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唤醒（三）
“求饶，我饶你一命。”
对方的口气毫无挑衅，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事实。米路望向他，眼神里凶狠无比，然而对方的眼神毫无感情，好像是在看着一个雕像。
“说不定，就算是这个手机，我也不会被指认。”米路似乎是在寻找着挣扎的机会。
“我是警察。”
一语道破。警察手里拿着物证，对嫌疑人的指控几乎不可能洗清，更何况这名警官还是在现场受了重伤。
“你...”米路盯着他，抬起手来，想让注意力缓缓集中到他头顶上的白炽灯。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头，那个灯泡就会砸下来，把他的头盖骨打穿。
对方似乎看到了她的行动，咳嗽了一声。
“不想知道，你是谁吗？”
伸出的食指收了回去。
“我，我说过了，我是米路本人。”她颤颤地回答道。
“不对。”他摇了摇头。
“如果我不是她，我怎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米路摸了摸自己的脸，周围的火光映照，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地面投射出的狭长的影子。
“长相不重要。”
他的嘴里永远蹦不出来一段话，永远只有几个字。
“除了杀了你，我别无他法。我要活下去，而不是坐牢。我不管我是谁，我对着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的话里底气不足。
刚才，和警官的对峙中，她对于自己的存在保持着巨大的迷惑，以至于丧失了理智，愤怒和迷茫让她控制不住地摧毁了这座修理行。
“杀了我没用。”他说着，又从上衣短袖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巧的物件。那是个挂在衣服领口的类似于麦克风的东西。
“这是...”米路腿部发软，周围是火焰的高温，然而她内心却是一点一点变为极寒。
“录音器。”说完，他低头朝那个物品道：
“罪犯是米路。”
一道惊雷打在了米路的头上，她直接跪倒在地，双手趴在水泥地面上，浑身颤抖不止。
“不，他们不会相信的，绝对不会。”
“火蔓延过来了。”
他毫无表情地道，看着那些火焰离他们越来越近。米路已经操纵着堵墙的杂物和墙边的梯子两种物件，她没有办法阻止火势蔓延了。
为了毁尸灭迹而燃起的火，最终却给自己酿成了如此的惨状。
“他们不知道你是警官！我不相信！手机里面什么都查不出来！”米路用俯卧的姿势看着他，语气渐渐歇斯底里起来，面对着可能遭遇的牢狱之灾，她的内心被剧烈地冲击着。
“给你个选择。”
他突然岔开话题，面色温和起来。
“什么？”
米路警惕地问道，下意识地翻坐起身，屁股坐在地面上，她的头恰好和对方深受重伤的腹部一个高度，血液还在缓缓滴落。
“求我饶你。”
如果是刚才，米路会极其不屑地讥讽他。但是现在，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和录音机，她的恐惧已经大于胆量，内心急切地想要寻求出口。
“你怎么饶我？”
米路已经弄清了自己的局面，现在似乎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用不了半分钟，外面的人就会扛着冲击钻冲进来，我没有任何路可以逃走，二楼除了我们站的地方几乎都被引燃了，他们看到受伤的你和毫发无损的米路，情况一目了然。”
她说着，咬了咬嘴唇，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抱歉和失落笼罩了她的内心。
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嘴角微微扬起。他笑了。
“你在笑什么？在笑我的狼狈不堪？”
“你承认了。”
她一下子有些楞住。
“承认？我承认什么了？”
“米路。她的名字。”
男人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体。米路眉头一皱，闭上眼睛，仅仅思考了一秒，便舒展眉头，微笑着回答道：
“现在承认了也没有意义了。我要被捕了，这么多罪名，活不活的下来还说不定。”
她突然想起了酒吧的老板，刘贯德，听说他很多次的把李小沫的姐姐给保护出来。然而，她轻蔑地摇摇头舍弃了这种想法。
怎么可能，那个人可是射击了...
射击了...
