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十七刀的承诺
“阿兄！”
傅沅从山林灌木中一路跑来，衣衫被划破，只要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也都挂了彩，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血色小口。
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疯了一样奔向那个她满心满眼都在意的人。
“哥哥，怎么会这样？”
从听到消息，傅沅的内心终究是抱着侥幸心理，苏蛮断不会真狠下心伤他，无非是一些皮外伤罢了。可面前这个浑身是血，半坐在地上，倚着马车气息微弱的顾笙，苏蛮怎么可以，怎么能这么对他。
“哥哥，你说说话，看看阿沅，你别吓阿沅啊。”
傅沅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着双手都不敢碰他，只因那身上连块好地方都没有了。手臂，腹部，背脊，双腿全都是刀伤，整整十七刀，鲜红的血浸透割破的绸衫，现在的顾笙就像个血人一般。
不过，幸好，伤口很浅，只是刚好割破皮肉，没有伤到筋骨，可即便如此，就这样任由着不处理，鲜血流尽，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傅沅看着闭目的顾笙，清隽温文的面庞被染上了一些血迹，平日里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束，此刻也凌乱不堪，甚至有几缕鬓发混着血黏在了他的脸上。
傅沅从怀里拿出一块娟帕，动作轻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血污，一边擦一边忍不住喃喃道。
“哥哥最爱干净了，打小就是。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便总爱打趣你，说你啊，比女孩子还要难养，娇气的很，衣服一尘不染便罢了，那鞋子踩地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粘上泥沙。你就是为难人，为难自己，这性子不好，得改。”
傅沅嘴里平静地说着那些陈年往事，语气甚至透着轻松打趣。可那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慢慢地，傅沅将顾笙的面庞一点一点擦干净后，她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顾笙依旧不愿睁开眼看自己。
她知道，顾笙他没有昏睡过去，他很清醒。他只是在逃避罢了，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法来惩罚自己的过错，一如五年前，顾府一朝满门被灭。
他也是这样，为难自己。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带嫂嫂来。你骂我罚我，都可以。但你不要这样对待你自己，你的伤口需要包扎。”
傅沅现在几乎是六神无主，除了哭，便是紧紧地握着顾笙的手，希望能让他放过自己。
听到傅沅哭的嗓音嘶哑，顾笙终究是于心不忍。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她，苦涩一笑。
“不怪你，是我瞒了她，也是我辜负了她的情意。这十七刀是我曾经亲口承诺下的，活该。”
傅沅见他终于愿意说话，顶着哭的通红的脸，拼命的摇头，哭诉道。
“哥哥，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该只想着嫂嫂，你还有阿沅，你对阿沅也有承诺的。你答应过阿沅，要一辈子对阿沅好，一辈子宠着阿沅。”
从五年前，武功散尽后，顾笙的身体就与一般的文弱书生没什么两样了。如今，山雨之下，身上的伤口血流了也有半刻钟，顾笙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他还是强撑着精神，缓缓抬起还在滴血的一支手，轻轻地替傅沅拭去眼角怎么也流不干的泪，虚弱一笑，掀唇道。
“对不起。”
顾笙的话音落下，便昏睡过去，而傅沅的眼泪也随之止住了。瞪着明亮的双眸，里面写满茫然与无措。不是不哭了，是真的哭不出来，眼眶干涩的生疼，木然地注视着顾笙安然的面孔，张了张口，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僵直着身子，周身像是坠入冰窟一般，从头凉到脚。垂眸一寸寸地打量于顾笙温润如玉的面容，阴郁着小脸，喑哑的嗓子，自语道。
“哥哥，你可以为了守苏蛮的承诺，甘愿受十七刀。对我，却是毫不犹豫的舍弃，你的心可真狠。”
傅沅话音一停，抬起皓白的素手，纤纤玉指，指尖轻柔地从顾笙的眼角划到他的唇边，最终停在他的唇上。
傅沅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眸间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勾唇一笑，冷呵道。
