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和魔法师同居的女孩
再过十分钟，失去了身体，只剩下灵体的魔法师就会溃散。
再过一分钟，失血严重，胸口被贯穿的女孩就会死亡。
于是，魔法师对女孩说道。
【我来挽救你的生命，作为代价，你需要提供我一个可以活动的身体。】
女孩并没有作出应答，她已经连点头都做不到了，身体逐渐失去知觉，意识向黑暗中坠落，有一种微妙的浮游感。
【听好，这不是奇迹，这是交易……】那个声音强调着。
紧接着，感知中的一切都被白色的光芒包裹……
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
世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个人也好，帝国也罢，都免不了犯错。哪怕是带领人类走出黑暗时代的第一王朝，也在长达四千年的统治结束后缓缓落下帷幕。
作为一个在第一王朝的废墟上建立的国家，白蔷薇帝国的发展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数千年积累下来的魔导技术为这个崭新的国家提供了庞大的生产力，较高的知识普及度也对新秩序的建立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有着帝都之称的布莱斯特城，是白蔷薇最繁华的城市，其占地面积令人叹为观止。合计15条街道，每条街道都有着堪比普通乡镇的规模。
在这之中，坐落在布莱斯特城最外围的第14号街道，是人口组成最为复杂的地方。从走夫贩卒到地痞流氓，从黑心奸商到一些连提及都显得忌讳的团体。愿意在这里生活的，不是囊中羞涩，便是另有所图。
15岁的女孩艾姆蒂，在不久前刚刚成为了这条街道的住户。虽然艾姆蒂这个名字在这个国家并不少见，但银色的短发和端正的五官还是使得她的到来在邻里掀起了不小的话题。
为什么这个年龄的女孩会一个人来住公寓，她的父母在哪，她的身份又是什么？艾姆蒂身上的谜题有很多，但除了房东以外，没有一个邻居询问她这种事。显然，会生活在这种地方的，背后多少都有点故事，别人不追究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陌生人的来历，谁在乎？
艾姆蒂入住的公寓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建筑。虽然房间不大，但基本设施还算齐全。
金属制成的导热管连接着每一间房间，并通过建造在地下室的魔导变热炉来调节房间的温度。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独立的浴室。对于艾姆蒂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比起空间的大小，能够方便安全的清洗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公寓的公共卫生还算不错，但在高密度人口的加持下依旧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一些怪味。唯一的通风装置在上个月就已经坏了，前来修理的技师看了两眼就给这个破烂判了死刑，于是在新的通风装置装配前公寓的住户只能忍着。
正值清晨，些许的光线穿过窗外层层叠叠的晾晒物，透入到这个略显拥挤的空间中。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艾姆蒂困惑的揉了揉眼，不久又翻身睡去。
【再睡就要迟到了。】
屋里明明没有任何人，耳边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艾姆蒂并未对声音的来源抱有疑问，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
“我知道，准备了那么久我肯定会去的！”艾姆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回应道：“不是说好了睡觉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吗？”
【我可是好心才提醒你，说想参与调查的也是你自己吧？】
“……”
艾姆蒂皱起眉头，虽然汹涌的床气让她很想回一句多管闲事，但理性到底还是占据了上风，她不得不承认声音的来源——她的“同居人”的话确实占理。提出要帮忙的也确实是她自己，虽然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疲惫感一波接一波的荡漾在脑海中，光是起身就仿佛花掉了所有的体力。
“以往的这个时间露西已经帮我把一切都打理好了。”磨磨蹭蹭的滑下床，艾姆蒂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凌乱的睡衣下，象征着健康的白皙肤色若隐若现。喜好甜食厌恶运动的艾姆蒂身材自然算不上完美，即便如此，她作为女孩子也有着足够的魅力。
【遗憾的是你那位精明能干的女仆并不在这里，趁这个机会好好雕琢一下自己的品性如何？】
“再说吧。”艾姆蒂敷衍道。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手链缠在左手手腕上，这条手链是由一根麻线串着的黑色石块构成的，麻线本身只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货色，不值一提；黑色石头乍一看会不经意忽略过去，实际观察起来，却有些不同寻常，棱角分明的截面上带着异样的光泽。
“确认一下，我的任务只有去那走个过场，没错吧。”艾姆蒂再次对接下来的计划确认道。
【嗯，除此之外的事都交给我就好。】
细致的打点完仪容，来到街上时，道路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塞住了。
