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蛮子
这些天忙里忙外，董家奶奶也是紧张劳累得很，今个儿好不容易在这山间安置下来了，一边在田间做活，一边自也就想着与人拉拉家常。
她一大把年纪了，看人自有几分老辣，但见白芷行为举止，似与一般村姑有些不同。不过这会儿，看她动作熟练的在田埂子间干活，倒不似假的村姑。董家奶奶也是颇为纳闷。
她并不太了解白芷，只从石头那里得知，白芷来自更北一些的村子，是个被爹娘抛弃的丫头。其余的，她一概不知。
白芷蹲在田埂边上，歪着头看着董家奶奶，露出了个羞涩的笑：“不曾听说家中有什么安排呢。”
董家奶奶接着话头聊了起来：“你是打哪儿来的呀？”
“我家在北边漳州，从这儿的话，大概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到。”白芷有着来自原身的记忆，她来这世界许久了，倒还没有仔细翻阅过属于三丫头的回忆。
三丫是个平凡的小农女，处处平庸，唯有长相有些出众，很是水灵清秀，可这唯一出众之处，却也是诸多悲剧的来源。她的容貌遗传自母亲，三丫的娘年轻时是个很貌美的姑娘，因着如此，三丫娘嫁给她爹之后，几个婶子都分外嫉妒，总会抱团欺负她这一房。
若三丫娘是个普通姿容的女子，大概那几个刻薄的婶子们，怎样也不会心狠到要把人往死里整。
“这一路逃荒，你吃了不少苦吧！”
董家奶奶生在太平盛世，虽然这几年年景愈发不好，但她一辈子活在一个封闭而纯朴的小村子里，其实并不知道外头穷山恶水出刁民，三丫头那逃荒路上的亲人们，可以有多穷凶极恶。
“是吃了不少苦呀，不过总算活下来了，也是运气很好。”白芷面上苦笑，心里却道，怎样也比那些还在外面逃荒的人要好。
譬如她那些恶毒的亲戚们，此时或许正不知在哪里饥一顿饱一顿呢。三丫头他们一房已经没有小孩了，说不定那些恶人要把自己的孩子也换出去了。
白芷替死去的三丫愤恨，在心里冷哼，那些人皮畜生们，大概也很难活过荒年了吧。
董家奶奶絮絮叨叨的扯家常，白芷也乐得和人聊聊天，好放松一下荒年里紧绷了良久的神经。不过她还是会避免聊到太多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
她现在是借尸还魂，没有必要说的话，她自是不会说，也省得有什么地方惹人奇怪。
“我家有三个儿子，早年一直倒是盼望着有个女儿，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可我当时已是高龄，所以小女儿的体质不怎的强壮，养了七年，最后还是没了……”
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聊家里的孩子，白芷也明白该如何宽慰，三言两语带走了话题，董家奶奶脸上的愁云也消失不见。
董家奶奶却是越聊越喜欢白芷。
她觉得，白芷是个有礼貌、有分寸的孩子，说话也讨人欢喜。便有些把她当做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看待。
干活干到快晌午了，两人便到空地中央的大铁锅边上，开始张罗做午饭。
董家爷爷和石头稍早时，也停止了劳作，转而到溪边去捕鱼，好给大家伙儿备吃食。
因为山中有溪水，所以大家在进山前就准备了渔网。渔网就是粗布加上麻，通过捆绑做成的网子。为了防止渔网腐烂，或是坏掉，他们准备了好几张渔网换着用。这样至少到寒冬溪水被冰封住之前，他们都是有捕鱼工具可用的。
董家爷爷不是捕鱼的好手，但好歹捞鱼摸虾的事也做过不少，所以几网下去，便就捞起了一条鱼。
董家奶奶这边起灶烧锅，先做好了一些米粥。等将米粥煮的差不多的时候，董家爷爷和石头，也拎着桶，把清理过的鱼拿过来了。
白芷手里拿着一个藤条编织而成的小簸箕，将里面葱姜蒜辣子在溪边洗干净。回来接过木桶，把里面的鱼拿出来，放进一个陶盆里，抹上盐巴。
董家奶奶起了另一口锅，在里面仔细节俭的抹了点油，然后把白芷带来的簸箕里的杂料都下锅，香气窜起来之后，又往锅里倒了一小勺农家自制的酱料。
白芷猜那应该就是类似豆酱之类的东西。
最后下鱼，加溪水炖煮。
这是正宗的农家野食，不一会儿，便香飘十里。
李肖他们也干不下去活儿了，嗅着这鲜美的鱼汤，肚子咕噜噜直叫。
开锅后，每个人都分得一大碗粥，和一大碗鱼肉。
铁锅边上，众人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又搬来了椅子。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耳畔尽是溪水潺潺和悦耳鸟鸣。
低头闻着浓郁鲜美的鱼汤，清风吹拂而过，风中还夹杂着些许的野花香味，便令人觉得格外的食欲大增。