“既然哥哥的心都这样狠，阿沅也不必对你们留情了。”
顾府，听风阁
傅沅迎风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婢女忙碌地进进出出。
“小姐，你不进去吗？那可是公子啊。”
大夫在屋内替顾笙看诊，傅沅却只是选择守在门口，而且面上更是一片冷寂，一丝担忧都没有。
可傅沅根本就不搭理翠翠，就在翠翠以为她真的不在意顾笙时。
一个婢子端着顾笙身上的血衣从她身旁走过的时候，她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
翠翠看到了她眸中涌现的心疼与慌乱，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无不昭示着傅沅的心思。
……
约莫一刻钟后，看诊的大夫走了出来。傅沅疾步上前，着急询问道。
“我哥哥他可有事？”
见着傅沅这样的官家小姐，大夫恭敬朝她作揖见了一个礼，娓娓道。
“小姐，且放宽心。顾公子身上的伤虽看着可怖，却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筋骨。如今，上了药止了血，卧床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大夫的话，总算是给了傅沅一颗定心丸，长吁一口气。
满面的愁容总算是能舒展一些，微微一笑，向大夫致谢道。
“有劳大夫了。”
见状，大夫摆摆手，再次开口道。
“对了，方才我给顾公子包扎时，一直听到他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想来是极其重要的人，心心念念地想着。这养病，心情愉悦亦是十分重要的。或许，你能将那人找来，一定是有助于公子恢复。”
大夫说完，便随着下人去账房领诊金，所以，自然是没有留意到，傅沅一下子黑沉下来的面孔。
翠翠也不敢吱声，她看得出来，傅沅有些不太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
“小姐，我们要派人去把苏姑娘找回来吗？”
翠翠见傅沅一直沉默不语，便出声提醒。
傅沅听见翠翠的话，立刻偏过头看她，眼神微冷，凉凉地说道。
“自然要派人。”
不过，她回不来了。
这后半句，傅沅自然不会出口。
不知为何，被傅沅这样盯着，翠翠觉得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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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沅从山林灌木中一路跑来，衣衫被划破，只要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也都挂了彩，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血色小口。
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疯了一样奔向那个她满心满眼都在意的人。
“哥哥，怎么会这样？”
从听到消息，傅沅的内心终究是抱着侥幸心理，苏蛮断不会真狠下心伤他，无非是一些皮外伤罢了。可面前这个浑身是血，半坐在地上，倚着马车气息微弱的顾笙，苏蛮怎么可以，怎么能这么对他。
“哥哥，你说说话，看看阿沅，你别吓阿沅啊。”
傅沅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着双手都不敢碰他，只因那身上连块好地方都没有了。手臂，腹部，背脊，双腿全都是刀伤，整整十七刀，鲜红的血浸透割破的绸衫，现在的顾笙就像个血人一般。
不过，幸好，伤口很浅，只是刚好割破皮肉，没有伤到筋骨，可即便如此，就这样任由着不处理，鲜血流尽，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傅沅看着闭目的顾笙，清隽温文的面庞被染上了一些血迹，平日里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束，此刻也凌乱不堪，甚至有几缕鬓发混着血黏在了他的脸上。
傅沅从怀里拿出一块娟帕，动作轻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血污，一边擦一边忍不住喃喃道。
“哥哥最爱干净了，打小就是。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便总爱打趣你，说你啊，比女孩子还要难养，娇气的很，衣服一尘不染便罢了，那鞋子踩地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粘上泥沙。你就是为难人，为难自己，这性子不好，得改。”
傅沅嘴里平静地说着那些陈年往事，语气甚至透着轻松打趣。可那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慢慢地，傅沅将顾笙的面庞一点一点擦干净后，她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顾笙依旧不愿睁开眼看自己。
