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的绝望，蜂的壮举
“栽桃树，栽桃树，仙人就在桃下住，开桃花，开桃花，花开却被大风刮，桃花落，桃花落，满地桃花摞一摞……”
口中念唱着小时候听来的童谣，手上的农活也一刻没闲着。
唱到“花落”处，卫天心里忽然想到某日遇到的某位公主，不知她可曾追回了她的情郎？又或者避而不见了？然而又想到那位公主那浑身不染世俗气的气质，心中不由得荡漾起来。
此时的卫天，心情还有些愉悦，毕竟只是做做农活，除了耗费一些体力，似乎也没有什么难度，可他却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自从钱康仁老人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决定完卫天这一年多的任务，卫天当天就被扔去了第一峰。
云山弟子们都知道，第一峰基本都是药田，既没有猛禽凶兽，也没有机关陷阱，更没有会爆炸的丹炉。
可第一峰却是弟子们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因为在第一峰的弟子往往只有两件事可做。
这第一件，是农活，翻土、育苗、施肥、挑水，那都是好的，如果碰上肥料不够用，需要去其他峰上“借”一些肥料的时候，那你就知道，自己跟这倒夜香的小工，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凄惨。
暂且不提其他峰上那些师兄弟们的目光，这栈道本就难行，何况还要挑着两桶夜香，然而这还不是最残酷的。
云山大阵可以隔绝部分恶劣天气，但仅仅局限于崖坪的部分地方，其他地方仍然享受着阳光和雨露，毕竟这也是花草树木的养分。
因此，雨雪天时候的栈道，行走起来会比平时更加艰难，此时如果你挑着两桶那啥，想想就有够惨的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惨字可以说清楚的。
曾经就有不止一位弟子，因为挑粪水走栈道，结果脚一滑……
可何为人生的绝望？那就是在你无比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处避风港，然而到了你才发现，这里是比先前更加绝望的深渊。
经历过第二件事的师兄弟们，绝对是深深体会过真正绝望的人，听说他们的意志力都会比一般人强上不少，不说其他，光是这“借”肥料，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不用做这第二件事，他们会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去“借”。
这让所有人感到绝望的第二件事，就是试药。
药，自然是有伤药、有补药、有麻药、也有毒药。
按照一般人的道德标准，拿活人试毒药，那可是有损阴骘的啊。
而大山主可不是一般人，她在毒术上的造诣颇高，放眼天下也无出其右，自然能把那些不可控的因素统统排除。
可毕竟是毒药，即便毒药会被稀释万分之一，即便最后会给你解毒，即便解药往往还对你大有裨益，可终究是要先一步把毒药给吃了的呀。
痒、麻、晕、呕，都是轻微症状。
幻觉、恐惧、窒息、剧痛，那也是家常便饭。
这大山主的毒，往往都是多种效用、多种痛苦的叠加。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资深试毒弟子任太盛曾经说过：试毒第一年，体会到的是大恐惧，试毒第十年，体会到的是大解脱，试毒第二十年，体会到的是，在无数衣不蔽体美女萦绕的仙人世界中，吃下十万根烧红了的铁钉，最后高速旋转着落入满是沸水、热油和猛兽的沼泽中。
如今年过花甲的任太盛，面对试毒并不是淡然，也不是漠然，而是欣喜，是愉悦，是大满足，是大幸福。
借此他也成了云山首位，因试毒试到几乎百毒不侵的风云人物。
何为人生的绝望？并不是在你无比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处避风港，到了你才发现，这里是比先前更加绝望的深渊。
而是掉入深渊后，试图逃离的你终于发现，这可怕的深渊，竟然是你永远的归宿。
人生的绝望，总能再不经意之间超出你的想象。
那时的你只能笑，无论是微笑还是苦笑，是窃窃偷笑还是开怀大笑，只要笑就可以了，因为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显得不那么痛苦、不那么绝望。
卫天并不认识任太盛，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任务是什么，此时的他一心扑在花花草草上，心中对大山主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对于副院长的命令，大山主即便再不情愿，还是只能照办。
可照办是照办，至于办的是专心致志还是敷衍了事，那就由不得任何人干涉了。
