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长湘
大漠的早晨是梦幻般美的。
太阳从小城的背后升起，金蒙蒙的光漫向染了整片天。
伊若穿了一套白绸纱衣裳，袖口衣缘镶着棕黄色狼毛皮制作的锋，一个人静静立在楼顶。
这是大伯婶做给她的衣裳，大伯婶说这是中原女子常穿的。
站在楼顶上她可以看见城中的商队在准备进大漠；也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城门人影孤单的行走；她可以看见远方的天空上那大片她触不到的光。
今天的风有些大，伊若将风吹散至眼前的长发捋到耳后。
风吹起城里人家楼顶挂晒的纱布，各色的纱布飘飘漾漾。
上幽安静地望着不远处上方的那个白衣女子。风不知不觉地吹起她的长发，将她的衣摆吹扬起向一边，她看着天空。
上幽想起了以前她读过的两句诗，“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
适我愿兮。
上幽静静地看着她，伊若低下头回望她，两人目光清清冷冷。
她静静看着。
“我回来了。……没有钱。”上幽紧张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想润润她的喉咙，但没有成功，她沙哑而艰难地开口，眼神紧紧地盯着伊若。
伊若的眼神从她身上略过，停留在这头让她一个月多都没有尽情喝过一次酒的骆驼。
它的毛发更光亮了些，又似乎高了一些，壮了一些。看见伊若望它，骆驼向前动了动蹄子，噜噜的似在表达着它开心的情绪。
“它过得挺好的吗，三伯应该会很高兴的！”伊若眯了眯眼，心下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伊若看向上幽。
她没有想到这人会如此乖巧的回来，即便这人现在比大漠上逃难的人还要更狼狈。
“你的名字是什么？”伊若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搭在一起放在楼顶的边沿上，俯下身子，敛了笑意，盯着她，平静问道。
一瞬间，无数个回答在上幽脑海里回转。
“我以前叫上幽的，上善若水的上，幽幽南山的幽。但现在我不想要这个名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像被人塞进了一把黄沙一般沙哑难受。
但她没有在意这些，只小心翼翼地看着伊若。
伊若轻轻笑了笑，仰头看了眼天空，也不言语。
“她的眼睛好美。”她望着伊若忽然分心想。
“那……你想叫什么？”几缕暖风拂过，伊若低下头，看她，轻声问她。
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温柔却又冷淡，耀眼也夺目。
上幽顿住，她一双幽黑且明亮的眼睛看着伊若，风吹过荡起她的衣摆。
“长湘。”
“名吗？”
“嗯！”
“好，我就叫你长湘。”
“那你呢？你的名字？”她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伊若愣了愣，看着长湘，长湘正紧紧看着她，那脸上和眼中满是她不熟悉的神色。
“伊氏，名若。伊若”
说完，伊若莞尔一笑。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
那一瞬间，长湘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心脏的每一次有力的跳动，那跳动的声音充斥在她耳边。
……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长湘忽地睁开眼，如浓墨晕染的眼睛内带了一抹惊慌迷茫。
映入眼帘的是素雅而柔软、无比珍贵绒毯。
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珍珠白绸所装裹，雕刻着古老铭纹的窗牖被一帘素雅的淡白色的绉纱遮挡。
毯中置放着一个紫楠木桌，桌上置着一个玉茶壶，两个茶杯，和几碟精致的糕点，淡淡的清香在这里头流转着。
窗外蹄声浅浅。
