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离京（上）
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
入了秋，阳光没有夏日里那么燥热刺眼。清早的阳光透过窗纸温柔地抚在紫冰的脸上，那感觉像是躺在母亲的怀抱里——肆意、柔软。紫冰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起床把后窗撑起来。微凉的风扑面而来，让人清醒。
透过绿意盎然的芭蕉，紫冰瞧见八王的书房。最开始，她被八王逼着站着看书。她不觉微笑，那时候被管着逼着，都是温暖幸福的。
吃完早饭，紫冰像当年一样来到书房。推开门，阳光透过天窗笼罩着房中的井床，微黄的一片。紫冰回头看看门外那棵银杏，还没到深秋，估计是看不到一树金灿灿的景象了。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看到一切都那样多的感慨。
紫冰自嘲了一下，走到南边的书架。书架上添了不少书，都是紫冰没有看过的。她是没有机会看了，就伸手一本一本的掠过。在书架最边上的缝隙里，她触摸到一个卷轴。这是紫冰没有见过的，看样子也有几年的岁月了。
她好奇地打开了，见是一幅画：紫冰站在书架前读书。
旁边提着节选的两句诗：
“六七年来春又秋，也同欢笑也同愁。”
“如今悔恨将何益，肠断千休与万休。”
这幅画一下子触动了紫冰所有的情肠，捧着画卷哭泣的像个孩子。连八王进来，她也没有掩饰。两人就这么相对站着，没有任何言语。
许久，紫冰缓缓平复了些，咧咧嘴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未能如愿。
八王抬手拍了拍紫冰的头：“不如，喝茶去。”
两人登上悦然亭，喝了一回茶，渐渐地都平静了。八王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紫冰微微笑道：“没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那样……”
八王颇有些自责：“当年你出事后，我就想：如果不是我当初逼你读书、逼你处处谋划，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你完全不用自责。以我的出身，若不是遇到你，怎么能有机会感受风云际会的豪情？这是我的使命。”
八王仍是愧疚：“只因为我是王爷、我是主君，你们就都得为我？只因为你欠了五台山的情，五台山欠了父皇的恩，你就得为我奋不顾身甘愿赴死？”
紫冰摇摇头：“不。你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在此之前我从未拥有过。你给了我和姐姐一个家。你像父兄一样，管着我、教着我、宠着我、护着我。对于我来说，这是今生最大的幸事。”
“紫冰，我……如果我当初只把你当妹妹宠着，就不是今天这个结果了。我……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
“你的错就在于把士子当成了家人和朋友。错上加错的是，两个士子之间还有了感情。所以，到了需要舍弃的时候，你谁也舍不得。”紫冰一针见血地指出八王的弱点：“还记得当年我说你不适合做皇帝吗？”
“你说我的心不够狠。”
“是。每每做决断的时候，你都因为太顾及情意而左右为难。我只是适时地替你做了决定。”
八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反驳道：“你是狠心的人吗？你只是对自己狠心。”
紫冰却很坦然地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下巴微微抬起朝着远处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紫冰……”八王长久地望着紫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紫冰就是这样，有时候清醒的让人心疼。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紫冰见八王仍是郁郁寡欢，道：“你也不必挂怀。我这样做，也不都是为了维护你。”
看她的神情，八王觉得紫冰也不是要说维护云龙这么简单。八王给她添了茶，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当年下山的时候，师父说，让我保住太祖的江山。我一直以为是要保住太祖一脉的皇位。那一年，你和皇位失之交臂，是你内心的的决定，也是我心之所向。只是后来，我们陷入困局。我耿耿于怀。”
