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比黄连还苦
张万虎以高谷子的名义买下了合利城价值四百多万的商铺，这让高谷子兴奋激动了好久。当然，高谷子是个懂礼仪、有教养的女人，她知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琚瑶”的道理，自然以万分的柔情来回报张万虎。加上张宏不在家，昨天张宏又说要跟朋友一起从深圳去二连浩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事可做，高谷子和张万虎的心里着实轻松，就过起了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神仙日子。
张万虎有钱，也不缺女人，但是除了跟老婆素清朝夕相处，他跟外面的女人还真没有像跟高谷子这样相处过。这些年因为各种应酬，他做的灯红酒绿的事情也不少，不过也就是图个一时之乐而已。一来他和素清两人多年的情分在那儿放着，二来张万虎的个苦孩子出身，他知道挣钱的不易，他可舍不得把自己辛辛苦苦拿命挣来的钱去包养什么二奶、三奶！老婆当初为了跟自己落下一身病，他不能没有良心！素清才是他心中永远不倒的红旗！
可自从遇到高谷子，张万虎觉得自己变了。他觉得高谷子无论容貌长相还是气质谈吐，都是那样地不同凡俗！都说好女人是培养好男人的一所学校，张万虎以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非常不屑，可现在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比如说，张万虎吃饭吧唧嘴，这个习惯陪伴他都有几十年了，大概从会吃饭就有了吧！他记得母亲常说这句话：男人吃饭狼吞虎咽，女人吃饭细嚼慢咽。他们老张家的男人，吃面条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吸溜的声音大，吃菜的时候也像比谁吧唧嘴的声音大似地，那叫一个热闹！张万虎从来没觉得这是啥毛病，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自从跟高谷子相处后，他才知道吧唧嘴的声音是多么地讨厌！从那以后，他变了，不仅不再吧唧嘴，而且也绝不会拿着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把菜夹起来又放下。他也知道了穿衣服并不是越贵越好，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讲究。这些东西，素清是永远也不会教他的，因为她也不懂。素清懂的最多的就是做做家乡饭，而且也早不给他做了！她现在热衷的是打麻将、逛商场，嘴里除了风头幺九，就是衣服口红。
但是，就算素清再无知，张万虎也永远不会和素清离婚的。张万虎虽然读书不多，但他不是不懂道理的人。素清从小成长在什么环境？高谷子又成长在什么环境？素清每天接触的是些什么人？高谷子每天接触的又是些什么人？高谷子十几岁就有门路当兵，吃公家饭穿公家衣，素清十几岁的时候除了洗衣做饭，还得跟着爹妈下地劳动、捡羊粪拾马粪！高谷子每天在机关接触的大都是有文化的人，素清每天接触的都是和她一样只会八卦的无知女人。唉，可怜的素清！这辈子也就这能耐了！难不成现在逼着素清去上学读书？笑话！
高谷子有高谷子的好，那他就享受这份好得了！反正给她的安排越来越像给家人安排一样，——虽然说的是商铺以高谷子的名义买，但这也就等于给了高谷子了！——自己不仅替人家还了贷款，诸多事情上的照应也没差了，也许这就是天意，高谷子就是他命里的另一个女人，那他张万虎就把D城当作自己的又一个家吧！
想到这些，张万虎有些后悔那天让高谷子签那份合同书。——自己也真是的，三叩九拜都做了，还差这一哆嗦？说的好听，几十万元怕人家不好跟张宏交代，这几百万元倒好交代了？早知今日，哪如当初干脆把人情做到底？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高谷子，即便不能跟素清平起平坐，也要差不多！
