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风番外（第一人称）
我十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帮盗贼，明明是家徒四壁，但那帮贼人依旧将家里唯一的一升米给抢走了。
母亲将我藏在草垛里面，才侥幸逃过了一劫。可母亲的血，一直流到了我的脚边，她死前还在用眼神告诉我，示意我不要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我把母亲给埋了，希望埋的足够深，不要让野狗找到她。
在这年间，帝王昏庸，义军四起，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我唯一知道的是，街上的乞丐越来越多了，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拼命的往嘴里塞着一个刚从一帮“大哥”手里抢来的馒头，上面全都是碎屑泥土，可也顾不上许多了，我必须在那帮“大哥”追上来之前把这个馒头全部给吃完。
馒头太大了，我又吃的太急，噎在了喉咙里，拉扯的我的喉咙很疼很疼。
就在我以为我要噎死了的时候，一匹漂亮的枣红骏马走到了我的面前，从马背上递给来了一个水囊。拿着水囊的手十分的漂亮，是一双骨节分明异常修长的手，顺着手往上看，是一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的脸。
他可长的真漂亮，他身上的衣服也真好看，我想，他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吧？
我听见他冲我问了一声：“你是个乞丐吗？”
我楞楞地点了点头。
那漂亮的少年转头对另外一匹更大的枣红马上面穿铠甲的男人说道：“我要他。”
穿铠甲的男人瞥了我一眼，似乎没有什么意见，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随你”。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漂亮的男孩就是这次所有义军里面最厉害的李家军的将军的儿子，而我也被送往了军营特训，没多久成为了那个漂亮男孩的贴身随从，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他，跟着他。
他告诉我，他叫李文烨，他问我的名字，可就在我要说出自己本来的名字的时候，他却阻拦了我，摆摆手说道：“不管你从前叫什么，以后就叫行风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异议，只要能吃饱饭，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李家军很快占领了京城，李将军成了新的皇帝，李文烨成了太子，我不知道新皇帝好不好，但是李文烨，也就是我的主子，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太子。
可我发现，变成太子的他并没有很开心，反倒更加不爱说话了。
他会去很多很多的地方，他买下了京城最高的酒楼—清风楼，他让我把里面上至掌柜下至帮佣的人全都换成了东宫暗卫，这里从一个普通的酒楼，变成了买卖消息的场所。我知道，因为他有了一个弟弟，而且那个弟弟，很受他父皇的喜爱。
大婚那一日，我像往常一样抱着胳膊靠在东宫大门门框上发呆，所有的人都很忙，只有我好像没什么事。因为我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东宫的安危，但这是在皇宫里面，有十二道御林军的把守，东宫一直很安全。
据说太子的新娘是刑部尚书的独女，是全京城最漂亮、最有文采的女孩子，我也不是有意去打听这些，只是听见东宫的宫女们议论多了，也就记下了。
新娘子要来了，礼部的人将我请到了一边。太子亲自出来迎接新娘子，李文烨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高兴，因为他每次去面见他父皇的时候，也是这种淡淡的笑容。
忽然起了一阵风，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可这也不归我管呀。
新娘子的盖头被掀起了一个角，我知道那一刻我应该低下头去的，因为我站在除了太子距离新太子妃最近的位置，新娘子的脸，应该是太子的专属。可是我却愣住了，她的脸还是落入了我的眼睛里，那时候我就在想，她可真好看，比宫女说的还要好看。
东宫的热闹持续了一整天，夜里人都散去了，我坐在屋檐之上，我也喜欢坐在屋檐上，这样可以看到整个皇宫的全貌，这所黑洞洞的皇宫。
第二天清晨，太子寝殿的门打开了，太子拉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我认出了她的脸，就是昨天红盖头底下的那张脸，她似乎比昨天还要漂亮了，精致的衣裙，还有华贵的头饰，显得她整个人是那样的雍容华贵。
我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前行礼。
对于我这个突然从屋檐上跳下来的人，太子见怪不怪，但是那位太子妃，好像被吓了一跳，我听见她轻轻惊呼了一声。
太子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我，转身对他的妻子说：“这是行风，我的贴身侍卫，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去办。”
太子妃缓过神来，看着我，她竟然笑着冲我欠了欠身，说道：“以后还请行侍卫多多关照。”
这下换我惊了一下，她是尊贵的太子妃殿下，怎么可以向我行礼呢，我连忙说：“属下不敢！”
从此，我就多了一个主子—太子妃。
太子很忙，在东宫的时间并不多，我见过很多宫里的女人，她们在皇帝不见她们的时候，总是会聚到一起，互相攀比或者搞很多小动作。但这不是我要管的范畴，所以我看到也当没看到。
但是太子妃不同，她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性格，每天在东宫里面看看书，绣绣花，写写字，很少出东宫。她也不喜欢那些贵重的东西，她那些华贵的首饰，除了新婚那几天和必要的典礼，我从来没有见她戴过。
连太子都称赞她知书达理，恬淡文静。我能感受到，太子不是很爱他这位太子妃，但是他很尊重她。