紫冰抿了口茶，接着道：“这次回来，又以不同的身份经历了些事。我才明白：保江山和保皇位是不同的。皇位是一种权力，江山则是一国之重。是国中有民，是百姓安乐。”
紫冰回头冲八王道：“紫貂是辽人，你知道吧？”
“他说过。”
“他一个辽人竟跟我说，澶渊之盟十年间，百姓真心拥护和平安宁。”紫冰兀自笑笑，“我跟皇上说的话，也不都是骗他的。我喜欢汴梁城。我喜欢太祖留下的这片江山。”
八王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朝紫冰拜了一拜。
紫冰在家所剩的时间有限。她想做什么，八王都纵着她。晚饭时间都过了，紫冰还不见回来。八王派人四处去找。后来在一处僻静却酒香独特的小馆子里找到了她。
祺瑞回报：“王爷，找到姑娘了。”
“人呢？”
“她喝醉了。”
“喝醉了，还不把她带回来？”紫云关切道。
“回王妃的话，姑娘虽说醉了，可功力还在。我们……”祺瑞为难地回答。
“胡闹，还得本王去把她架回来吗？”
“王爷去了怕是也无济于事。只要有人近身，姑娘就飞出筷子阻挡。”祺瑞有些心虚地说：“我们想着也许云龙公子可以，就着人去请他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八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手一挥道：“还不去照应着？赶紧把她给我弄回来。”
祺瑞赶回酒家，云龙刚到门口。店家和小二已经在楼口有些着急了：“就剩这一位客人还在，我们也不敢打烊。这位客人可喝的不少了，几位快去看看吧。”
云龙跟着祺瑞上了二楼，祾瑞在楼梯口守着，冲两人摇摇头。云龙不理会，径自走向紫冰。
紫冰听到动静，顺手抓了几根筷子掷了出来。她醉眼迷蒙地瞧见来人没有停的意思，操起桌上的筷盒，手一扬横扫出去。
云龙也不躲，任筷子打在身上。他快步走到紫冰跟前，俯身弯腰说：“紫冰，我们回家！”
云龙抱着紫冰毫不避讳地回到清逸斋，把她安顿好了，方微笑着跟王妃告辞。
正碰上荷香端了碗酸汤进来：“王妃，醒酒汤。”
云龙迟疑了一下，对紫云道：“紫冰难得醉一次……”
紫云摇手示意把醒酒汤拿下去，道：“那就让她醉到梦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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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阳光没有夏日里那么燥热刺眼。清早的阳光透过窗纸温柔地抚在紫冰的脸上，那感觉像是躺在母亲的怀抱里——肆意、柔软。紫冰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起床把后窗撑起来。微凉的风扑面而来，让人清醒。
透过绿意盎然的芭蕉，紫冰瞧见八王的书房。最开始，她被八王逼着站着看书。她不觉微笑，那时候被管着逼着，都是温暖幸福的。
吃完早饭，紫冰像当年一样来到书房。推开门，阳光透过天窗笼罩着房中的井床，微黄的一片。紫冰回头看看门外那棵银杏，还没到深秋，估计是看不到一树金灿灿的景象了。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看到一切都那样多的感慨。
紫冰自嘲了一下，走到南边的书架。书架上添了不少书，都是紫冰没有看过的。她是没有机会看了，就伸手一本一本的掠过。在书架最边上的缝隙里，她触摸到一个卷轴。这是紫冰没有见过的，看样子也有几年的岁月了。
她好奇地打开了，见是一幅画：紫冰站在书架前读书。
旁边提着节选的两句诗：
“六七年来春又秋，也同欢笑也同愁。”
“如今悔恨将何益，肠断千休与万休。”
这幅画一下子触动了紫冰所有的情肠，捧着画卷哭泣的像个孩子。连八王进来，她也没有掩饰。两人就这么相对站着，没有任何言语。
许久，紫冰缓缓平复了些，咧咧嘴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未能如愿。
八王抬手拍了拍紫冰的头：“不如，喝茶去。”
两人登上悦然亭，喝了一回茶，渐渐地都平静了。八王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紫冰微微笑道：“没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那样……”
八王颇有些自责：“当年你出事后，我就想：如果不是我当初逼你读书、逼你处处谋划，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你完全不用自责。以我的出身，若不是遇到你，怎么能有机会感受风云际会的豪情？这是我的使命。”
