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谈资
当唐晓雯穿着白大褂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像蚂蚁般围上前庆贺。
“小仙女回来啦！”
“气色不错呢！”
“怎么样，休息三个月身体恢复差不多吧？”
“听说当时情况很紧急，到底怎么回事？”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以前瞧你天天健身，没想到竟然会生病，我跟他们开玩笑说科室里最不可能生病的就是你，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年轻人恢复快，过段日子又可以活蹦乱跳！”
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刺耳的声音令唐晓雯晕眩，不知谁在说话，不知该看谁，只能微笑点头感谢。
或许太久没经历如此热情洋溢的场景，嘈杂的声音从耳朵直入胸膛，令胸口一阵憋闷，唐晓雯立刻收紧脸颊，笑容顿失。口罩遮住她僵硬的表情，轻声说：“谢谢，谢谢，我先去干活。”然后迅速离开现场，躲在安静的角落捂住胸口后怕。
“别怕，别怕，深呼吸。”她悄悄重复这句话。
组长从她身后经过，见其眼神空洞表情凝固，心里发毛。
“晓雯，你怎么了？”
“组长？没，没什么。”
“我看你在这儿直愣愣地坐着，怪吓人，不舒服就说出来，别压着。”
“可能太久没和别人聊天，以前瞎闹哄开开心心上一天班，现在一听见别人大声说话，我这小心脏震得吓人，胸口难受。”
“这样啊，那现在如何？”
“还好，刚才那股劲已经过去。对了，组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什么？别又突然请假啊。上回可把我们累惨了，你走了没人来填你的坑，科室缺人，领导让我们自己扛，我这把老骨头都累得快散架，到现在这位置还给你留着。有事提前说，什么事？”
“呃…”唐晓雯顿时语塞，难以启齿。
“难不成你还要请假？”
“嗯。”
“手术不都做了吗，还有什么事情？”
“我没做，那次只是止血，剖腹止血而已，啥都没弄，东西还在那儿。”
“啊？”
“哎，您不知道，看病经历好心酸，说出来都是泪，总之…我可能会去外地，除非八月十号挂的医生有办法，否则…只能抱歉。”
“啊…”
组长听到这消息，真想捶胸顿足。这三个月是怎么挺过来的，四个人的活三个人扛，更何况从前唐晓雯一个顶俩，她一走所有烦心事如雨后春笋不停往外冒，然而生病确属无奈，眼前这女孩着实可怜，只有再忍一忍。
“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千万别憋心里。”
“好，谢谢您。”
唐晓雯看着眼前熟悉的办工桌和电脑屏幕，一种回到过去的恍惚感油然而生，仿佛这三个月都在做梦，但是身体却时不时提醒她：你不再是从前的你。
稍稍大声说话，会咳嗽；稍稍走路快些，会心跳加速；稍稍用力起身，伤口会阵痛...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诫她——你无法正常工作。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熟悉，房屋构造、仪器设备、聊天内容，只是自己融不进去。她像是一座孤岛，不愿人靠近更不敢靠近人，八卦聊天不愿听，搞笑段子无法笑，更让她难受的是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在收获生活的美好，万年单身汉找到女朋友，黄金圣斗士喜事临门，更有三个同事怀上二胎，唯独自己连生存都是奢侈。刚进科室的热忱被所有人的笑容冻结，挫败感孤独感围绕着她，还有濒死感。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夏丽红已经热好饭菜在学习室等待女儿。
“妈，等了一上午无聊吗？”
“嗯，有点。”
“楼下有咖啡厅，下午你去那里休息吧，吃完饭我带你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儿，那里闷，还不如这里。”
“你怎么知道？你出去过？”
“是啊，在这里坐着老有人来看我，所以出去晃了晃，他们是不是觉得你带老妈上班很稀奇？”
“有可能。妈，要是你觉得不喜欢被人瞅，可以去医院对面商场玩，或者按摩，我给你办张卡，睡一觉说不定我就下班了。”
“呵呵，是不是你以前就这样安排的？”
“啊，健完身去按摩放松肌肉，偶尔逛逛商场，买杯果汁解解渴。”
“小日子过得挺好呀。”
“要不你也享受享受？”
“我才不要，办卡得花钱，逛商场也不可能天天逛，我就在这里待着，无聊就去楼下走走。我腿疼，不想到处走。”
“哦。”
唐晓雯明白母亲的贤惠，不再多做安排。
“来，这片五花肉给你。”夏丽红夹起一片油亮亮的肉片放入唐晓雯碗里。
“妈，我有肉。”
“我这碗多。”
“我还多呢，拿去。”
“你多吃点多长肉，我变胖了少吃点减肥。”
“...谢谢妈。”
吃饭时间，学习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进来时都会寒暄一句：“哟，唐晓雯，还带你母亲上班哟。”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扇得她耳根子通红。
“为什么大家都来学习室吃饭？”夏丽红轻声问。
“因为科室只有一个休息室，吃饭的时候根本不够用，所以这里其实是第二个休息室。”
