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风起云涌（上）
再说云龙和紫冰。
回京路上，开始的两日，紫冰还沉浸在外婆去世的失落中，有些闷闷的。一日晌午，两人在客栈二楼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吃饭，无意中听见小二提到日期。
云龙笑道：“今儿三月初九了。”
紫冰抬头问道：“三月初九是什么日子？”
“没什么？”
“可是耽误了京城的事？”
云龙怕她紧张，忙笑说：“没有。今天是我的生日。”
紫冰盯了云龙一时，脸上渐渐舒展开来：“没有给你准备贺礼……哦，对了……”
说着从头上摘下簪着的玉兰花，赠予云龙。这花摘时含苞未放，紫冰白天带着，晚间便放在水中养着，三两日功夫，送到云龙手里已经洁白盛放，更兼有情意无暇！
“甚好，多谢！”
两人点了些饭菜，边喝茶边等待。紫冰倚着窗棂愣了片刻神儿，阳光很好地照着她的脸。这样温暖祥和的氛围只是让紫冰放松了一时，转念想起京中之事，她转过脸来对云龙说：“适才提到京城的事，我心里慌得很……既想让他继位，又不想……”
“怎么说？”
“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总该还他个公道。况且皇上的子嗣哪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心胸和才智。可一旦他登上至尊之位，便只有国，没有家。他和姐姐之间怕是再难有温情脉脉了。”
“不会。”云龙笑道，“王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再有情有义的人坐上了那个位子，真的还能遵从内心吗？可以左右他感情的事太多了。况且我姐姐无依无傍……”说到此，紫冰微微有些沮丧。
“真如此，至少她还有你。呼延王府够不够资格依傍？”任谁都听出这其中的关窍。这不仅是安慰，更是表白，已经把紫冰列入呼延王府之内，为紫云计。
随着几句话缓缓地在身体中清甜地蔓延开来，紫冰觉得脸热。为了缓解自己的羞涩，又找话道：“事无万全。若真要一争高下，该……”
云龙瞧出紫冰的心思，笑道：“不如咱们也效仿古之圣贤，写出来如何？”
两人向小二要了纸笔，各自用一手拢着写了几个字。两人才要打开对照，小二前来上菜添茶。彼此不约而同地用手压在桌面上，忍不住笑起来。
待小二走后，紫冰从云龙手底掏出来并自己那张一道揣到怀里。
“一个游戏，你留着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那个姐夫。关键时候，你说话比我好使。”
云龙也不计较，两人吃完一路急速赶回京城。
赶到汴梁城下，见城门上已经挂了孝，便知大事不好，却又不知内情。可不管何种情形，想来此时南清宫都是最惹是非的漩涡。云龙把紫冰挡在身后，掏出腰牌说：“我们是呼延王府的。”
两人进了城，见白日里店铺几乎都关门闭户，想来是戒严了。紫冰的心里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久久不能放下。两人约定分头去查看几家王府、重臣、节度使在京的住所，若无异动，各自回家报平安；若有不测，立即折返，在大相国寺聚首，再议打算。
紫冰一路提心吊胆地回到南清宫。门口多了几个陌生的守卫，服色也与南清宫的侍卫不同。紫冰一跃下了马，顾不得拴马就往里冲。守卫没有拦她，府里寂静无声，让她更加生疑：难道是请君入瓮，或是只准进不准出。
她一路跑进后房：“姐姐，姐姐！”
紫云刚迎身出来。
紫冰就一把搂住她，一副哭腔：“姐姐……”
“怎么几天不见就哭鼻子了？”紫云拍着她抚慰道。
紫冰破涕为笑：“姐姐，吓死我了！我以为……”
“没事没事。”
“快说说，京中什么情况？”
紫云端了盏茶给紫冰，缓缓道：“我们到黔州没几天，就收到京城急报说先帝病危了，催王爷赶快回京继位。”
“是让王爷回来继位？”紫冰反问。
“是啊。我们回来，先帝已经驾崩了。寿王成了太子。”
“怎么是他？”
“按理说，头七皇上灵前才是登基大典。现在寿王虽未登基，但有太子的身份在，位同储君。王爷心里自然是不舒服。昨晚发脾气连清霭都骂了。”
“骂你了吗？”
紫云微微笑说：“这倒没有。”随即就把前一晚上的事情说了。
紫冰笑道：“可见姐夫还是很疼你的。”
紫云啐道：“没骂我，倒是骂你和云龙了。”