太子妃经常会私下找我，但都是有关太子的事情，他最近睡的还好吗，在外面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一日，我在太子书房的屋檐上发呆，看到底下有个小婢女在冲我挥手，我认得她，她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我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到她的面前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婢女冲我福了福身子，说道：“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一听说是太子妃叫我，我竟忘了我的职责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立刻就随着那名侍女往太子妃住处而去。
刚跨进殿门，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太子妃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惊喜的冲我招手，说道：“行侍卫，你快过来！”
我一脸不解的走上前去，太子妃打开了桌上的一个砂锅，里面是一只整鸡，还有熬的浓浓的汤水。太子妃盛了一小碗递了给我，说道：“行侍卫，你尝尝看？”
我愣在了原地，随后立刻跪了下来，连忙说：“属下不敢！”
我感受到太子妃的侍女将我扶了起来，太子妃重新将那碗鸡汤递到我的手，带着一点哀求的语气说道：“行侍卫，我刚学的，你帮我尝尝好不好喝，我都不敢送给太子殿下。”
在她哀求的眼神之下，我还是端起了那碗鸡汤，我想，那应该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鸡汤了吧。
太子妃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喝完了鸡汤，期待的问道：“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属下喝过最好喝的鸡汤了。”
“真的吗？”太子妃不禁反问，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有星星，还有她手上的水泡。
我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太子妃欢喜的又重新盛了一碗，递给我说道：“那这样的话，行侍卫帮我送给太子殿下吧。”
“娘娘为何自己不去呢，殿下此刻就在书房。”我有些不解。
太子妃微微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他不喜欢我进他的书房，我也不想打扰他。”
原来我以为除了练武，我不会有别的喜欢的东西，直到我接到了帮太子妃尝她亲手做的各种汤水、吃食这项工作。每次太子妃新作了什么，她都会叫侍女来叫我先去尝一尝，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她才会请我帮忙送给太子殿下。
她总是会轻轻的跟我说：“辛苦行侍卫了。”
一日，太子去皇帝的勤政殿聊事情，我在殿外守着，我听见殿内好像在争吵着什么，皇帝似乎很生气，还砸了东西。每次太子和他的父皇呆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争吵，皇帝是真的不喜欢太子。
可就在这时，勤政殿的总管时守制走了过来，捧着一本公文，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但是又不敢进去。
我知道，没有人会在太子在勤政殿内的时候想要进去，上次有个小太监在太子在的时候进去送茶，明明是和往日水温一样的茶，皇帝偏说烫了，打了那小太监二十杖，生生要了他半条命。太子在的时候，皇帝的脾气总是格外的不好。
但这并不是我要管的，我只需要在殿外等着就好，若是太子出来的时候额角流血什么给他递上一块有创伤药的帕子就好了。
“行侍卫？”我听见有人唤了一声，转过头去一看，竟然是时守制。
我冲他欠了欠身，问道：“总管何事？”
时守制将手上的公文往我面前递了递，哀求的说道：“可否请行侍卫将这公文送进去，比较着急。”
我知道，因为我是太子的人，皇帝就算是发怒，应该也不会找我开刀，所以时守制找上了我，我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
刚进勤政殿，皇帝果然在发脾气，太子跪在地上，承受着他父亲的雷霆之怒。
我听见皇帝在怒吼着什么“好一个苏家，这皇位是不是该他家的了”。太子跪在地上没有说什么，我走上前去将公文放在桌子的一角，皇帝沉浸在他的愤怒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我恭敬的退了下去。
就在我要转身离开勤政殿的时候，我听见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突然说了一句：“儿臣得知，靖州守备白鹤云与苏家相交甚深，将此人放在边关要地恐怕不合适，不如将其也调回京城，这样也好管束。”
我不禁觉得奇怪，太子鲜少会主动过问太多朝政之事，一般都是皇帝让他做什么他才会做什么，尤其是官员迁调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我想近日太子一定是太忙了，居然把这种事情都给忽略了。
可是我以为太子只是一时糊涂的事情，此后却一直没有停歇，他好像很关心那个靖州守备的事情，问我他们一家何时入京，我告诉了他一个时间，那一天，太子早早的就出了宫，在清风楼喝了一早上的茶，直到，他看到了一个小姑娘，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太子笑了，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笑过，就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姑娘实在是太不小心了，看马戏的时候，居然让小偷偷了钱袋子，太子皱了皱眉头，让我帮忙去追，我帮那位姑娘追回了钱袋子，太子也下了楼，但是他却对那位姑娘装作完全不认识一样，显然那位姑娘也不认识他，道了谢就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姑娘就是靖州守备白鹤云的小女儿，叫白舒窈。
