第四百〇八章 红桃粿
墨觞夫人道：“顾先生对你多有照拂，每每去长生观，顺路拜访也是人之常情。来，尝尝这个青鱼片，水芝亲自看着的，刺都剔干净了才叫下锅。”
没等沈渊动几筷子，楼下传来熟悉的乐曲，是许锦书的琴，常用来给盛秋筱作伴的那首，看来是头牌娘子又在登台献舞。门口来了个小丫鬟，水芝接进来一碟点心，如此菜便齐了。
“红桃粿？好些年没吃过这个，怎么今天做出来了。”沈渊眼前一亮，米粉点心捏成上圆下尖寿桃样，用红曲染了颜色，淡粉嫣然，煞是好看。
水芝放下食盒，向墨觞夫人道：“何嫂子还要做夜宵，不能过来，让小丫头向夫人告罪，说从前没有见过，凭着吩咐试着做的，要是味道不对，还请夫人和小姐见谅。”
沈渊听着有趣：“如此说来，是夫人想吃这个了？难为何嫂子做什么，我屋里还有绯月，从小在咱们家，不如让她学着做去。”
绯月垂手在帘子后头听吩咐，闻言上前来曲膝道：“姑娘瞧得起奴婢了，要论做果子的手艺，还得看绯云。从前在家，嬷嬷也教过，结果奴婢做熟了的红桃粿总是瘪的，端出来可要贻笑大方了。”
“嗳，话不能这么说。”沈渊眉眼弯弯，“见多了做工精致的果子，总归沾了千篇一律的嫌疑，要是谁家常做那粗犷便利的，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几个丫鬟纷纷笑出了声，墨觞夫人看着女孩们打趣，并不加以制止。水乡人清明时常吃米粿，或包猪油炒熟的碎花生，或包香菇虾仁，还有别出心裁，用芋头作馅的。都知道小阁主嗜甜，何嫂子特地做了鲜花粿，胡桃仁碾碎炒制成琥珀果子，拌进秋天新酿的薄荷玫瑰酱，咬上一口能甜到心坎里。
果子做得小巧，不足半个巴掌大，沈渊只吃了一个便不再碰，说何嫂子的手艺好，然而这种甜腻之物，自个儿如今不敢贪食，否则过完了年富态起来，连出门踏青都自惭形秽了。
“小姐肯出门踏青，我就谢天谢地了。”墨觞夫人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我心里希望你多走动，看看外面的景色，心情也能舒展，病自然能好得快。可你到底伤了根骨，稍有风吹草动，保不齐就要发病，离开我身边半刻都不安心。”
沈渊语气轻松：“有夫人疼我，一车又一车的艾叶泡下来，我已觉得比从前好多了，何况还有顾先生的医术，我没什么好怕的。倒是日子漫长，我也没有姊妹，夫人送我一个盛秋筱，勉强还能当作闺中之友。”
墨觞夫人无奈道：“你这是和我打哑谜了，你这孩子，心也太急。我是想要你好好吃顿饭，既然你一心想听，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冷香阁主娓娓道来，那姓周的公子是盛秋筱熟客，却算不得什么相好，家住在城南四湖街，只是普通做生意的商贾，家中并无谁人是官身，两三代勤劳经营下来，也积攒了颇为丰厚的一份产业。周公子单名一个宏字，下面有一胞妹宁姑娘，还有个年仅七岁的庶弟。
下午找来的正是周宁，却没经过周家家长允许，宁姑娘说话也还客气，说自己从小跟着父亲经商，走南闯北，性格也较别的女子强势，今日擅自做主找上门来，不为别的，只想看一看让自己哥哥日思夜想的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
“父亲常年在外，家中全靠我母亲操持，照顾祖父母，料理庶务，母亲积劳成疾，病了一场，这才有了我姨娘和弟弟。”
周宁被请到墨觞夫人房中，坐下来腰背都是直挺的，水芝给她倒茶，她也会点点头说声有劳，只不过放在一旁，话说完了才肯拿起来喝。她声称周家老爷对长子寄予厚望，打小就请师父长住家中教导，盼着周宏能成器，好继承家业。可自打那个洗脚婢一夜翻身，周太太在家中的地位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平日里陪伴在周老爷身边的都是苇姨娘，就连庶出子在她这个正房小姐面前，说话做事也不尊重起来。