思维似乎陷入了迷雾。
刘贯德，开枪射击了谁？
米路微微抱起头，她有些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拒绝让刘贯德来保护自己。射击？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个字眼？
刘贯德射击了谁？
看着米路迷茫的脸，警官把背部重新打直，道：
“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准备？”
米路茫然地回头，她已经几近混乱了。无论是在自己刚才用碎片雨攻击对方时，内心的那股力量无意识地闪避，还是现在对于记忆的混乱，都让她陷入了思维的混沌中。
如果那个突然的力量没有阻止我催动碎片雨，这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你看看，右边的裤子口袋。”警官指了指那个位置。
“口袋里怎么了？”
她刚刚想往里面摸，在表面就触碰到了一个方形物体。这个裤子口袋太浅了，那个东西早已显露着在外面，估计警官早就看到了，只是一直没给自己说。
她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个手机。
“翻过来。”
米路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翻转了一下手机，背面的手机壳显示了出来。深蓝色的玫瑰画面，犹如闪电一般劈入了她的大脑。
蓝色...
手机壳...
“白堇。你走吧。”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立在她的面前，看上去伟岸而神秘。
他让我走？......
我是白堇？......
白堇是谁？......
手机壳好熟悉。......
我应该不是米路。......
白堇是谁。......
米路看着那个蓝色的手机壳，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往后倒去。与此同时，那一头的墙壁被轰地一声炸开，人声灌入二楼大厅，机器躁动，火势也在不断增长。
就在米路即将倒下的一瞬间，男人冲了上去，半蹲下来扶住了她的后背。
“终于。米路的阴郁者。”
他环顾了四周，选中了一条火势没有那么大的路线，抱起她的身躯，径直往外横冲出去。
——————————
——————————
——————————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同样的医院天花板，瓷砖缝隙里面漏出很多水滴，润湿的墙纸。然而挂在我身上的药水，斑驳繁杂的机器，以及近旁的心脏检测仪，都显示着，这个病房似乎不一般。
重症病室？
我本想用手撑着立起身，然而一瞬间的刺痛和灼烧般的疼痛让我难以动弹。昨晚的记忆缓缓浮现，记得我由于动作失误，被那个摩托车给带飞了出去，肚子似乎被许许多多的铁丝和石块给戳伤了。
而且不仅如此，皮肤都被打着厚厚的膏药，稍微摸一摸就有种无知觉的疼痛，这是被烧伤的后果才对。
我昨晚是怎么了？明明是昏过去了，怎么还会受到这种程度的烧伤。
然而我刚才试图起身的姿势，让某个趴在我被子上睡觉的人惊醒了。
这人是？
老四的脸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他望了我一眼，抬手看了看手表，很默然地道：
“现在早上十一点，你睡了大概十四个小时。”
我和他对视着，有这么一瞬间没有搞清楚情况。
老四为什么会在这？
明明昨天离开了茶楼就走了才对？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跟踪我——啊！”
声音一下子放大了些，我的肚子传来了抗议，有一种搅拌般的痛苦，犹如初中生体育考试做了好几个引体向上，第二天肚子的反弹一样。
我躺着，慢慢等着痛觉降低，还是被搞得龇牙咧嘴。
“痛就少说点话。”
老四用他特有的三无表情瞟了我一眼，那估计是一种特殊的表达关切的方式，以往他也是这么做的。我四处看了看，整个房间就只有我们两人，我的手上挂着很多输液袋，有血液和葡萄糖什么的，还有些认不得的药品。
“昨晚你找到了我？”我尽量控制音量，低低地问道。
“嗯。那个时候现场十分乱，我没有跟踪你，只是接到了报警电话，说是有民房着火。”老四起身，撑了撑懒腰，到角落的桌子里去拿了瓶水。
“民房着火？”
这四个字无疑让我迷惑陡增。昨晚没有任何起火的趋势，就算是机油泄露，也没有任何明火源，哪里来的着火这么一说？
难不成，是米路？
“等我到了才发现伤者是你和另外的一个女孩。”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刚想递过来，似乎是想起了我的现状惨烈，又放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坐回到了床边的小板凳上。