太子似乎很喜欢他，经常让我却打听有关她的事情，就在我告诉他，白家和苏家快要结亲的时候，他将书房里面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全都砸了，我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幅画，上面就是白家的那个小女儿。
后来太子总是故意在那位白小姐和苏公子有约的时候，将苏公子约到东宫里面来，还经常故意去街上等那位白小姐。我感觉到了危险，因为每次太子和那位白小姐呆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再后来边境动乱，皇帝的身体也不好，太子却让我把这些消息全都泄露给皇帝的宠妃，贤妃娘娘。很快，贤妃娘娘的兄长就借口身体有问题，不能上战场，朝中能够平叛的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苏家。
我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去洪州调查水患的事情要带上白小姐，直到那天太子问我快不快乐，我想这段洪州的时光他应该是最快乐的吧。
我们一直担心和防备的事情终于到来了，六皇子和他的母亲一族夺取皇位，我在洪州蹲守了很久，抓到了他们的同党，太子一举铲除了六皇子的所有党羽，可是皇帝却下了一道圣旨，以同党罪杀了白小姐的全族。太子从承乾殿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时候，他让我赶快去拦截那道圣旨，我也吓了一跳，策马疾驰而去，可当我赶到的时候，白家最后一个侍女，也就是我认识的那个玉儿，倒在了血魄当中。
我本来以为，那个苏家公子死了，太子有那么喜欢白小姐，白小姐应该会和太子在一起吧，可当我看到一地的白家尸体的时候，我知道，在也不可能了。
太子成了新皇帝，白小姐被他关在东宫里面，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皇帝去处理，但是每天晚上，我还是会陪着他去东宫的门口站一会。
皇帝和皇后第一次起冲突，就是因为皇后放走了白小姐，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帝那般样子，他放佛要杀了皇后，我想着，如果皇帝真的要杀皇后的话，我应该会叛主的吧。
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放开了皇后，我从皇后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绝望。
皇帝通过各种手段，还是找到了白小姐，可是白小姐却毅然决然的跳下了山崖，我想我如果没有冲上去拉着皇帝的话，他一定也跳下去了。
可幸运的是，皇帝还是找到了白小姐，而且白小姐失忆了，这对皇帝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他将白小姐藏在了当初洪州水灾建造的水街的千灯阁里面。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么温柔的对待一个人，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给她一样。可怜的皇后，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用这个词来形容她，毕竟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帝对白小姐撒了个弥天大谎，他将白小姐无形的困在这千灯阁，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罢朝、离京……一系列的事情，就为了和白小姐能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
后来，他还娶了白小姐，用正妻之礼，还给了她凤冠。
大婚那一日，皇帝邀请了水街所有的百姓前来观礼，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我知道，皇后全程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她不但没有哭闹，反而还帮了皇帝许多。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个样子，她不是最爱皇帝的吗？
再后来，白小姐怀孕了，皇帝非常的开心，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可好景不长，白小姐又被歹人劫去了，皇帝动用了京城一切可以动用的人马，连夜找寻，我想，劫持白小姐的人，一定死定了。
白小姐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了，皇帝很伤心，行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伤心，仿佛一切皇帝从前没有的情绪，现在都因为白小姐出现在了这位帝王的身上。
后来得知，是郑妃娘娘谋害了白小姐，皇帝用最羞辱的办法囚禁了她，没有几日，郑妃娘娘就在自己的宫殿当中自尽了。她不得不死，只有她死了，她的家族才能安全。
白小姐醒来之后，得知孩子没了，又得知皇帝一直骗她的事情，她再也不愿意给皇帝一个好脸色。皇帝很苦恼，为了她酗酒，罢朝，神魂颠倒，甚至为了白小姐的一句话，与整个朝廷对抗，带白小姐去祭天。
我找到了皇后，那个已经在深宫之中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女人。
我知道，白小姐孩子的事情，一定与她有关。白小姐身边的小桃，那个纯真无邪的姑娘，她特别喜欢打络子，但是我在皇后的宫中，看到过一摸一样的络子，洪州的一个小女佣怎么会跟堂堂的皇后娘娘有关系，而且当初白小姐被劫持，就是因为小桃。贤妃死前承认自己所有的罪行，唯独不承认她曾经伤害过白小姐的孩子。
