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灰色的雨,红色的血,褐色的泥,黑色的古拉格
“。。。叶卡捷琳堡将在10分钟后到站,7号车厢的乘客注意下车。。。”
从西边驶来的一辆列车穿过田野,河流。来到了一个位于欧亚大陆之间的一个充满故事的城市。
上帝为人们备齐了纸和笔。
故事总是由人书写的,承载故事的则是一本书
一件物品,甚至是一个人,正因为载体的存在,才有了故事的出现。故事的书写者就正在这辆列车上,正靠在窗户的位置上眯着眼小憩,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他饱经风霜的
身体上,抚平战争刻在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安德烈爷爷!安德烈爷爷?。。叶卡捷琳堡要到了。。快下车了!。。。”
这位叫安德烈的老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球反射出飞驰的列车窗外如同电影胶片一般划过的一幕幕场景,在他眼中,某一刻,胶片倒带,时间似乎倒流,周围环境跟随着
飞速行驶的列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德烈!。。。安德烈!!。。你看清了吗?我们到底在哪?该死的!这列火车到底在往哪开?!“
1941年9月
“。。。火车现在应该正在往东边开!呃。。。这缝太小了!我也只能看见个大概。。。”
我站在奥列格的肩膀上扒着木制的车厢板上的一条缝隙,大睁着双眼向外张望着,想要搞清这辆列车的位置,不过还是徒劳的,列车穿行
在广袤的森林和田野之中,这样的地貌在俄罗斯比比皆是,有可能是在欧洲东部,甚至有可能在远在更东边的位于亚洲的远东边疆地区,如果是后者,这将是我们
最难以接收的结果。
想到这,失望的我从奥列格肩膀上跳了下来,奥列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外面有什么?你看清了吗?。。。”
周围的人围涌了上来。
“。。。没有。。。。。”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只是从嘴里轻轻的冒出了这句话。
不过,很快我们便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大概过了半天,火车开始减速,一直困在漆黑一片的闷罐车内,我们都能感觉到车速在缓缓的慢下来。
终于,火车停了下来,列车链接缝中喷出了一股股白色的蒸汽,车门外的密封链被外面的人剪开,车门被猛地拉开,车厢外刺眼的阳光射向车门里沾满灰尘的脸。。。
”安德烈爷爷!安德烈爷爷!你看!我们到叶卡捷琳堡了!“
小男孩指着车站上的地标牌”Екатеринбург“
时间空间似乎就在这一刻重叠了!老人和曾经那个站在在猛地被打开闷罐车车门前的那个年轻人在这一刻融为一体,老人下意识的身体后退一步,连忙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就像64年前刚到这里时那样。
老人拉着小男孩跟着人群,走向车站。一高一矮的背影缓缓地走出车站。
列车离站的汽笛响彻车站,火车慢慢启动,行进中的列车掠过一高一矮的背影,以及车站地标牌,待到列车全部离站后。
地标牌变成了“Свердловск”(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叶卡捷琳堡在20世纪30年代的称呼)
但一高一矮的背影还在,只不过,是一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搭肩扶着一个腿上受伤的一个小伙子的背影,周围的人群,也从身着
光鲜服装变成了黄褐色的脏军装的样子。
。。。。。。。
在我们被“蓝色大檐帽”带进“猪圈”后,便没有再参与到对德国人反击的战斗中了,在“猪圈”里,我们遇见了很多和我们有类似经历的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来自西部
军区的士兵,包括各个作战单位,都是在德国人的突袭中,拼死从一次次的包围中突围出来,他们有的是因为没有接收到上级的命令就被打散的,有的是因为在德国人的攻势
下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被迫撤离的,也有些是因为畏惧战斗,从战斗中偷跑下来的。。。。。
在这其中,我们认识了一个腿上受伤的小伙子,他似乎是这其中最为特殊的,据他所说,他是战前在劳改营服刑的一员,不过因为各种他不愿意说的原因,在战争爆发后自愿来到了
军队里,不过因为对战斗经验的不足,没有在前线作战多久,也算他走运,没有被德国人打死,倒是来到了“猪圈”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嘿!你是哪个单位的?”