“是米路。我想问，你们档案科对她有没有备案。”我压着声音继续问道。
“没有详细的。年月日，家庭住址，户籍。没有你想问的。”他摊了摊手。
“我和她...慢着，你说她是伤者？”我有些诧异。她可以说是全程倒在沙发上睡大觉，估计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轻度烧伤，主要是你用一张毛巾盖住了她的身体。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这次反而轮到老四诧异地看着我。
“我，我盖住她的身体？”
“嗯。你把她从火场里救了出来，还不小心在碎石堆里摔倒了，所以身负重伤。我们锦天方面正在联系京北方向，在给你筹措见义勇为事宜。”
我的眼睛已经不能睁得再大了。
“见，见义勇为？”
“火场救人身受重伤，保护女孩只受到了轻度烧伤，这是你应得的荣誉。”说着，他又低下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房屋的摩托车全都摔在了外面的草地上。那个重量，应该不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能搬运得起的。可惜我是请了个假来照顾你，不然我也在调查现场了。”
说这句话时他明显有些不情愿。和我不一样。我是不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而他则是巴不得有很多案件可以调查，不为别的，只是想让自己沉浸到调查的严谨之中。
我瞅着他的眉毛蹙起。
“好像不是你自愿请假的吧。老大让你请的假？”
他愠怒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被我猜中了。
“不是，你告诉她了？她人呢？”我有些惊慌，仅仅是在离开他们之后的几个小时，我就身受如此重伤，指不定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离开了，说是联系医生去了。”
“医生？可这里就是医院啊？”
“他们的医生。”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一沉。
他们的医生，意思就是，阴郁者组织里面的医生了。罗雅是阴郁者组织的老大，自然会认识很多的能力者，其中不乏会有救助伤病人之类的阴郁者了。
“用她的话说，医院是用来给你吊着一口气的。”老四看着我，眼神里的感情分辨不清：“昨晚她在这里哭了一场，然后连夜走了，威胁我请个假来看着你。”
威胁...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哭了一场么。”我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地道：“没有必要啊。”
不知为何，我心里开始对某些事物产生厌恶了。阴郁者里的医生，真的算得上是个医生吗？他会有举拳宣誓过约定吗，会有高超的医术吗？
他会想医院里的大夫们一样，救死扶伤，挽救所有的病痛患者吗？
我心里的答案是了然的。
不会。
他们和医生差远了。
他们仅仅是凭借着自己的异能力而已，他们是不会笑的家伙，他们是依仗外物的阴郁者。
我抬起头来看着老四，想了想，还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我不想被阴郁者给救了。这句话，还是等到罗雅来了再说吧。彼时，我可能还要好好地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和她的关系了。
她是个阴郁者，还是个阴郁者的头头。
我不能让她产生，阴郁者无所不能的错觉。
想到这里，老四突然开口，问道：
“那个房子里面没有别人了，你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伤者？”
我眉头一皱，回想了一下昨天的场景。刚刚抵达一楼前，我没有发现任何人，就连整个一楼，包括二楼上面李家姐妹的房间我都看过了，应该是没有人了。
“我没有。”
我摇了摇头，还是放弃了对于“见义勇为”一事的辩解。这个事情太复杂了，完全不是在公众面前诉说的事情，牵涉到了阴郁者，况且我也不想把老四和罗雅给拉扯进来。
当时，应该在家里吃着晚饭的李学濡、怂包和郑氏夫妇都不在家，只有失去意识的米路。老四提醒了我，关于这一点，我还得去找米路问一问，她现在估计已经恢复意识了，不然也不会出现我把她救出来的场景了。
老四还想说什么，走廊外面想起了十分响亮的高跟鞋的踢踏步伐，以及一阵沉闷的皮鞋咯噔声。