碗里的鱼肉质细嫩，鱼片嫩黄爽滑，配汤也香鲜美味，微辣不腻，一口鱼肉下去，直叫众人好吃到连连赞叹。
白芷埋头吃饭，嚼着自己碗里的一片片白色鱼肉，再大口喝上几勺子色泽鲜亮、带着酱香的浓汤，真是爽快到不行！
“这日子过得，真是畅快呀！”张长泓吃了一大碗鱼肉，这才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感叹道。
白芷便笑道：“所以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众人都感慨万千。
下午大家伙儿又都铆足了力气干活，心里都一齐想着，要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才是。
于是就这般，之后的数日，在山壁间的小日子，倒是分外宁静而饱足。白芷他们未曾再听到或是见到有打仗的动静。
空地上的房屋一天天建造了起来。
入山前，李肖他们已抄平放线，将基槽与砌磉台基的事情做好了，这几天就是在安置各种的柱子、椽子、檩条等。
看着一根根柱子一点点立起来，白芷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而就在众人几乎遗忘了外面的乱世之时，某个晴明的日子里，石头慌里慌张的从石洞里钻出来，指着洞内的瞭望台，惊恐的冲着正在干活的大家喊道：
“不好了！蛮子……蛮子打来了！”
所有人都扔下手里的活儿，回身呆愣愣的望着石头，仿佛在消化着这句话的含义。
片刻后，便乱了起来。
众人急忙往石洞那边跑，跑的时候，便听石头继续喊道：“我看到几队人马在外面的平原往这边走！”
李肖最先赶到，亲自去确认了一下，又阴沉的脸色退了出来。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去石洞里查看，白芷最后一个钻进石洞，从尽头的石缝间往外看，望见一支服装奇异可怖的队伍，正朝着西南方向走。
这些士兵身材矮而粗壮，头戴尖顶帽，耳边装饰着动物皮毛，他们身穿长袍，陪着腰带，大刀也挂在腰间，下面是宽大的裤子，裤腿处用一条皮带捆扎紧，脚上穿着皮制的鞋子。
眼瞅着，蛮子的士兵们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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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大把年纪了，看人自有几分老辣，但见白芷行为举止，似与一般村姑有些不同。不过这会儿，看她动作熟练的在田埂子间干活，倒不似假的村姑。董家奶奶也是颇为纳闷。
她并不太了解白芷，只从石头那里得知，白芷来自更北一些的村子，是个被爹娘抛弃的丫头。其余的，她一概不知。
白芷蹲在田埂边上，歪着头看着董家奶奶，露出了个羞涩的笑：“不曾听说家中有什么安排呢。”
董家奶奶接着话头聊了起来：“你是打哪儿来的呀？”
“我家在北边漳州，从这儿的话，大概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到。”白芷有着来自原身的记忆，她来这世界许久了，倒还没有仔细翻阅过属于三丫头的回忆。
三丫是个平凡的小农女，处处平庸，唯有长相有些出众，很是水灵清秀，可这唯一出众之处，却也是诸多悲剧的来源。她的容貌遗传自母亲，三丫的娘年轻时是个很貌美的姑娘，因着如此，三丫娘嫁给她爹之后，几个婶子都分外嫉妒，总会抱团欺负她这一房。
若三丫娘是个普通姿容的女子，大概那几个刻薄的婶子们，怎样也不会心狠到要把人往死里整。
“这一路逃荒，你吃了不少苦吧！”
董家奶奶生在太平盛世，虽然这几年年景愈发不好，但她一辈子活在一个封闭而纯朴的小村子里，其实并不知道外头穷山恶水出刁民，三丫头那逃荒路上的亲人们，可以有多穷凶极恶。
“是吃了不少苦呀，不过总算活下来了，也是运气很好。”白芷面上苦笑，心里却道，怎样也比那些还在外面逃荒的人要好。
譬如她那些恶毒的亲戚们，此时或许正不知在哪里饥一顿饱一顿呢。三丫头他们一房已经没有小孩了，说不定那些恶人要把自己的孩子也换出去了。
白芷替死去的三丫愤恨，在心里冷哼，那些人皮畜生们，大概也很难活过荒年了吧。
董家奶奶絮絮叨叨的扯家常，白芷也乐得和人聊聊天，好放松一下荒年里紧绷了良久的神经。不过她还是会避免聊到太多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
她现在是借尸还魂，没有必要说的话，她自是不会说，也省得有什么地方惹人奇怪。