我希望皇后能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
到了皇后殿中的时候，她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对于白小姐的事情，她供认不讳。可是我真的无法想象，一个我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人，那个永远都是宁静美好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她明知道我不会跟皇帝揭发她的事情，但这无形之中也是对皇帝的一种背叛。我告诉她，我永远不会再来她的宫殿了，这便当是我最后一次再为他做些什么吧。
后来皇后娘娘挺着大肚子去过皇帝那边很多次，但是皇帝均没有再见她，看见她落寞的背影，我的心，还是揪的疼。
皇帝软禁了她，我想皇帝早就猜到了事情真正的背后之人是谁，只不过他跟我一样，都无法相信这样残忍的事情，是那样端庄美好了的人做出来的。直到小桃，不，纸鸢重新回来，说出了一切。
皇帝没有杀她，我想皇帝应该多多少少还是顾念他们多年的夫妻之情的。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皇帝再也无法忍受。
白小姐从泰山回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和谐的与皇帝相处，日子放佛回到了他们刚成婚那一会，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直到在洪州第三年的上元灯节。
皇帝让我准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孔明灯，他想要和白小姐重归就好，我负责帮他在约定的时间里面放这些灯。可是当我按照约定将灯全部放了之后回到千灯阁，却看到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我想要闯进去，却发现火势太大了，根本连靠近都不能。
当时我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皇帝和白小姐都在里面！
火势小了一点之后，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紫苏，我接近疯狂的质问她，为什么不保护在白小姐的身边，紫苏只是一味地哭，话都说不清楚。
可就在人们清理着千灯阁的灰烬的时候，皇帝突然出现了，他完好无损，只是有些狼狈。他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千灯阁，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我陪皇帝回到了京城，他对外宣布，皇贵妃白氏染了恶疾，不幸薨逝，并且追封她为皇后，葬进了自己的陵寝。我知道，这对于后宫的那位皇后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可是她没哭没闹，静静地待在她的宫里，悄无声息。
回到皇宫的那一夜，皇帝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我，自己一个人待在承乾殿内，我在门外守卫了一夜，我听见殿内的痛哭声整整一夜未停。
第二天，皇帝叫人进去伺候，除了他那已经不能说话的喉咙和满殿的酒味，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戎夷、肃朝纲、拓疆土，皇帝以更铁血的手腕，将整个大梁治理的井井有条。那位嘉惠皇后，彷佛成了历史的一颗沙粒，没有人再提起。
开春不久，皇后诞下了一位皇子，举国欢庆，皇帝给皇子赐名为稷，这是一个好名字，因为我记得，白小姐的孩子，也是叫这个名字。但是皇帝却从来没有去看过一眼皇后的孩子，虽然解了皇后的禁足，但是依旧从来不见皇后。
若不是小皇子时常在宫中走动，我觉得，整个皇宫应该没有多少人记得还有一位皇后吧。
最后一次听到皇后的消息，是她去世了，是自杀，吞金自杀。吞金的人死前会腹痛如刀绞数个时辰，很痛苦，她选择了这样痛苦的方式，想必是为了赎她得一些罪过吧。
皇帝将皇后葬入了妃陵，这恐怕是历史上都几乎没有的，但是皇后一直想要保护的人，她的孩子，在她死后不久，就被封为了太子。
我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吧。
我渐渐做成了整个大梁权势最高的将军，为皇帝南征北战。皇帝并不像当初忌惮苏家那样忌惮我，因为我终生未娶，没有子嗣，甚至没有亲人。
皇帝依旧每年还是会去泰山祭天，而去泰山最安全、最近的路就是要经过洪州，但是皇帝却再也没有去过千灯阁。尽管千灯阁在那场大火以后已经修缮一新，和从前相比更加的富丽堂皇。
但是千灯阁没有主子，只有一帮旧仆在打扫看顾。
最后一年去泰山的时候，皇帝已经病的很重了，舟车劳顿让他受尽了苦楚，在回程经过洪州的时候，皇帝不得已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这次，他没有再抗拒去千灯阁。随行的所有人都被他拦在了千灯阁外，只有我和紫苏陪着他进去，甚至连太子都被先遣回了京城。
当初的管家早就已经去世了，仆人也都变成了老人。皇帝登上了青鸟楼，看着一望无际的水街，比从前繁荣了数十倍都不止。
皇帝虽然不来洪州，但是却时刻记挂着洪州，什么财力、物力、人力都紧着洪州，数十载的发展，洪州已然都已经超越了京城，成为大梁最繁华的州城。
紫苏从外面推门进来，皇帝愣了一下，看着窗外的石榴树，问道：“舒窈回来了？”
紫苏没敢再回答，我和她一起退了出去。
听到屋内半天没有动静，推门进去的时候，皇帝已经长眠在了窗前的贵妃榻上，手上握着白小姐留下来的香囊，石榴花散落了一地。紫苏走上前去将大开着、还在轻轻摇晃的窗户关好，重新回到皇帝的面前，重重的叩拜了下去。
我走出千灯阁，宣布：“皇帝驾崩了！”
没有多久，我也病了，我知道，我即将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