虽说在布莱斯特城看到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眼前的堵塞却明显不同寻常，人群汇聚的方向，紧张的氛围，还有这与清晨大街毫不相符的寂静。
根据经验，遇到这种情况，向周围好管闲事的人打听情况准没错。
“发生了什么事吗？”
艾姆蒂向公寓门口的一位衣服被肥肉撑得松松垮垮的大婶问。
“疯子又闹事了。”大婶瞅了艾姆蒂一眼，压低声音回答。
第14号街生活的人们，只要提及疯子，总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某个组织。是的，这点就连刚搬来不久的艾姆蒂都知道，应该说，她知道的比这条街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多。
“您是说回归密会……”
“嘘，这当头少提那几个字，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年的话。”大婶被艾姆蒂的话弄得紧张兮兮。
艾姆蒂抬头望去。
远处，据这里隔了好几条街道的地方，伫立着一座雄伟壮观的白玉雕成的宫殿——曾经作为第一王朝的圣城，如今作为女帝的居所，横跨千年的历史盘绕在这座辉煌的布莱斯特城上。在这辉煌之下，那些被扫入阴沟的鼠璞却迟迟不愿离去，像怨灵一样纠缠着这个新生的帝国。
在第一王朝覆灭后，作为第一王朝统治机构的教会自然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可教会到底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近四千年的庞然大物，哪怕女神被贤者和黑骑士讨伐，她所带来的影响也没那么容易消失。回归密会就是教会的余孽成立的组织之一。近年来，在地下活动的他们行事越发极端，渐渐成为了白蔷薇的重点打击对象。
换作以往，听到这群狂信徒的消息，艾姆蒂顶多也就是笑笑，在保证不说错话的情况下顺口嘲讽两句就算了。但现在，她没办法再对回归密会的踪迹掉以轻心。因为……
艾姆蒂悄声呼唤起她的“同居人”。
“这附近果然有密会的据点。”
【看来那**商至少没有在情报的真实性上做手脚。慢慢来吧，迟早将它们一网打尽。】
是的，因为某些原因，艾姆蒂和他的“同居人”此刻正处在与“回归密会”为敌的立场。
“同居人”的身份是被称作‘伊’的宫廷魔法师。
一个月前，因为回归密会的袭击，艾姆蒂和伊都受了濒死的重伤。
艾姆蒂被贯穿胸口，伊的身体更是灰飞烟灭。
什么都不做的话两个人都会退场，但如果合作的话，就还有一丝希望。
为了活下去并向造成这一切的回归密会发起反击，伊向艾姆蒂发起了一个交易。
作为结果就是现在这幅样子，一个身体里挤进了两个意识。平常由艾姆蒂自己主导身体，关键时刻则交给伊。
……
布莱斯特城5号街又称花织街，这里是魔导轻工业的摇篮。它既没有2号街那么繁华，又不像14号街那般混杂。宽广的走道上随处飘荡着刺鼻的染料味道，来往的行人穿着虽不华贵，但却显得精神。
在5号街的南方，作为整条街中枢而存在的，便是这间，悬挂有“艾琳商会”招牌的建筑了。艾琳商会是这个国家规模最大的三个商会之一，主要经营范围在布莱斯特城以及布莱斯特城周边的十几座城市。此时，在这栋建筑内的一间工作室里，一位刚刚入行的新人正在接受面试。
面试官是一位中年男子，带着圆形的银框眼镜，泛黄脸颊微微向内凹陷，穿着还算工整。
他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捏着一根烟斗。他今天已经面试了9个人了，没有一个合格，眼下正在面试的，是第10个。
他吐出一口白气，从鼻子里蹦出两个字。
“名字。”
“艾姆蒂。”
被面试的新人正是艾姆蒂，在打听完街上骚乱的情况后，她花了近两个多小时才从14号街赶到这里。虽说14号街到5号街的距离还不到布莱斯特城半径的三分之一，但数千年的扩建还是让这里的地形变得格外复杂。
似是对烟味有些不习惯，艾姆蒂微微的抽了抽鼻子。看到这一举动的面试官，不满的哼了一声。
“年龄”
“十七”，艾姆蒂多报了两岁，因为帝国法律有明确规定，十六岁及以下不能参加工作，哪怕是自愿的也不行。
“出生地。”
“尼罗姆德。”艾姆蒂报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尼罗姆德……你说你是尼罗姆德出生？”面试官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他起身走到艾姆蒂面前，抬起艾姆蒂的右手笑道：“就你这双白的跟婴儿一样的手？”
尼罗姆德省是白蔷薇帝国的南部三省之一，靠近人马大森林。原先是猎人们的聚集地，随着时间的发展形成了一定规模。自白蔷薇帝国成立以来，因为禁猎法令的原因，尼罗姆德经济逐渐下滑，成为帝国12个省中最贫穷，落后的一个。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出来的女孩来说，艾姆蒂的皮肤明显好的过分了，不说吹弹可破，但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
“因为天生有些虚弱，所以在家里没怎么做过粗活。”艾姆蒂背着台词，这些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很清楚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录取”。
“那就当是这样吧。”面试官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来布莱斯特城。”
“因为要去学院进修，空闲时间想找点工作，补贴一下生活。”
“学生啊。”面试官失笑，他那破布一般皱起的表情唯独在此刻有了一丝缓解，他放下艾姆蒂的右手，又问道：“魔导纺织机会用吗？”
“会。”
“我这件衣服上的染料，能认出来几种？”
……
这些提问哪怕全都答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真正让艾姆蒂感到困扰的反而是这溢满在房间各个角落的烟味。刺鼻的同时，脑袋也熏的有些昏沉。
“录取了，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拿店员名簿。”