张万虎既然这么想了，就想努力让自己扮演好丈夫的角色。他不再把自己当客人，而是一有空就洗衣、做饭、擦地、收拾屋子，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张宏给高谷子打来电话，说他还要在外面盘桓几日，问都没问一句贷款的事情怎样了。高谷子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无非是躲，能晚回来一天是一天。她想，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因为心里生张宏的气，所以她故意不告诉张宏贷款的事已经解决，——你不是躲清净吗？你不想去筹措钱，那你就多担几天心吧！
现在高谷子看着张万虎，觉得他的面庞是那么的俊朗，听着张万虎那带着浓重的云东口音的普通话，也觉得分外悦耳！她给张万虎买了件雪白的睡袍，感觉张万虎行为举止都优雅了许多。她甚至幻想，这样子大概就是首富某某某的样子吧？不，即便是某某某，也没有张万虎这么帅气！那个某某某个子那么矮！
两人采购了足够一星期的鸡鸭鱼肉蛋菜，关门过起了小日子。张万虎说：“以后D城就是我的又一个家了。”
高谷子欲言又止，张万虎看她啃声，柔声说：“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说错了呀？”
高谷子用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张万虎，反问道：“你说呢？你觉得张宏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吗？”
张万虎不解地看着高谷子，心想：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想跟我结婚？想让我做点什么？
“别看着我，”高谷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他要回来，这就是他的家了！你在D城没家，你在D城只有我。”
“有你就够了！”张万虎抱住高谷子，热情地说。“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几天过去你就要回云东，什么时候来也不确定，即便来了还得看张宏的情况……”高谷子说着，眼里竟然流出了眼泪。“我想，我的家里应该有专门为你准备的拖鞋、牙具，还有睡衣。每天早上你还没有起床，我就把牙膏给你挤好了，等着你刷牙。可是现在这都是做梦！不说别的，就你身上着睡衣，你走了以后我还没想好该藏到哪里……”
张万虎被高谷子诚挚的话语给感动了。他轻拍着高谷子的肩膀，说道：“慢慢来，谷子你放心，咱们会有一个专门属于咱俩的家的。”
高麦子从洪源市回来后，王国庆和刘乐民早已经从重庆回来了。她想着应该跟王国庆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可是王国庆总是忙，要她等一等。
这天高麦子想写一份发展部后期工作的预测报告，需要最近半年某产品的最新数据。这类数据除了自己搜集，还有一个来源就是去市场部要，也不知市场部搜集了没有。高谷子琢磨着怎么跟市场部的负责人安红沟通。按说大家都是金鹰人，不论做什么都应该拧成一股绳，可是高麦子听说这个安红性子执拗，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谁跟她打交道都要被她百般诘问到发疯。现在虽说发展部在金鹰的势头如日中天，大部分人都会给发展部几分薄面。可是，这些数据毕竟是市场部费心搜罗来的，多多少少总要搭着点情。这个安红岂会顺顺当当地给她？她高麦子倒不怕这种人，她是遇强则强，可这毕竟只是工作，她可不想因为工作的事情跟谁大吵一架！
高麦子想到市场部的张艳，张艳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儿，还不如先问问她，有就去要，没有就不白搭这一份人情。想到这儿，她就给张艳发了条消息。
不一会儿，张艳就来到发展部办公室。高麦子看她进来，赶紧站起身，示意两个人出去说话。
两人来到楼前面的花坛前，张艳急匆匆地问：“高经理，有啥事儿？还得出来说？”自从高麦子到了发展部任职，连张艳这样直肠子的人都不像以前那样喊她“姐”了，而是尊称“高经理”。
高麦子轻啐一声，说：“什么‘高经理’，我是你姐！艳儿你给我记住了，咱俩永远是姐妹！”
“好好好，我知道了，姐！”张艳笑着说，“找我有啥事？请吩咐！”
高麦子举起手作势要打她，张艳假装躲了一下，两人都乐了。高麦子问张艳市场部有没有上半年关于某产品的最新数据，这个都是谁管着？