“就在这里了，快点！”
声音传了进来，来者已经抵达了病室门口。
我的眉头皱紧了，没有想到罗雅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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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口气毫无挑衅，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事实。米路望向他，眼神里凶狠无比，然而对方的眼神毫无感情，好像是在看着一个雕像。
“说不定，就算是这个手机，我也不会被指认。”米路似乎是在寻找着挣扎的机会。
“我是警察。”
一语道破。警察手里拿着物证，对嫌疑人的指控几乎不可能洗清，更何况这名警官还是在现场受了重伤。
“你...”米路盯着他，抬起手来，想让注意力缓缓集中到他头顶上的白炽灯。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头，那个灯泡就会砸下来，把他的头盖骨打穿。
对方似乎看到了她的行动，咳嗽了一声。
“不想知道，你是谁吗？”
伸出的食指收了回去。
“我，我说过了，我是米路本人。”她颤颤地回答道。
“不对。”他摇了摇头。
“如果我不是她，我怎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米路摸了摸自己的脸，周围的火光映照，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地面投射出的狭长的影子。
“长相不重要。”
他的嘴里永远蹦不出来一段话，永远只有几个字。
“除了杀了你，我别无他法。我要活下去，而不是坐牢。我不管我是谁，我对着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的话里底气不足。
刚才，和警官的对峙中，她对于自己的存在保持着巨大的迷惑，以至于丧失了理智，愤怒和迷茫让她控制不住地摧毁了这座修理行。
“杀了我没用。”他说着，又从上衣短袖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巧的物件。那是个挂在衣服领口的类似于麦克风的东西。
“这是...”米路腿部发软，周围是火焰的高温，然而她内心却是一点一点变为极寒。
“录音器。”说完，他低头朝那个物品道：
“罪犯是米路。”
一道惊雷打在了米路的头上，她直接跪倒在地，双手趴在水泥地面上，浑身颤抖不止。
“不，他们不会相信的，绝对不会。”
“火蔓延过来了。”
他毫无表情地道，看着那些火焰离他们越来越近。米路已经操纵着堵墙的杂物和墙边的梯子两种物件，她没有办法阻止火势蔓延了。
为了毁尸灭迹而燃起的火，最终却给自己酿成了如此的惨状。
“他们不知道你是警官！我不相信！手机里面什么都查不出来！”米路用俯卧的姿势看着他，语气渐渐歇斯底里起来，面对着可能遭遇的牢狱之灾，她的内心被剧烈地冲击着。
“给你个选择。”
他突然岔开话题，面色温和起来。
“什么？”
米路警惕地问道，下意识地翻坐起身，屁股坐在地面上，她的头恰好和对方深受重伤的腹部一个高度，血液还在缓缓滴落。
“求我饶你。”
如果是刚才，米路会极其不屑地讥讽他。但是现在，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和录音机，她的恐惧已经大于胆量，内心急切地想要寻求出口。
“你怎么饶我？”
米路已经弄清了自己的局面，现在似乎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用不了半分钟，外面的人就会扛着冲击钻冲进来，我没有任何路可以逃走，二楼除了我们站的地方几乎都被引燃了，他们看到受伤的你和毫发无损的米路，情况一目了然。”
她说着，咬了咬嘴唇，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抱歉和失落笼罩了她的内心。
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嘴角微微扬起。他笑了。
“你在笑什么？在笑我的狼狈不堪？”
“你承认了。”
她一下子有些楞住。
“承认？我承认什么了？”
“米路。她的名字。”
男人手指了指自己的身体。米路眉头一皱，闭上眼睛，仅仅思考了一秒，便舒展眉头，微笑着回答道：
“现在承认了也没有意义了。我要被捕了，这么多罪名，活不活的下来还说不定。”
她突然想起了酒吧的老板，刘贯德，听说他很多次的把李小沫的姐姐给保护出来。然而，她轻蔑地摇摇头舍弃了这种想法。
怎么可能，那个人可是射击了...
射击了...