照顾的丫头粗心，走的时候窗户都没有关好，将桌子上盖着的一块锦缎吹起了一个角，我看到了那日东宫大婚，被风吹起的新娘的盖头，我知道，我应该闭起眼睛的，这次，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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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将我藏在草垛里面，才侥幸逃过了一劫。可母亲的血，一直流到了我的脚边，她死前还在用眼神告诉我，示意我不要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我把母亲给埋了，希望埋的足够深，不要让野狗找到她。
在这年间，帝王昏庸，义军四起，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我唯一知道的是，街上的乞丐越来越多了，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拼命的往嘴里塞着一个刚从一帮“大哥”手里抢来的馒头，上面全都是碎屑泥土，可也顾不上许多了，我必须在那帮“大哥”追上来之前把这个馒头全部给吃完。
馒头太大了，我又吃的太急，噎在了喉咙里，拉扯的我的喉咙很疼很疼。
就在我以为我要噎死了的时候，一匹漂亮的枣红骏马走到了我的面前，从马背上递给来了一个水囊。拿着水囊的手十分的漂亮，是一双骨节分明异常修长的手，顺着手往上看，是一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的脸。
他可长的真漂亮，他身上的衣服也真好看，我想，他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吧？
我听见他冲我问了一声：“你是个乞丐吗？”
我楞楞地点了点头。
那漂亮的少年转头对另外一匹更大的枣红马上面穿铠甲的男人说道：“我要他。”
穿铠甲的男人瞥了我一眼，似乎没有什么意见，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随你”。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漂亮的男孩就是这次所有义军里面最厉害的李家军的将军的儿子，而我也被送往了军营特训，没多久成为了那个漂亮男孩的贴身随从，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他，跟着他。
他告诉我，他叫李文烨，他问我的名字，可就在我要说出自己本来的名字的时候，他却阻拦了我，摆摆手说道：“不管你从前叫什么，以后就叫行风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异议，只要能吃饱饭，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李家军很快占领了京城，李将军成了新的皇帝，李文烨成了太子，我不知道新皇帝好不好，但是李文烨，也就是我的主子，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太子。
可我发现，变成太子的他并没有很开心，反倒更加不爱说话了。
他会去很多很多的地方，他买下了京城最高的酒楼—清风楼，他让我把里面上至掌柜下至帮佣的人全都换成了东宫暗卫，这里从一个普通的酒楼，变成了买卖消息的场所。我知道，因为他有了一个弟弟，而且那个弟弟，很受他父皇的喜爱。
大婚那一日，我像往常一样抱着胳膊靠在东宫大门门框上发呆，所有的人都很忙，只有我好像没什么事。因为我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东宫的安危，但这是在皇宫里面，有十二道御林军的把守，东宫一直很安全。
据说太子的新娘是刑部尚书的独女，是全京城最漂亮、最有文采的女孩子，我也不是有意去打听这些，只是听见东宫的宫女们议论多了，也就记下了。
新娘子要来了，礼部的人将我请到了一边。太子亲自出来迎接新娘子，李文烨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高兴，因为他每次去面见他父皇的时候，也是这种淡淡的笑容。
忽然起了一阵风，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可这也不归我管呀。
新娘子的盖头被掀起了一个角，我知道那一刻我应该低下头去的，因为我站在除了太子距离新太子妃最近的位置，新娘子的脸，应该是太子的专属。可是我却愣住了，她的脸还是落入了我的眼睛里，那时候我就在想，她可真好看，比宫女说的还要好看。
东宫的热闹持续了一整天，夜里人都散去了，我坐在屋檐之上，我也喜欢坐在屋檐上，这样可以看到整个皇宫的全貌，这所黑洞洞的皇宫。
第二天清晨，太子寝殿的门打开了，太子拉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我认出了她的脸，就是昨天红盖头底下的那张脸，她似乎比昨天还要漂亮了，精致的衣裙，还有华贵的头饰，显得她整个人是那样的雍容华贵。
我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前行礼。
对于我这个突然从屋檐上跳下来的人，太子见怪不怪，但是那位太子妃，好像被吓了一跳，我听见她轻轻惊呼了一声。
太子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我，转身对他的妻子说：“这是行风，我的贴身侍卫，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去办。”
太子妃缓过神来，看着我，她竟然笑着冲我欠了欠身，说道：“以后还请行侍卫多多关照。”
这下换我惊了一下，她是尊贵的太子妃殿下，怎么可以向我行礼呢，我连忙说：“属下不敢！”
从此，我就多了一个主子—太子妃。
太子很忙，在东宫的时间并不多，我见过很多宫里的女人，她们在皇帝不见她们的时候，总是会聚到一起，互相攀比或者搞很多小动作。但这不是我要管的范畴，所以我看到也当没看到。
但是太子妃不同，她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性格，每天在东宫里面看看书，绣绣花，写写字，很少出东宫。她也不喜欢那些贵重的东西，她那些华贵的首饰，除了新婚那几天和必要的典礼，我从来没有见她戴过。
连太子都称赞她知书达理，恬淡文静。我能感受到，太子不是很爱他这位太子妃，但是他很尊重她。
