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宅
《你唱着歌，逆风奔跑》
第二章：
大宅
莫家的餐厅备好了早餐。
莫芽儿穿着睡衣，打着哈气慢吞吞地下楼，她先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小躺了会，直到成妈喊，“芽儿，早餐我给你准备好了，趁热吃吧。”
6点20分，莫芽儿看了看手中的表，她今天和同事换了班，必须早起。但情绪告诉她，她——十分不情愿。莫芽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地走到餐桌旁，低头闻了下摆在面前的三明治、牛奶还有牛油果，微微点头，嘴里轻轻念叨，“行吧，味道凑合”。
“坐下吃吧，不然你又要开快车了。”成妈竟没有响动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莫芽儿环顾四周问：“我哥的呢，你没准备吗？”
“莫总吃完已经走了，他今天飞纽约，说是公司有个重大的项目要去考察。”
“切，他这是自己找事。”
“你别这么说，莫总很辛苦的，他在老宅的这几天，每天看文件看到深夜，第二天又早起去公司，这些年从不懈怠。”
“对呀，所以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每天锁定时间，开好发条工作就好了，既不会笑，也不会哭。”莫芽儿哼了一声，摊摊手，表示抗议。
“你应该多体谅你哥，莫总一个人管着两家这么大公司真的不容易。”还未等成妈说下一句，莫芽儿就立马反驳，“成妈，我需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哥哥，不是一个霸道总裁。”
是，她当然知道她哥辛苦，但这事，似乎也不该由成妈来提醒。成妈是在他们家做了这么些年没错，但归根结底——她不姓莫。
所以在莫芽儿的心底，所谓尊重，都是有程度的。
瞧着莫芽儿的脸色渐渐阴沉，成妈便迅速收了收吃完的餐盘，轻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
“颜筱，颜筱。”何西前脚刚从周扒皮的办公室出来，后脚就走到了她的工位旁，“周扒皮叫你。”
颜筱瞪大了眼睛，一种不详的预感蒙上了心头，“什么事？”
“业务上的事情，挨个叫，你赶紧进去吧，友情提醒，周扒皮今天心情不咋地。”
跨入职场有五年了，在工作上也算自信，但这次和业务挂钩，她还是有点小紧张。颜筱在办公桌上胡乱抽了一本笔记本，轻嘘一口气，走进了周扒皮的办公室。
“坐吧。”看到颜筱进来，周扒皮先发制人，冷冷道，“说说吧，你能拉多少的业务。”
“嗯，我昨天联系了两家公司，今天会再跟进一下。另外，我还列出了一些业务上的问题，想向您和业务部门的同事再请教一下。”
“我不想听虚的，业务上的问题你也不要问我，你就大大方方告诉我能拉多少业务量，我只要一个准确的数字。”正如小西说的，今天的周扒皮应该叫“爆扒皮”，脾气贼大。
“昨天的会议上不是说的是末位淘汰制吗？如果现在我们把各自的业务量都赤裸裸的数字化，那这个制度岂不是失去了意义？”颜筱决定怼回去。
“现在任务升级，你们在我这里先要立个军令状，没完成自己定下指标的，和完成最差的一名都有可能被淘汰。”颜筱的态度显然让周扒皮觉得意外了，他将声音压得很低，“颜筱，你做的策划案是不错，但不要以为公司没你就不行。”
办公室一阵寂静。
周扒皮见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3个月50万，如果你做到了，哪怕是垫底，我也保你。”
3个月50万？对于她这种业务小白而言，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周总，我......”还未等她开口，周扒皮又皱紧了眉头，一脸不耐烦，“你在单位的时间也不短了，做事多动动脑子，你知道何西刚进来的时候，跟我立了多少的军令状吗？200万！人家一个刚入职2个月的实习生都这么卖命，你怎么就不知道争气呢。出去吧，把杨乃一叫进来。”
颜筱没有立马起身，她整个身子僵在原地，咬了咬牙。
周扒皮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立刻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怎么，你在这里坐上瘾了吗？去把杨乃一叫进来。”