八王仍是愧疚：“只因为我是王爷、我是主君，你们就都得为我？只因为你欠了五台山的情，五台山欠了父皇的恩，你就得为我奋不顾身甘愿赴死？”
紫冰摇摇头：“不。你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在此之前我从未拥有过。你给了我和姐姐一个家。你像父兄一样，管着我、教着我、宠着我、护着我。对于我来说，这是今生最大的幸事。”
“紫冰，我……如果我当初只把你当妹妹宠着，就不是今天这个结果了。我……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
“你的错就在于把士子当成了家人和朋友。错上加错的是，两个士子之间还有了感情。所以，到了需要舍弃的时候，你谁也舍不得。”紫冰一针见血地指出八王的弱点：“还记得当年我说你不适合做皇帝吗？”
“你说我的心不够狠。”
“是。每每做决断的时候，你都因为太顾及情意而左右为难。我只是适时地替你做了决定。”
八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反驳道：“你是狠心的人吗？你只是对自己狠心。”
紫冰却很坦然地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下巴微微抬起朝着远处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紫冰……”八王长久地望着紫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紫冰就是这样，有时候清醒的让人心疼。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紫冰见八王仍是郁郁寡欢，道：“你也不必挂怀。我这样做，也不都是为了维护你。”
看她的神情，八王觉得紫冰也不是要说维护云龙这么简单。八王给她添了茶，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当年下山的时候，师父说，让我保住太祖的江山。我一直以为是要保住太祖一脉的皇位。那一年，你和皇位失之交臂，是你内心的的决定，也是我心之所向。只是后来，我们陷入困局。我耿耿于怀。”
紫冰抿了口茶，接着道：“这次回来，又以不同的身份经历了些事。我才明白：保江山和保皇位是不同的。皇位是一种权力，江山则是一国之重。是国中有民，是百姓安乐。”
紫冰回头冲八王道：“紫貂是辽人，你知道吧？”
“他说过。”
“他一个辽人竟跟我说，澶渊之盟十年间，百姓真心拥护和平安宁。”紫冰兀自笑笑，“我跟皇上说的话，也不都是骗他的。我喜欢汴梁城。我喜欢太祖留下的这片江山。”
八王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朝紫冰拜了一拜。
紫冰在家所剩的时间有限。她想做什么，八王都纵着她。晚饭时间都过了，紫冰还不见回来。八王派人四处去找。后来在一处僻静却酒香独特的小馆子里找到了她。
祺瑞回报：“王爷，找到姑娘了。”
“人呢？”
“她喝醉了。”
“喝醉了，还不把她带回来？”紫云关切道。
“回王妃的话，姑娘虽说醉了，可功力还在。我们……”祺瑞为难地回答。
“胡闹，还得本王去把她架回来吗？”
“王爷去了怕是也无济于事。只要有人近身，姑娘就飞出筷子阻挡。”祺瑞有些心虚地说：“我们想着也许云龙公子可以，就着人去请他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八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手一挥道：“还不去照应着？赶紧把她给我弄回来。”
祺瑞赶回酒家，云龙刚到门口。店家和小二已经在楼口有些着急了：“就剩这一位客人还在，我们也不敢打烊。这位客人可喝的不少了，几位快去看看吧。”
云龙跟着祺瑞上了二楼，祾瑞在楼梯口守着，冲两人摇摇头。云龙不理会，径自走向紫冰。
紫冰听到动静，顺手抓了几根筷子掷了出来。她醉眼迷蒙地瞧见来人没有停的意思，操起桌上的筷盒，手一扬横扫出去。
云龙也不躲，任筷子打在身上。他快步走到紫冰跟前，俯身弯腰说：“紫冰，我们回家！”
云龙抱着紫冰毫不避讳地回到清逸斋，把她安顿好了，方微笑着跟王妃告辞。
正碰上荷香端了碗酸汤进来：“王妃，醒酒汤。”
云龙迟疑了一下，对紫云道：“紫冰难得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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