太子妃经常会私下找我，但都是有关太子的事情，他最近睡的还好吗，在外面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一日，我在太子书房的屋檐上发呆，看到底下有个小婢女在冲我挥手，我认得她，她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我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到她的面前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婢女冲我福了福身子，说道：“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一听说是太子妃叫我，我竟忘了我的职责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立刻就随着那名侍女往太子妃住处而去。
刚跨进殿门，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太子妃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惊喜的冲我招手，说道：“行侍卫，你快过来！”
我一脸不解的走上前去，太子妃打开了桌上的一个砂锅，里面是一只整鸡，还有熬的浓浓的汤水。太子妃盛了一小碗递了给我，说道：“行侍卫，你尝尝看？”
我愣在了原地，随后立刻跪了下来，连忙说：“属下不敢！”
我感受到太子妃的侍女将我扶了起来，太子妃重新将那碗鸡汤递到我的手，带着一点哀求的语气说道：“行侍卫，我刚学的，你帮我尝尝好不好喝，我都不敢送给太子殿下。”
在她哀求的眼神之下，我还是端起了那碗鸡汤，我想，那应该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鸡汤了吧。
太子妃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喝完了鸡汤，期待的问道：“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属下喝过最好喝的鸡汤了。”
“真的吗？”太子妃不禁反问，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有星星，还有她手上的水泡。
我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太子妃欢喜的又重新盛了一碗，递给我说道：“那这样的话，行侍卫帮我送给太子殿下吧。”
“娘娘为何自己不去呢，殿下此刻就在书房。”我有些不解。
太子妃微微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他不喜欢我进他的书房，我也不想打扰他。”
原来我以为除了练武，我不会有别的喜欢的东西，直到我接到了帮太子妃尝她亲手做的各种汤水、吃食这项工作。每次太子妃新作了什么，她都会叫侍女来叫我先去尝一尝，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她才会请我帮忙送给太子殿下。
她总是会轻轻的跟我说：“辛苦行侍卫了。”
一日，太子去皇帝的勤政殿聊事情，我在殿外守着，我听见殿内好像在争吵着什么，皇帝似乎很生气，还砸了东西。每次太子和他的父皇呆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争吵，皇帝是真的不喜欢太子。
可就在这时，勤政殿的总管时守制走了过来，捧着一本公文，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但是又不敢进去。
我知道，没有人会在太子在勤政殿内的时候想要进去，上次有个小太监在太子在的时候进去送茶，明明是和往日水温一样的茶，皇帝偏说烫了，打了那小太监二十杖，生生要了他半条命。太子在的时候，皇帝的脾气总是格外的不好。
但这并不是我要管的，我只需要在殿外等着就好，若是太子出来的时候额角流血什么给他递上一块有创伤药的帕子就好了。
“行侍卫？”我听见有人唤了一声，转过头去一看，竟然是时守制。
我冲他欠了欠身，问道：“总管何事？”
时守制将手上的公文往我面前递了递，哀求的说道：“可否请行侍卫将这公文送进去，比较着急。”
我知道，因为我是太子的人，皇帝就算是发怒，应该也不会找我开刀，所以时守制找上了我，我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
刚进勤政殿，皇帝果然在发脾气，太子跪在地上，承受着他父亲的雷霆之怒。
我听见皇帝在怒吼着什么“好一个苏家，这皇位是不是该他家的了”。太子跪在地上没有说什么，我走上前去将公文放在桌子的一角，皇帝沉浸在他的愤怒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我恭敬的退了下去。
就在我要转身离开勤政殿的时候，我听见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突然说了一句：“儿臣得知，靖州守备白鹤云与苏家相交甚深，将此人放在边关要地恐怕不合适，不如将其也调回京城，这样也好管束。”
我不禁觉得奇怪，太子鲜少会主动过问太多朝政之事，一般都是皇帝让他做什么他才会做什么，尤其是官员迁调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我想近日太子一定是太忙了，居然把这种事情都给忽略了。
可是我以为太子只是一时糊涂的事情，此后却一直没有停歇，他好像很关心那个靖州守备的事情，问我他们一家何时入京，我告诉了他一个时间，那一天，太子早早的就出了宫，在清风楼喝了一早上的茶，直到，他看到了一个小姑娘，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太子笑了，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笑过，就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姑娘实在是太不小心了，看马戏的时候，居然让小偷偷了钱袋子，太子皱了皱眉头，让我帮忙去追，我帮那位姑娘追回了钱袋子，太子也下了楼，但是他却对那位姑娘装作完全不认识一样，显然那位姑娘也不认识他，道了谢就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姑娘就是靖州守备白鹤云的小女儿，叫白舒窈。