压着一肚子的怒火，颜筱从办公室里出来，快步走到南瓜饼工位边，“杨哥，周扒皮叫你。”
南瓜饼见她的脸色难看，怔了怔，伸出兰花指问，“哎呦，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立军令状。”
“啥？”南瓜饼转了转眼珠，蹙眉，显然没有听懂刚才的话。
“就是要你立个军令状，告诉周扒皮能拉到多少钱的业务。”
“天呐，他会把我逼疯的。”南瓜饼扭了扭他并不柔软的身子，一脸怒气地走进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南瓜饼出来，他将脖子上的员工证扯下，丢进了桌脚的垃圾桶。嘴里念叨着，“这活没法干了。”
兴许是被气炸了，周扒皮也在办公室里大喊，“杨乃一，你要走了，就别再回来，策划部不缺你一个。”
当天，南瓜饼就离职了，交接手续也没有办。他走的时候，和颜筱简单交代了几句，大致是让她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他在外面还有兼职做，如果颜筱也想做，也可以找他。
趁着正好是下班点，颜筱把南瓜饼送到楼下。
“杨哥，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你的。我一进来就是你带的我。”
南瓜饼双唇紧闭，略带哭腔，他拍了拍颜筱的肩膀，“这个公司只有你是值得深交的，有机会就跳槽吧，你很有潜质，不要埋没了。”说完，转身离开。
南瓜饼离职后，周扒皮为了缩减用人成本，并没有急着招人，而是把他的工作分摊给了几个同事，颜筱承担最多。
******
颜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了，因为加班，最近她都很晚回家。
王阿姨听到开门声，匆匆出来相迎，“你说你每天这么晚回来，还要带孩子，身体怎么吃得消。”
未等颜筱脱完鞋子，她又从厨房端了锅汤出来，“我看你辛苦，给你炖了牛肉羹，过来趁热吃吧。”
听到有牛肉羹吃，颜筱自然是欢喜的，顾不上看一眼颜栀，就一屁股坐到了餐桌前。
“颜筱，阿姨想跟你说个事。”
“嗯，王阿姨你说吧。”颜筱将汤碗轻轻放下。
“是这样的，我女婿昨天打电话来，说我女儿怀孕了，让我去照顾。”王阿姨顿了顿，瞟了一眼颜筱，继续道，“所以接下来我可能没办法帮你带孩子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家照顾自己女儿自然是更要紧些的，但听到王阿姨说没法继续带颜栀这件事，颜筱还是觉得有些突然，毕竟给孩子换保姆的事可大可小。记者出身的颜筱看多了虐童事件，更是敏感了些。
“但我不会这么快走，这一个礼拜，你也准备一下。”王阿姨见颜筱有些为难，又补了一句。
“没关系，我能理解。这样吧，您给我三天时间吧，我这边也找找人。”
“好，阿姨答应你。颜筱啊，阿姨其实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跟你说。”
“没事，您尽管说。”
“你现在还年轻，一个人长久带着个孩子也不是事儿，阿姨想，如果有合适的人，你还是要嫁人的。”
颜筱拨了拨汤勺，闷声点头。2年了，唐呈之离开已经有2年了。
夜深后，她坐在书桌前发愣，将锁在抽屉里的U盘拿出，插入电脑，桌面上那个男生的笑脸，再次浮现——唐呈之，你在哪里？
第一次见他，颜筱刚毕业，去报社实习，跟医疗线，他是带她的老师。报道那天，唐呈之穿着件裹风的墨绿冲锋衣，衣服敞开着，里头的灰白色T-恤上印了个很卡通的图案，颜筱偷瞄了一眼，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当日唐呈之待颜筱十分冷淡，他简单跟她交代了几句，意思大概是原本跑医疗线的记者骨折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会把医疗线接过去，而颜筱，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管辖的实习生。
******
次日清晨，颜筱还在睡梦中，就接到了莫芽儿的电话。
“亲爱的，你起床了没。”
“嗯，今天周末，我想多睡会，待会还得把方案再细化，昨天客户提了挺多意见的。”颜筱闭着眼顺手摸了摸躺在边上的颜栀，她还没发出声响，应该睡得很熟。
“我刚下夜班，现在回家睡一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好。那我把栀儿也带来。”她压低声说话。
“你在做贼吗？说话这么清。”