大山主这个人，其实心地并不坏，就是有些小心眼。
要说对卫天的成见，仔细想想也不能完全怪她，要知道修行界首重的是德行，再就是辈分，最后才是境界。
换做任何人，在云山呆了半辈子，突然冒出来一个年不高、德不劭的小屁孩，还是自己的长辈，哪会没有怨怼之意，更何况这位出了名的小心眼。
起初她想让卫天去“借”肥料，可随后想了一想，怎么说卫天也是山主，同为山主的她，自然也不想因为卫天，让自己也丢了份，便让卫天从打理药园学起。
卫天上手很快，他只是修行资质差，悟性却是极高，可以说，除了修行，那都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卫天小的时候住在临州小渔村，为了生计，手上也有过不少农活。
此时的卫天，生活可以说只有两个字：清闲。
可几天后，他就感觉，是不是太清闲了点，不仅清闲，甚至还有些孤独。
第一峰的弟子极少，原因之前也说了，而第一峰的药田却是极多，漫山遍野全都是。
因此，每个弟子所要打理的药田也是极多的，没有上百亩也有个几十。
就因为这个原因，卫天每天除了见着偶尔路过的几人以外，身旁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能陪伴他的，除了蚯蚓，可能就只有蜜蜂和蝴蝶了。
一只蜜蜂在花丛中游戏，一会飞到西，一会飞到东，终于挑选了一株花蜜最为饱满的，花瓣最为盛放的花朵，扑上去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一株还不够，它又找了一株，直到满嘴满腹都是蜜，浑身上下都是粉，这才心满意足的一蹬腿，嗡嗡的腾空而起，震的花朵也左摇右摆，好似在欢送它的离开。
然而，另一只蜜蜂似乎就没这么好运了，只因它挑选的那株花朵前，蹲着一个人。
它是个新手，刚出巢没几天，并没怎么见过人，对于这个看起来巨大，行动却很迟缓，迟缓的似乎都有些愚蠢的人类，也并没有怎么在意，它眼中只有那朵娇艳欲滴的小花，和花蕊上可口的蜜汁。
那朵花，就是那朵，那朵花似乎在向自己招手，它猛的震动翅膀，嗡嗡声大作，急匆匆的冲向那朵命中注定属于它的花。
而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越来越靠近那个人类，甚至快要碰到那个人的鼻子了。
忽然，它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影子，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劲风。
说时迟那时快，须臾之间，它终于看清楚了影子的全貌，那是一只手，一只人类的手，一只人类的巨手。
可怕的巨手向自己袭来，似乎下一刻就会把自己牢牢的抓在巨手的手心，有死无生。
年轻的蜜蜂瞪大了自己的一对复眼、三个单眼还有复眼中的数千只小眼，它竭力的震动着自己的翅膀，扭动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腰肢，在空中就这么猛的一转身，险之又险的避过这必杀的一击。
这个人类，很危险！这是那只年轻蜜蜂微小的脑瓜中，此时此刻能得出的唯一结论。
年轻蜜蜂立即弓起身子，进入战斗姿态，尾后针如利剑，不停的刺向那个人类的面部。
众所周知，蜜蜂所有的攻击都是舍身攻击，它不会畏惧自己的身死，攻击若是成功，自己必定迎来死亡。
而且蜂群中有一种互助机制，被蜜蜂蛰了的人，短时间内还会遭到其他蜜蜂的警戒，因此一只蜜蜂的死亡，保护的却是一整群蜜蜂。
年轻蜜蜂此时就是舍生取义的英雄，它要完成自己的壮举，它要成就它短暂一身中最耀眼的那一刻，它完全无所畏惧的冲向那个，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愚蠢，却依旧仿若神明的人类。
一刺，落空了……
又一刺，又落空……
再一刺……
每一刺都代表了它悍不畏死的决心和毅力。
最后奋力一刺……
啪叽……
……
卫天十分郁闷，先前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修剪着花叶的他，看到一株格外盛放的小花，正在迎风摇曳，姹紫嫣红很是美丽，还有一种奇特的香味飘散开来。
卫天想要凑近闻一闻，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蜜蜂，翅膀震的是嗡嗡作响，险些要撞到自己的鼻子。
还好他反应快，用手驱赶那只恼人的蜜蜂。
谁知，那只蜜蜂就像吃了春药一般不依不饶，死缠着他不放，对他似乎颇有敌意。
卫天也恼了，却也怕被蛰到，不停的躲闪，最终有些不厌其烦的他，一巴掌就朝着蜜蜂就扇了过去。
蜜蜂，被一巴掌扇到了花丛中，不知生死。
而卫天的手掌，也挂了彩，那尾后的蜂针，深深的插进了卫天的手掌虎口处，那块最柔软皮肉之中。