“骂我做什么？”紫冰笑道。
“说正是用人的要紧之际，你们却不在跟前。”
“姐姐，你想让他当皇帝吗？”
“我不管他当不当皇帝、是不是王爷，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别无他求！”
紫云这话说的浅淡，却道出一生的追求。什么名啊，利啊，都抵不过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姐妹俩静默良久，紫云问：“你呢？”
端着茶盏仍沉浸在情味中的紫冰嗯了一声，抬头瞧着她的姐姐：“作为谋士，自然是想让主君能够问鼎登极，自己也好搅动风云。不过作为家人，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坐上那个位子。”
“只是王爷的志向……”紫云深知八王心怀天下，既庆幸又惋惜。
紫冰瞧出紫云的心思，笑道：“能做皇帝的就一个人，天下这么多人难道就都没有凌云之志了吗？做个富贵王爷，吃喝玩乐多好啊。省的将来做个孤家寡人。”
“你说的很是。过几天想通了就好了。只是这两天，王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让人打扰，也不吃饭，真让人心焦。”紫云又怪喃道：“王爷的事就够让人操心了，再加上你们俩。说说吧，去哪儿了？”
“去江南看外婆了。”
紫云关切道：“外婆好吗？”
“好。”
“怎么不把外婆接回来呢？她一个老人家怎么过活啊？”
“她去世了，所以耽搁了几天。”
“不是见到了吗？”
“是。外婆的身体已经很不好。能等到见一面，已是很难得了。或许是了无牵挂了吧，她走的很安详。”
紫云黯然地搂着紫冰：“冰儿，你不要太伤心了。”
“嗯。虽然得而又失，可是有了外婆的爱，就足够了。”为了宽慰紫云，紫冰自嘲道：“得而又失，我倒是和王爷同病相怜。我瞧瞧他去。”
“也好。”
紫冰进了书房，轻唤了声：“姐夫。”
“你还知道回来？”
“我这不是赶回了吗？我听着……也不是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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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路上，开始的两日，紫冰还沉浸在外婆去世的失落中，有些闷闷的。一日晌午，两人在客栈二楼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吃饭，无意中听见小二提到日期。
云龙笑道：“今儿三月初九了。”
紫冰抬头问道：“三月初九是什么日子？”
“没什么？”
“可是耽误了京城的事？”
云龙怕她紧张，忙笑说：“没有。今天是我的生日。”
紫冰盯了云龙一时，脸上渐渐舒展开来：“没有给你准备贺礼……哦，对了……”
说着从头上摘下簪着的玉兰花，赠予云龙。这花摘时含苞未放，紫冰白天带着，晚间便放在水中养着，三两日功夫，送到云龙手里已经洁白盛放，更兼有情意无暇！
“甚好，多谢！”
两人点了些饭菜，边喝茶边等待。紫冰倚着窗棂愣了片刻神儿，阳光很好地照着她的脸。这样温暖祥和的氛围只是让紫冰放松了一时，转念想起京中之事，她转过脸来对云龙说：“适才提到京城的事，我心里慌得很……既想让他继位，又不想……”
“怎么说？”
“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总该还他个公道。况且皇上的子嗣哪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心胸和才智。可一旦他登上至尊之位，便只有国，没有家。他和姐姐之间怕是再难有温情脉脉了。”
“不会。”云龙笑道，“王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再有情有义的人坐上了那个位子，真的还能遵从内心吗？可以左右他感情的事太多了。况且我姐姐无依无傍……”说到此，紫冰微微有些沮丧。
“真如此，至少她还有你。呼延王府够不够资格依傍？”任谁都听出这其中的关窍。这不仅是安慰，更是表白，已经把紫冰列入呼延王府之内，为紫云计。
随着几句话缓缓地在身体中清甜地蔓延开来，紫冰觉得脸热。为了缓解自己的羞涩，又找话道：“事无万全。若真要一争高下，该……”