“栀儿还睡着呢，昨天半夜醒来就不肯睡，折腾了很久，估计还得睡上一阵子才能醒。”
“她昨晚又怎么了。”
“我们家隔壁住着一对情侣，半夜两人吵架，估计是男的被女的赶出家门了，一个劲地喊骂，栀儿有点吓到了，一直哭，都哄不好。”
“她本来觉就轻，还敏感，有点声响害怕也是正常。颜筱，你真的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带着她。”
“习惯了也还好。行了，你先回家吧，我再补会觉。”颜栀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叫了句“妈妈”，颜筱怕吵着她，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
“栀儿睡着了啊。”傍晚，颜筱走进餐厅的时候，莫芽儿已经点好了菜。
“早上，我们打完电话她就醒了，上午我改了个方案，她自己玩的时候摔了一跤，又哭个不停，下午睡觉也没睡好，感觉特别没安全感。”颜筱把颜栀抱到沙发位上，替她盖了一层薄毯。
“如果唐呈之不回来了，你打算一直带着她吗？”莫芽儿拨了拨碗中的菜，一脸惆怅。
颜筱眼神回避，拒绝回答。
“上海生活成本这么高，栀儿再大点就要上幼儿园、读书，你打算怎么过？一直租房子住吗？”这问题一阵见血。
“我已经做了栀儿快3年的妈妈，我不可能把她丢下。”颜筱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口热饮，让情绪平静，“接下去，我想看看有没有兼职的机会，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吧。我甚至想过去买彩票，但是又觉得不现实。也许这就是生活，明知道很难，也要负重前行，因为责任，也因为爱。”
“对了，你身边还有合适的照顾孩子的阿姨吗？”莫芽儿摇头，颜筱接着问。
“怎么了？怎么你要换阿姨？”
“王阿姨的儿媳妇怀孕了，需要照顾，看样子还挺急的，所以我需要有个新的阿姨可以照顾下栀儿。”
“你有没有想过跟你爸妈说说孩子的事，如果他们能来上海给你带带，不是既省心又省钱了吗？”
“算了，几年都熬下来了，等她上幼儿园再说吧。更何况，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也知道的，我爸就是个拎不清的人。”
“实在不行来我家住一阵子吧，找可靠的阿姨也没有这么快。”莫芽儿看了看熟睡中的颜栀，有些心疼，“再怎么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像你说的，总不能弃她不顾吧。”
听到莫芽儿的建议，颜筱扑哧一下笑了，“拜托大小姐，你不上班吗？还帮忙照顾小孩，你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吗？”
“我们家有阿姨可以照顾她。”莫芽儿低下头，抓了抓后脑勺。
认识莫芽儿2年，颜筱从未问起她的家庭情况，也从未想过这一次去她家短住，竟改变了原来的生活轨迹。
莫家的宅子很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筱跟着莫芽儿进门，屋内的陈设复古，有着浓厚的年代感。“这是莫家的老宅，爷爷辈留下来的，所以家里装潢大多只是翻新，没有多大的变动，看上去便古朴了些。”
“芽儿，我就这样搬过来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吧。”颜筱牵着颜栀的手，有些不安。
莫芽儿弯腰，抓了抓颜栀的辫子，
“栀儿，你喜欢这里吗？留下来跟芽儿阿姨一起住大房子好不好。”
颜栀抬头看了颜筱一眼，微笑着点头，“好”。
“住下吧，你看她都喜欢这里，再说这里平时就我和成妈，我哥很少回来，他一般都住徐家汇的公寓，那边离公司进。”
“那叔叔阿姨呢？”颜筱脱口而出。
莫芽儿眼神回避，轻声答道，“我妈在欧洲。”
颜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咬了咬嘴唇，尴尬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样唐突地问人家家人情况的确不好。但毕竟是过来住了，她总是要多了解一点的，以免见了人家父母后，行为上有什么不礼貌的。
“芽儿回来了啊。”一个中年妇女兴冲冲出现在仨人跟前，缓解了刚刚的尴尬。
她打扮得虽为朴素，却也是端庄秀丽。