“哦。”夏丽红很不自在，她不想成为别人的焦点，尤其在面容憔悴的时候。
吃完饭，她从包里拿出水杯给女儿，又拿出小刀和苹果准备饭后甜点，胀鼓鼓的包像个百宝箱。
“妈，你好像叮当猫，什么东西都有。”
“还不都给你准备的。”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给我看看。”
“还有薄荷糖、小饼干、巧克力、香蕉，我怕你饿，医生说少吃多餐，想着下午加点餐。”
“哇哦，谢谢老妈。”
下班后，母女俩都浑身疲惫，坐上滴滴车，唐晓雯靠在夏丽红肩膀上瞬间入睡。
回到家，当唐诚问起母女俩一天的经历，唐晓雯困得只能用“待会儿再说”来搪塞。
上班的日子身心俱疲，对唐晓雯而言，干活只是动动手指而已，听仪器的协奏曲、回答同事对生病的好奇以及听别人聊天，才是最辛苦的事情。
某一天，当她经过休息室，听见里面三五个声音聊起自己，那种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你们觉不觉得唐晓雯跟以前不一样？”
“有啊，以前多阳光，现在总感觉阴森森的。”
“毕竟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挺可怜，幸好没发生在我女儿身上，过几天带我女儿去体检，好好检查检查，可别像她那样。”
“以前她多风光，到处旅游，经常发些小资的生活照，年纪轻轻拿着和我们差不多的钱，多幸福，连我都羡慕她。”
“所以说万事都逃不开能量守恒定律，一个人能有多快活能有多少钱都是命中注定，早早把这些东西花完了，后头的日子只有辛辛苦苦过。”
“她还单身吧？听说是剖腹，不知道伤口大不大，以后找男朋友可不能像从前那样高傲了。”
“可不是，谁让她以前那么挑剔，要是早早嫁人，她老妈也不至于每天陪她上班，我看着都累。”
“她老妈心疼呗，舍不得呗。”
“你见过她妈妈以前的照片没？多妖娆的，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这几天我在找美容店，好好护肤，可别变成那样。”
“就是就是，找到好的推荐给我啊。”
“你们女人就知道美容，跳跳广场舞也能永葆青春。”
“走开，你懂个屁。”
当自己的心酸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笑风生，唐晓雯心如刀绞。关心是真，嘲讽也是真，痛苦的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最终都变成八卦成为口中的谈资。
唐晓雯盼着八月十号来临，盼着那天会成会生命的拐点，引领自己和父母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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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女回来啦！”
“气色不错呢！”
“怎么样，休息三个月身体恢复差不多吧？”
“听说当时情况很紧急，到底怎么回事？”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以前瞧你天天健身，没想到竟然会生病，我跟他们开玩笑说科室里最不可能生病的就是你，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年轻人恢复快，过段日子又可以活蹦乱跳！”
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刺耳的声音令唐晓雯晕眩，不知谁在说话，不知该看谁，只能微笑点头感谢。
或许太久没经历如此热情洋溢的场景，嘈杂的声音从耳朵直入胸膛，令胸口一阵憋闷，唐晓雯立刻收紧脸颊，笑容顿失。口罩遮住她僵硬的表情，轻声说：“谢谢，谢谢，我先去干活。”然后迅速离开现场，躲在安静的角落捂住胸口后怕。
“别怕，别怕，深呼吸。”她悄悄重复这句话。
组长从她身后经过，见其眼神空洞表情凝固，心里发毛。
“晓雯，你怎么了？”
“组长？没，没什么。”
“我看你在这儿直愣愣地坐着，怪吓人，不舒服就说出来，别压着。”
“可能太久没和别人聊天，以前瞎闹哄开开心心上一天班，现在一听见别人大声说话，我这小心脏震得吓人，胸口难受。”
“这样啊，那现在如何？”
“还好，刚才那股劲已经过去。对了，组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什么？别又突然请假啊。上回可把我们累惨了，你走了没人来填你的坑，科室缺人，领导让我们自己扛，我这把老骨头都累得快散架，到现在这位置还给你留着。有事提前说，什么事？”
“呃…”唐晓雯顿时语塞，难以启齿。
“难不成你还要请假？”
“嗯。”
“手术不都做了吗，还有什么事情？”
“我没做，那次只是止血，剖腹止血而已，啥都没弄，东西还在那儿。”
“啊？”
“哎，您不知道，看病经历好心酸，说出来都是泪，总之…我可能会去外地，除非八月十号挂的医生有办法，否则…只能抱歉。”
“啊…”
组长听到这消息，真想捶胸顿足。这三个月是怎么挺过来的，四个人的活三个人扛，更何况从前唐晓雯一个顶俩，她一走所有烦心事如雨后春笋不停往外冒，然而生病确属无奈，眼前这女孩着实可怜，只有再忍一忍。
“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千万别憋心里。”
“好，谢谢您。”
