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闺离心
待回到房中，惜晨为她整理今日换下的衣服鞋子，“小姐，今日和霍先生去了何处，怎好不叫我或是慕朝跟着。”
江毓岚在梳妆桌前，对镜而坐，心神尚在温嬷嬷与大温氏的事情上，并没听见丫鬟说了什么。
慕朝打了洗脸水进来，对惜晨会心笑了笑，“小姐，这会儿是还在想念霍先生吧。”
丫鬟们的一阵嬉笑，让江毓岚恍惚回过神，双颊如艳霞绯红，责怪道：“尽大胆胡说！”
慕朝懂分寸，稍稍收敛了笑意，道：“是，大小姐今日是随赵小姐出去了。”
江毓岚慎重道：“慕朝，惜晨，关于霍先生的事，切莫要提了。如今，府中高堂不睦，做儿女的怎好只顾自己。”
惜晨张罗着明天的服饰，闻言，回头与慕朝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半跪在江毓岚面前，一齐道：“大小姐，都是奴婢不是。”
江毓岚一手扶起一个丫鬟，宽和道：“你们都是我身旁最亲近的人，凡事我从不苛待你们，可此事上还需隐秘。此次外出，我未带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前去，也是因为这一层。”
慕朝道：“大小姐待我们好，我们自然是听大小姐的。只是霍先生何时才能前来提亲，大小姐与霍先生的亲事在老爷夫人处儿订下来，今后便不必再这般隐秘谨慎。”
在慕朝心底，大小姐和霍先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理应在一起，老爷夫人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惜晨微微笑了笑：“若是真的这般简单，霍先生又何必辞去学堂西席的安稳之职，跑去投军，入江淮大营赵将军麾下效命呢。霍先生这般正是为了博个远大前程，好让老爷夫人对婚事无挑剔，放心地将小姐下嫁。”
江毓岚微微诧异，心底浮升一丝不悦，“你也觉得我是下嫁……”
惜晨耿直道：“天下文才出兰溪，这话前朝就有。兰溪文臣世家中便是我们江氏首居，霍先生虽世代戎马，可在兰溪江氏的名声前，霍先生确实是低了……”
江毓岚闭了闭眼，有心无力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会不懂，只是……”
忽然，外头院子守夜的小丫鬟进来禀报，二小姐来了。
惜晨拉起一旁讷讷的慕朝，道：“是二小姐来了，看来也是想问问夫人怎样了。”
很快屋内走进来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头梳双月髻，一袭秋香色的衣裙，眉目如画，娇弱青涩，不及江毓岚的相貌清丽温婉，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得雅致与忧愁，显得楚楚动人。
瞧见她眼圈泛红，江毓岚忙上前，牵着她在塌上坐下，担忧问：“秋儿，已经这么晚了，怎好再过来，你的身体……不怕病了？”
江毓秋含泪，弱弱道：“姐姐，看过母亲了吗？温嬷嬷嫌我，我也不敢入房便回来了。听说姐姐去探望过母亲，我特意过来……”
江毓岚看着眼前的胞妹，暗自叹了口气，幼妹体弱多病，人又敏感多愁，温嬷嬷本意应不是嫌弃，只是这妹子遇事只会哭泣，到了母亲面前，还未说话便先抹泪，于母亲反倒不像有安慰之意。
“这么晚何必特意过来，差个丫鬟过来，我与她说便是。”
“姐姐，母亲是不是不愿见我？”江毓秋忽然垂泪问道。
江毓岚怔了怔，道：“自然不是。”
“那为何？姐姐见了母亲，而母亲却不愿见我。”江毓秋愁上心头，还添了一把愤闷不解。
江毓岚有些无措，睁大了眼睛盛满疑惑地看着她。
惜晨开口道：“二小姐怎可这样想？大小姐前去探望，连坐都未坐，温嬷嬷便说夜深让大小姐先回来。温嬷嬷想来是觉得夫人难过，精神也不嘉，儿女跟前问候是安慰，能及早休息是比这问候要好些。再说，二小姐您身子娇弱，夫人自然是记挂，便也不愿惹二小姐一块伤心，才让二小姐先回去的。二小姐怎不记念夫人待您的好呢。”
江毓秋失神，像是凝想片刻，方悠悠道：“是我多心了。”
江毓岚忧虑地抚着妹妹的肩膀，道：“秋儿，你切莫多愁善感，如今父母亲正是不睦，做儿女的怎还嗔怪起母亲呢。”
江毓秋面色白了白，咬唇道：“我懂得，是我错了，不够体贴母亲。可我就是想见见母亲呀……”