宁姑娘是独女，面对家里突然多出来个小妾，还生了儿子，天然有种不安和敌意，本指望着哥哥早点撑起门户，好让自己和母亲都有所依靠，不曾想，哥哥竟迷恋上一个烟花女子，还扬言非她不娶。
“听闻墨觞夫人膝下有女，令千金身体抱恙，夫人对其百般疼爱。我想，天底下的慈母之心，大抵都是相同的，您疼爱晏姑娘，我家太太也盼望哥哥顺遂平安，即便不是做大事的材料，也要安安稳稳的，将这个家支撑下去。”宁姑娘如是道。
讲到此处，墨觞夫人稍作停顿，目光挪向门前，仿佛想要透过门扇，穿过走廊，直接落在盛秋筱身上：“这位周小姐，的确不同寻常，说话虽不委婉，可句句都说到点子上，意思干脆又利落，也不让人听了诛心。”
彼时盛秋筱已经被传唤来，进了门也不许说话，就站在那里等着，身上来不及换衣服，还穿着套素色灰鼠衫裙。周宁打量过几眼，不施粉黛的盛秋筱姿色并不出众，胜在眉宇淡然从容，不像苇姨娘那般，貌似恭恭敬敬的，可总有股子藏不住的轻浮气。
虽说庶子才几岁，成不了气候，可始终是扎在嫡出小姐心上的一根刺，但她不能在外人面前有所表露，反而要说弟弟年幼，做兄姐的自当为他做好榜样，娶妻要娶贤，周大少爷的婚事当遵从父母媒妁，绝不能纵情任性，忤逆父母，一味地被容色迷惑，成了不孝之子。
周宁道：“都说冷香阁的姑娘非同寻常，个个知书达理，堪比闺秀。那么我想，盛姑娘你是头牌，应该最懂得道理，也能明白什么是将心比心。我哥哥年纪已经不小，头年母亲就请了媒人替他说亲，只是哥哥每次都说，和人家姑娘不相配。今日见了盛姑娘，我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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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沈渊动几筷子，楼下传来熟悉的乐曲，是许锦书的琴，常用来给盛秋筱作伴的那首，看来是头牌娘子又在登台献舞。门口来了个小丫鬟，水芝接进来一碟点心，如此菜便齐了。
“红桃粿？好些年没吃过这个，怎么今天做出来了。”沈渊眼前一亮，米粉点心捏成上圆下尖寿桃样，用红曲染了颜色，淡粉嫣然，煞是好看。
水芝放下食盒，向墨觞夫人道：“何嫂子还要做夜宵，不能过来，让小丫头向夫人告罪，说从前没有见过，凭着吩咐试着做的，要是味道不对，还请夫人和小姐见谅。”
沈渊听着有趣：“如此说来，是夫人想吃这个了？难为何嫂子做什么，我屋里还有绯月，从小在咱们家，不如让她学着做去。”
绯月垂手在帘子后头听吩咐，闻言上前来曲膝道：“姑娘瞧得起奴婢了，要论做果子的手艺，还得看绯云。从前在家，嬷嬷也教过，结果奴婢做熟了的红桃粿总是瘪的，端出来可要贻笑大方了。”
“嗳，话不能这么说。”沈渊眉眼弯弯，“见多了做工精致的果子，总归沾了千篇一律的嫌疑，要是谁家常做那粗犷便利的，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几个丫鬟纷纷笑出了声，墨觞夫人看着女孩们打趣，并不加以制止。水乡人清明时常吃米粿，或包猪油炒熟的碎花生，或包香菇虾仁，还有别出心裁，用芋头作馅的。都知道小阁主嗜甜，何嫂子特地做了鲜花粿，胡桃仁碾碎炒制成琥珀果子，拌进秋天新酿的薄荷玫瑰酱，咬上一口能甜到心坎里。
果子做得小巧，不足半个巴掌大，沈渊只吃了一个便不再碰，说何嫂子的手艺好，然而这种甜腻之物，自个儿如今不敢贪食，否则过完了年富态起来，连出门踏青都自惭形秽了。