太子似乎很喜欢他，经常让我却打听有关她的事情，就在我告诉他，白家和苏家快要结亲的时候，他将书房里面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全都砸了，我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幅画，上面就是白家的那个小女儿。
后来太子总是故意在那位白小姐和苏公子有约的时候，将苏公子约到东宫里面来，还经常故意去街上等那位白小姐。我感觉到了危险，因为每次太子和那位白小姐呆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再后来边境动乱，皇帝的身体也不好，太子却让我把这些消息全都泄露给皇帝的宠妃，贤妃娘娘。很快，贤妃娘娘的兄长就借口身体有问题，不能上战场，朝中能够平叛的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苏家。
我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去洪州调查水患的事情要带上白小姐，直到那天太子问我快不快乐，我想这段洪州的时光他应该是最快乐的吧。
我们一直担心和防备的事情终于到来了，六皇子和他的母亲一族夺取皇位，我在洪州蹲守了很久，抓到了他们的同党，太子一举铲除了六皇子的所有党羽，可是皇帝却下了一道圣旨，以同党罪杀了白小姐的全族。太子从承乾殿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时候，他让我赶快去拦截那道圣旨，我也吓了一跳，策马疾驰而去，可当我赶到的时候，白家最后一个侍女，也就是我认识的那个玉儿，倒在了血魄当中。
我本来以为，那个苏家公子死了，太子有那么喜欢白小姐，白小姐应该会和太子在一起吧，可当我看到一地的白家尸体的时候，我知道，在也不可能了。
太子成了新皇帝，白小姐被他关在东宫里面，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皇帝去处理，但是每天晚上，我还是会陪着他去东宫的门口站一会。
皇帝和皇后第一次起冲突，就是因为皇后放走了白小姐，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帝那般样子，他放佛要杀了皇后，我想着，如果皇帝真的要杀皇后的话，我应该会叛主的吧。
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放开了皇后，我从皇后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绝望。
皇帝通过各种手段，还是找到了白小姐，可是白小姐却毅然决然的跳下了山崖，我想我如果没有冲上去拉着皇帝的话，他一定也跳下去了。
可幸运的是，皇帝还是找到了白小姐，而且白小姐失忆了，这对皇帝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他将白小姐藏在了当初洪州水灾建造的水街的千灯阁里面。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么温柔的对待一个人，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给她一样。可怜的皇后，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用这个词来形容她，毕竟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帝对白小姐撒了个弥天大谎，他将白小姐无形的困在这千灯阁，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罢朝、离京……一系列的事情，就为了和白小姐能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
后来，他还娶了白小姐，用正妻之礼，还给了她凤冠。
大婚那一日，皇帝邀请了水街所有的百姓前来观礼，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我知道，皇后全程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她不但没有哭闹，反而还帮了皇帝许多。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个样子，她不是最爱皇帝的吗？
再后来，白小姐怀孕了，皇帝非常的开心，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可好景不长，白小姐又被歹人劫去了，皇帝动用了京城一切可以动用的人马，连夜找寻，我想，劫持白小姐的人，一定死定了。
白小姐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了，皇帝很伤心，行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伤心，仿佛一切皇帝从前没有的情绪，现在都因为白小姐出现在了这位帝王的身上。
后来得知，是郑妃娘娘谋害了白小姐，皇帝用最羞辱的办法囚禁了她，没有几日，郑妃娘娘就在自己的宫殿当中自尽了。她不得不死，只有她死了，她的家族才能安全。
白小姐醒来之后，得知孩子没了，又得知皇帝一直骗她的事情，她再也不愿意给皇帝一个好脸色。皇帝很苦恼，为了她酗酒，罢朝，神魂颠倒，甚至为了白小姐的一句话，与整个朝廷对抗，带白小姐去祭天。
我找到了皇后，那个已经在深宫之中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女人。
我知道，白小姐孩子的事情，一定与她有关。白小姐身边的小桃，那个纯真无邪的姑娘，她特别喜欢打络子，但是我在皇后的宫中，看到过一摸一样的络子，洪州的一个小女佣怎么会跟堂堂的皇后娘娘有关系，而且当初白小姐被劫持，就是因为小桃。贤妃死前承认自己所有的罪行，唯独不承认她曾经伤害过白小姐的孩子。
我希望皇后能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