江毓岚劝解道：“明日一早，母亲精神好些了，姐姐陪你一块去向母亲请安吧。今夜确实是太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江毓秋双眸怯怯，又问了一句：“大姐姐可知父母亲为何事争吵？”
江毓岚不知详情，猜也是和外祖家有关，叹道：“父亲一向不喜外祖家插手江家的事务，如今又是母亲管家，想来是不知何事被迁怒了吧。”
江毓秋天真道：“那母亲为何不求祖母？”
老夫人便是姓温，若不是她多年来的纵容与姑息，温氏怎会将手伸得这般长。
江毓岚淡淡道：“父母亲不过是小小争吵，若只是误会，怎好再去叨扰祖母，让祖母一并烦忧。”
江毓秋顿了顿，道：“我果真是不如姐姐识大体，一味只懂讨饶……”
江毓岚疲惫地揉了揉额，道：“此事，明日我们见了母亲再说吧。”
事已至此，江毓秋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慕朝惜晨一起送江毓秋出去，回来后见江毓岚清丽面孔莫名肃然，让人不敢言其他。
江毓岚洗漱后便睡下了，看着房顶的层层帷幔。
从何时起，连自己的胞妹也学会与自己虚与委蛇，小心翼翼地探听虚实？她何须如此，又何必如此？是因为母亲见了自己，却未见她，为了取得母亲重视，所以她才会如此幼稚而浅显的句句心机谋问？
想来秋儿和自己是一母同胞，在母亲面前争出个长短轻厚，又有何意义？秋儿想母亲疼惜怜爱，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自己对秋儿产生芥蒂之心，那自己且不是白白年长了秋儿许多岁。
再念起，兰溪河畔的熠熠花灯，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霍郎，江毓岚心底便是浮起了无边的暖意与满足。此生能遇见真心所爱之人，自己已是幸运，何必再去计较其他。
枕得一梦满景华，随风直到千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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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毓岚在梳妆桌前，对镜而坐，心神尚在温嬷嬷与大温氏的事情上，并没听见丫鬟说了什么。
慕朝打了洗脸水进来，对惜晨会心笑了笑，“小姐，这会儿是还在想念霍先生吧。”
丫鬟们的一阵嬉笑，让江毓岚恍惚回过神，双颊如艳霞绯红，责怪道：“尽大胆胡说！”
慕朝懂分寸，稍稍收敛了笑意，道：“是，大小姐今日是随赵小姐出去了。”
江毓岚慎重道：“慕朝，惜晨，关于霍先生的事，切莫要提了。如今，府中高堂不睦，做儿女的怎好只顾自己。”
惜晨张罗着明天的服饰，闻言，回头与慕朝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半跪在江毓岚面前，一齐道：“大小姐，都是奴婢不是。”
江毓岚一手扶起一个丫鬟，宽和道：“你们都是我身旁最亲近的人，凡事我从不苛待你们，可此事上还需隐秘。此次外出，我未带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前去，也是因为这一层。”
慕朝道：“大小姐待我们好，我们自然是听大小姐的。只是霍先生何时才能前来提亲，大小姐与霍先生的亲事在老爷夫人处儿订下来，今后便不必再这般隐秘谨慎。”
在慕朝心底，大小姐和霍先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理应在一起，老爷夫人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惜晨微微笑了笑：“若是真的这般简单，霍先生又何必辞去学堂西席的安稳之职，跑去投军，入江淮大营赵将军麾下效命呢。霍先生这般正是为了博个远大前程，好让老爷夫人对婚事无挑剔，放心地将小姐下嫁。”
江毓岚微微诧异，心底浮升一丝不悦，“你也觉得我是下嫁……”
惜晨耿直道：“天下文才出兰溪，这话前朝就有。兰溪文臣世家中便是我们江氏首居，霍先生虽世代戎马，可在兰溪江氏的名声前，霍先生确实是低了……”
江毓岚闭了闭眼，有心无力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会不懂，只是……”