终于，在一番冗长的问话后，面试官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他用柴火似的手臂撑起身体，蹒跚的走了出去。
目视着面试官走出房门，艾姆蒂有些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一股倦意从脊椎涌上后脑。
她打了个哈欠，将背靠在墙壁上。
这么做就行了吗？
艾姆蒂想请教一下“同居人”的看法，但又担心会被面试官听到。虽然“同居人”发出的声音只有她能听到，但那是靠魔法实现的。艾姆蒂对魔法还仅处在快入门阶段，连门槛都摸不到的那种，同居人找她搭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但她想要回应同居人就势必得发出声音。
闲下来的艾姆蒂开始打量起这间面试的房间。
灰白的四壁就着单调的桌椅，窗户开得格外的高，以至于艾姆蒂站起来也够不上的地步。房间的魔导器数量不多，但基本功能还算齐全。明明和街道只隔了一个房间，但却意外的安静，看来隔音措施做了不少。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比起面试的房间更像是一间拷问室？
艾姆蒂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倦意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反而更加严重了，上下眼皮不断打架，一些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是艾姆蒂的过去，晃眼的魔导器发出的七彩的光芒下，女仆们井然有序的打理着各种器具，场地的中央觥筹交错，悠扬而宛转的舞曲拥抱着谈笑自若的贵族们……
她靠着墙壁的身体渐渐滑落，慢慢陷入了沉眠。
……
裁缝格瑞迪曾是花织街首屈一指的商人，作为艾琳商会布莱斯特城的分店的管理人，掌握着布莱斯特城三分之二的纺织厂。遗憾的是，格瑞迪对此并不满足，他渴求着超过自己能力的地位，这份贪婪在不知不觉中葬送他拥有的东西。格瑞迪对自己毫不约束，谎报利润，欺辱下属，顶撞贵族，仅仅一年，他就因为这些愚蠢的举措而被商会长革职，沦为了一个普通的面试官。
遭受了挫折的格瑞迪并没有改正自己的念头，反而将矛头对准了将他革职的商会长，更加坚定了自己获得权力的野心，他用各种手段笼络地方权贵，私下里同危险组织回归密会的人接触，成为了他们的眼线。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他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在今天，他发现了能让自己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回归密会暗地里花大代价追捕的女孩，竟然来到这个店里接受他的面试！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如果能捉住这女孩的话，他就能一口气获得大量资金，密会里的话语权也会有所提高，到时候再用这些资源向那个将他革职的商会会长报复，家里的那个成天吵吵闹闹的婆娘也会闭嘴……美好的未来似乎近在咫尺。
至于这名叫艾姆蒂的女孩为什么会来到这家店应聘？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格瑞迪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但贪欲促使他忽略了这些，一如他革职前做出那个愚蠢的决定时一般。
下定决心的格瑞迪很快就展开了行动，他趁着面试女孩的期间，将会导致人昏睡的药物寒枣粉点燃，又用烟草的味道掩盖了寒枣粉的香气，为了增加成功率他还陪着女孩在点燃药粉的房间里呆了近五分钟左右，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撑不住的时候才结束面试。
吹着窗外的凉风，从水缸里捧出凉水排在脸上。格瑞迪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他默默的计算着时间，认定房内的女孩已经睡着后，他一手用湿毛巾堵住鼻子，一手拿着从仓库里摸来的麻绳回到了面试用的房间。
女孩果然陷入了沉眠，那被朴素的工作坎肩包裹的年轻身体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瘫倒在墙角，细腻的皮肤和稚嫩的手掌透露出其主人高贵的出生。
格瑞迪咽了下口水，将心头的杂念抛出，攥紧绳子，向女孩一步步逼近。
匀称的呼吸，纤细的体格，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等等，眼眸？
格瑞迪愣在了原地，因为他正准备绑住的目标——那位名叫艾姆蒂的少女，正直勾勾的望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出门前吧。”
那不是根本没睡么！格瑞迪将湿毛巾和绳子一块藏到身后，冷汗不住的从额头上冒出。仿佛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似的，少女轻笑起来，劝导道：“不用那么慌张，虽然你打了不少歪主意，但‘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她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信步走到了办公用的桌子前，坐到了格瑞迪刚才坐着的位置。
“坐，格瑞迪。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她指着被面试人员的座位，对格瑞迪说道。