“小姐肯出门踏青，我就谢天谢地了。”墨觞夫人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我心里希望你多走动，看看外面的景色，心情也能舒展，病自然能好得快。可你到底伤了根骨，稍有风吹草动，保不齐就要发病，离开我身边半刻都不安心。”
沈渊语气轻松：“有夫人疼我，一车又一车的艾叶泡下来，我已觉得比从前好多了，何况还有顾先生的医术，我没什么好怕的。倒是日子漫长，我也没有姊妹，夫人送我一个盛秋筱，勉强还能当作闺中之友。”
墨觞夫人无奈道：“你这是和我打哑谜了，你这孩子，心也太急。我是想要你好好吃顿饭，既然你一心想听，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冷香阁主娓娓道来，那姓周的公子是盛秋筱熟客，却算不得什么相好，家住在城南四湖街，只是普通做生意的商贾，家中并无谁人是官身，两三代勤劳经营下来，也积攒了颇为丰厚的一份产业。周公子单名一个宏字，下面有一胞妹宁姑娘，还有个年仅七岁的庶弟。
下午找来的正是周宁，却没经过周家家长允许，宁姑娘说话也还客气，说自己从小跟着父亲经商，走南闯北，性格也较别的女子强势，今日擅自做主找上门来，不为别的，只想看一看让自己哥哥日思夜想的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
“父亲常年在外，家中全靠我母亲操持，照顾祖父母，料理庶务，母亲积劳成疾，病了一场，这才有了我姨娘和弟弟。”
周宁被请到墨觞夫人房中，坐下来腰背都是直挺的，水芝给她倒茶，她也会点点头说声有劳，只不过放在一旁，话说完了才肯拿起来喝。她声称周家老爷对长子寄予厚望，打小就请师父长住家中教导，盼着周宏能成器，好继承家业。可自打那个洗脚婢一夜翻身，周太太在家中的地位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平日里陪伴在周老爷身边的都是苇姨娘，就连庶出子在她这个正房小姐面前，说话做事也不尊重起来。
宁姑娘是独女，面对家里突然多出来个小妾，还生了儿子，天然有种不安和敌意，本指望着哥哥早点撑起门户，好让自己和母亲都有所依靠，不曾想，哥哥竟迷恋上一个烟花女子，还扬言非她不娶。
“听闻墨觞夫人膝下有女，令千金身体抱恙，夫人对其百般疼爱。我想，天底下的慈母之心，大抵都是相同的，您疼爱晏姑娘，我家太太也盼望哥哥顺遂平安，即便不是做大事的材料，也要安安稳稳的，将这个家支撑下去。”宁姑娘如是道。
讲到此处，墨觞夫人稍作停顿，目光挪向门前，仿佛想要透过门扇，穿过走廊，直接落在盛秋筱身上：“这位周小姐，的确不同寻常，说话虽不委婉，可句句都说到点子上，意思干脆又利落，也不让人听了诛心。”
彼时盛秋筱已经被传唤来，进了门也不许说话，就站在那里等着，身上来不及换衣服，还穿着套素色灰鼠衫裙。周宁打量过几眼，不施粉黛的盛秋筱姿色并不出众，胜在眉宇淡然从容，不像苇姨娘那般，貌似恭恭敬敬的，可总有股子藏不住的轻浮气。
虽说庶子才几岁，成不了气候，可始终是扎在嫡出小姐心上的一根刺，但她不能在外人面前有所表露，反而要说弟弟年幼，做兄姐的自当为他做好榜样，娶妻要娶贤，周大少爷的婚事当遵从父母媒妁，绝不能纵情任性，忤逆父母，一味地被容色迷惑，成了不孝之子。
周宁道：“都说冷香阁的姑娘非同寻常，个个知书达理，堪比闺秀。那么我想，盛姑娘你是头牌，应该最懂得道理，也能明白什么是将心比心。我哥哥年纪已经不小，头年母亲就请了媒人替他说亲，只是哥哥每次都说，和人家姑娘不相配。今日见了盛姑娘，我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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