她一身素雅的白衣，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木钗子，样式简单，披垂于背上的长发也被一根发带束着。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几息后才恍惚回过神来。
“念恒！”长湘缓缓从榻上坐起，沉沉唤了一声。
“夫人醒了？”帘子被人缓缓掀开一角，一个清秀的脸蛋儿出现在帘子后。
“到哪里了？”长湘倚靠在一席雪白毛皮铺盖的榻上，合上双眼，神色略有疲惫地问着。
念恒恭敬地垂下头，清脆回答道：“夫人，我们已经到祁水边了，约是今晚便能进入祁华城了。”
“嗯！”长湘没有睁开眼，应了一声，随后淡淡吩咐道：“退下吧！”
“夫人？”念恒没有离开，仍保持着掀开帘布一小角的动作。
“怎么了，有什么麻烦？”长湘又缓缓睁开了眼，幽深的墨眸静静地看向她，平静问道。
“夫人，没什么麻烦的。不过这几天急着赶路，您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这样子对您身体不好。”
长湘依旧静静看着那丫鬟。
没察觉到自家夫人生气的迹象，念恒便壮了壮胆子，小声的继续道：“路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委屈夫人了。今天方厨娘新做了一道开胃的小菜，您要不要尝尝？”
她没有做声，只是眼神深邃而空涣看着念恒。
念恒也壮着胆静静等着夫人的回答。
就这样僵持了稍会。
“喝些白粥吧！”清冷淡然的声音在这马车里头缓缓响起。
“是，夫人！”念恒惊喜，恭敬的向自家夫人告退。
随即转头看向身旁驾车的念棠，念恒默默点了点头。
动作利索的跳下马车，念恒开始跑向后头的一个马车，招手让马车停下。
“方大娘，夫人要吃白粥，你有准备吗？”隔着车帘，念恒平静向里头人问道。
车帘被掀开，方大娘神情有些为难：“早上倒是熬有白粥，但那是给我们几个下人吃的。熬得有些稀，怎么能给夫人享用呢？都怪我，竟然没有考虑到夫人要吃白粥，要不现在停车我立马下车熬煮一罐？”
“啊？”念恒皱眉，只一瞬平静下来，摇头吩咐说：“不用了，你舀多些粥，别太稀。夫人现在想吃粥，不嫌弃的。”
“那我马上去，要不要再给夫人拿碟小菜或粥里加些糖？”方大娘点头，又犹豫看向念恒询问道。
“不用了，夫人只想吃粥。”念恒对方大娘摇摇头，解释道。
“夫人想吃什么她自会吩咐我们的。”担心方大娘又接着询问，唯恐夫人等久了没了胃口，念恒又快速添了一句。
“好，念恒姑娘稍等！”方大娘听了念恒的解释，急忙放下帘布，转向车摆里的一个大罐子，又从一旁的柜里轻手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碗。
乘了一碗粥多米汤少的粥，轻轻放在食盒里，摆放好勺子，盖好盒子。
方大娘拿稳了盒子递给念恒：“念恒姑娘，拿去给夫人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劳烦方大娘！”念恒迅速而平稳接过食盒，一转身便快步向马车队中间的马车奔去。
“念恒姑娘可真是了解夫人啊！”方大娘看着念恒的背影，悠悠感叹一句。
“那不是吗！念恒姑娘，念棠、念雪姑娘她们都侍候夫人三年了。”驾车的老汉缓缓接过话。
“夫人，白粥来了！”念恒征得她同意后轻轻掀开帐子。弯身进去，将食盒摆在桌上，将桌上的点心往一边挪了挪。打开食盒，小心翼翼地将碗拿出，勺子摆好。
“夫人，可以了！”念恒唤着长湘。长湘坐在榻上，倚在车壁的一面，仍是闭着眼。
念恒知道夫人没有睡，如果不唤起夫人，夫人她又会这样静静地闭着眼地坐着一整天了。
想到这，念恒又轻轻唤她，“夫人？”
“嗯。”长湘这回轻轻地回应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坐直起来，理了理衣裳。
“你下去吧！告诉他们停一会，休息一会。”在桌边坐下，她拿起勺子，搅了搅两下粥，慢慢吩咐道。
“是，夫人！”念恒退下。
长湘舀了一勺粥，粥还是有些暖的，正冒着缕缕的淡淡雾汽。
近年来，她的口味是愈发清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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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小城的背后升起，金蒙蒙的光漫向染了整片天。
