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分别
2057年12月，领航员号空间站竣工。之后，发射升空，圆满进入预定轨道，开始服役。地面上的通讯水平得到较大提升。
2058年1月初，首批正式航天员名单公布，刘培强位列其中。
1月22日，是刘培强35岁的生日。他推迟了一天，1月23日，除夕，回了一趟大楼，找托尼来喝酒。
他带了一些吃食，照例有饺子，这次的饺子，是真正的北方饺子，除了饺子，还有两盘菜。
还有一瓶茅台。酒瓶的样子变了，没有那么讲究了，不过上面“茅台”两个字托尼认识。
“哟，今天这么丰盛啊？”
“我现在也有了点补贴。”
“是啊是啊，你身份不同了嘛。”托尼略带调侃地说。
“几年来，这个身份，一直是我的希望。”刘培强说。
“我的记性应该还没那么差。”托尼淡淡地笑着说，“‘我送你的礼物，那就是我的希望。’这是你自己说的。”
刘培强下意识地扭头，他送给托尼的礼物就摆在托尼屋里一个显眼的位置，挨在反应堆旁的狼和兔子，都仿佛在盯着他看。
“世易时移了。”他没有回头，低声说。
“年轻人，果然还是有远大的追求。”托尼仍然笑着说，“老头子在家可不能拖后腿。”
刘培强慢慢转过头来，表情平静，眼里倒映着托尼的笑容。
“别紧张。”托尼摆了摆手，“我已经想通了。你有你的骄傲和坚持。让你放弃航天员的身份，进地下城默默无闻地生活，是一种浪费。”
“联合政府也同意，你的各项素质，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航天员。你应该为联合政府、为流浪地球计划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这是为了全人类。”
“不说这些了。”刘培强说，“我今天来，不想再说工作上的事了。”他举手将茅台倒满了杯子，“来，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看到托尼有点惊异地看着他。
“你喝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放了？”
“我以前不能喝，不敢喝。”刘培强也淡淡地笑着说，“可冷锋的体质特异，千杯不醉，我这次才真的感受到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一向温润的气质中突然现出一抹狂野，直勾勾地盯着托尼，眼里像是有星星在闪耀。身姿立定，线条笔挺，手上又交了第三杯，就那样盯着托尼给自己灌了下去，就像在跟谁赌气似的。
托尼这时才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喂喂喂，等等，你不打算给我留点了？坐下坐下，我们慢慢喝！”
那天，他们喝到深夜，久久舍不得散。
因为那可能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
之后，刘培强把刘启带回了大楼，交到了托尼手里。而他自己，则在中国航天员科研训练中心，进行了为期半年的封闭式训练。
2058年6月底，封闭式训练结束，刘培强请了几天假，带着刘启回了一趟上海，托尼·斯塔克随同前往。
黄浦江的入海口水面宽阔，身后，两年前地质灾难的遗迹无声地躺着，掩埋着遇难者的伤魂；对岸，巨大的行星发动机静静地矗立着，树立起生还者的希望；贴着地平线之下的太阳把天空渲染成了紫红色，隐藏着无垠的孤寂航程。
三人在海边的沙滩上支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晨昏线仿佛也有意成全，正好落在东八区，给了他们几天难得的不用穿厚重的防护服的日子。
刘培强架起了先进的天文望远镜，调整好了焦距和角度，拉着刘启凑到镜头前。
“快快快，快看，是木星。太阳系最大的行星。”
“爸爸，木星上有一只眼睛。”
“那是木星上的一个大风暴。”
“风暴又是什么？”
“木星就像一个大气球，百分之九十都是氢气。”
“氢气是什么？”
“爸爸开大火箭的燃料啊。”
“氢气就是爸爸开大火箭的燃料。”刘启重复着这句话，还对托尼眨了眨眼，仿佛想要个表扬，托尼微笑着点点头。
“刘启，等有一天，你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木星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你要去哪儿？”
“爸爸要执行任务。世界上最重要的任务。”
夜已深，天空还是涂着美丽复杂的颜色，黄金时代的计时却显示早已过了睡觉的时间点，刘启已经沉沉睡去。
“我走之后，你就是刘启的唯一监护人。”刘培强说，“幸好你当年签的对冷锋的监护人协议我还可以继承，勉强可以算是一家人。”
他拿出一块金属牌子，递到托尼手里，边说：“不用抽签，你可以直接获得进入地下城的资格。”
托尼接过牌子，上面写着刘培强的名字，还有一串号码：5711 6231 0501。那是刘培强的紧急通讯号码。
“这也是唯一能让你和刘启都活着的办法。”
托尼把牌子攥在手里。这大概是刘培强这么长时间，对他最坦率的一次了。虽然无论说不说，他的动机都是很明显的，但说出来这个行为本身，也是有意义的。
“行了，不用再说了。”他把牌子收好，“我会成为刘启的监护人，带着他进入地下城。我会承你的情，Liu，我会继续活下去，活到上帝认为合适的那一天。”