“我介绍一下，成妈，这是颜筱，我的闺蜜，来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
成妈面带笑容地和颜筱打了招呼，却也十分细致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颜栀的身上。
“成妈你好，她是我的女儿，叫颜栀。”估摸着成妈还没有反应过来，颜筱给颜栀使了使眼色，让她叫人。
“你好，我叫栀儿。”颜栀走到成妈面前，怯怯地说。
颜筱在莫家用了第一次晚餐时候，成妈严肃道：“既然来了就住下吧，但是莫家安静惯了，不喜欢吵闹，你记得要管好孩子。”
******
“成妈可以帮我照顾栀儿吗？”夜深后，颜筱和莫芽儿躺在床上聊天。
“嗯，应该没问题吧。”
“但我感觉她不太好相处。”
“成妈来我们家工作已经有10多年了，说是佣人，其实也算我们莫家的一员了，她的孩子都在国外，很少联系，所以除了春节和秋假，成妈都会留在我们家。这些年她一直把我和我哥照顾得很好。你和她接触久了，会觉得她人还不错，之前来你们家的王阿姨也是她给介绍的。”
“嗯。”颜筱仰望天花板发呆——莫芽儿家居然有个做了10年的佣人。看这阵仗，想必这也是个大户人家了。
“既然你都住到莫宅了，我就告诉你吧，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我哥叫莫卿，他是IH集团和卿芽集团老板。”
“什么？”还未等莫芽儿说完，颜筱就怔住了，她吃惊地坐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IH集团是国内一等一的互联网公司，早些年就上市了，而卿芽集团也是国内颇有名气的服装品牌和代加工厂。
“之前你没有问，我也没有告诉你。”莫芽儿平静地说，“我们是亲兄妹，同父同母。我哥性子比较冷，也很严厉，容不得一丝差错，但你也不用担心，他很少回老宅。如果你们碰面了，尽量少说话，我哥管我就像管她的员工一样，我怕吓到你。”
“行，那你哥不是电视剧里的霸总么？”
“电视剧的素材取自生活嘛，但生活里的霸总远比电视剧里的腹黑很多。等你遇到他的时候就会知道，但我觉得你还是祈祷不要遇见会比较好。”
“嗯，好。我也想平静些。”此刻，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几章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的片段——不可否认，她曾经是羡慕那样的爱情的，但现在，自从有了颜栀，从母亲的角度来看，她现实了很多。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赚钱，赚钱，再赚钱。是的，比起爱情，她更希望实现经济自由，不依附任何人的经济自由。
“还有就是，这座老宅有两个禁区，一个是负一层的画室，一个是书房，你不要乱闯。”莫芽儿见颜筱有些呆滞，喃喃道，“你不会和他有交集的。”
“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我是想说画室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书房是我哥工作的地方，他不喜欢被打扰，有时候，秘书也会把文件送到书房，所以你懂的。”说着，莫芽儿朝着颜筱使了个眼神，颜筱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
转眼，颜筱在莫家已经住了半月有余。成妈对她还是较为冷淡，但与颜栀却相处得颇为融洽。莫芽儿口中的那个冰山哥哥，颜筱尚未遇见——这种平静一直保持到她到莫宅的第三个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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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
莫家的餐厅备好了早餐。
莫芽儿穿着睡衣，打着哈气慢吞吞地下楼，她先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小躺了会，直到成妈喊，“芽儿，早餐我给你准备好了，趁热吃吧。”
6点20分，莫芽儿看了看手中的表，她今天和同事换了班，必须早起。但情绪告诉她，她——十分不情愿。莫芽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地走到餐桌旁，低头闻了下摆在面前的三明治、牛奶还有牛油果，微微点头，嘴里轻轻念叨，“行吧，味道凑合”。
