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中）：迎娶
01
马车队自喧闹的集市街道穿行而过，从郢都北街直直驶入王宫。
车队最前的厢内载的是一位年轻的江国来使，一身正装，气质英飒。驾马的近侍驱车停在了楚王宫东门，男子揣好袖中的聘书，落马车，抬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城。得近侍提醒，正了正衣襟才往宫门走去。
身后随行的其他仆人均照近侍的吩咐，将一箱箱聘礼搬下马车，在宫门守卫检查过后，受涓人引路，陆续抬进宫城。
大殿内，熊惲与息夫人早已恭候。来使与近侍入殿，微笑作揖。
“江国使者苏从，见过楚君，见过息夫人。”
熊惲和息夫人可能没想过江国会派一位年轻的来使，两人神情都有些许惊讶。只见少年待仆者置放好聘礼后，便向熊惲奉上文书。
“江国为与楚国结联姻之好，托来使将聘礼半数奉上，其余仍在路中，明日可抵，望楚国笑纳。”
熊惲笑了笑，回道：“江国国君费心，聘礼既如期而至，这大婚之期也当依吉时行之，时辰需遵照卜尹问庙，两日后方有，还请苏使者稍候。本王已为使团安排了下榻的客馆，请随客馆侍人而去。”
“谢过楚君。”
宫内的侍人领着使团出宫，不消半个时辰便抵达东城西街的雁北客馆。客馆宽敞雅致，是楚国接待使臣专用的地方。
由于位处靠近集市，临近的街道与巷子都异常繁华热闹。侍人带来使参观了客馆一圈后，简单交代后便退下回宫。
那名自称苏从的少年在侍人离开后，也吩咐其余的仆人先行退下。
然后转脸望向近侍道：“走，苏从，换衣服。”
真正的苏从眉心一皱，问：“公子要去哪？”
江贞嘴角一扬，剑眉星目，笑道：“当然是去会一会这楚国的公主。”
苏从大惊，马上阻止：“万万不可！公子借使臣的身份入了楚宫，苏从还是可以瞒过国君，但这要是提前见了楚国公主，是会坏了礼数的。”
“都是要过门的人，本公子还不能过目一下这未来的妻子？”
“可是……”苏从顾虑深沉：“江国与楚国的这桩联姻，国君异常重视，毕竟这事关江国国境之安，若有任何差池，后果会不堪设想。”
江贞凝神道：“这本公子自然知道，父君身体不适已有一段时间，他谋划此次联姻就是希望楚国可保江国之安，至少在我继位时不会有诸侯乘机攻伐，但你别忘了当年郑国的事情。虽然这门联姻是江国主动攀亲，但楚国答应得也过于爽快，不无可疑，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公子有计划？”
“并没有，见了再说。”
苏从无奈：“公子，这公主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吧？”
江贞眉一挑，灵机一动，拍了拍苏从肩膀：“对啊，本公子可以去公主府门前看看。”
苏从本意是要劝住江贞的，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反倒给了他灵感。
“诶！公子你等等……”
只见江贞的身影早已蹚门而出，离开了雁北客馆。
02
东城市集一角。
一名女子被几个壮汉拦住了去路，女子煞步驻行，抬眼一看觉得来者不善，方要绕开走时，也被立刻堵上。
女子颤巍巍道：“你们想做什么？”
只见壮汉们岿然不动，也不吭一声，直到身后的男子一声令下，彪形大汉忽然左右分开，缓缓退下。迎着女子而来的是一位贵家公子，纸扇纶巾，身旁还有一随从。
女子一惊，认出了眼前人，语音颤抖：“王……王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呼啸一笑，直接走到女子身前，无视问题，微微俯身道：“这位姑娘好生俊俏，本公子喜欢。”他猛一拍扇，厉声道：“给本公子带回府！”
一声浩令，大汉左右夹住女子，不费吹灰之力，箝住了女子纤弱的胳膊。
光天化日下，强抢良家妇女！
四周，人群渐驻足围观，形一圆弧，然而谁也没敢阻止这一出闹剧。毕竟整个郢都，有谁不知，王家公子王景岳，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一不欢。他就是个实打的纨绔子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放开我！”女子奋力挣扎。
王景岳回首，露出一抹鬼魅的笑。他半徐不慢，伸出颀长的手指，刚要掂起女子下颔，手臂直接被拦下。王景岳侧脸一看，拦住他的是一位容貌清素的女子，一袭白绸翩然，秀靥晏笑道：“公子若喜欢这姑娘，大可明媒正娶，强抢回府怕是不妥吧？”
王景岳的眼睛瞬间亮了，比起自己要抢回府的女子，眼前这姑娘可谓是国色天香。一瞬，他反手握住白衣女子，嘲笑道：“看来这位姑娘也是想跟本公子回府吧？”
却见白衣女子不紧不慢，淡定道：“可以啊。”随即眼色一转：“若你能将本公主带回去，尽管带！”
“公主……？”王景岳先是一怔，继而松开了手，瞄了一眼她腰间的玉佩，最后退了几步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就此别过。”说着同时叫唤身边的仆人，一溜烟地离开。
