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千载暗室，一灯即明
“徐勇立，你难道就这样向命运低头了吗？”郝维明怒喝道，“难道这样一点挫折就把你徐勇立打败了吗？就只是不能参加高考了，你就躲在这穷山沟里了却残生，当个缩头乌龟？”
徐勇立脚步一滞，整个人愣了一下。
松散无力的拳头忽然捏紧，心头一股难以压制的情绪翻涌起来。
他怎么可能想认命呢？他哪一次不是想尽办法、用尽全力想要改变什么。
但每次用尽全力又换来了什么呢？
更多的白眼，更多的辱骂，更多的挫败。
他也懊悔自己的冲动，但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那些白眼，那些充满不屑的眼神，凭什么这样对他，那有不是他的错。
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的档案被狠狠地记上了一笔，他的人生就像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他要去怎么改变这一切呢，不可能了。
他一辈子只能住在那间破瓦房里，跟自己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依旧过着完全吃不饱的日子。
他甚至后悔把“海燕”带回家，他连自己都喂不饱，竟然还以为可以养一条狗。
其实他是觉着自己能考上大学，以后应该有能力把“海燕”喂活，以后他不光可以养狗，还可以养很多条，像郝维明那样，想买狗就买狗，想吃肉就吃肉……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扇得他倒地再难爬起。
徐勇立的拳头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头垂得更低，整个人的精神显得更加萎靡，仿佛被什么抽走了心神。
郝维明看到徐勇立的神态变化，心里隐约有轮廓的想法一下子被定了下来。
现在柳坪的大包干搞不起来，整个宝源县普通人还几乎不知道大包干的消息，上面都还处于讨论阶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落实下来。
他如果要这样等待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春暖花开？
于是他也是一直在盘算是否有办法偷偷弄起来，但柳坪大队被陈长富卡得死死的，他也就一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作罢。
但就在刚刚徐勇立告诉他一切后，他心头那想法慢慢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对于徐勇立也是有风险的，而且让徐勇立一个人弄很可能弄不起来。
但他现在想让徐勇立去试试，就当是给徐勇立最后一次挣扎的机会，就算是飞蛾扑火都比徐勇立现在这样好得多。
他太了解那种毫无希望的生活了。
就算给人心里点上一根短暂就可能熄灭的火柴，都比漫长的黑暗绝望好上无数倍。
他觉得徐勇立在某些方面和自己很像。
他们都不怕阳光照在自己身上太晚，就怕身处千载暗室，完完全全看不到一点光亮。
郝维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在徐勇立心里点上一盏灯。
“徐勇立，还有一个机会，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摆脱现在的绝境，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郝维明就只是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声，然后无声地等待着徐勇立的回答。
徐勇立脚步再次一滞，一下子转过身来，看着郝维明，眼睛里闪烁着渴望之光。
他下巴有些颤抖着问道：“什……什么办法？”
郝维明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草稿纸裁成、麻绳装订的小笔记本，翻开了其中几页，上面钢笔写着几行大字，“包产到组，包产到户……只有解放生产力，才能提高农民生产积极性……”
他走到徐勇立的面前，把那几页草稿纸撕了下来。直接塞到了徐勇立的手心里，低声在徐勇立的耳边道：“如果你真是命运的抗争者，那不管你前面有什么困难，不管你能不能上大学，都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都可以做出一番成就。”
郝维明说完就转身朝陈卫东挥了下手，平淡懒散地说了一声：“卫东，回柳坪。”
陈卫东闻言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跟上了郝维明，两个人沿着小路渐行渐远。
徐勇立看了一眼手中纸条上的字，忽地一下捏紧了，抬头看向郝维明时，已只能看到郝维明背着手消失在小道的拐角处。
……
郝维明也就真没有回头，反正之前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大部分内容写在了上面，徐勇立敢不敢做，能不能做，做成什么样他都管不了了。
如果徐勇立真的有那个能力搞得起来，那是他本事，说不定整个宝源县都能被带动起来，郝维明也能早沾光，这也是他的小小期盼。