“坐下吃吧，不然你又要开快车了。”成妈竟没有响动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莫芽儿环顾四周问：“我哥的呢，你没准备吗？”
“莫总吃完已经走了，他今天飞纽约，说是公司有个重大的项目要去考察。”
“切，他这是自己找事。”
“你别这么说，莫总很辛苦的，他在老宅的这几天，每天看文件看到深夜，第二天又早起去公司，这些年从不懈怠。”
“对呀，所以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每天锁定时间，开好发条工作就好了，既不会笑，也不会哭。”莫芽儿哼了一声，摊摊手，表示抗议。
“你应该多体谅你哥，莫总一个人管着两家这么大公司真的不容易。”还未等成妈说下一句，莫芽儿就立马反驳，“成妈，我需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哥哥，不是一个霸道总裁。”
是，她当然知道她哥辛苦，但这事，似乎也不该由成妈来提醒。成妈是在他们家做了这么些年没错，但归根结底——她不姓莫。
所以在莫芽儿的心底，所谓尊重，都是有程度的。
瞧着莫芽儿的脸色渐渐阴沉，成妈便迅速收了收吃完的餐盘，轻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
“颜筱，颜筱。”何西前脚刚从周扒皮的办公室出来，后脚就走到了她的工位旁，“周扒皮叫你。”
颜筱瞪大了眼睛，一种不详的预感蒙上了心头，“什么事？”
“业务上的事情，挨个叫，你赶紧进去吧，友情提醒，周扒皮今天心情不咋地。”
跨入职场有五年了，在工作上也算自信，但这次和业务挂钩，她还是有点小紧张。颜筱在办公桌上胡乱抽了一本笔记本，轻嘘一口气，走进了周扒皮的办公室。
“坐吧。”看到颜筱进来，周扒皮先发制人，冷冷道，“说说吧，你能拉多少的业务。”
“嗯，我昨天联系了两家公司，今天会再跟进一下。另外，我还列出了一些业务上的问题，想向您和业务部门的同事再请教一下。”
“我不想听虚的，业务上的问题你也不要问我，你就大大方方告诉我能拉多少业务量，我只要一个准确的数字。”正如小西说的，今天的周扒皮应该叫“爆扒皮”，脾气贼大。
“昨天的会议上不是说的是末位淘汰制吗？如果现在我们把各自的业务量都赤裸裸的数字化，那这个制度岂不是失去了意义？”颜筱决定怼回去。
“现在任务升级，你们在我这里先要立个军令状，没完成自己定下指标的，和完成最差的一名都有可能被淘汰。”颜筱的态度显然让周扒皮觉得意外了，他将声音压得很低，“颜筱，你做的策划案是不错，但不要以为公司没你就不行。”
办公室一阵寂静。
周扒皮见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3个月50万，如果你做到了，哪怕是垫底，我也保你。”
3个月50万？对于她这种业务小白而言，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周总，我......”还未等她开口，周扒皮又皱紧了眉头，一脸不耐烦，“你在单位的时间也不短了，做事多动动脑子，你知道何西刚进来的时候，跟我立了多少的军令状吗？200万！人家一个刚入职2个月的实习生都这么卖命，你怎么就不知道争气呢。出去吧，把杨乃一叫进来。”
颜筱没有立马起身，她整个身子僵在原地，咬了咬牙。
周扒皮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立刻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怎么，你在这里坐上瘾了吗？去把杨乃一叫进来。”
压着一肚子的怒火，颜筱从办公室里出来，快步走到南瓜饼工位边，“杨哥，周扒皮叫你。”
南瓜饼见她的脸色难看，怔了怔，伸出兰花指问，“哎呦，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立军令状。”
“啥？”南瓜饼转了转眼珠，蹙眉，显然没有听懂刚才的话。
“就是要你立个军令状，告诉周扒皮能拉到多少钱的业务。”
“天呐，他会把我逼疯的。”南瓜饼扭了扭他并不柔软的身子，一脸怒气地走进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南瓜饼出来，他将脖子上的员工证扯下，丢进了桌脚的垃圾桶。嘴里念叨着，“这活没法干了。”