“我家有三个儿子，早年一直倒是盼望着有个女儿，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可我当时已是高龄，所以小女儿的体质不怎的强壮，养了七年，最后还是没了……”
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聊家里的孩子，白芷也明白该如何宽慰，三言两语带走了话题，董家奶奶脸上的愁云也消失不见。
董家奶奶却是越聊越喜欢白芷。
她觉得，白芷是个有礼貌、有分寸的孩子，说话也讨人欢喜。便有些把她当做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看待。
干活干到快晌午了，两人便到空地中央的大铁锅边上，开始张罗做午饭。
董家爷爷和石头稍早时，也停止了劳作，转而到溪边去捕鱼，好给大家伙儿备吃食。
因为山中有溪水，所以大家在进山前就准备了渔网。渔网就是粗布加上麻，通过捆绑做成的网子。为了防止渔网腐烂，或是坏掉，他们准备了好几张渔网换着用。这样至少到寒冬溪水被冰封住之前，他们都是有捕鱼工具可用的。
董家爷爷不是捕鱼的好手，但好歹捞鱼摸虾的事也做过不少，所以几网下去，便就捞起了一条鱼。
董家奶奶这边起灶烧锅，先做好了一些米粥。等将米粥煮的差不多的时候，董家爷爷和石头，也拎着桶，把清理过的鱼拿过来了。
白芷手里拿着一个藤条编织而成的小簸箕，将里面葱姜蒜辣子在溪边洗干净。回来接过木桶，把里面的鱼拿出来，放进一个陶盆里，抹上盐巴。
董家奶奶起了另一口锅，在里面仔细节俭的抹了点油，然后把白芷带来的簸箕里的杂料都下锅，香气窜起来之后，又往锅里倒了一小勺农家自制的酱料。
白芷猜那应该就是类似豆酱之类的东西。
最后下鱼，加溪水炖煮。
这是正宗的农家野食，不一会儿，便香飘十里。
李肖他们也干不下去活儿了，嗅着这鲜美的鱼汤，肚子咕噜噜直叫。
开锅后，每个人都分得一大碗粥，和一大碗鱼肉。
铁锅边上，众人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又搬来了椅子。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耳畔尽是溪水潺潺和悦耳鸟鸣。
低头闻着浓郁鲜美的鱼汤，清风吹拂而过，风中还夹杂着些许的野花香味，便令人觉得格外的食欲大增。
碗里的鱼肉质细嫩，鱼片嫩黄爽滑，配汤也香鲜美味，微辣不腻，一口鱼肉下去，直叫众人好吃到连连赞叹。
白芷埋头吃饭，嚼着自己碗里的一片片白色鱼肉，再大口喝上几勺子色泽鲜亮、带着酱香的浓汤，真是爽快到不行！
“这日子过得，真是畅快呀！”张长泓吃了一大碗鱼肉，这才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感叹道。
白芷便笑道：“所以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众人都感慨万千。
下午大家伙儿又都铆足了力气干活，心里都一齐想着，要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才是。
于是就这般，之后的数日，在山壁间的小日子，倒是分外宁静而饱足。白芷他们未曾再听到或是见到有打仗的动静。
空地上的房屋一天天建造了起来。
入山前，李肖他们已抄平放线，将基槽与砌磉台基的事情做好了，这几天就是在安置各种的柱子、椽子、檩条等。
看着一根根柱子一点点立起来，白芷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而就在众人几乎遗忘了外面的乱世之时，某个晴明的日子里，石头慌里慌张的从石洞里钻出来，指着洞内的瞭望台，惊恐的冲着正在干活的大家喊道：
“不好了！蛮子……蛮子打来了！”
所有人都扔下手里的活儿，回身呆愣愣的望着石头，仿佛在消化着这句话的含义。
片刻后，便乱了起来。
众人急忙往石洞那边跑，跑的时候，便听石头继续喊道：“我看到几队人马在外面的平原往这边走！”
李肖最先赶到，亲自去确认了一下，又阴沉的脸色退了出来。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去石洞里查看，白芷最后一个钻进石洞，从尽头的石缝间往外看，望见一支服装奇异可怖的队伍，正朝着西南方向走。
这些士兵身材矮而粗壮，头戴尖顶帽，耳边装饰着动物皮毛，他们身穿长袍，陪着腰带，大刀也挂在腰间，下面是宽大的裤子，裤腿处用一条皮带捆扎紧，脚上穿着皮制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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