善于外交的斯切潘蹲在腿上有伤靠在木箱边的那个小伙子身边。
“。。。嗯。。。西部。。西部前线。。哦,不是,应该是西部军区,我负责开车的,我不太记得我的单位了。。。。”
这个小伙子可能是才来军队不久,对于各种军内话语还是不太清楚,所以说起来支支吾吾的,不过很快,斯切潘便用藏在衣服里的几根卷烟和他熟络起来。
他在战前因为偷窃被抓住,送进了劳改营里,又因为战争爆发,主动提出要上前线,从劳改营里放了出来。
“。。。。嘿!。。听着,明斯克来的家伙,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拿我伙伴的证件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斯科人”吧安东拉到一个角落压低声音严肃的对他说。
安东四顾了一下,同样压低声音严肃的回复“莫斯科人”道
“伙计!我没有开玩笑!你知道我们会被送去哪里吗?!你不能想象接下来会在你身上发生什么!在他们眼里,你现在就是个逃兵!是个反叛祖国的分子!这是最恶劣罪行!
他们会按你的证件找到你的家人,到时候,你,连同你的家人都可能会被送到劳改营中去!现在这局势,你能保证你能活着,但你能保证你的家人能活着吗?!如果不能,那就听我的!”
”莫斯科人“愣了一下,然后眉头扭到了一起。
”。。你个混蛋!我他妈要杀了你!我的战友们都已经为了国家献出了生命,到最后还得用他们家人来做挡箭牌吗!?你个混账!我要杀了你!“
说罢,莫斯科人作势要揪住安东,我们看到局势不对,连忙上前拉住“莫斯科人”并隔离开安东。
“听着!”莫斯科人“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这就是事实,现在西边八成已经守不住了,你的战友,他们的家人。如果没猜错应该在乌克兰吧!”
说着,安东停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看守,似乎他们并没有发觉这里的动静。于是便压低了声音对激动的”莫斯科“人说
“。。。他们不可能为了抓几个“逃兵”的家人,去德国人的占领地发动进攻的!”
“莫斯科人”在我们的阻拦下,以及安东的辩解下冷静了下来。
。。。。。
事情的发展果然与安东的说法一样,又过了两天,我们被送到了后方的一个车站,在那里,有一列特殊的列车正在准备发动,大约几百个和我们相同境况的士兵被塞进了
没有窗户,用来运输货物的闷罐车厢里。
被关进去后,外面的人把车门用锡封焊住门链,车厢内顿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仅有的一束光是从车厢中间的一个用来当作厕所的一个巴掌大的洞,火车很快发动,
就这样,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我们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关系,我从来没有做过牢,但这种感觉我绝对不会想经历第二次,那种被约束的窒息感,坐立不安的感觉,与德国人
战斗甚至都还舒服点。在摇晃颠簸的车厢中待了不知道多久,期间甚至还有德国人的飞机对列车发动空袭,从空中倾泻的子弹把车厢打出几个孔洞,又有几个倒霉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中,
等到补给水和食物的时候,天窗会被打开,众人合力把尸体绑在绳子上拉了出去,而后,那具倒霉的尸体就随意的扔在了铁路旁的荒郊野外。
阳光从弹孔中射了进来,众人也许是因为习惯了黑暗的感觉,反而对光有很大的抵触心理,也许是觉得这样不吉利,纷纷远离那一束束明亮的阳光。
“嘿!伙计!要知道,子弹不会落在同一个弹孔的。。”
斯切潘对一个拼命往角落里挤的士兵调侃道。
大约是在5天后,也许是一周后,我们终于再也受不了了,于是,奥列格便建议让我站到他肩上,爬到车厢的一个缝隙那,看看外面到底是哪。
”。。。安德烈!。。。安德烈!!。。你看清了吗?我们到底在哪?该死的!这列火车到底在往哪开?!“
“。。。火车现在应该正在往东边开!呃。。。这缝太小了!我也只能看见个大概。。。”
我站在奥列格的肩膀上扒着木制的车厢板上的一条缝隙,大睁着双眼向外张望着,想要搞清这辆列车的位置,不过还是徒劳的,列车穿行
在广袤的森林和田野之中,这样的地貌在俄罗斯比比皆是,有可能是在欧洲东部,甚至有可能在远在更东边的位于亚洲的远东边疆地区,如果是后者,这将是我们
最难以接收的结果。
想到这,失望的我从奥列格肩膀上跳了下来,奥列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外面有什么?你看清了吗?。。。”
周围的人围涌了上来。