兴许是被气炸了，周扒皮也在办公室里大喊，“杨乃一，你要走了，就别再回来，策划部不缺你一个。”
当天，南瓜饼就离职了，交接手续也没有办。他走的时候，和颜筱简单交代了几句，大致是让她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他在外面还有兼职做，如果颜筱也想做，也可以找他。
趁着正好是下班点，颜筱把南瓜饼送到楼下。
“杨哥，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你的。我一进来就是你带的我。”
南瓜饼双唇紧闭，略带哭腔，他拍了拍颜筱的肩膀，“这个公司只有你是值得深交的，有机会就跳槽吧，你很有潜质，不要埋没了。”说完，转身离开。
南瓜饼离职后，周扒皮为了缩减用人成本，并没有急着招人，而是把他的工作分摊给了几个同事，颜筱承担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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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了，因为加班，最近她都很晚回家。
王阿姨听到开门声，匆匆出来相迎，“你说你每天这么晚回来，还要带孩子，身体怎么吃得消。”
未等颜筱脱完鞋子，她又从厨房端了锅汤出来，“我看你辛苦，给你炖了牛肉羹，过来趁热吃吧。”
听到有牛肉羹吃，颜筱自然是欢喜的，顾不上看一眼颜栀，就一屁股坐到了餐桌前。
“颜筱，阿姨想跟你说个事。”
“嗯，王阿姨你说吧。”颜筱将汤碗轻轻放下。
“是这样的，我女婿昨天打电话来，说我女儿怀孕了，让我去照顾。”王阿姨顿了顿，瞟了一眼颜筱，继续道，“所以接下来我可能没办法帮你带孩子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家照顾自己女儿自然是更要紧些的，但听到王阿姨说没法继续带颜栀这件事，颜筱还是觉得有些突然，毕竟给孩子换保姆的事可大可小。记者出身的颜筱看多了虐童事件，更是敏感了些。
“但我不会这么快走，这一个礼拜，你也准备一下。”王阿姨见颜筱有些为难，又补了一句。
“没关系，我能理解。这样吧，您给我三天时间吧，我这边也找找人。”
“好，阿姨答应你。颜筱啊，阿姨其实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跟你说。”
“没事，您尽管说。”
“你现在还年轻，一个人长久带着个孩子也不是事儿，阿姨想，如果有合适的人，你还是要嫁人的。”
颜筱拨了拨汤勺，闷声点头。2年了，唐呈之离开已经有2年了。
夜深后，她坐在书桌前发愣，将锁在抽屉里的U盘拿出，插入电脑，桌面上那个男生的笑脸，再次浮现——唐呈之，你在哪里？
第一次见他，颜筱刚毕业，去报社实习，跟医疗线，他是带她的老师。报道那天，唐呈之穿着件裹风的墨绿冲锋衣，衣服敞开着，里头的灰白色T-恤上印了个很卡通的图案，颜筱偷瞄了一眼，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当日唐呈之待颜筱十分冷淡，他简单跟她交代了几句，意思大概是原本跑医疗线的记者骨折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会把医疗线接过去，而颜筱，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管辖的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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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颜筱还在睡梦中，就接到了莫芽儿的电话。
“亲爱的，你起床了没。”
“嗯，今天周末，我想多睡会，待会还得把方案再细化，昨天客户提了挺多意见的。”颜筱闭着眼顺手摸了摸躺在边上的颜栀，她还没发出声响，应该睡得很熟。
“我刚下夜班，现在回家睡一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好。那我把栀儿也带来。”她压低声说话。
“你在做贼吗？说话这么清。”
“栀儿还睡着呢，昨天半夜醒来就不肯睡，折腾了很久，估计还得睡上一阵子才能醒。”
“她昨晚又怎么了。”