伊若穿了一套白绸纱衣裳，袖口衣缘镶着棕黄色狼毛皮制作的锋，一个人静静立在楼顶。
这是大伯婶做给她的衣裳，大伯婶说这是中原女子常穿的。
站在楼顶上她可以看见城中的商队在准备进大漠；也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城门人影孤单的行走；她可以看见远方的天空上那大片她触不到的光。
今天的风有些大，伊若将风吹散至眼前的长发捋到耳后。
风吹起城里人家楼顶挂晒的纱布，各色的纱布飘飘漾漾。
上幽安静地望着不远处上方的那个白衣女子。风不知不觉地吹起她的长发，将她的衣摆吹扬起向一边，她看着天空。
上幽想起了以前她读过的两句诗，“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
适我愿兮。
上幽静静地看着她，伊若低下头回望她，两人目光清清冷冷。
她静静看着。
“我回来了。……没有钱。”上幽紧张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想润润她的喉咙，但没有成功，她沙哑而艰难地开口，眼神紧紧地盯着伊若。
伊若的眼神从她身上略过，停留在这头让她一个月多都没有尽情喝过一次酒的骆驼。
它的毛发更光亮了些，又似乎高了一些，壮了一些。看见伊若望它，骆驼向前动了动蹄子，噜噜的似在表达着它开心的情绪。
“它过得挺好的吗，三伯应该会很高兴的！”伊若眯了眯眼，心下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伊若看向上幽。
她没有想到这人会如此乖巧的回来，即便这人现在比大漠上逃难的人还要更狼狈。
“你的名字是什么？”伊若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搭在一起放在楼顶的边沿上，俯下身子，敛了笑意，盯着她，平静问道。
一瞬间，无数个回答在上幽脑海里回转。
“我以前叫上幽的，上善若水的上，幽幽南山的幽。但现在我不想要这个名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像被人塞进了一把黄沙一般沙哑难受。
但她没有在意这些，只小心翼翼地看着伊若。
伊若轻轻笑了笑，仰头看了眼天空，也不言语。
“她的眼睛好美。”她望着伊若忽然分心想。
“那……你想叫什么？”几缕暖风拂过，伊若低下头，看她，轻声问她。
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温柔却又冷淡，耀眼也夺目。
上幽顿住，她一双幽黑且明亮的眼睛看着伊若，风吹过荡起她的衣摆。
“长湘。”
“名吗？”
“嗯！”
“好，我就叫你长湘。”
“那你呢？你的名字？”她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伊若愣了愣，看着长湘，长湘正紧紧看着她，那脸上和眼中满是她不熟悉的神色。
“伊氏，名若。伊若”
说完，伊若莞尔一笑。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
那一瞬间，长湘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心脏的每一次有力的跳动，那跳动的声音充斥在她耳边。
……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长湘忽地睁开眼，如浓墨晕染的眼睛内带了一抹惊慌迷茫。
映入眼帘的是素雅而柔软、无比珍贵绒毯。
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珍珠白绸所装裹，雕刻着古老铭纹的窗牖被一帘素雅的淡白色的绉纱遮挡。
毯中置放着一个紫楠木桌，桌上置着一个玉茶壶，两个茶杯，和几碟精致的糕点，淡淡的清香在这里头流转着。
窗外蹄声浅浅。