“谈什么？”格瑞迪慌了，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少女的变化，如果说刚刚接受他面试的少女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的话，那现在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就是慵懒的恶狼。人的气质真的能在一瞬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如果说少女刚刚那副样子是装的，那又是为什么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伪装呢？
“能谈的可多了，比如你现在一边假装后退一边从腰间拔出的短刀；比如一年前你作出的那些‘英明’的行为；比如此时此刻你的妻子正在和你的前同事在2号街的别墅区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又比如……”女孩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她十指交叉，慵懒的伸了下身子，接着低声道：“你从回归密会那听到的那份追捕计划，我需要你告诉我里面的内容。”
对方是来取他记忆里那份回归密会的追捕计划的，格瑞迪完全明白了，虽然他只是个小人物，对计划的了解只能算皮毛，但泄露计划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他的人生就全完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快完了，但他好歹还活着。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格瑞迪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就算还醒着又能如何，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还能拿他怎么样吗？
十分钟后……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是格瑞迪握着的短刀脱落和地面发出碰撞的声音。
“我说完了。”仿佛豁出去了一样，格瑞迪垂下了头。
“你很配合。”女孩赞扬道。
“你究竟是谁？”格瑞迪咬牙。
“那对你并不重要。”女孩站起身，一步步向格瑞迪逼近。“好了，这场闹剧也是该划下句号了，晚安，格瑞迪。”
“我警告你，密会聘请的魔法师就在不远处，你要是对我做了什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格瑞迪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他盯着女孩的脸，却突然发现自己记不住那张脸除眼睛以外的轮廓细节，连移动视线都无法做到。女孩的眼眸好像银色的旋涡一样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精神，在那旋涡的最深处，一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到连大致形状都难以记住的图纹，像巨锤一般击溃了他最后的意识……
“奥尔凯因……”在昏迷的最后一瞬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格瑞迪喃喃道。
……
“喂，你醒醒。”
格瑞迪从昏睡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地板上。
抬头望去，喊醒他的是前台工作的同事。格瑞迪的为人使他和同事们的关系一直不好，但即便如此，这种关系并没有流露到表面上。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脸皮不是那么容易撕破的，哪怕是看不顺眼的人，也不会把厌恶摆在明面上。
“你没事吧。”
“还……还好。”习惯性的给了回复，格瑞迪颤巍巍的站起身，扶了扶眼镜，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呢，来面试的女孩告诉我你昏倒了，我才赶忙跑过来的。”
“来面试的女孩？”格瑞迪皱了皱眉头，感觉一阵头疼。
“怎么了？”
格瑞迪摇摇头：“一直到昨晚饭前都还记得，之后就……真是邪门儿了。”
“你今天身体不大对劲啊，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也好。”格瑞迪点头，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大门钥匙。也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的感觉自己的妻子此刻应该不在家。
……
傍晚，14号街的公寓里。
魔导灯的光芒明亮而恒定，白色的墙壁则进一步强化了它的效果，艾姆蒂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之后发生了什么？”艾姆蒂问道，她有些在意今天面试时，自己睡着后伊做了什么。
【没什么。】
艾姆蒂就没听过比这更敷衍的回答。
“为什么那个面试官会忘记和我见面的事，你用魔法操纵了那个人的记忆吗？”
【没有，我只是让他看到了一些他的大脑无法处理的东西。】，伊答道。
“无法处理的东西是指？”
【大量的垃圾信息，这些信息可以短时间让记忆过载堵塞，达到屏蔽记忆的效果。具体的执行方法对你来说等级太高了，讲了你也听不懂。】
“不试试怎么……”
伊直接打断了艾姆蒂的话，说道
【我晚上会外出一段时间，交换前记得把衣服穿好，那种方便活动的衣服……你现在穿的这套就挺不错的。】
又什么都没解释，提起要求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快，艾姆蒂想抱怨几句，但最终还是作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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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分钟，失血严重，胸口被贯穿的女孩就会死亡。