“我们家隔壁住着一对情侣，半夜两人吵架，估计是男的被女的赶出家门了，一个劲地喊骂，栀儿有点吓到了，一直哭，都哄不好。”
“她本来觉就轻，还敏感，有点声响害怕也是正常。颜筱，你真的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带着她。”
“习惯了也还好。行了，你先回家吧，我再补会觉。”颜栀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叫了句“妈妈”，颜筱怕吵着她，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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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儿睡着了啊。”傍晚，颜筱走进餐厅的时候，莫芽儿已经点好了菜。
“早上，我们打完电话她就醒了，上午我改了个方案，她自己玩的时候摔了一跤，又哭个不停，下午睡觉也没睡好，感觉特别没安全感。”颜筱把颜栀抱到沙发位上，替她盖了一层薄毯。
“如果唐呈之不回来了，你打算一直带着她吗？”莫芽儿拨了拨碗中的菜，一脸惆怅。
颜筱眼神回避，拒绝回答。
“上海生活成本这么高，栀儿再大点就要上幼儿园、读书，你打算怎么过？一直租房子住吗？”这问题一阵见血。
“我已经做了栀儿快3年的妈妈，我不可能把她丢下。”颜筱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口热饮，让情绪平静，“接下去，我想看看有没有兼职的机会，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吧。我甚至想过去买彩票，但是又觉得不现实。也许这就是生活，明知道很难，也要负重前行，因为责任，也因为爱。”
“对了，你身边还有合适的照顾孩子的阿姨吗？”莫芽儿摇头，颜筱接着问。
“怎么了？怎么你要换阿姨？”
“王阿姨的儿媳妇怀孕了，需要照顾，看样子还挺急的，所以我需要有个新的阿姨可以照顾下栀儿。”
“你有没有想过跟你爸妈说说孩子的事，如果他们能来上海给你带带，不是既省心又省钱了吗？”
“算了，几年都熬下来了，等她上幼儿园再说吧。更何况，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也知道的，我爸就是个拎不清的人。”
“实在不行来我家住一阵子吧，找可靠的阿姨也没有这么快。”莫芽儿看了看熟睡中的颜栀，有些心疼，“再怎么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像你说的，总不能弃她不顾吧。”
听到莫芽儿的建议，颜筱扑哧一下笑了，“拜托大小姐，你不上班吗？还帮忙照顾小孩，你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吗？”
“我们家有阿姨可以照顾她。”莫芽儿低下头，抓了抓后脑勺。
认识莫芽儿2年，颜筱从未问起她的家庭情况，也从未想过这一次去她家短住，竟改变了原来的生活轨迹。
莫家的宅子很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筱跟着莫芽儿进门，屋内的陈设复古，有着浓厚的年代感。“这是莫家的老宅，爷爷辈留下来的，所以家里装潢大多只是翻新，没有多大的变动，看上去便古朴了些。”
“芽儿，我就这样搬过来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吧。”颜筱牵着颜栀的手，有些不安。
莫芽儿弯腰，抓了抓颜栀的辫子，
“栀儿，你喜欢这里吗？留下来跟芽儿阿姨一起住大房子好不好。”
颜栀抬头看了颜筱一眼，微笑着点头，“好”。
“住下吧，你看她都喜欢这里，再说这里平时就我和成妈，我哥很少回来，他一般都住徐家汇的公寓，那边离公司进。”
“那叔叔阿姨呢？”颜筱脱口而出。
莫芽儿眼神回避，轻声答道，“我妈在欧洲。”
颜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咬了咬嘴唇，尴尬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样唐突地问人家家人情况的确不好。但毕竟是过来住了，她总是要多了解一点的，以免见了人家父母后，行为上有什么不礼貌的。
“芽儿回来了啊。”一个中年妇女兴冲冲出现在仨人跟前，缓解了刚刚的尴尬。
她打扮得虽为朴素，却也是端庄秀丽。