最后的最后，那只年轻的蜜蜂还是完成了它的壮举，它以一个英雄的身份，提前结束了它光荣而又短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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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念唱着小时候听来的童谣，手上的农活也一刻没闲着。
唱到“花落”处，卫天心里忽然想到某日遇到的某位公主，不知她可曾追回了她的情郎？又或者避而不见了？然而又想到那位公主那浑身不染世俗气的气质，心中不由得荡漾起来。
此时的卫天，心情还有些愉悦，毕竟只是做做农活，除了耗费一些体力，似乎也没有什么难度，可他却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自从钱康仁老人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决定完卫天这一年多的任务，卫天当天就被扔去了第一峰。
云山弟子们都知道，第一峰基本都是药田，既没有猛禽凶兽，也没有机关陷阱，更没有会爆炸的丹炉。
可第一峰却是弟子们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因为在第一峰的弟子往往只有两件事可做。
这第一件，是农活，翻土、育苗、施肥、挑水，那都是好的，如果碰上肥料不够用，需要去其他峰上“借”一些肥料的时候，那你就知道，自己跟这倒夜香的小工，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凄惨。
暂且不提其他峰上那些师兄弟们的目光，这栈道本就难行，何况还要挑着两桶夜香，然而这还不是最残酷的。
云山大阵可以隔绝部分恶劣天气，但仅仅局限于崖坪的部分地方，其他地方仍然享受着阳光和雨露，毕竟这也是花草树木的养分。
因此，雨雪天时候的栈道，行走起来会比平时更加艰难，此时如果你挑着两桶那啥，想想就有够惨的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惨字可以说清楚的。
曾经就有不止一位弟子，因为挑粪水走栈道，结果脚一滑……
可何为人生的绝望？那就是在你无比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处避风港，然而到了你才发现，这里是比先前更加绝望的深渊。
经历过第二件事的师兄弟们，绝对是深深体会过真正绝望的人，听说他们的意志力都会比一般人强上不少，不说其他，光是这“借”肥料，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不用做这第二件事，他们会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去“借”。
这让所有人感到绝望的第二件事，就是试药。
药，自然是有伤药、有补药、有麻药、也有毒药。
按照一般人的道德标准，拿活人试毒药，那可是有损阴骘的啊。
而大山主可不是一般人，她在毒术上的造诣颇高，放眼天下也无出其右，自然能把那些不可控的因素统统排除。
可毕竟是毒药，即便毒药会被稀释万分之一，即便最后会给你解毒，即便解药往往还对你大有裨益，可终究是要先一步把毒药给吃了的呀。
痒、麻、晕、呕，都是轻微症状。
幻觉、恐惧、窒息、剧痛，那也是家常便饭。
这大山主的毒，往往都是多种效用、多种痛苦的叠加。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资深试毒弟子任太盛曾经说过：试毒第一年，体会到的是大恐惧，试毒第十年，体会到的是大解脱，试毒第二十年，体会到的是，在无数衣不蔽体美女萦绕的仙人世界中，吃下十万根烧红了的铁钉，最后高速旋转着落入满是沸水、热油和猛兽的沼泽中。
如今年过花甲的任太盛，面对试毒并不是淡然，也不是漠然，而是欣喜，是愉悦，是大满足，是大幸福。
借此他也成了云山首位，因试毒试到几乎百毒不侵的风云人物。
何为人生的绝望？并不是在你无比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处避风港，到了你才发现，这里是比先前更加绝望的深渊。
而是掉入深渊后，试图逃离的你终于发现，这可怕的深渊，竟然是你永远的归宿。
人生的绝望，总能再不经意之间超出你的想象。
那时的你只能笑，无论是微笑还是苦笑，是窃窃偷笑还是开怀大笑，只要笑就可以了，因为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显得不那么痛苦、不那么绝望。
卫天并不认识任太盛，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任务是什么，此时的他一心扑在花花草草上，心中对大山主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对于副院长的命令，大山主即便再不情愿，还是只能照办。
可照办是照办，至于办的是专心致志还是敷衍了事，那就由不得任何人干涉了。