“。。。没有。。。。。”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只是从嘴里轻轻的冒出了这句话。
但愿我们,没有被运往远东的某个鬼地方吧,我不惧怕死亡,但距离家乡数千公里所带来的恐惧还是压倒了我。
不过,很快我们便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大概过了半天,火车开始减速,一直困在漆黑一片的闷罐车内,我们都能感觉到车速在缓缓的慢下来。
终于,火车停了下来,列车链接缝中喷出了一股股白色的蒸汽,车门外的密封链被外面的人剪开,车门被猛地拉开,车厢外刺眼的阳光射向车门里沾满灰尘的脸。。。
蒸汽散去,车站上鲜红的几个字母首先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是我们从黑暗的车厢内出来见到的第一个外面世界的单词,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
“Свердловск”(斯维尔德洛夫斯克)
“。。。位于乌拉尔工业区的劳改集中营有很多个,其中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也就是现在的叶卡捷琳堡的这座劳改集中营尤为出名,因为在这里,有支勇敢的部队
曾在这里走向伟大的卫国战争的战场上,他们勇敢作战,为伟大的卫国战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与巨大的牺牲,他们不是囚犯,而是英雄。。。。。”
一位年轻的老师正在一座锈迹斑斑那的钢铁拱门前为一群学生作做着讲解,但学生们似乎都心不在焉的来回滑动着手中的手机,还时不时的嬉闹着,人行道上,一个家伙
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醒目的色彩写着“学习英语,否则永远留在这个国家,学习热线:XXXXX-XXXXX”
另一边的一个公园里,正在举行着战争重演仪式,身着那个时代的军装的人正在英勇”战斗“着。
老人走过这一幕幕,矗立在这座钢铁拱门前,站住了,看着拱门顶上几个红漆剥落的字母“ГУЛАГ”
正在战争重演的公园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枪声,以及呐喊。
“马克西姆!马克西姆!!。。。。马克西姆!!。。。。”
从公园里一阵呼唤声传了过来,伴随着阵阵枪声。
老人眼睛忽然放射出了一阵光,周遭环境在变换着,直到老人回到了钢铁拱门前的队列中。
此刻红漆剥落的字母再次染上鲜红,钢铁拱门不再锈迹斑斑,周围的枪声变成了滚滚雷声,和煦的阳光变成了瓢泼大雨,
周围的人群也变成了一排排由士兵囚犯组成的队列,在队列前,一名头戴蓝色大檐帽的军官正在一个个点着名,点到名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
走上前领取一个缝有代表身份的数字的罩衣。
“马克西姆!!?。。马克西姆!!!!!!!。。”
“。。到!”
我突然想起我的身份现在已经不再是”安德烈“了,安东拍了我一下,在迟疑了一下后,我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到。
大雨如同瓢泼版从空中倾泻到我们头上,顺着我们的身体流到脚下的泥地里,也不知道经过多少车辆,人脚的践踏,烂泥地变得异常稀软,踩在上面就好像踩在
奶油蛋糕上一般。不过深褐色的泥土在提醒我们,这永远不会是香喷喷的奶油蛋糕
领完了带有身份数码的罩衣后,士兵囚犯们排着队走进了劳改集中营,里面同样是一片稀泥,灰蒙蒙的天空下,严肃的建筑毫不留情的矗立在我们面前,一排排一层的木质平房
排列在我们眼前,其中,一些老囚犯用极其不善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这时他们中的一个突然走了过来,走向我们在”猪圈“认识的那个腿受伤的士兵。
”。。你个猪猡!还记得我吗?!我认识你!你死定了!“素卡“!”
说罢,那家伙竟然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直刺那个腿受伤的士兵,安东走在他身后,见势不妙,连忙上前阻挡,但抢夺他手中的东西已经来不及了,那亮闪闪的东西
直接扎进了安东的手背,从手心穿了出来,鲜血混杂着雨水瞬间染红了一片泥地,使得原本深褐色的烂泥变成了一种更加令人不安的红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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