思维似乎陷入了迷雾。
刘贯德，开枪射击了谁？
米路微微抱起头，她有些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拒绝让刘贯德来保护自己。射击？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个字眼？
刘贯德射击了谁？
看着米路迷茫的脸，警官把背部重新打直，道：
“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准备？”
米路茫然地回头，她已经几近混乱了。无论是在自己刚才用碎片雨攻击对方时，内心的那股力量无意识地闪避，还是现在对于记忆的混乱，都让她陷入了思维的混沌中。
如果那个突然的力量没有阻止我催动碎片雨，这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你看看，右边的裤子口袋。”警官指了指那个位置。
“口袋里怎么了？”
她刚刚想往里面摸，在表面就触碰到了一个方形物体。这个裤子口袋太浅了，那个东西早已显露着在外面，估计警官早就看到了，只是一直没给自己说。
她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个手机。
“翻过来。”
米路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翻转了一下手机，背面的手机壳显示了出来。深蓝色的玫瑰画面，犹如闪电一般劈入了她的大脑。
蓝色...
手机壳...
“白堇。你走吧。”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立在她的面前，看上去伟岸而神秘。
他让我走？......
我是白堇？......
白堇是谁？......
手机壳好熟悉。......
我应该不是米路。......
白堇是谁。......
米路看着那个蓝色的手机壳，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往后倒去。与此同时，那一头的墙壁被轰地一声炸开，人声灌入二楼大厅，机器躁动，火势也在不断增长。
就在米路即将倒下的一瞬间，男人冲了上去，半蹲下来扶住了她的后背。
“终于。米路的阴郁者。”
他环顾了四周，选中了一条火势没有那么大的路线，抱起她的身躯，径直往外横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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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同样的医院天花板，瓷砖缝隙里面漏出很多水滴，润湿的墙纸。然而挂在我身上的药水，斑驳繁杂的机器，以及近旁的心脏检测仪，都显示着，这个病房似乎不一般。
重症病室？
我本想用手撑着立起身，然而一瞬间的刺痛和灼烧般的疼痛让我难以动弹。昨晚的记忆缓缓浮现，记得我由于动作失误，被那个摩托车给带飞了出去，肚子似乎被许许多多的铁丝和石块给戳伤了。
而且不仅如此，皮肤都被打着厚厚的膏药，稍微摸一摸就有种无知觉的疼痛，这是被烧伤的后果才对。
我昨晚是怎么了？明明是昏过去了，怎么还会受到这种程度的烧伤。
然而我刚才试图起身的姿势，让某个趴在我被子上睡觉的人惊醒了。
这人是？
老四的脸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他望了我一眼，抬手看了看手表，很默然地道：
“现在早上十一点，你睡了大概十四个小时。”
我和他对视着，有这么一瞬间没有搞清楚情况。
老四为什么会在这？
明明昨天离开了茶楼就走了才对？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跟踪我——啊！”
声音一下子放大了些，我的肚子传来了抗议，有一种搅拌般的痛苦，犹如初中生体育考试做了好几个引体向上，第二天肚子的反弹一样。
我躺着，慢慢等着痛觉降低，还是被搞得龇牙咧嘴。
“痛就少说点话。”
老四用他特有的三无表情瞟了我一眼，那估计是一种特殊的表达关切的方式，以往他也是这么做的。我四处看了看，整个房间就只有我们两人，我的手上挂着很多输液袋，有血液和葡萄糖什么的，还有些认不得的药品。
“昨晚你找到了我？”我尽量控制音量，低低地问道。
“嗯。那个时候现场十分乱，我没有跟踪你，只是接到了报警电话，说是有民房着火。”老四起身，撑了撑懒腰，到角落的桌子里去拿了瓶水。
“民房着火？”
这四个字无疑让我迷惑陡增。昨晚没有任何起火的趋势，就算是机油泄露，也没有任何明火源，哪里来的着火这么一说？
难不成，是米路？
“等我到了才发现伤者是你和另外的一个女孩。”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刚想递过来，似乎是想起了我的现状惨烈，又放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坐回到了床边的小板凳上。