～～～
刘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爸爸抱着他，亲吻着他，一起看海边的潮起潮落，日升日降，云卷云舒。
爸爸抱着他一起躺在沙滩上，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
“爸爸会飞到天上，变成一颗星星，一直看着你。”
“爸爸，你真的会变成一颗星星吗？”
“会啊。往后，你只要数‘三，二，一’，抬头，就看到爸爸了。”
爸爸，那是不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美的梦？那真的，是梦吗？
***
2058年7月1日，西昌发射中心。
成千上万人来送首批领航员号驻站工作人员离地升空，能进场的都是有关系的，还有更多人在很远的外面围观。
托尼牵着刘启，与其他送别的航天员家属们站在一起，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刘培强。
就是这时候，托尼从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受到，眼前的人是刘培强，而不是冷锋。
冷锋一定会从他的各种忍耐不住的情感流露中，发现端倪，看出他的隐藏心思。
而刘培强看不出来。幸亏他看不出来。
托尼也庆幸自己当年在洛杉矶的医院中，面对冷锋的承诺，忍耐住了自己对等的承诺。所以，他现在也不必把那件事说出来。
刘培强看着他的目光中千言万语，他回看的目光中万语千言。
然后，一如往常，刘培强没有多的话，随着那支队伍一起，走进了发射中心，看不见了。托尼想象着他走进小型飞行器的舱室，随着那些飞行器的升空，通过透明的舷窗往下方看去，下面无数双手臂举起，就像一片森林。
别了。
2058年7月1日，刘培强作为全球第一批5000多名正式航天员的一员，登上了领航员号空间站，距离地球10万公里。
托尼·斯塔克成为刘启的监护人，带着他入住北京3号地下城。
***
2065年7月28日，地球彻底停转，地球发动机全功率开动，地球开始加速逃逸，摆脱绕日公转轨道。人类进入加速时代。
再见，太阳系
Goodbye， Solar System
Auf Wiedersehen， das sonnensystem
안녕，히계세요
さよなら、太陽系
Adiós， sistema solar.
Досвидания，солнечнаясистема.
Au revoir， le système solaire.
Adeus， sistema sol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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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8年1月初，首批正式航天员名单公布，刘培强位列其中。
1月22日，是刘培强35岁的生日。他推迟了一天，1月23日，除夕，回了一趟大楼，找托尼来喝酒。
他带了一些吃食，照例有饺子，这次的饺子，是真正的北方饺子，除了饺子，还有两盘菜。
还有一瓶茅台。酒瓶的样子变了，没有那么讲究了，不过上面“茅台”两个字托尼认识。
“哟，今天这么丰盛啊？”
“我现在也有了点补贴。”
“是啊是啊，你身份不同了嘛。”托尼略带调侃地说。
“几年来，这个身份，一直是我的希望。”刘培强说。
“我的记性应该还没那么差。”托尼淡淡地笑着说，“‘我送你的礼物，那就是我的希望。’这是你自己说的。”
刘培强下意识地扭头，他送给托尼的礼物就摆在托尼屋里一个显眼的位置，挨在反应堆旁的狼和兔子，都仿佛在盯着他看。
“世易时移了。”他没有回头，低声说。
“年轻人，果然还是有远大的追求。”托尼仍然笑着说，“老头子在家可不能拖后腿。”
刘培强慢慢转过头来，表情平静，眼里倒映着托尼的笑容。
“别紧张。”托尼摆了摆手，“我已经想通了。你有你的骄傲和坚持。让你放弃航天员的身份，进地下城默默无闻地生活，是一种浪费。”
“联合政府也同意，你的各项素质，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航天员。你应该为联合政府、为流浪地球计划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这是为了全人类。”
“不说这些了。”刘培强说，“我今天来，不想再说工作上的事了。”他举手将茅台倒满了杯子，“来，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看到托尼有点惊异地看着他。
“你喝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放了？”
“我以前不能喝，不敢喝。”刘培强也淡淡地笑着说，“可冷锋的体质特异，千杯不醉，我这次才真的感受到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一向温润的气质中突然现出一抹狂野，直勾勾地盯着托尼，眼里像是有星星在闪耀。身姿立定，线条笔挺，手上又交了第三杯，就那样盯着托尼给自己灌了下去，就像在跟谁赌气似的。