这一幕，在人群中的两名男子眼中，凜凜宕开一笔。
03
芈夏嫁去江国那日，带着王姐送她的簪子。
送亲队伍沿着蜿蜒绵长的宫道缓缓而出，经过两侧气势恢宏的灰墙高瓦。
本来他的王兄是想尽办法要为她退去这桩婚约，毕竟堂堂楚国二公主，嫁的不是一国之君，名声上也说不过去。虽然这江国的嫡长子是迟早要继承王位的，但江国毕竟是小国，若非文王与上任江国国君有谊，楚国也无需顾虑什么。
但熊惲却想不到芈夏知道江国前来提亲，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了。若要说芈夏唯一不舍的，倒也只有她的两位侄子。
江国迎娶楚国公主的那一日，声势浩大。即便黄昏之时，全国上下的老百姓几乎都涌到街上去看热闹。大伙儿都说，这息夫人容颜绝美，二公主必定也继承她优良的血统，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
马车外纷闹，只有车内的女子知道，最肖像母亲的从来就不是她。
然而大婚过后，芈夏一直觉得江贞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先是见面说的都是寒暄话，再而他每日都在书阁通宵看典籍，不曾来过自己的宫室。
芈夏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政治联姻。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去了三年，离江贞即位国君也有两年的时日。终于有一日，芈夏按耐不住，不经通报，直接到了书阁去找江贞问清楚，害得守阁的涓人措手不及。
“夫人，国君交代过，夫人不可接近书阁。”
芈夏无视涓人的阻拦，她暗忖：说到底她也是这江国国君的夫人，这宫城内还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江贞在内也听见的阁外的喧闹，看见涓人的反应后也淡定回道：“行了，你下去吧。”
芈夏没有行礼，直接走到江贞书案前，问道：“若你不欢喜我，再娶她国女子便好，这般避开我是为何？”
江贞抬眸，抿嘴笑言：“没有，夫人想多了，本公挺欢喜你的。”
芈夏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言语间也不像是开玩笑，脸色绯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可是……你……”她欲言又止，思虑半晌后终究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吞回去。
江贞意识到什么，饶有深意又一笑，刻意道：“难道是……夫人寂寞了？”
芈夏瞬间脸涨得通红，径自回身欲要离去，却被江贞的手牢牢拉住。
“你……放开我。”
“你要本公放，本公就放的话，那本公岂非很没面子？”
江贞看了一眼芈夏，问道：“本公送你的簪子呢？为何没戴？”
“忘了。”芈夏简洁道。
“本公的簪子能忘，这支倒是一直戴着。”他伸手想要触摸她头上的发簪，手即刻被拦下。
“别碰。”芈夏冲口而出，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只能立刻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王姐送我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王姐？”江贞若有所思，转道：“你来，是想问本公为何迎娶你后，一直避开你，对吧？”
芈夏没想到他一语中的，下意识点点头。
“本来我也想找机会跟夫人说，既然夫人今日来了。那本公就直接讲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王姐前脚嫁去郑国，你母国后脚就伐郑。虽然这门姻亲是江国主动结的，江国虽小，但本公并不想重蹈郑国覆辙。所以，就只能难为夫人了。”
“什么意思……？”江贞的解释让芈夏一直以来的疑惑顿开，她脑海闪过许多画面，神情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变得渐渐晦暗。
一刹那，芈夏的泪从眼角滑落，继而汹涌缺堤。
她，崩溃了。
作者的话：
本来是打算两章了结，结果故事它自己失控了。还有一章，我发誓写完就回归主线了。嘻嘻。然后我改了一下番外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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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队自喧闹的集市街道穿行而过，从郢都北街直直驶入王宫。
