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个故事：庄园游戏 38
我，姐姐的女儿，杀死了父亲。
对于钱夫人和伊茜的话，姐姐没有作出任何有异议的反应。
我的头似被按在汽油桶里，七窍被封住，疼痛欲裂，几天来的一幕幕像凌晨的噩梦汹涌而至。
我的父亲是谁，已经很清晰了。我没有杀过别的人，至少没有亲手杀过。
他死的时候，眼睛里没有狡诈和凶恶，现在想来，是难过——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感受。如同我把他的脑袋砸碎后，心里面那没由来的难过。那一刻的我，被天然的血脉连结所影响，在残忍之相毕现时，心中却莫名其妙地五味杂陈，并不如预想般痛快释然。
薛稷。那个我几天前才第一次照面的男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父亲。啊，多么陌生的词汇。
我清楚记得第一次看见他，是第一天进入庄园的时候，我在陆管家的带领下，即将步入宅子时，抬起头，他就站在四楼西侧的窗子后，我当时看他眼熟。
现在想来，那种眼熟，并不是源于他长得像我见过的什么人，或曾见过的什么照片。那种熟悉来源于镜子，每日得见——那是我的面容。我们的面容，不如说是神态，是有那么丝丝相似的，几天来我对着镜子时，时而会想起这事，但真相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从而无法产生更多联想。熟悉可能还源于另一种感觉，竟是父女之间天然的血缘连结，那是一种来自基因和血液的亲近感。而他当时看我的复杂眼神，现在想来，只是父亲观察女儿的眼神，我当时困惑，是因为我从未见过任何人，以那种眼神注视着我。
还有每次与他独处时，那些令我“不舒服”的感觉。那些“不舒服”只是因为我从未体验过那种血脉感应而已。
过往一一浮现，我的胸口像遭了一记重拳，空空地疼。
但那不是伤心。
如果他当时不出现，我便不会杀了他。他出现的太不是时候。偏偏在我推测出他太可能是每桩命案凶手时出现，偏偏在我前往墓室确认人都死光了时出现。
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
我亲爱的父亲哦，你一出现，就带给了我一身麻烦。
真是讨厌。
此时，姐姐，哦不，我亲爱的妈妈，她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思考中拉回现实。
“你们满心满脑……全都是钱，对吗……”姐姐满脸泪痕，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刻，看似沉稳却青筋暴起。她死死盯住钱夫人的脸，又瞪向依茜。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话，真是笑死我了。”钱夫人双臂交叉在胸前，丝毫没有受到姐姐气压的影响，“钱蓉，只是因为一个意外，你就要变成好人了么？”她瞟了我一眼，“再者说，这意外也不是别人造成的。”
很好，我第一次知道了我妈妈的名字。
钱蓉眼眶通红，喉咙发出艰难的吞咽声。
“你应该先和她说明原委，否则她什么都不会做。”依茜冷酷的声音又响起，眼睛看着钱蓉，下巴却向我的方向微微一抬。她说的对。
我，好像，很重要哦。
见钱蓉，我的妈妈，没有反应，依茜摇了摇头，向我走来，依旧面无表情，说：“安娜，我是你母亲的姐姐，我叫钱琮。”
行吧，任你们现在各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再吃惊了。
好，你不是依茜，你叫钱琮，也不是什么小女孩。那么，阿姨好。
接下来，是她讲的故事。
一户姓钱人家，家里只有三姐妹相依为命。长姐如母，名叫钱虹，没错，您大概早已知道，就是钱夫人。钱虹9岁时，父母失踪，于是她带着老二，时年5岁的钱琮，还有尚在襁褓的小妹钱蓉勉强生存。做过清理烟囱、打扫码头这些粗活，也做过促销、保姆、服务员这些零活。几年后，在给一户富人当保姆时，仰仗自己的年轻美貌，以及尚未成熟的野心，未满20岁的钱虹，成为了男主人的情人。她当然知道自己只是玩物，而她只是迷恋那种被带去各种高端酒会的虚妄生活，见识各色各样的人，听各种不堪的秘密故事，以及男主人送她的各种昂贵衣物、珠宝、香水。和很多经历老道的男人一样，男主人只给礼物，不会给钱，而他又不许钱蓉变卖礼物，所以，只有自己的吃穿用度一飞冲天，家里却无甚改善。每次男主人忙起来，不方便将她带在身边，她便只能回到住处。看着家徒四壁中，两个勉强吃饱的妹妹出神。
后来，又换过几个男主人。安全起见，每换一次，她就要辗转一个城市，不变的总是重操旧业。那是钱虹的安全区。
钱虹从未想过抛弃钱琮和钱蓉，一直把她们带在身边，安置在同城的其他角落，也从未停止思考新的出路。
距今十年前，25岁的钱蓉从一个在薛府家工作过的帮佣那里，听闻了薛府夫人去世，而宅邸的主人，47岁的薛先生身体也不太好的消息。她隐约嗅到机会，感觉时机已到，长期的起心动念一触即发，决定用更快速的方法，让姐妹三人过上真正的富人的生活。要很有钱，像薛府主人一样有钱。