她知道，顾笙他没有昏睡过去，他很清醒。他只是在逃避罢了，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法来惩罚自己的过错，一如五年前，顾府一朝满门被灭。
他也是这样，为难自己。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带嫂嫂来。你骂我罚我，都可以。但你不要这样对待你自己，你的伤口需要包扎。”
傅沅现在几乎是六神无主，除了哭，便是紧紧地握着顾笙的手，希望能让他放过自己。
听到傅沅哭的嗓音嘶哑，顾笙终究是于心不忍。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她，苦涩一笑。
“不怪你，是我瞒了她，也是我辜负了她的情意。这十七刀是我曾经亲口承诺下的，活该。”
傅沅见他终于愿意说话，顶着哭的通红的脸，拼命的摇头，哭诉道。
“哥哥，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该只想着嫂嫂，你还有阿沅，你对阿沅也有承诺的。你答应过阿沅，要一辈子对阿沅好，一辈子宠着阿沅。”
从五年前，武功散尽后，顾笙的身体就与一般的文弱书生没什么两样了。如今，山雨之下，身上的伤口血流了也有半刻钟，顾笙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他还是强撑着精神，缓缓抬起还在滴血的一支手，轻轻地替傅沅拭去眼角怎么也流不干的泪，虚弱一笑，掀唇道。
“对不起。”
顾笙的话音落下，便昏睡过去，而傅沅的眼泪也随之止住了。瞪着明亮的双眸，里面写满茫然与无措。不是不哭了，是真的哭不出来，眼眶干涩的生疼，木然地注视着顾笙安然的面孔，张了张口，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僵直着身子，周身像是坠入冰窟一般，从头凉到脚。垂眸一寸寸地打量于顾笙温润如玉的面容，阴郁着小脸，喑哑的嗓子，自语道。
“哥哥，你可以为了守苏蛮的承诺，甘愿受十七刀。对我，却是毫不犹豫的舍弃，你的心可真狠。”
傅沅话音一停，抬起皓白的素手，纤纤玉指，指尖轻柔地从顾笙的眼角划到他的唇边，最终停在他的唇上。
傅沅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眸间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勾唇一笑，冷呵道。
“既然哥哥的心都这样狠，阿沅也不必对你们留情了。”
顾府，听风阁
傅沅迎风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婢女忙碌地进进出出。
“小姐，你不进去吗？那可是公子啊。”
大夫在屋内替顾笙看诊，傅沅却只是选择守在门口，而且面上更是一片冷寂，一丝担忧都没有。
可傅沅根本就不搭理翠翠，就在翠翠以为她真的不在意顾笙时。
一个婢子端着顾笙身上的血衣从她身旁走过的时候，她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
翠翠看到了她眸中涌现的心疼与慌乱，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无不昭示着傅沅的心思。
……
约莫一刻钟后，看诊的大夫走了出来。傅沅疾步上前，着急询问道。
“我哥哥他可有事？”
见着傅沅这样的官家小姐，大夫恭敬朝她作揖见了一个礼，娓娓道。
“小姐，且放宽心。顾公子身上的伤虽看着可怖，却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筋骨。如今，上了药止了血，卧床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大夫的话，总算是给了傅沅一颗定心丸，长吁一口气。
满面的愁容总算是能舒展一些，微微一笑，向大夫致谢道。
“有劳大夫了。”
见状，大夫摆摆手，再次开口道。
“对了，方才我给顾公子包扎时，一直听到他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想来是极其重要的人，心心念念地想着。这养病，心情愉悦亦是十分重要的。或许，你能将那人找来，一定是有助于公子恢复。”
大夫说完，便随着下人去账房领诊金，所以，自然是没有留意到，傅沅一下子黑沉下来的面孔。
翠翠也不敢吱声，她看得出来，傅沅有些不太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
“小姐，我们要派人去把苏姑娘找回来吗？”
翠翠见傅沅一直沉默不语，便出声提醒。
傅沅听见翠翠的话，立刻偏过头看她，眼神微冷，凉凉地说道。
“自然要派人。”
不过，她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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