张艳一听就乐了：“姐，你可算是问着了！你问的这些个数据，我这里都有！昨天我们那安头儿让我写一篇关于她的报道，想在集团刊物上发表，把这个都给我了！”
高麦子听张艳一说，非常高兴：“那就拜托妹妹了！一会儿给我传一下！我这个报告得赶紧写好了给王总。”
“给王总？王总现在哪还有心思看报告啊？”张艳说道。
“王总怎么了？连报告都不能看了？”高麦子诧异地问道。
“你不知道？这事儿公司都传开了！”张艳悄声说。
高麦子茫然地摇摇头，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艳叹口气说：“唉，出人命了！”
一听出了人命，高麦子吓了一跳。她一贯不爱八卦，更不爱传小道消息，所以，只要不是发文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关注。看张艳面色严肃，她把张艳拉到一边，说道：“究竟怎么回事？”
张艳问道：“姐，你知道检验的杨晓红吗？”
“听说过，对不上号。怎么了？难道是她？”高麦子小声问。
“对，就是她！”张艳答道。然后就一五一十地跟高麦子把她所知道的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杨晓红是检验科的一名员工。高麦子第一次听说杨晓红这个名字，是因为杨晓红的儿子。
好像是在四、五年前，金鹰工会发起了一次募捐，为的就是杨晓红的儿子杨絮患了玻璃人病。
杨晓红和丈夫杨光是大学同学，他俩毕业分配那阵儿，大学生很吃香。他们的大多数同学都被分配到了机关单位，但是杨晓红和杨光只是普通农家的孩子，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有门路，就被分配到了金鹰厂。杨光是一名技术员，杨晓红则被分配到了检验科。
两口子都是非常要强的人，当年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他俩成绩优异又多才多艺，是社团活动的积极分子，同学里面的知名人物。谁知到了毕业分配的时候，那些奖状、证书竟然是半文不值！现在被分配到了金鹰厂（那时金鹰厂还没有改制），两口子并没有就此认命，他们不仅没有消沉下去，反而加倍努力地工作，更加积极地表现，杨光所在的技术组成功地完成了多项产品的革新改造，杨晓红在检验科也是脱颖而出，以一万次无差错的检验成绩获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后来两人结婚了。结婚后的杨光依然勤奋努力，除了工作他还不忘读书，他们的儿子杨絮出生后半年，杨光考取了赴日留学生，杨晓红除了供杨光读书，还要抚养儿子。两年后，杨光学成回国，虽然他依旧在金鹰厂工作，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普通的技术员杨光了，而是被分派到一个分厂做了领导。
所有人都觉得，这下杨晓红熬出头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们刚上幼儿园大班的儿子出了状况。小杨絮浑身经常青一块紫一块，脚踝也因为肿痛无法走路，牙龈出血一星期都止不住。刚开始谁也没往坏的地方想，以为是小孩不小心磕的。后来杨晓红的一位闺蜜提醒她带孩子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两口子这才带上孩子去上海检查。
这一查，把两口子都给吓呆了！八岁的小杨絮被查出是玻璃人病！
杨晓红那时候快要崩溃了！当时全厂筹钱帮他们给孩子治病，但这种病目前属于世界难题，花钱治疗也只是能缓解病症。这种情况下，杨晓红不得不经常请假给儿子看病，大家都同情她的遭遇，检验科又有那么多闲人在，大家也不会攀咬她。这样，杨晓红基本上是在家带了两年儿子。
到后来，金鹰厂改制为金鹰公司，当时有一条，必须保证工人不能失业。杨光依旧在分厂做领导，杨晓红依旧还在检验科。虽然因为儿子的病，这么多年杨晓红都没有好好上过班，但是公司一直给她留着工职，发着最低生活保障的工资。
都说黄连最苦，可是杨晓红的命比黄连还苦！按照规定，如果杨晓红今年还不上班，那她的工职就实在无法保留了。公司人劳的负责人找杨晓红谈了好几次话，可怜的杨晓红哭哭啼啼，把人劳的也给哭的眼睛红了。
偏偏这个时候，杨晓红知道了杨光出轨的事情！那天，当人劳再次跟杨晓红谈完话，杨晓红走出人劳办公室之后，这个苦命的女子竟然从五楼跳了下去！