和鳏夫薛先生结婚，生一个继承人，获取遗产，这是最便捷的通道。
这方面，完全在钱虹的“职业”经验范围内。只不过这次，她不能只再做个情人。不要紧，如何抓住这种更有吸引力的机会，她已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年的悉心运营铺垫，钱虹使尽手段，把这些年的本领悉数交出，果然，最终得手。在她28岁那年，与时年50岁的宅邸主人薛先生结为连理。不难想象，周遭的非议层出不穷，尤其来源于薛家内部，薛先生的儿子、妹妹，这些至亲尚在，又有一个十分得到器重、相当于养子的堂侄，钱虹在当中，当然是眼中钉、肉中刺。
中间各种艰难险阻不堪细数，总归，钱虹最终还是成了钱夫人，薛府名义上的女主人。
薛先生已不再年轻，又已有后代，因此，尽快怀孕，生下继承人迫在眉睫。如果没有和薛先生的共同孩子，钱虹在遗产方面几乎没有任何优势，搞不好薛先生哪天一口气没上来，自己还会被扫地出门。
“天不遂人愿”。钱虹做了各种万全的准备，唯一没有算准那最重要的一件事——可能因为它本来也不需要付出什么特别的努力。
结婚已有半年，却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钱虹等不及，偷偷跑去医院检查。
结果表明，钱虹没有生育能力。
不可以！苦心运营三年半，不可能放弃，没有回头路了，全TAZUKI市都知道我嫁给了薛家年逾半百的老爷子，以薛家的家世，一旦离开这里，我便无处可去。
连着几天几夜的处心积虑，钱虹消瘦了很多，薛家亲戚们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看她的眼神，开始带上讥讽的色彩。
钱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仰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脑中是两个妹妹的脸。此时，钱琮22岁，钱蓉19岁，都是如花般的年纪。
她决定调整计划。
必须让自己家的人，生下与薛家人的后代。即便不是自己，也可以。即便不是薛先生，其他人，也可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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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似被按在汽油桶里，七窍被封住，疼痛欲裂，几天来的一幕幕像凌晨的噩梦汹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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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时候，眼睛里没有狡诈和凶恶，现在想来，是难过——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感受。如同我把他的脑袋砸碎后，心里面那没由来的难过。那一刻的我，被天然的血脉连结所影响，在残忍之相毕现时，心中却莫名其妙地五味杂陈，并不如预想般痛快释然。
薛稷。那个我几天前才第一次照面的男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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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种眼熟，并不是源于他长得像我见过的什么人，或曾见过的什么照片。那种熟悉来源于镜子，每日得见——那是我的面容。我们的面容，不如说是神态，是有那么丝丝相似的，几天来我对着镜子时，时而会想起这事，但真相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从而无法产生更多联想。熟悉可能还源于另一种感觉，竟是父女之间天然的血缘连结，那是一种来自基因和血液的亲近感。而他当时看我的复杂眼神，现在想来，只是父亲观察女儿的眼神，我当时困惑，是因为我从未见过任何人，以那种眼神注视着我。
还有每次与他独处时，那些令我“不舒服”的感觉。那些“不舒服”只是因为我从未体验过那种血脉感应而已。
过往一一浮现，我的胸口像遭了一记重拳，空空地疼。
但那不是伤心。
如果他当时不出现，我便不会杀了他。他出现的太不是时候。偏偏在我推测出他太可能是每桩命案凶手时出现，偏偏在我前往墓室确认人都死光了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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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姐姐，哦不，我亲爱的妈妈，她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思考中拉回现实。