到了皇后殿中的时候，她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对于白小姐的事情，她供认不讳。可是我真的无法想象，一个我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人，那个永远都是宁静美好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她明知道我不会跟皇帝揭发她的事情，但这无形之中也是对皇帝的一种背叛。我告诉她，我永远不会再来她的宫殿了，这便当是我最后一次再为他做些什么吧。
后来皇后娘娘挺着大肚子去过皇帝那边很多次，但是皇帝均没有再见她，看见她落寞的背影，我的心，还是揪的疼。
皇帝软禁了她，我想皇帝早就猜到了事情真正的背后之人是谁，只不过他跟我一样，都无法相信这样残忍的事情，是那样端庄美好了的人做出来的。直到小桃，不，纸鸢重新回来，说出了一切。
皇帝没有杀她，我想皇帝应该多多少少还是顾念他们多年的夫妻之情的。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皇帝再也无法忍受。
白小姐从泰山回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和谐的与皇帝相处，日子放佛回到了他们刚成婚那一会，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直到在洪州第三年的上元灯节。
皇帝让我准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孔明灯，他想要和白小姐重归就好，我负责帮他在约定的时间里面放这些灯。可是当我按照约定将灯全部放了之后回到千灯阁，却看到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我想要闯进去，却发现火势太大了，根本连靠近都不能。
当时我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皇帝和白小姐都在里面！
火势小了一点之后，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紫苏，我接近疯狂的质问她，为什么不保护在白小姐的身边，紫苏只是一味地哭，话都说不清楚。
可就在人们清理着千灯阁的灰烬的时候，皇帝突然出现了，他完好无损，只是有些狼狈。他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千灯阁，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我陪皇帝回到了京城，他对外宣布，皇贵妃白氏染了恶疾，不幸薨逝，并且追封她为皇后，葬进了自己的陵寝。我知道，这对于后宫的那位皇后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可是她没哭没闹，静静地待在她的宫里，悄无声息。
回到皇宫的那一夜，皇帝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我，自己一个人待在承乾殿内，我在门外守卫了一夜，我听见殿内的痛哭声整整一夜未停。
第二天，皇帝叫人进去伺候，除了他那已经不能说话的喉咙和满殿的酒味，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戎夷、肃朝纲、拓疆土，皇帝以更铁血的手腕，将整个大梁治理的井井有条。那位嘉惠皇后，彷佛成了历史的一颗沙粒，没有人再提起。
开春不久，皇后诞下了一位皇子，举国欢庆，皇帝给皇子赐名为稷，这是一个好名字，因为我记得，白小姐的孩子，也是叫这个名字。但是皇帝却从来没有去看过一眼皇后的孩子，虽然解了皇后的禁足，但是依旧从来不见皇后。
若不是小皇子时常在宫中走动，我觉得，整个皇宫应该没有多少人记得还有一位皇后吧。
最后一次听到皇后的消息，是她去世了，是自杀，吞金自杀。吞金的人死前会腹痛如刀绞数个时辰，很痛苦，她选择了这样痛苦的方式，想必是为了赎她得一些罪过吧。
皇帝将皇后葬入了妃陵，这恐怕是历史上都几乎没有的，但是皇后一直想要保护的人，她的孩子，在她死后不久，就被封为了太子。
我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吧。
我渐渐做成了整个大梁权势最高的将军，为皇帝南征北战。皇帝并不像当初忌惮苏家那样忌惮我，因为我终生未娶，没有子嗣，甚至没有亲人。
皇帝依旧每年还是会去泰山祭天，而去泰山最安全、最近的路就是要经过洪州，但是皇帝却再也没有去过千灯阁。尽管千灯阁在那场大火以后已经修缮一新，和从前相比更加的富丽堂皇。
但是千灯阁没有主子，只有一帮旧仆在打扫看顾。
最后一年去泰山的时候，皇帝已经病的很重了，舟车劳顿让他受尽了苦楚，在回程经过洪州的时候，皇帝不得已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这次，他没有再抗拒去千灯阁。随行的所有人都被他拦在了千灯阁外，只有我和紫苏陪着他进去，甚至连太子都被先遣回了京城。
当初的管家早就已经去世了，仆人也都变成了老人。皇帝登上了青鸟楼，看着一望无际的水街，比从前繁荣了数十倍都不止。
皇帝虽然不来洪州，但是却时刻记挂着洪州，什么财力、物力、人力都紧着洪州，数十载的发展，洪州已然都已经超越了京城，成为大梁最繁华的州城。
紫苏从外面推门进来，皇帝愣了一下，看着窗外的石榴树，问道：“舒窈回来了？”
紫苏没敢再回答，我和她一起退了出去。
听到屋内半天没有动静，推门进去的时候，皇帝已经长眠在了窗前的贵妃榻上，手上握着白小姐留下来的香囊，石榴花散落了一地。紫苏走上前去将大开着、还在轻轻摇晃的窗户关好，重新回到皇帝的面前，重重的叩拜了下去。
我走出千灯阁，宣布：“皇帝驾崩了！”
没有多久，我也病了，我知道，我即将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
照顾的丫头粗心，走的时候窗户都没有关好，将桌子上盖着的一块锦缎吹起了一个角，我看到了那日东宫大婚，被风吹起的新娘的盖头，我知道，我应该闭起眼睛的，这次，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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