人死为大，杨晓红的对错就不要再说了。关键她是在公司跳的楼。人死了，各种做主的亲戚就出现了，天天在公司缠着要说法。王国庆这几天都快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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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万虎有钱，也不缺女人，但是除了跟老婆素清朝夕相处，他跟外面的女人还真没有像跟高谷子这样相处过。这些年因为各种应酬，他做的灯红酒绿的事情也不少，不过也就是图个一时之乐而已。一来他和素清两人多年的情分在那儿放着，二来张万虎的个苦孩子出身，他知道挣钱的不易，他可舍不得把自己辛辛苦苦拿命挣来的钱去包养什么二奶、三奶！老婆当初为了跟自己落下一身病，他不能没有良心！素清才是他心中永远不倒的红旗！
可自从遇到高谷子，张万虎觉得自己变了。他觉得高谷子无论容貌长相还是气质谈吐，都是那样地不同凡俗！都说好女人是培养好男人的一所学校，张万虎以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非常不屑，可现在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比如说，张万虎吃饭吧唧嘴，这个习惯陪伴他都有几十年了，大概从会吃饭就有了吧！他记得母亲常说这句话：男人吃饭狼吞虎咽，女人吃饭细嚼慢咽。他们老张家的男人，吃面条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吸溜的声音大，吃菜的时候也像比谁吧唧嘴的声音大似地，那叫一个热闹！张万虎从来没觉得这是啥毛病，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自从跟高谷子相处后，他才知道吧唧嘴的声音是多么地讨厌！从那以后，他变了，不仅不再吧唧嘴，而且也绝不会拿着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把菜夹起来又放下。他也知道了穿衣服并不是越贵越好，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讲究。这些东西，素清是永远也不会教他的，因为她也不懂。素清懂的最多的就是做做家乡饭，而且也早不给他做了！她现在热衷的是打麻将、逛商场，嘴里除了风头幺九，就是衣服口红。
但是，就算素清再无知，张万虎也永远不会和素清离婚的。张万虎虽然读书不多，但他不是不懂道理的人。素清从小成长在什么环境？高谷子又成长在什么环境？素清每天接触的是些什么人？高谷子每天接触的又是些什么人？高谷子十几岁就有门路当兵，吃公家饭穿公家衣，素清十几岁的时候除了洗衣做饭，还得跟着爹妈下地劳动、捡羊粪拾马粪！高谷子每天在机关接触的大都是有文化的人，素清每天接触的都是和她一样只会八卦的无知女人。唉，可怜的素清！这辈子也就这能耐了！难不成现在逼着素清去上学读书？笑话！
高谷子有高谷子的好，那他就享受这份好得了！反正给她的安排越来越像给家人安排一样，——虽然说的是商铺以高谷子的名义买，但这也就等于给了高谷子了！——自己不仅替人家还了贷款，诸多事情上的照应也没差了，也许这就是天意，高谷子就是他命里的另一个女人，那他张万虎就把D城当作自己的又一个家吧！
想到这些，张万虎有些后悔那天让高谷子签那份合同书。——自己也真是的，三叩九拜都做了，还差这一哆嗦？说的好听，几十万元怕人家不好跟张宏交代，这几百万元倒好交代了？早知今日，哪如当初干脆把人情做到底？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高谷子，即便不能跟素清平起平坐，也要差不多！
张万虎既然这么想了，就想努力让自己扮演好丈夫的角色。他不再把自己当客人，而是一有空就洗衣、做饭、擦地、收拾屋子，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张宏给高谷子打来电话，说他还要在外面盘桓几日，问都没问一句贷款的事情怎样了。高谷子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无非是躲，能晚回来一天是一天。她想，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因为心里生张宏的气，所以她故意不告诉张宏贷款的事已经解决，——你不是躲清净吗？你不想去筹措钱，那你就多担几天心吧！