唐晓雯看着眼前熟悉的办工桌和电脑屏幕，一种回到过去的恍惚感油然而生，仿佛这三个月都在做梦，但是身体却时不时提醒她：你不再是从前的你。
稍稍大声说话，会咳嗽；稍稍走路快些，会心跳加速；稍稍用力起身，伤口会阵痛...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诫她——你无法正常工作。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熟悉，房屋构造、仪器设备、聊天内容，只是自己融不进去。她像是一座孤岛，不愿人靠近更不敢靠近人，八卦聊天不愿听，搞笑段子无法笑，更让她难受的是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在收获生活的美好，万年单身汉找到女朋友，黄金圣斗士喜事临门，更有三个同事怀上二胎，唯独自己连生存都是奢侈。刚进科室的热忱被所有人的笑容冻结，挫败感孤独感围绕着她，还有濒死感。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夏丽红已经热好饭菜在学习室等待女儿。
“妈，等了一上午无聊吗？”
“嗯，有点。”
“楼下有咖啡厅，下午你去那里休息吧，吃完饭我带你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儿，那里闷，还不如这里。”
“你怎么知道？你出去过？”
“是啊，在这里坐着老有人来看我，所以出去晃了晃，他们是不是觉得你带老妈上班很稀奇？”
“有可能。妈，要是你觉得不喜欢被人瞅，可以去医院对面商场玩，或者按摩，我给你办张卡，睡一觉说不定我就下班了。”
“呵呵，是不是你以前就这样安排的？”
“啊，健完身去按摩放松肌肉，偶尔逛逛商场，买杯果汁解解渴。”
“小日子过得挺好呀。”
“要不你也享受享受？”
“我才不要，办卡得花钱，逛商场也不可能天天逛，我就在这里待着，无聊就去楼下走走。我腿疼，不想到处走。”
“哦。”
唐晓雯明白母亲的贤惠，不再多做安排。
“来，这片五花肉给你。”夏丽红夹起一片油亮亮的肉片放入唐晓雯碗里。
“妈，我有肉。”
“我这碗多。”
“我还多呢，拿去。”
“你多吃点多长肉，我变胖了少吃点减肥。”
“...谢谢妈。”
吃饭时间，学习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进来时都会寒暄一句：“哟，唐晓雯，还带你母亲上班哟。”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扇得她耳根子通红。
“为什么大家都来学习室吃饭？”夏丽红轻声问。
“因为科室只有一个休息室，吃饭的时候根本不够用，所以这里其实是第二个休息室。”
“哦。”夏丽红很不自在，她不想成为别人的焦点，尤其在面容憔悴的时候。
吃完饭，她从包里拿出水杯给女儿，又拿出小刀和苹果准备饭后甜点，胀鼓鼓的包像个百宝箱。
“妈，你好像叮当猫，什么东西都有。”
“还不都给你准备的。”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给我看看。”
“还有薄荷糖、小饼干、巧克力、香蕉，我怕你饿，医生说少吃多餐，想着下午加点餐。”
“哇哦，谢谢老妈。”
下班后，母女俩都浑身疲惫，坐上滴滴车，唐晓雯靠在夏丽红肩膀上瞬间入睡。
回到家，当唐诚问起母女俩一天的经历，唐晓雯困得只能用“待会儿再说”来搪塞。
上班的日子身心俱疲，对唐晓雯而言，干活只是动动手指而已，听仪器的协奏曲、回答同事对生病的好奇以及听别人聊天，才是最辛苦的事情。
某一天，当她经过休息室，听见里面三五个声音聊起自己，那种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你们觉不觉得唐晓雯跟以前不一样？”
“有啊，以前多阳光，现在总感觉阴森森的。”
“毕竟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挺可怜，幸好没发生在我女儿身上，过几天带我女儿去体检，好好检查检查，可别像她那样。”
“以前她多风光，到处旅游，经常发些小资的生活照，年纪轻轻拿着和我们差不多的钱，多幸福，连我都羡慕她。”
“所以说万事都逃不开能量守恒定律，一个人能有多快活能有多少钱都是命中注定，早早把这些东西花完了，后头的日子只有辛辛苦苦过。”
“她还单身吧？听说是剖腹，不知道伤口大不大，以后找男朋友可不能像从前那样高傲了。”
“可不是，谁让她以前那么挑剔，要是早早嫁人，她老妈也不至于每天陪她上班，我看着都累。”
“她老妈心疼呗，舍不得呗。”
“你见过她妈妈以前的照片没？多妖娆的，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这几天我在找美容店，好好护肤，可别变成那样。”
“就是就是，找到好的推荐给我啊。”
“你们女人就知道美容，跳跳广场舞也能永葆青春。”
“走开，你懂个屁。”
当自己的心酸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笑风生，唐晓雯心如刀绞。关心是真，嘲讽也是真，痛苦的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最终都变成八卦成为口中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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