于是，魔法师对女孩说道。
【我来挽救你的生命，作为代价，你需要提供我一个可以活动的身体。】
女孩并没有作出应答，她已经连点头都做不到了，身体逐渐失去知觉，意识向黑暗中坠落，有一种微妙的浮游感。
【听好，这不是奇迹，这是交易……】那个声音强调着。
紧接着，感知中的一切都被白色的光芒包裹……
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
世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个人也好，帝国也罢，都免不了犯错。哪怕是带领人类走出黑暗时代的第一王朝，也在长达四千年的统治结束后缓缓落下帷幕。
作为一个在第一王朝的废墟上建立的国家，白蔷薇帝国的发展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数千年积累下来的魔导技术为这个崭新的国家提供了庞大的生产力，较高的知识普及度也对新秩序的建立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有着帝都之称的布莱斯特城，是白蔷薇最繁华的城市，其占地面积令人叹为观止。合计15条街道，每条街道都有着堪比普通乡镇的规模。
在这之中，坐落在布莱斯特城最外围的第14号街道，是人口组成最为复杂的地方。从走夫贩卒到地痞流氓，从黑心奸商到一些连提及都显得忌讳的团体。愿意在这里生活的，不是囊中羞涩，便是另有所图。
15岁的女孩艾姆蒂，在不久前刚刚成为了这条街道的住户。虽然艾姆蒂这个名字在这个国家并不少见，但银色的短发和端正的五官还是使得她的到来在邻里掀起了不小的话题。
为什么这个年龄的女孩会一个人来住公寓，她的父母在哪，她的身份又是什么？艾姆蒂身上的谜题有很多，但除了房东以外，没有一个邻居询问她这种事。显然，会生活在这种地方的，背后多少都有点故事，别人不追究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陌生人的来历，谁在乎？
艾姆蒂入住的公寓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建筑。虽然房间不大，但基本设施还算齐全。
金属制成的导热管连接着每一间房间，并通过建造在地下室的魔导变热炉来调节房间的温度。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独立的浴室。对于艾姆蒂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比起空间的大小，能够方便安全的清洗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公寓的公共卫生还算不错，但在高密度人口的加持下依旧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一些怪味。唯一的通风装置在上个月就已经坏了，前来修理的技师看了两眼就给这个破烂判了死刑，于是在新的通风装置装配前公寓的住户只能忍着。
正值清晨，些许的光线穿过窗外层层叠叠的晾晒物，透入到这个略显拥挤的空间中。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艾姆蒂困惑的揉了揉眼，不久又翻身睡去。
【再睡就要迟到了。】
屋里明明没有任何人，耳边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艾姆蒂并未对声音的来源抱有疑问，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
“我知道，准备了那么久我肯定会去的！”艾姆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回应道：“不是说好了睡觉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吗？”
【我可是好心才提醒你，说想参与调查的也是你自己吧？】
“……”
艾姆蒂皱起眉头，虽然汹涌的床气让她很想回一句多管闲事，但理性到底还是占据了上风，她不得不承认声音的来源——她的“同居人”的话确实占理。提出要帮忙的也确实是她自己，虽然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疲惫感一波接一波的荡漾在脑海中，光是起身就仿佛花掉了所有的体力。
“以往的这个时间露西已经帮我把一切都打理好了。”磨磨蹭蹭的滑下床，艾姆蒂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凌乱的睡衣下，象征着健康的白皙肤色若隐若现。喜好甜食厌恶运动的艾姆蒂身材自然算不上完美，即便如此，她作为女孩子也有着足够的魅力。
【遗憾的是你那位精明能干的女仆并不在这里，趁这个机会好好雕琢一下自己的品性如何？】
“再说吧。”艾姆蒂敷衍道。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手链缠在左手手腕上，这条手链是由一根麻线串着的黑色石块构成的，麻线本身只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货色，不值一提；黑色石头乍一看会不经意忽略过去，实际观察起来，却有些不同寻常，棱角分明的截面上带着异样的光泽。
“确认一下，我的任务只有去那走个过场，没错吧。”艾姆蒂再次对接下来的计划确认道。
【嗯，除此之外的事都交给我就好。】
细致的打点完仪容，来到街上时，道路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塞住了。