现在高谷子看着张万虎，觉得他的面庞是那么的俊朗，听着张万虎那带着浓重的云东口音的普通话，也觉得分外悦耳！她给张万虎买了件雪白的睡袍，感觉张万虎行为举止都优雅了许多。她甚至幻想，这样子大概就是首富某某某的样子吧？不，即便是某某某，也没有张万虎这么帅气！那个某某某个子那么矮！
两人采购了足够一星期的鸡鸭鱼肉蛋菜，关门过起了小日子。张万虎说：“以后D城就是我的又一个家了。”
高谷子欲言又止，张万虎看她啃声，柔声说：“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说错了呀？”
高谷子用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张万虎，反问道：“你说呢？你觉得张宏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吗？”
张万虎不解地看着高谷子，心想：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想跟我结婚？想让我做点什么？
“别看着我，”高谷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他要回来，这就是他的家了！你在D城没家，你在D城只有我。”
“有你就够了！”张万虎抱住高谷子，热情地说。“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几天过去你就要回云东，什么时候来也不确定，即便来了还得看张宏的情况……”高谷子说着，眼里竟然流出了眼泪。“我想，我的家里应该有专门为你准备的拖鞋、牙具，还有睡衣。每天早上你还没有起床，我就把牙膏给你挤好了，等着你刷牙。可是现在这都是做梦！不说别的，就你身上着睡衣，你走了以后我还没想好该藏到哪里……”
张万虎被高谷子诚挚的话语给感动了。他轻拍着高谷子的肩膀，说道：“慢慢来，谷子你放心，咱们会有一个专门属于咱俩的家的。”
高麦子从洪源市回来后，王国庆和刘乐民早已经从重庆回来了。她想着应该跟王国庆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可是王国庆总是忙，要她等一等。
这天高麦子想写一份发展部后期工作的预测报告，需要最近半年某产品的最新数据。这类数据除了自己搜集，还有一个来源就是去市场部要，也不知市场部搜集了没有。高谷子琢磨着怎么跟市场部的负责人安红沟通。按说大家都是金鹰人，不论做什么都应该拧成一股绳，可是高麦子听说这个安红性子执拗，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谁跟她打交道都要被她百般诘问到发疯。现在虽说发展部在金鹰的势头如日中天，大部分人都会给发展部几分薄面。可是，这些数据毕竟是市场部费心搜罗来的，多多少少总要搭着点情。这个安红岂会顺顺当当地给她？她高麦子倒不怕这种人，她是遇强则强，可这毕竟只是工作，她可不想因为工作的事情跟谁大吵一架！
高麦子想到市场部的张艳，张艳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儿，还不如先问问她，有就去要，没有就不白搭这一份人情。想到这儿，她就给张艳发了条消息。
不一会儿，张艳就来到发展部办公室。高麦子看她进来，赶紧站起身，示意两个人出去说话。
两人来到楼前面的花坛前，张艳急匆匆地问：“高经理，有啥事儿？还得出来说？”自从高麦子到了发展部任职，连张艳这样直肠子的人都不像以前那样喊她“姐”了，而是尊称“高经理”。
高麦子轻啐一声，说：“什么‘高经理’，我是你姐！艳儿你给我记住了，咱俩永远是姐妹！”
“好好好，我知道了，姐！”张艳笑着说，“找我有啥事？请吩咐！”
高麦子举起手作势要打她，张艳假装躲了一下，两人都乐了。高麦子问张艳市场部有没有上半年关于某产品的最新数据，这个都是谁管着？
张艳一听就乐了：“姐，你可算是问着了！你问的这些个数据，我这里都有！昨天我们那安头儿让我写一篇关于她的报道，想在集团刊物上发表，把这个都给我了！”
高麦子听张艳一说，非常高兴：“那就拜托妹妹了！一会儿给我传一下！我这个报告得赶紧写好了给王总。”
“给王总？王总现在哪还有心思看报告啊？”张艳说道。
“王总怎么了？连报告都不能看了？”高麦子诧异地问道。