她一身素雅的白衣，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木钗子，样式简单，披垂于背上的长发也被一根发带束着。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几息后才恍惚回过神来。
“念恒！”长湘缓缓从榻上坐起，沉沉唤了一声。
“夫人醒了？”帘子被人缓缓掀开一角，一个清秀的脸蛋儿出现在帘子后。
“到哪里了？”长湘倚靠在一席雪白毛皮铺盖的榻上，合上双眼，神色略有疲惫地问着。
念恒恭敬地垂下头，清脆回答道：“夫人，我们已经到祁水边了，约是今晚便能进入祁华城了。”
“嗯！”长湘没有睁开眼，应了一声，随后淡淡吩咐道：“退下吧！”
“夫人？”念恒没有离开，仍保持着掀开帘布一小角的动作。
“怎么了，有什么麻烦？”长湘又缓缓睁开了眼，幽深的墨眸静静地看向她，平静问道。
“夫人，没什么麻烦的。不过这几天急着赶路，您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这样子对您身体不好。”
长湘依旧静静看着那丫鬟。
没察觉到自家夫人生气的迹象，念恒便壮了壮胆子，小声的继续道：“路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委屈夫人了。今天方厨娘新做了一道开胃的小菜，您要不要尝尝？”
她没有做声，只是眼神深邃而空涣看着念恒。
念恒也壮着胆静静等着夫人的回答。
就这样僵持了稍会。
“喝些白粥吧！”清冷淡然的声音在这马车里头缓缓响起。
“是，夫人！”念恒惊喜，恭敬的向自家夫人告退。
随即转头看向身旁驾车的念棠，念恒默默点了点头。
动作利索的跳下马车，念恒开始跑向后头的一个马车，招手让马车停下。
“方大娘，夫人要吃白粥，你有准备吗？”隔着车帘，念恒平静向里头人问道。
车帘被掀开，方大娘神情有些为难：“早上倒是熬有白粥，但那是给我们几个下人吃的。熬得有些稀，怎么能给夫人享用呢？都怪我，竟然没有考虑到夫人要吃白粥，要不现在停车我立马下车熬煮一罐？”
“啊？”念恒皱眉，只一瞬平静下来，摇头吩咐说：“不用了，你舀多些粥，别太稀。夫人现在想吃粥，不嫌弃的。”
“那我马上去，要不要再给夫人拿碟小菜或粥里加些糖？”方大娘点头，又犹豫看向念恒询问道。
“不用了，夫人只想吃粥。”念恒对方大娘摇摇头，解释道。
“夫人想吃什么她自会吩咐我们的。”担心方大娘又接着询问，唯恐夫人等久了没了胃口，念恒又快速添了一句。
“好，念恒姑娘稍等！”方大娘听了念恒的解释，急忙放下帘布，转向车摆里的一个大罐子，又从一旁的柜里轻手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碗。
乘了一碗粥多米汤少的粥，轻轻放在食盒里，摆放好勺子，盖好盒子。
方大娘拿稳了盒子递给念恒：“念恒姑娘，拿去给夫人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劳烦方大娘！”念恒迅速而平稳接过食盒，一转身便快步向马车队中间的马车奔去。
“念恒姑娘可真是了解夫人啊！”方大娘看着念恒的背影，悠悠感叹一句。
“那不是吗！念恒姑娘，念棠、念雪姑娘她们都侍候夫人三年了。”驾车的老汉缓缓接过话。
“夫人，白粥来了！”念恒征得她同意后轻轻掀开帐子。弯身进去，将食盒摆在桌上，将桌上的点心往一边挪了挪。打开食盒，小心翼翼地将碗拿出，勺子摆好。
“夫人，可以了！”念恒唤着长湘。长湘坐在榻上，倚在车壁的一面，仍是闭着眼。
念恒知道夫人没有睡，如果不唤起夫人，夫人她又会这样静静地闭着眼地坐着一整天了。
想到这，念恒又轻轻唤她，“夫人？”
“嗯。”长湘这回轻轻地回应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坐直起来，理了理衣裳。
“你下去吧！告诉他们停一会，休息一会。”在桌边坐下，她拿起勺子，搅了搅两下粥，慢慢吩咐道。
“是，夫人！”念恒退下。
长湘舀了一勺粥，粥还是有些暖的，正冒着缕缕的淡淡雾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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