车队最前的厢内载的是一位年轻的江国来使，一身正装，气质英飒。驾马的近侍驱车停在了楚王宫东门，男子揣好袖中的聘书，落马车，抬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城。得近侍提醒，正了正衣襟才往宫门走去。
身后随行的其他仆人均照近侍的吩咐，将一箱箱聘礼搬下马车，在宫门守卫检查过后，受涓人引路，陆续抬进宫城。
大殿内，熊惲与息夫人早已恭候。来使与近侍入殿，微笑作揖。
“江国使者苏从，见过楚君，见过息夫人。”
熊惲和息夫人可能没想过江国会派一位年轻的来使，两人神情都有些许惊讶。只见少年待仆者置放好聘礼后，便向熊惲奉上文书。
“江国为与楚国结联姻之好，托来使将聘礼半数奉上，其余仍在路中，明日可抵，望楚国笑纳。”
熊惲笑了笑，回道：“江国国君费心，聘礼既如期而至，这大婚之期也当依吉时行之，时辰需遵照卜尹问庙，两日后方有，还请苏使者稍候。本王已为使团安排了下榻的客馆，请随客馆侍人而去。”
“谢过楚君。”
宫内的侍人领着使团出宫，不消半个时辰便抵达东城西街的雁北客馆。客馆宽敞雅致，是楚国接待使臣专用的地方。
由于位处靠近集市，临近的街道与巷子都异常繁华热闹。侍人带来使参观了客馆一圈后，简单交代后便退下回宫。
那名自称苏从的少年在侍人离开后，也吩咐其余的仆人先行退下。
然后转脸望向近侍道：“走，苏从，换衣服。”
真正的苏从眉心一皱，问：“公子要去哪？”
江贞嘴角一扬，剑眉星目，笑道：“当然是去会一会这楚国的公主。”
苏从大惊，马上阻止：“万万不可！公子借使臣的身份入了楚宫，苏从还是可以瞒过国君，但这要是提前见了楚国公主，是会坏了礼数的。”
“都是要过门的人，本公子还不能过目一下这未来的妻子？”
“可是……”苏从顾虑深沉：“江国与楚国的这桩联姻，国君异常重视，毕竟这事关江国国境之安，若有任何差池，后果会不堪设想。”
江贞凝神道：“这本公子自然知道，父君身体不适已有一段时间，他谋划此次联姻就是希望楚国可保江国之安，至少在我继位时不会有诸侯乘机攻伐，但你别忘了当年郑国的事情。虽然这门联姻是江国主动攀亲，但楚国答应得也过于爽快，不无可疑，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公子有计划？”
“并没有，见了再说。”
苏从无奈：“公子，这公主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吧？”
江贞眉一挑，灵机一动，拍了拍苏从肩膀：“对啊，本公子可以去公主府门前看看。”
苏从本意是要劝住江贞的，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反倒给了他灵感。
“诶！公子你等等……”
只见江贞的身影早已蹚门而出，离开了雁北客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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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女子被几个壮汉拦住了去路，女子煞步驻行，抬眼一看觉得来者不善，方要绕开走时，也被立刻堵上。
女子颤巍巍道：“你们想做什么？”
只见壮汉们岿然不动，也不吭一声，直到身后的男子一声令下，彪形大汉忽然左右分开，缓缓退下。迎着女子而来的是一位贵家公子，纸扇纶巾，身旁还有一随从。
女子一惊，认出了眼前人，语音颤抖：“王……王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呼啸一笑，直接走到女子身前，无视问题，微微俯身道：“这位姑娘好生俊俏，本公子喜欢。”他猛一拍扇，厉声道：“给本公子带回府！”
一声浩令，大汉左右夹住女子，不费吹灰之力，箝住了女子纤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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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人群渐驻足围观，形一圆弧，然而谁也没敢阻止这一出闹剧。毕竟整个郢都，有谁不知，王家公子王景岳，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一不欢。他就是个实打的纨绔子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放开我！”女子奋力挣扎。
王景岳回首，露出一抹鬼魅的笑。他半徐不慢，伸出颀长的手指，刚要掂起女子下颔，手臂直接被拦下。王景岳侧脸一看，拦住他的是一位容貌清素的女子，一袭白绸翩然，秀靥晏笑道：“公子若喜欢这姑娘，大可明媒正娶，强抢回府怕是不妥吧？”
王景岳的眼睛瞬间亮了，比起自己要抢回府的女子，眼前这姑娘可谓是国色天香。一瞬，他反手握住白衣女子，嘲笑道：“看来这位姑娘也是想跟本公子回府吧？”