“你不知道？这事儿公司都传开了！”张艳悄声说。
高麦子茫然地摇摇头，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艳叹口气说：“唉，出人命了！”
一听出了人命，高麦子吓了一跳。她一贯不爱八卦，更不爱传小道消息，所以，只要不是发文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关注。看张艳面色严肃，她把张艳拉到一边，说道：“究竟怎么回事？”
张艳问道：“姐，你知道检验的杨晓红吗？”
“听说过，对不上号。怎么了？难道是她？”高麦子小声问。
“对，就是她！”张艳答道。然后就一五一十地跟高麦子把她所知道的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杨晓红是检验科的一名员工。高麦子第一次听说杨晓红这个名字，是因为杨晓红的儿子。
好像是在四、五年前，金鹰工会发起了一次募捐，为的就是杨晓红的儿子杨絮患了玻璃人病。
杨晓红和丈夫杨光是大学同学，他俩毕业分配那阵儿，大学生很吃香。他们的大多数同学都被分配到了机关单位，但是杨晓红和杨光只是普通农家的孩子，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有门路，就被分配到了金鹰厂。杨光是一名技术员，杨晓红则被分配到了检验科。
两口子都是非常要强的人，当年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他俩成绩优异又多才多艺，是社团活动的积极分子，同学里面的知名人物。谁知到了毕业分配的时候，那些奖状、证书竟然是半文不值！现在被分配到了金鹰厂（那时金鹰厂还没有改制），两口子并没有就此认命，他们不仅没有消沉下去，反而加倍努力地工作，更加积极地表现，杨光所在的技术组成功地完成了多项产品的革新改造，杨晓红在检验科也是脱颖而出，以一万次无差错的检验成绩获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后来两人结婚了。结婚后的杨光依然勤奋努力，除了工作他还不忘读书，他们的儿子杨絮出生后半年，杨光考取了赴日留学生，杨晓红除了供杨光读书，还要抚养儿子。两年后，杨光学成回国，虽然他依旧在金鹰厂工作，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普通的技术员杨光了，而是被分派到一个分厂做了领导。
所有人都觉得，这下杨晓红熬出头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们刚上幼儿园大班的儿子出了状况。小杨絮浑身经常青一块紫一块，脚踝也因为肿痛无法走路，牙龈出血一星期都止不住。刚开始谁也没往坏的地方想，以为是小孩不小心磕的。后来杨晓红的一位闺蜜提醒她带孩子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两口子这才带上孩子去上海检查。
这一查，把两口子都给吓呆了！八岁的小杨絮被查出是玻璃人病！
杨晓红那时候快要崩溃了！当时全厂筹钱帮他们给孩子治病，但这种病目前属于世界难题，花钱治疗也只是能缓解病症。这种情况下，杨晓红不得不经常请假给儿子看病，大家都同情她的遭遇，检验科又有那么多闲人在，大家也不会攀咬她。这样，杨晓红基本上是在家带了两年儿子。
到后来，金鹰厂改制为金鹰公司，当时有一条，必须保证工人不能失业。杨光依旧在分厂做领导，杨晓红依旧还在检验科。虽然因为儿子的病，这么多年杨晓红都没有好好上过班，但是公司一直给她留着工职，发着最低生活保障的工资。
都说黄连最苦，可是杨晓红的命比黄连还苦！按照规定，如果杨晓红今年还不上班，那她的工职就实在无法保留了。公司人劳的负责人找杨晓红谈了好几次话，可怜的杨晓红哭哭啼啼，把人劳的也给哭的眼睛红了。
偏偏这个时候，杨晓红知道了杨光出轨的事情！那天，当人劳再次跟杨晓红谈完话，杨晓红走出人劳办公室之后，这个苦命的女子竟然从五楼跳了下去！
人死为大，杨晓红的对错就不要再说了。关键她是在公司跳的楼。人死了，各种做主的亲戚就出现了，天天在公司缠着要说法。王国庆这几天都快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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