虽说在布莱斯特城看到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眼前的堵塞却明显不同寻常，人群汇聚的方向，紧张的氛围，还有这与清晨大街毫不相符的寂静。
根据经验，遇到这种情况，向周围好管闲事的人打听情况准没错。
“发生了什么事吗？”
艾姆蒂向公寓门口的一位衣服被肥肉撑得松松垮垮的大婶问。
“疯子又闹事了。”大婶瞅了艾姆蒂一眼，压低声音回答。
第14号街生活的人们，只要提及疯子，总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某个组织。是的，这点就连刚搬来不久的艾姆蒂都知道，应该说，她知道的比这条街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多。
“您是说回归密会……”
“嘘，这当头少提那几个字，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年的话。”大婶被艾姆蒂的话弄得紧张兮兮。
艾姆蒂抬头望去。
远处，据这里隔了好几条街道的地方，伫立着一座雄伟壮观的白玉雕成的宫殿——曾经作为第一王朝的圣城，如今作为女帝的居所，横跨千年的历史盘绕在这座辉煌的布莱斯特城上。在这辉煌之下，那些被扫入阴沟的鼠璞却迟迟不愿离去，像怨灵一样纠缠着这个新生的帝国。
在第一王朝覆灭后，作为第一王朝统治机构的教会自然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可教会到底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近四千年的庞然大物，哪怕女神被贤者和黑骑士讨伐，她所带来的影响也没那么容易消失。回归密会就是教会的余孽成立的组织之一。近年来，在地下活动的他们行事越发极端，渐渐成为了白蔷薇的重点打击对象。
换作以往，听到这群狂信徒的消息，艾姆蒂顶多也就是笑笑，在保证不说错话的情况下顺口嘲讽两句就算了。但现在，她没办法再对回归密会的踪迹掉以轻心。因为……
艾姆蒂悄声呼唤起她的“同居人”。
“这附近果然有密会的据点。”
【看来那**商至少没有在情报的真实性上做手脚。慢慢来吧，迟早将它们一网打尽。】
是的，因为某些原因，艾姆蒂和他的“同居人”此刻正处在与“回归密会”为敌的立场。
“同居人”的身份是被称作‘伊’的宫廷魔法师。
一个月前，因为回归密会的袭击，艾姆蒂和伊都受了濒死的重伤。
艾姆蒂被贯穿胸口，伊的身体更是灰飞烟灭。
什么都不做的话两个人都会退场，但如果合作的话，就还有一丝希望。
为了活下去并向造成这一切的回归密会发起反击，伊向艾姆蒂发起了一个交易。
作为结果就是现在这幅样子，一个身体里挤进了两个意识。平常由艾姆蒂自己主导身体，关键时刻则交给伊。
……
布莱斯特城5号街又称花织街，这里是魔导轻工业的摇篮。它既没有2号街那么繁华，又不像14号街那般混杂。宽广的走道上随处飘荡着刺鼻的染料味道，来往的行人穿着虽不华贵，但却显得精神。
在5号街的南方，作为整条街中枢而存在的，便是这间，悬挂有“艾琳商会”招牌的建筑了。艾琳商会是这个国家规模最大的三个商会之一，主要经营范围在布莱斯特城以及布莱斯特城周边的十几座城市。此时，在这栋建筑内的一间工作室里，一位刚刚入行的新人正在接受面试。
面试官是一位中年男子，带着圆形的银框眼镜，泛黄脸颊微微向内凹陷，穿着还算工整。
他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捏着一根烟斗。他今天已经面试了9个人了，没有一个合格，眼下正在面试的，是第10个。
他吐出一口白气，从鼻子里蹦出两个字。
“名字。”
“艾姆蒂。”
被面试的新人正是艾姆蒂，在打听完街上骚乱的情况后，她花了近两个多小时才从14号街赶到这里。虽说14号街到5号街的距离还不到布莱斯特城半径的三分之一，但数千年的扩建还是让这里的地形变得格外复杂。
似是对烟味有些不习惯，艾姆蒂微微的抽了抽鼻子。看到这一举动的面试官，不满的哼了一声。
“年龄”
“十七”，艾姆蒂多报了两岁，因为帝国法律有明确规定，十六岁及以下不能参加工作，哪怕是自愿的也不行。
“出生地。”
“尼罗姆德。”艾姆蒂报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尼罗姆德……你说你是尼罗姆德出生？”面试官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他起身走到艾姆蒂面前，抬起艾姆蒂的右手笑道：“就你这双白的跟婴儿一样的手？”
尼罗姆德省是白蔷薇帝国的南部三省之一，靠近人马大森林。原先是猎人们的聚集地，随着时间的发展形成了一定规模。自白蔷薇帝国成立以来，因为禁猎法令的原因，尼罗姆德经济逐渐下滑，成为帝国12个省中最贫穷，落后的一个。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出来的女孩来说，艾姆蒂的皮肤明显好的过分了，不说吹弹可破，但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
“因为天生有些虚弱，所以在家里没怎么做过粗活。”艾姆蒂背着台词，这些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很清楚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录取”。
“那就当是这样吧。”面试官接着问道：“为什么要来布莱斯特城。”
“因为要去学院进修，空闲时间想找点工作，补贴一下生活。”
“学生啊。”面试官失笑，他那破布一般皱起的表情唯独在此刻有了一丝缓解，他放下艾姆蒂的右手，又问道：“魔导纺织机会用吗？”
“会。”
“我这件衣服上的染料，能认出来几种？”
……
这些提问哪怕全都答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真正让艾姆蒂感到困扰的反而是这溢满在房间各个角落的烟味。刺鼻的同时，脑袋也熏的有些昏沉。
“录取了，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拿店员名簿。”