“我介绍一下，成妈，这是颜筱，我的闺蜜，来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
成妈面带笑容地和颜筱打了招呼，却也十分细致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颜栀的身上。
“成妈你好，她是我的女儿，叫颜栀。”估摸着成妈还没有反应过来，颜筱给颜栀使了使眼色，让她叫人。
“你好，我叫栀儿。”颜栀走到成妈面前，怯怯地说。
颜筱在莫家用了第一次晚餐时候，成妈严肃道：“既然来了就住下吧，但是莫家安静惯了，不喜欢吵闹，你记得要管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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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妈可以帮我照顾栀儿吗？”夜深后，颜筱和莫芽儿躺在床上聊天。
“嗯，应该没问题吧。”
“但我感觉她不太好相处。”
“成妈来我们家工作已经有10多年了，说是佣人，其实也算我们莫家的一员了，她的孩子都在国外，很少联系，所以除了春节和秋假，成妈都会留在我们家。这些年她一直把我和我哥照顾得很好。你和她接触久了，会觉得她人还不错，之前来你们家的王阿姨也是她给介绍的。”
“嗯。”颜筱仰望天花板发呆——莫芽儿家居然有个做了10年的佣人。看这阵仗，想必这也是个大户人家了。
“既然你都住到莫宅了，我就告诉你吧，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我哥叫莫卿，他是IH集团和卿芽集团老板。”
“什么？”还未等莫芽儿说完，颜筱就怔住了，她吃惊地坐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IH集团是国内一等一的互联网公司，早些年就上市了，而卿芽集团也是国内颇有名气的服装品牌和代加工厂。
“之前你没有问，我也没有告诉你。”莫芽儿平静地说，“我们是亲兄妹，同父同母。我哥性子比较冷，也很严厉，容不得一丝差错，但你也不用担心，他很少回老宅。如果你们碰面了，尽量少说话，我哥管我就像管她的员工一样，我怕吓到你。”
“行，那你哥不是电视剧里的霸总么？”
“电视剧的素材取自生活嘛，但生活里的霸总远比电视剧里的腹黑很多。等你遇到他的时候就会知道，但我觉得你还是祈祷不要遇见会比较好。”
“嗯，好。我也想平静些。”此刻，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几章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的片段——不可否认，她曾经是羡慕那样的爱情的，但现在，自从有了颜栀，从母亲的角度来看，她现实了很多。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赚钱，赚钱，再赚钱。是的，比起爱情，她更希望实现经济自由，不依附任何人的经济自由。
“还有就是，这座老宅有两个禁区，一个是负一层的画室，一个是书房，你不要乱闯。”莫芽儿见颜筱有些呆滞，喃喃道，“你不会和他有交集的。”
“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我是想说画室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书房是我哥工作的地方，他不喜欢被打扰，有时候，秘书也会把文件送到书房，所以你懂的。”说着，莫芽儿朝着颜筱使了个眼神，颜筱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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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颜筱在莫家已经住了半月有余。成妈对她还是较为冷淡，但与颜栀却相处得颇为融洽。莫芽儿口中的那个冰山哥哥，颜筱尚未遇见——这种平静一直保持到她到莫宅的第三个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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