云龙瞧出紫冰的心思，笑道：“不如咱们也效仿古之圣贤，写出来如何？”
两人向小二要了纸笔，各自用一手拢着写了几个字。两人才要打开对照，小二前来上菜添茶。彼此不约而同地用手压在桌面上，忍不住笑起来。
待小二走后，紫冰从云龙手底掏出来并自己那张一道揣到怀里。
“一个游戏，你留着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那个姐夫。关键时候，你说话比我好使。”
云龙也不计较，两人吃完一路急速赶回京城。
赶到汴梁城下，见城门上已经挂了孝，便知大事不好，却又不知内情。可不管何种情形，想来此时南清宫都是最惹是非的漩涡。云龙把紫冰挡在身后，掏出腰牌说：“我们是呼延王府的。”
两人进了城，见白日里店铺几乎都关门闭户，想来是戒严了。紫冰的心里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久久不能放下。两人约定分头去查看几家王府、重臣、节度使在京的住所，若无异动，各自回家报平安；若有不测，立即折返，在大相国寺聚首，再议打算。
紫冰一路提心吊胆地回到南清宫。门口多了几个陌生的守卫，服色也与南清宫的侍卫不同。紫冰一跃下了马，顾不得拴马就往里冲。守卫没有拦她，府里寂静无声，让她更加生疑：难道是请君入瓮，或是只准进不准出。
她一路跑进后房：“姐姐，姐姐！”
紫云刚迎身出来。
紫冰就一把搂住她，一副哭腔：“姐姐……”
“怎么几天不见就哭鼻子了？”紫云拍着她抚慰道。
紫冰破涕为笑：“姐姐，吓死我了！我以为……”
“没事没事。”
“快说说，京中什么情况？”
紫云端了盏茶给紫冰，缓缓道：“我们到黔州没几天，就收到京城急报说先帝病危了，催王爷赶快回京继位。”
“是让王爷回来继位？”紫冰反问。
“是啊。我们回来，先帝已经驾崩了。寿王成了太子。”
“怎么是他？”
“按理说，头七皇上灵前才是登基大典。现在寿王虽未登基，但有太子的身份在，位同储君。王爷心里自然是不舒服。昨晚发脾气连清霭都骂了。”
“骂你了吗？”
紫云微微笑说：“这倒没有。”随即就把前一晚上的事情说了。
紫冰笑道：“可见姐夫还是很疼你的。”
紫云啐道：“没骂我，倒是骂你和云龙了。”
“骂我做什么？”紫冰笑道。
“说正是用人的要紧之际，你们却不在跟前。”
“姐姐，你想让他当皇帝吗？”
“我不管他当不当皇帝、是不是王爷，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别无他求！”
紫云这话说的浅淡，却道出一生的追求。什么名啊，利啊，都抵不过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姐妹俩静默良久，紫云问：“你呢？”
端着茶盏仍沉浸在情味中的紫冰嗯了一声，抬头瞧着她的姐姐：“作为谋士，自然是想让主君能够问鼎登极，自己也好搅动风云。不过作为家人，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坐上那个位子。”
“只是王爷的志向……”紫云深知八王心怀天下，既庆幸又惋惜。
紫冰瞧出紫云的心思，笑道：“能做皇帝的就一个人，天下这么多人难道就都没有凌云之志了吗？做个富贵王爷，吃喝玩乐多好啊。省的将来做个孤家寡人。”
“你说的很是。过几天想通了就好了。只是这两天，王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让人打扰，也不吃饭，真让人心焦。”紫云又怪喃道：“王爷的事就够让人操心了，再加上你们俩。说说吧，去哪儿了？”
“去江南看外婆了。”
紫云关切道：“外婆好吗？”
“好。”
“怎么不把外婆接回来呢？她一个老人家怎么过活啊？”
“她去世了，所以耽搁了几天。”
“不是见到了吗？”
“是。外婆的身体已经很不好。能等到见一面，已是很难得了。或许是了无牵挂了吧，她走的很安详。”
紫云黯然地搂着紫冰：“冰儿，你不要太伤心了。”
“嗯。虽然得而又失，可是有了外婆的爱，就足够了。”为了宽慰紫云，紫冰自嘲道：“得而又失，我倒是和王爷同病相怜。我瞧瞧他去。”
“也好。”
紫冰进了书房，轻唤了声：“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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