终于，在一番冗长的问话后，面试官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他用柴火似的手臂撑起身体，蹒跚的走了出去。
目视着面试官走出房门，艾姆蒂有些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一股倦意从脊椎涌上后脑。
她打了个哈欠，将背靠在墙壁上。
这么做就行了吗？
艾姆蒂想请教一下“同居人”的看法，但又担心会被面试官听到。虽然“同居人”发出的声音只有她能听到，但那是靠魔法实现的。艾姆蒂对魔法还仅处在快入门阶段，连门槛都摸不到的那种，同居人找她搭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但她想要回应同居人就势必得发出声音。
闲下来的艾姆蒂开始打量起这间面试的房间。
灰白的四壁就着单调的桌椅，窗户开得格外的高，以至于艾姆蒂站起来也够不上的地步。房间的魔导器数量不多，但基本功能还算齐全。明明和街道只隔了一个房间，但却意外的安静，看来隔音措施做了不少。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比起面试的房间更像是一间拷问室？
艾姆蒂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倦意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反而更加严重了，上下眼皮不断打架，一些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是艾姆蒂的过去，晃眼的魔导器发出的七彩的光芒下，女仆们井然有序的打理着各种器具，场地的中央觥筹交错，悠扬而宛转的舞曲拥抱着谈笑自若的贵族们……
她靠着墙壁的身体渐渐滑落，慢慢陷入了沉眠。
……
裁缝格瑞迪曾是花织街首屈一指的商人，作为艾琳商会布莱斯特城的分店的管理人，掌握着布莱斯特城三分之二的纺织厂。遗憾的是，格瑞迪对此并不满足，他渴求着超过自己能力的地位，这份贪婪在不知不觉中葬送他拥有的东西。格瑞迪对自己毫不约束，谎报利润，欺辱下属，顶撞贵族，仅仅一年，他就因为这些愚蠢的举措而被商会长革职，沦为了一个普通的面试官。
遭受了挫折的格瑞迪并没有改正自己的念头，反而将矛头对准了将他革职的商会长，更加坚定了自己获得权力的野心，他用各种手段笼络地方权贵，私下里同危险组织回归密会的人接触，成为了他们的眼线。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他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在今天，他发现了能让自己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回归密会暗地里花大代价追捕的女孩，竟然来到这个店里接受他的面试！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如果能捉住这女孩的话，他就能一口气获得大量资金，密会里的话语权也会有所提高，到时候再用这些资源向那个将他革职的商会会长报复，家里的那个成天吵吵闹闹的婆娘也会闭嘴……美好的未来似乎近在咫尺。
至于这名叫艾姆蒂的女孩为什么会来到这家店应聘？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格瑞迪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但贪欲促使他忽略了这些，一如他革职前做出那个愚蠢的决定时一般。
下定决心的格瑞迪很快就展开了行动，他趁着面试女孩的期间，将会导致人昏睡的药物寒枣粉点燃，又用烟草的味道掩盖了寒枣粉的香气，为了增加成功率他还陪着女孩在点燃药粉的房间里呆了近五分钟左右，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撑不住的时候才结束面试。
吹着窗外的凉风，从水缸里捧出凉水排在脸上。格瑞迪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他默默的计算着时间，认定房内的女孩已经睡着后，他一手用湿毛巾堵住鼻子，一手拿着从仓库里摸来的麻绳回到了面试用的房间。
女孩果然陷入了沉眠，那被朴素的工作坎肩包裹的年轻身体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瘫倒在墙角，细腻的皮肤和稚嫩的手掌透露出其主人高贵的出生。
格瑞迪咽了下口水，将心头的杂念抛出，攥紧绳子，向女孩一步步逼近。
匀称的呼吸，纤细的体格，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等等，眼眸？
格瑞迪愣在了原地，因为他正准备绑住的目标——那位名叫艾姆蒂的少女，正直勾勾的望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出门前吧。”
那不是根本没睡么！格瑞迪将湿毛巾和绳子一块藏到身后，冷汗不住的从额头上冒出。仿佛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似的，少女轻笑起来，劝导道：“不用那么慌张，虽然你打了不少歪主意，但‘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她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信步走到了办公用的桌子前，坐到了格瑞迪刚才坐着的位置。
“坐，格瑞迪。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她指着被面试人员的座位，对格瑞迪说道。