“你们满心满脑……全都是钱，对吗……”姐姐满脸泪痕，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刻，看似沉稳却青筋暴起。她死死盯住钱夫人的脸，又瞪向依茜。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话，真是笑死我了。”钱夫人双臂交叉在胸前，丝毫没有受到姐姐气压的影响，“钱蓉，只是因为一个意外，你就要变成好人了么？”她瞟了我一眼，“再者说，这意外也不是别人造成的。”
很好，我第一次知道了我妈妈的名字。
钱蓉眼眶通红，喉咙发出艰难的吞咽声。
“你应该先和她说明原委，否则她什么都不会做。”依茜冷酷的声音又响起，眼睛看着钱蓉，下巴却向我的方向微微一抬。她说的对。
我，好像，很重要哦。
见钱蓉，我的妈妈，没有反应，依茜摇了摇头，向我走来，依旧面无表情，说：“安娜，我是你母亲的姐姐，我叫钱琮。”
行吧，任你们现在各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再吃惊了。
好，你不是依茜，你叫钱琮，也不是什么小女孩。那么，阿姨好。
接下来，是她讲的故事。
一户姓钱人家，家里只有三姐妹相依为命。长姐如母，名叫钱虹，没错，您大概早已知道，就是钱夫人。钱虹9岁时，父母失踪，于是她带着老二，时年5岁的钱琮，还有尚在襁褓的小妹钱蓉勉强生存。做过清理烟囱、打扫码头这些粗活，也做过促销、保姆、服务员这些零活。几年后，在给一户富人当保姆时，仰仗自己的年轻美貌，以及尚未成熟的野心，未满20岁的钱虹，成为了男主人的情人。她当然知道自己只是玩物，而她只是迷恋那种被带去各种高端酒会的虚妄生活，见识各色各样的人，听各种不堪的秘密故事，以及男主人送她的各种昂贵衣物、珠宝、香水。和很多经历老道的男人一样，男主人只给礼物，不会给钱，而他又不许钱蓉变卖礼物，所以，只有自己的吃穿用度一飞冲天，家里却无甚改善。每次男主人忙起来，不方便将她带在身边，她便只能回到住处。看着家徒四壁中，两个勉强吃饱的妹妹出神。
后来，又换过几个男主人。安全起见，每换一次，她就要辗转一个城市，不变的总是重操旧业。那是钱虹的安全区。
钱虹从未想过抛弃钱琮和钱蓉，一直把她们带在身边，安置在同城的其他角落，也从未停止思考新的出路。
距今十年前，25岁的钱蓉从一个在薛府家工作过的帮佣那里，听闻了薛府夫人去世，而宅邸的主人，47岁的薛先生身体也不太好的消息。她隐约嗅到机会，感觉时机已到，长期的起心动念一触即发，决定用更快速的方法，让姐妹三人过上真正的富人的生活。要很有钱，像薛府主人一样有钱。
和鳏夫薛先生结婚，生一个继承人，获取遗产，这是最便捷的通道。
这方面，完全在钱虹的“职业”经验范围内。只不过这次，她不能只再做个情人。不要紧，如何抓住这种更有吸引力的机会，她已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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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各种艰难险阻不堪细数，总归，钱虹最终还是成了钱夫人，薛府名义上的女主人。
薛先生已不再年轻，又已有后代，因此，尽快怀孕，生下继承人迫在眉睫。如果没有和薛先生的共同孩子，钱虹在遗产方面几乎没有任何优势，搞不好薛先生哪天一口气没上来，自己还会被扫地出门。
“天不遂人愿”。钱虹做了各种万全的准备，唯一没有算准那最重要的一件事——可能因为它本来也不需要付出什么特别的努力。
结婚已有半年，却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钱虹等不及，偷偷跑去医院检查。
结果表明，钱虹没有生育能力。
不可以！苦心运营三年半，不可能放弃，没有回头路了，全TAZUKI市都知道我嫁给了薛家年逾半百的老爷子，以薛家的家世，一旦离开这里，我便无处可去。
连着几天几夜的处心积虑，钱虹消瘦了很多，薛家亲戚们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看她的眼神，开始带上讥讽的色彩。
钱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仰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脑中是两个妹妹的脸。此时，钱琮22岁，钱蓉19岁，都是如花般的年纪。
她决定调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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