至于徐勇立会不会被枪打出头鸟，郝维明觉得可能性还是不太高的，历史已经证明那是一条正确的道路，而且很快也会被确定下来。现在让徐勇立去干，也不过是让宝源这个落后小地方快跑两步，跟上历史的脚步。
而且现在的徐勇立，如果不能勇敢地站起来，那估计一辈子也就那么死气沉沉下去了。
……
回到柳坪之后，郝维明也就恢复了之前等成绩时候的那种日子。
李大春他们倒是天天各个大队跑起来，也不光是收鸡蛋收生禽了，什么猪鬃、鸡毛鸭毛、兔子皮、车前草、过耳黄、榆皮他们都收。
也就有更多的人偷偷摸摸养鸡养鸭养兔，大队里干部根本管不住，只能被这股洪流裹挟着狂飙突进。
甚至一些大队干部都觉得这没什么。
甚至一些大队干部的家里也都在偷偷的养，人家养管不了自己不养不是傻了吗？
小孩子天天在山上采车前草、过耳黄、蝉蜕，也不怕热，每天一大早上在山里跑，一个孩子一天能采十来斤鲜草药，晒干了也有二三斤，能卖个几毛几分的。
小孩子们也是笑得上蹿下跳，不过很快被自家大人一下子收了，哇哇哭闹。
郝维明偶尔是去跟大哥他们一起支个杆子，到处收购，但更多时候是往山里钻，山里林子密凉快，溪水潭里可以泡澡游泳，沁心凉。
水里还有鱼，个头不小。溪沟边上，搬开石头底下是巴掌大的毛蟹，还有山里设陷阱捉斑鸠……
全搞回去吃，填了他的口腹之欲。
要是搁以后，山里这些东西少得多了，麻雀都快成保护动物了，而且出了野生动物保护法之后，他连斑鸠这些东西都不敢吃了，坚决要做个遵纪守法好公民。
终于是搞得了一只潭水里的大肥鱼，用茅草穿鳃提着，光着膀子，穿个老娘拿布条专门给缝的短裤子，老太太扎的草凉鞋，大摇大摆兴冲冲往家里走。
刚刚出了林子，上了一个田坎，就听见有好几个人在田坎上扯开嗓子喊自己名字：“维明，维明，郝家小二……”
看着几个老叔老婶吼得着急，郝维明还以为出了啥事，撒丫子跑起来，草鞋跑起来不方便，一下子把草鞋脱了拎在手上，朝着几个老树老婶那里就跑过去。
田坎间路绕来绕去的，等到人跟前，已经气喘吁吁，却见几个老叔老婶脸上全挂着笑，赶忙过来按住他肩膀，推着他赶紧往家里跑，还一边说道：“赶紧回去，你家来人了，开那啥吉普车来的，好几个人，你快点回去。”
郝维明一听竟然有吉普车来，这年头县里谁能坐的起吉普车？而且还来了好几个人。
他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等了这么久，终于是来了！
真是让老子好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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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勇立脚步一滞，整个人愣了一下。
松散无力的拳头忽然捏紧，心头一股难以压制的情绪翻涌起来。
他怎么可能想认命呢？他哪一次不是想尽办法、用尽全力想要改变什么。
但每次用尽全力又换来了什么呢？
更多的白眼，更多的辱骂，更多的挫败。
他也懊悔自己的冲动，但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那些白眼，那些充满不屑的眼神，凭什么这样对他，那有不是他的错。
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的档案被狠狠地记上了一笔，他的人生就像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他要去怎么改变这一切呢，不可能了。
他一辈子只能住在那间破瓦房里，跟自己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依旧过着完全吃不饱的日子。
他甚至后悔把“海燕”带回家，他连自己都喂不饱，竟然还以为可以养一条狗。
其实他是觉着自己能考上大学，以后应该有能力把“海燕”喂活，以后他不光可以养狗，还可以养很多条，像郝维明那样，想买狗就买狗，想吃肉就吃肉……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扇得他倒地再难爬起。
徐勇立的拳头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头垂得更低，整个人的精神显得更加萎靡，仿佛被什么抽走了心神。
郝维明看到徐勇立的神态变化，心里隐约有轮廓的想法一下子被定了下来。
现在柳坪的大包干搞不起来，整个宝源县普通人还几乎不知道大包干的消息，上面都还处于讨论阶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落实下来。
他如果要这样等待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春暖花开？
于是他也是一直在盘算是否有办法偷偷弄起来，但柳坪大队被陈长富卡得死死的，他也就一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作罢。
但就在刚刚徐勇立告诉他一切后，他心头那想法慢慢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对于徐勇立也是有风险的，而且让徐勇立一个人弄很可能弄不起来。
但他现在想让徐勇立去试试，就当是给徐勇立最后一次挣扎的机会，就算是飞蛾扑火都比徐勇立现在这样好得多。
他太了解那种毫无希望的生活了。
就算给人心里点上一根短暂就可能熄灭的火柴，都比漫长的黑暗绝望好上无数倍。