“谈什么？”格瑞迪慌了，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少女的变化，如果说刚刚接受他面试的少女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的话，那现在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就是慵懒的恶狼。人的气质真的能在一瞬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如果说少女刚刚那副样子是装的，那又是为什么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伪装呢？
“能谈的可多了，比如你现在一边假装后退一边从腰间拔出的短刀；比如一年前你作出的那些‘英明’的行为；比如此时此刻你的妻子正在和你的前同事在2号街的别墅区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又比如……”女孩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她十指交叉，慵懒的伸了下身子，接着低声道：“你从回归密会那听到的那份追捕计划，我需要你告诉我里面的内容。”
对方是来取他记忆里那份回归密会的追捕计划的，格瑞迪完全明白了，虽然他只是个小人物，对计划的了解只能算皮毛，但泄露计划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他的人生就全完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快完了，但他好歹还活着。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格瑞迪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就算还醒着又能如何，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还能拿他怎么样吗？
十分钟后……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是格瑞迪握着的短刀脱落和地面发出碰撞的声音。
“我说完了。”仿佛豁出去了一样，格瑞迪垂下了头。
“你很配合。”女孩赞扬道。
“你究竟是谁？”格瑞迪咬牙。
“那对你并不重要。”女孩站起身，一步步向格瑞迪逼近。“好了，这场闹剧也是该划下句号了，晚安，格瑞迪。”
“我警告你，密会聘请的魔法师就在不远处，你要是对我做了什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格瑞迪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他盯着女孩的脸，却突然发现自己记不住那张脸除眼睛以外的轮廓细节，连移动视线都无法做到。女孩的眼眸好像银色的旋涡一样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精神，在那旋涡的最深处，一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到连大致形状都难以记住的图纹，像巨锤一般击溃了他最后的意识……
“奥尔凯因……”在昏迷的最后一瞬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格瑞迪喃喃道。
……
“喂，你醒醒。”
格瑞迪从昏睡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地板上。
抬头望去，喊醒他的是前台工作的同事。格瑞迪的为人使他和同事们的关系一直不好，但即便如此，这种关系并没有流露到表面上。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脸皮不是那么容易撕破的，哪怕是看不顺眼的人，也不会把厌恶摆在明面上。
“你没事吧。”
“还……还好。”习惯性的给了回复，格瑞迪颤巍巍的站起身，扶了扶眼镜，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呢，来面试的女孩告诉我你昏倒了，我才赶忙跑过来的。”
“来面试的女孩？”格瑞迪皱了皱眉头，感觉一阵头疼。
“怎么了？”
格瑞迪摇摇头：“一直到昨晚饭前都还记得，之后就……真是邪门儿了。”
“你今天身体不大对劲啊，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也好。”格瑞迪点头，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大门钥匙。也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的感觉自己的妻子此刻应该不在家。
……
傍晚，14号街的公寓里。
魔导灯的光芒明亮而恒定，白色的墙壁则进一步强化了它的效果，艾姆蒂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之后发生了什么？”艾姆蒂问道，她有些在意今天面试时，自己睡着后伊做了什么。
【没什么。】
艾姆蒂就没听过比这更敷衍的回答。
“为什么那个面试官会忘记和我见面的事，你用魔法操纵了那个人的记忆吗？”
【没有，我只是让他看到了一些他的大脑无法处理的东西。】，伊答道。
“无法处理的东西是指？”
【大量的垃圾信息，这些信息可以短时间让记忆过载堵塞，达到屏蔽记忆的效果。具体的执行方法对你来说等级太高了，讲了你也听不懂。】
“不试试怎么……”
伊直接打断了艾姆蒂的话，说道
【我晚上会外出一段时间，交换前记得把衣服穿好，那种方便活动的衣服……你现在穿的这套就挺不错的。】
又什么都没解释，提起要求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快，艾姆蒂想抱怨几句，但最终还是作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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