“是米路。我想问，你们档案科对她有没有备案。”我压着声音继续问道。
“没有详细的。年月日，家庭住址，户籍。没有你想问的。”他摊了摊手。
“我和她...慢着，你说她是伤者？”我有些诧异。她可以说是全程倒在沙发上睡大觉，估计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轻度烧伤，主要是你用一张毛巾盖住了她的身体。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这次反而轮到老四诧异地看着我。
“我，我盖住她的身体？”
“嗯。你把她从火场里救了出来，还不小心在碎石堆里摔倒了，所以身负重伤。我们锦天方面正在联系京北方向，在给你筹措见义勇为事宜。”
我的眼睛已经不能睁得再大了。
“见，见义勇为？”
“火场救人身受重伤，保护女孩只受到了轻度烧伤，这是你应得的荣誉。”说着，他又低下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房屋的摩托车全都摔在了外面的草地上。那个重量，应该不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能搬运得起的。可惜我是请了个假来照顾你，不然我也在调查现场了。”
说这句话时他明显有些不情愿。和我不一样。我是不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而他则是巴不得有很多案件可以调查，不为别的，只是想让自己沉浸到调查的严谨之中。
我瞅着他的眉毛蹙起。
“好像不是你自愿请假的吧。老大让你请的假？”
他愠怒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被我猜中了。
“不是，你告诉她了？她人呢？”我有些惊慌，仅仅是在离开他们之后的几个小时，我就身受如此重伤，指不定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离开了，说是联系医生去了。”
“医生？可这里就是医院啊？”
“他们的医生。”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一沉。
他们的医生，意思就是，阴郁者组织里面的医生了。罗雅是阴郁者组织的老大，自然会认识很多的能力者，其中不乏会有救助伤病人之类的阴郁者了。
“用她的话说，医院是用来给你吊着一口气的。”老四看着我，眼神里的感情分辨不清：“昨晚她在这里哭了一场，然后连夜走了，威胁我请个假来看着你。”
威胁...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哭了一场么。”我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地道：“没有必要啊。”
不知为何，我心里开始对某些事物产生厌恶了。阴郁者里的医生，真的算得上是个医生吗？他会有举拳宣誓过约定吗，会有高超的医术吗？
他会想医院里的大夫们一样，救死扶伤，挽救所有的病痛患者吗？
我心里的答案是了然的。
不会。
他们和医生差远了。
他们仅仅是凭借着自己的异能力而已，他们是不会笑的家伙，他们是依仗外物的阴郁者。
我抬起头来看着老四，想了想，还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我不想被阴郁者给救了。这句话，还是等到罗雅来了再说吧。彼时，我可能还要好好地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和她的关系了。
她是个阴郁者，还是个阴郁者的头头。
我不能让她产生，阴郁者无所不能的错觉。
想到这里，老四突然开口，问道：
“那个房子里面没有别人了，你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伤者？”
我眉头一皱，回想了一下昨天的场景。刚刚抵达一楼前，我没有发现任何人，就连整个一楼，包括二楼上面李家姐妹的房间我都看过了，应该是没有人了。
“我没有。”
我摇了摇头，还是放弃了对于“见义勇为”一事的辩解。这个事情太复杂了，完全不是在公众面前诉说的事情，牵涉到了阴郁者，况且我也不想把老四和罗雅给拉扯进来。
当时，应该在家里吃着晚饭的李学濡、怂包和郑氏夫妇都不在家，只有失去意识的米路。老四提醒了我，关于这一点，我还得去找米路问一问，她现在估计已经恢复意识了，不然也不会出现我把她救出来的场景了。
老四还想说什么，走廊外面想起了十分响亮的高跟鞋的踢踏步伐，以及一阵沉闷的皮鞋咯噔声。
“就在这里了，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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