却见白衣女子不紧不慢，淡定道：“可以啊。”随即眼色一转：“若你能将本公主带回去，尽管带！”
“公主……？”王景岳先是一怔，继而松开了手，瞄了一眼她腰间的玉佩，最后退了几步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就此别过。”说着同时叫唤身边的仆人，一溜烟地离开。
这一幕，在人群中的两名男子眼中，凜凜宕开一笔。
03
芈夏嫁去江国那日，带着王姐送她的簪子。
送亲队伍沿着蜿蜒绵长的宫道缓缓而出，经过两侧气势恢宏的灰墙高瓦。
本来他的王兄是想尽办法要为她退去这桩婚约，毕竟堂堂楚国二公主，嫁的不是一国之君，名声上也说不过去。虽然这江国的嫡长子是迟早要继承王位的，但江国毕竟是小国，若非文王与上任江国国君有谊，楚国也无需顾虑什么。
但熊惲却想不到芈夏知道江国前来提亲，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了。若要说芈夏唯一不舍的，倒也只有她的两位侄子。
江国迎娶楚国公主的那一日，声势浩大。即便黄昏之时，全国上下的老百姓几乎都涌到街上去看热闹。大伙儿都说，这息夫人容颜绝美，二公主必定也继承她优良的血统，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
马车外纷闹，只有车内的女子知道，最肖像母亲的从来就不是她。
然而大婚过后，芈夏一直觉得江贞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先是见面说的都是寒暄话，再而他每日都在书阁通宵看典籍，不曾来过自己的宫室。
芈夏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政治联姻。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去了三年，离江贞即位国君也有两年的时日。终于有一日，芈夏按耐不住，不经通报，直接到了书阁去找江贞问清楚，害得守阁的涓人措手不及。
“夫人，国君交代过，夫人不可接近书阁。”
芈夏无视涓人的阻拦，她暗忖：说到底她也是这江国国君的夫人，这宫城内还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江贞在内也听见的阁外的喧闹，看见涓人的反应后也淡定回道：“行了，你下去吧。”
芈夏没有行礼，直接走到江贞书案前，问道：“若你不欢喜我，再娶她国女子便好，这般避开我是为何？”
江贞抬眸，抿嘴笑言：“没有，夫人想多了，本公挺欢喜你的。”
芈夏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言语间也不像是开玩笑，脸色绯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可是……你……”她欲言又止，思虑半晌后终究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吞回去。
江贞意识到什么，饶有深意又一笑，刻意道：“难道是……夫人寂寞了？”
芈夏瞬间脸涨得通红，径自回身欲要离去，却被江贞的手牢牢拉住。
“你……放开我。”
“你要本公放，本公就放的话，那本公岂非很没面子？”
江贞看了一眼芈夏，问道：“本公送你的簪子呢？为何没戴？”
“忘了。”芈夏简洁道。
“本公的簪子能忘，这支倒是一直戴着。”他伸手想要触摸她头上的发簪，手即刻被拦下。
“别碰。”芈夏冲口而出，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只能立刻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王姐送我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王姐？”江贞若有所思，转道：“你来，是想问本公为何迎娶你后，一直避开你，对吧？”
芈夏没想到他一语中的，下意识点点头。
“本来我也想找机会跟夫人说，既然夫人今日来了。那本公就直接讲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王姐前脚嫁去郑国，你母国后脚就伐郑。虽然这门姻亲是江国主动结的，江国虽小，但本公并不想重蹈郑国覆辙。所以，就只能难为夫人了。”
“什么意思……？”江贞的解释让芈夏一直以来的疑惑顿开，她脑海闪过许多画面，神情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变得渐渐晦暗。
一刹那，芈夏的泪从眼角滑落，继而汹涌缺堤。
她，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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