忽然，外头院子守夜的小丫鬟进来禀报，二小姐来了。
惜晨拉起一旁讷讷的慕朝，道：“是二小姐来了，看来也是想问问夫人怎样了。”
很快屋内走进来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头梳双月髻，一袭秋香色的衣裙，眉目如画，娇弱青涩，不及江毓岚的相貌清丽温婉，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得雅致与忧愁，显得楚楚动人。
瞧见她眼圈泛红，江毓岚忙上前，牵着她在塌上坐下，担忧问：“秋儿，已经这么晚了，怎好再过来，你的身体……不怕病了？”
江毓秋含泪，弱弱道：“姐姐，看过母亲了吗？温嬷嬷嫌我，我也不敢入房便回来了。听说姐姐去探望过母亲，我特意过来……”
江毓岚看着眼前的胞妹，暗自叹了口气，幼妹体弱多病，人又敏感多愁，温嬷嬷本意应不是嫌弃，只是这妹子遇事只会哭泣，到了母亲面前，还未说话便先抹泪，于母亲反倒不像有安慰之意。
“这么晚何必特意过来，差个丫鬟过来，我与她说便是。”
“姐姐，母亲是不是不愿见我？”江毓秋忽然垂泪问道。
江毓岚怔了怔，道：“自然不是。”
“那为何？姐姐见了母亲，而母亲却不愿见我。”江毓秋愁上心头，还添了一把愤闷不解。
江毓岚有些无措，睁大了眼睛盛满疑惑地看着她。
惜晨开口道：“二小姐怎可这样想？大小姐前去探望，连坐都未坐，温嬷嬷便说夜深让大小姐先回来。温嬷嬷想来是觉得夫人难过，精神也不嘉，儿女跟前问候是安慰，能及早休息是比这问候要好些。再说，二小姐您身子娇弱，夫人自然是记挂，便也不愿惹二小姐一块伤心，才让二小姐先回去的。二小姐怎不记念夫人待您的好呢。”
江毓秋失神，像是凝想片刻，方悠悠道：“是我多心了。”
江毓岚忧虑地抚着妹妹的肩膀，道：“秋儿，你切莫多愁善感，如今父母亲正是不睦，做儿女的怎还嗔怪起母亲呢。”
江毓秋面色白了白，咬唇道：“我懂得，是我错了，不够体贴母亲。可我就是想见见母亲呀……”
江毓岚劝解道：“明日一早，母亲精神好些了，姐姐陪你一块去向母亲请安吧。今夜确实是太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江毓秋双眸怯怯，又问了一句：“大姐姐可知父母亲为何事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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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毓秋天真道：“那母亲为何不求祖母？”
老夫人便是姓温，若不是她多年来的纵容与姑息，温氏怎会将手伸得这般长。
江毓岚淡淡道：“父母亲不过是小小争吵，若只是误会，怎好再去叨扰祖母，让祖母一并烦忧。”
江毓秋顿了顿，道：“我果真是不如姐姐识大体，一味只懂讨饶……”
江毓岚疲惫地揉了揉额，道：“此事，明日我们见了母亲再说吧。”
事已至此，江毓秋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慕朝惜晨一起送江毓秋出去，回来后见江毓岚清丽面孔莫名肃然，让人不敢言其他。
江毓岚洗漱后便睡下了，看着房顶的层层帷幔。
从何时起，连自己的胞妹也学会与自己虚与委蛇，小心翼翼地探听虚实？她何须如此，又何必如此？是因为母亲见了自己，却未见她，为了取得母亲重视，所以她才会如此幼稚而浅显的句句心机谋问？
想来秋儿和自己是一母同胞，在母亲面前争出个长短轻厚，又有何意义？秋儿想母亲疼惜怜爱，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自己对秋儿产生芥蒂之心，那自己且不是白白年长了秋儿许多岁。
再念起，兰溪河畔的熠熠花灯，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霍郎，江毓岚心底便是浮起了无边的暖意与满足。此生能遇见真心所爱之人，自己已是幸运，何必再去计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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