大山主这个人，其实心地并不坏，就是有些小心眼。
要说对卫天的成见，仔细想想也不能完全怪她，要知道修行界首重的是德行，再就是辈分，最后才是境界。
换做任何人，在云山呆了半辈子，突然冒出来一个年不高、德不劭的小屁孩，还是自己的长辈，哪会没有怨怼之意，更何况这位出了名的小心眼。
起初她想让卫天去“借”肥料，可随后想了一想，怎么说卫天也是山主，同为山主的她，自然也不想因为卫天，让自己也丢了份，便让卫天从打理药园学起。
卫天上手很快，他只是修行资质差，悟性却是极高，可以说，除了修行，那都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卫天小的时候住在临州小渔村，为了生计，手上也有过不少农活。
此时的卫天，生活可以说只有两个字：清闲。
可几天后，他就感觉，是不是太清闲了点，不仅清闲，甚至还有些孤独。
第一峰的弟子极少，原因之前也说了，而第一峰的药田却是极多，漫山遍野全都是。
因此，每个弟子所要打理的药田也是极多的，没有上百亩也有个几十。
就因为这个原因，卫天每天除了见着偶尔路过的几人以外，身旁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能陪伴他的，除了蚯蚓，可能就只有蜜蜂和蝴蝶了。
一只蜜蜂在花丛中游戏，一会飞到西，一会飞到东，终于挑选了一株花蜜最为饱满的，花瓣最为盛放的花朵，扑上去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一株还不够，它又找了一株，直到满嘴满腹都是蜜，浑身上下都是粉，这才心满意足的一蹬腿，嗡嗡的腾空而起，震的花朵也左摇右摆，好似在欢送它的离开。
然而，另一只蜜蜂似乎就没这么好运了，只因它挑选的那株花朵前，蹲着一个人。
它是个新手，刚出巢没几天，并没怎么见过人，对于这个看起来巨大，行动却很迟缓，迟缓的似乎都有些愚蠢的人类，也并没有怎么在意，它眼中只有那朵娇艳欲滴的小花，和花蕊上可口的蜜汁。
那朵花，就是那朵，那朵花似乎在向自己招手，它猛的震动翅膀，嗡嗡声大作，急匆匆的冲向那朵命中注定属于它的花。
而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越来越靠近那个人类，甚至快要碰到那个人的鼻子了。
忽然，它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影子，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劲风。
说时迟那时快，须臾之间，它终于看清楚了影子的全貌，那是一只手，一只人类的手，一只人类的巨手。
可怕的巨手向自己袭来，似乎下一刻就会把自己牢牢的抓在巨手的手心，有死无生。
年轻的蜜蜂瞪大了自己的一对复眼、三个单眼还有复眼中的数千只小眼，它竭力的震动着自己的翅膀，扭动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腰肢，在空中就这么猛的一转身，险之又险的避过这必杀的一击。
这个人类，很危险！这是那只年轻蜜蜂微小的脑瓜中，此时此刻能得出的唯一结论。
年轻蜜蜂立即弓起身子，进入战斗姿态，尾后针如利剑，不停的刺向那个人类的面部。
众所周知，蜜蜂所有的攻击都是舍身攻击，它不会畏惧自己的身死，攻击若是成功，自己必定迎来死亡。
而且蜂群中有一种互助机制，被蜜蜂蛰了的人，短时间内还会遭到其他蜜蜂的警戒，因此一只蜜蜂的死亡，保护的却是一整群蜜蜂。
年轻蜜蜂此时就是舍生取义的英雄，它要完成自己的壮举，它要成就它短暂一身中最耀眼的那一刻，它完全无所畏惧的冲向那个，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愚蠢，却依旧仿若神明的人类。
一刺，落空了……
又一刺，又落空……
再一刺……
每一刺都代表了它悍不畏死的决心和毅力。
最后奋力一刺……
啪叽……
……
卫天十分郁闷，先前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修剪着花叶的他，看到一株格外盛放的小花，正在迎风摇曳，姹紫嫣红很是美丽，还有一种奇特的香味飘散开来。
卫天想要凑近闻一闻，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蜜蜂，翅膀震的是嗡嗡作响，险些要撞到自己的鼻子。
还好他反应快，用手驱赶那只恼人的蜜蜂。
谁知，那只蜜蜂就像吃了春药一般不依不饶，死缠着他不放，对他似乎颇有敌意。
卫天也恼了，却也怕被蛰到，不停的躲闪，最终有些不厌其烦的他，一巴掌就朝着蜜蜂就扇了过去。
蜜蜂，被一巴掌扇到了花丛中，不知生死。
而卫天的手掌，也挂了彩，那尾后的蜂针，深深的插进了卫天的手掌虎口处，那块最柔软皮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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