托尼这时才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喂喂喂，等等，你不打算给我留点了？坐下坐下，我们慢慢喝！”
那天，他们喝到深夜，久久舍不得散。
因为那可能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
之后，刘培强把刘启带回了大楼，交到了托尼手里。而他自己，则在中国航天员科研训练中心，进行了为期半年的封闭式训练。
2058年6月底，封闭式训练结束，刘培强请了几天假，带着刘启回了一趟上海，托尼·斯塔克随同前往。
黄浦江的入海口水面宽阔，身后，两年前地质灾难的遗迹无声地躺着，掩埋着遇难者的伤魂；对岸，巨大的行星发动机静静地矗立着，树立起生还者的希望；贴着地平线之下的太阳把天空渲染成了紫红色，隐藏着无垠的孤寂航程。
三人在海边的沙滩上支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晨昏线仿佛也有意成全，正好落在东八区，给了他们几天难得的不用穿厚重的防护服的日子。
刘培强架起了先进的天文望远镜，调整好了焦距和角度，拉着刘启凑到镜头前。
“快快快，快看，是木星。太阳系最大的行星。”
“爸爸，木星上有一只眼睛。”
“那是木星上的一个大风暴。”
“风暴又是什么？”
“木星就像一个大气球，百分之九十都是氢气。”
“氢气是什么？”
“爸爸开大火箭的燃料啊。”
“氢气就是爸爸开大火箭的燃料。”刘启重复着这句话，还对托尼眨了眨眼，仿佛想要个表扬，托尼微笑着点点头。
“刘启，等有一天，你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木星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你要去哪儿？”
“爸爸要执行任务。世界上最重要的任务。”
夜已深，天空还是涂着美丽复杂的颜色，黄金时代的计时却显示早已过了睡觉的时间点，刘启已经沉沉睡去。
“我走之后，你就是刘启的唯一监护人。”刘培强说，“幸好你当年签的对冷锋的监护人协议我还可以继承，勉强可以算是一家人。”
他拿出一块金属牌子，递到托尼手里，边说：“不用抽签，你可以直接获得进入地下城的资格。”
托尼接过牌子，上面写着刘培强的名字，还有一串号码：5711 6231 0501。那是刘培强的紧急通讯号码。
“这也是唯一能让你和刘启都活着的办法。”
托尼把牌子攥在手里。这大概是刘培强这么长时间，对他最坦率的一次了。虽然无论说不说，他的动机都是很明显的，但说出来这个行为本身，也是有意义的。
“行了，不用再说了。”他把牌子收好，“我会成为刘启的监护人，带着他进入地下城。我会承你的情，Liu，我会继续活下去，活到上帝认为合适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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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爸爸抱着他，亲吻着他，一起看海边的潮起潮落，日升日降，云卷云舒。
爸爸抱着他一起躺在沙滩上，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
“爸爸会飞到天上，变成一颗星星，一直看着你。”
“爸爸，你真的会变成一颗星星吗？”
“会啊。往后，你只要数‘三，二，一’，抬头，就看到爸爸了。”
爸爸，那是不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美的梦？那真的，是梦吗？
***
2058年7月1日，西昌发射中心。
成千上万人来送首批领航员号驻站工作人员离地升空，能进场的都是有关系的，还有更多人在很远的外面围观。
托尼牵着刘启，与其他送别的航天员家属们站在一起，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刘培强。
就是这时候，托尼从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受到，眼前的人是刘培强，而不是冷锋。
冷锋一定会从他的各种忍耐不住的情感流露中，发现端倪，看出他的隐藏心思。
而刘培强看不出来。幸亏他看不出来。
托尼也庆幸自己当年在洛杉矶的医院中，面对冷锋的承诺，忍耐住了自己对等的承诺。所以，他现在也不必把那件事说出来。
刘培强看着他的目光中千言万语，他回看的目光中万语千言。
然后，一如往常，刘培强没有多的话，随着那支队伍一起，走进了发射中心，看不见了。托尼想象着他走进小型飞行器的舱室，随着那些飞行器的升空，通过透明的舷窗往下方看去，下面无数双手臂举起，就像一片森林。
别了。
2058年7月1日，刘培强作为全球第一批5000多名正式航天员的一员，登上了领航员号空间站，距离地球10万公里。
托尼·斯塔克成为刘启的监护人，带着他入住北京3号地下城。
***
2065年7月28日，地球彻底停转，地球发动机全功率开动，地球开始加速逃逸，摆脱绕日公转轨道。人类进入加速时代。
再见，太阳系
Goodbye， Solar Sys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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