他觉得徐勇立在某些方面和自己很像。
他们都不怕阳光照在自己身上太晚，就怕身处千载暗室，完完全全看不到一点光亮。
郝维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在徐勇立心里点上一盏灯。
“徐勇立，还有一个机会，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摆脱现在的绝境，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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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勇立脚步再次一滞，一下子转过身来，看着郝维明，眼睛里闪烁着渴望之光。
他下巴有些颤抖着问道：“什……什么办法？”
郝维明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草稿纸裁成、麻绳装订的小笔记本，翻开了其中几页，上面钢笔写着几行大字，“包产到组，包产到户……只有解放生产力，才能提高农民生产积极性……”
他走到徐勇立的面前，把那几页草稿纸撕了下来。直接塞到了徐勇立的手心里，低声在徐勇立的耳边道：“如果你真是命运的抗争者，那不管你前面有什么困难，不管你能不能上大学，都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都可以做出一番成就。”
郝维明说完就转身朝陈卫东挥了下手，平淡懒散地说了一声：“卫东，回柳坪。”
陈卫东闻言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跟上了郝维明，两个人沿着小路渐行渐远。
徐勇立看了一眼手中纸条上的字，忽地一下捏紧了，抬头看向郝维明时，已只能看到郝维明背着手消失在小道的拐角处。
……
郝维明也就真没有回头，反正之前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大部分内容写在了上面，徐勇立敢不敢做，能不能做，做成什么样他都管不了了。
如果徐勇立真的有那个能力搞得起来，那是他本事，说不定整个宝源县都能被带动起来，郝维明也能早沾光，这也是他的小小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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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现在的徐勇立，如果不能勇敢地站起来，那估计一辈子也就那么死气沉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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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柳坪之后，郝维明也就恢复了之前等成绩时候的那种日子。
李大春他们倒是天天各个大队跑起来，也不光是收鸡蛋收生禽了，什么猪鬃、鸡毛鸭毛、兔子皮、车前草、过耳黄、榆皮他们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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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一些大队干部都觉得这没什么。
甚至一些大队干部的家里也都在偷偷的养，人家养管不了自己不养不是傻了吗？
小孩子天天在山上采车前草、过耳黄、蝉蜕，也不怕热，每天一大早上在山里跑，一个孩子一天能采十来斤鲜草药，晒干了也有二三斤，能卖个几毛几分的。
小孩子们也是笑得上蹿下跳，不过很快被自家大人一下子收了，哇哇哭闹。
郝维明偶尔是去跟大哥他们一起支个杆子，到处收购，但更多时候是往山里钻，山里林子密凉快，溪水潭里可以泡澡游泳，沁心凉。
水里还有鱼，个头不小。溪沟边上，搬开石头底下是巴掌大的毛蟹，还有山里设陷阱捉斑鸠……
全搞回去吃，填了他的口腹之欲。
要是搁以后，山里这些东西少得多了，麻雀都快成保护动物了，而且出了野生动物保护法之后，他连斑鸠这些东西都不敢吃了，坚决要做个遵纪守法好公民。
终于是搞得了一只潭水里的大肥鱼，用茅草穿鳃提着，光着膀子，穿个老娘拿布条专门给缝的短裤子，老太太扎的草凉鞋，大摇大摆兴冲冲往家里走。
刚刚出了林子，上了一个田坎，就听见有好几个人在田坎上扯开嗓子喊自己名字：“维明，维明，郝家小二……”
看着几个老叔老婶吼得着急，郝维明还以为出了啥事，撒丫子跑起来，草鞋跑起来不方便，一下子把草鞋脱了拎在手上，朝着几个老树老婶那里就跑过去。
田坎间路绕来绕去的，等到人跟前，已经气喘吁吁，却见几个老叔老婶脸上全挂着笑，赶忙过来按住他肩膀，推着他赶紧往家里跑，还一边说道：“赶紧回去，你家来人了，开那啥吉普车来的，好几个人，你快点回去。”
郝维明一听竟然有吉普车来，这年头县里谁能坐的起吉普车？而且还来了好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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