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祓濯（2）
既来之则安之，将军府内祁清安倒是安逸自在，凭借陆祁两家的关系，她在将军府便是上宾之尊，此次她带了云汀同岚汀二人，将军夫人在紧挨着陆为霜旁边专门打扫了一个精致院落供她们主仆三人暂居，一应供应皆比着陆为霜的份例，而其余人都安排在校场附近，便于操练。对这一切安排祁清安既不表现的过于巴结，也并没有不屑，而是按照礼节一一敬受，将军夫人看她小小年纪倒是个处事周全的孩子，不免心下更加喜欢了。
“阿姊，你说陛下将我们召集在贵府，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似是有意无意的，祁清安曾问过陆为霜。
“我偶然听冯大郎说起过，陛下呀这是在提防他的儿子们。”陆为霜很小声的说。
“为何要提防自己的儿子？”祁清安失笑:“难道做老子的和做儿子的是仇人吗？”
“嘘——”陆为霜忙捂了她的嘴:“可不能胡说！”她看祁清安眨巴着大眼睛，不免口中又松了几分:“你还不明白吗？如今眼瞅着皇后亲生的二皇子被封为太子得了势，但那大皇子招兵买马的消息也时有传来，更不要说四皇子和五皇子了！”
“我不大懂……”祁清安装作脸红的样子:“这些皇子有什么好争的呢？”
“当然是庙堂之上那把万众瞩目的龙椅了。”陆为霜摇摇头:“你方才接触到这些，不明白很正常，待我一一说给你听你就明白了。”
“阿姊愿意告诉我吗？”祁清安盯着她看，毕竟这种皇室的秘辛，是万万不能随便传扬的，一个弄不好就是抹黑皇室，实在犯不上告诉不相干的人。
“我信你，且说与你就是。”陆为霜向来是个爽快人，既然她相信祁清安。便不会计较这些小节，她选择将这些告诉她，也是为了让她日后少走点弯路，毕竟皇宫里的那些人，都得罪不起啊……
当下陆为霜便拉着祁清安在小石台阶上坐下，握着她的手娓娓道来:
“咱们这位皇帝继位的时候并不容易，一连斗倒了四个兄弟，两个皇叔才到了今日至尊的地位，因此陛下成日里疑心最重，生怕谁抢了他皇位去。可天不遂人愿，陛下熬死了所有的弟兄伯叔，自己的儿子们却又长大成人了，那些皇子们生的个顶个的出挑，可都是亲骨肉陛下总不能因为自个儿的疑心都杀了吧？即便自己忍心，可也怕史官们手中的笔不是？所以陛下只能时刻提防那些儿子们。”说到这，陆为霜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又继续道:“陛下初登帝位之前曾有一位发妻江氏，据说江氏孤高冷傲，虽不是狠毒之人，却也不得人心。可惜江氏才情艳艳却未能长久，在生下大皇子宗徽后郁郁自绝，倒引得后世唏嘘。江氏死后陛下虽追封她为端懿皇后，但与大皇子向来不太亲厚，未及大皇子长成就草草将他送去江氏一族由永宁侯江泮流，也就是端懿皇后之兄抚养，待成年后更是立即发落了去并州，毫不留情面。”
“那……如今的皇后娘娘呢？”祁清安并未将同情唏嘘之情表露出来，而是开口问了当今皇后的背景，毕竟能站在如此多疑的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的女人，一定有她过人之处。
“如今的皇后娘娘是先皇义妹东阳公主同中书令公仪汖的女儿。”
祁清安沉吟:“公仪家的女儿，想来是不错的。”
陆为霜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处事果决，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作为皇后自然是不错的。”祁清安低头不语，她自然听出了这话里藏着的含义，陛下娶公仪氏女儿，多半是为了集权，再加上有这么个贤内助帮自己整顿后宫，自然是好事了，可自古嫁入帝王家的女人有几个是好结果呢？只怕再好的女孩儿在虎狼之窝也要变的不好了。
“我曾听人说起，咱们陛下最喜欢四皇子？”
“可不是？”陆为霜点点头:“大昭一共有五位皇子殿下，大殿下宗徽自不必说，京城本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太子宗兆和四皇子宗延皆为公仪皇后所出，但公仪皇后向来偏爱二皇子，对四皇子却十分严苛，这一点和陛下正好相反。”
祁清安继续问道:“那三皇子和五皇子呢？”
“三皇子宗弼是宋贤妃之子，可惜已然薨逝，被陛下追封为安王。五皇子宗毓是刘贵妃之子，被封为宁王的。刘贵妃你也知道。”说到这陆为霜面露嫌恶:“太师刘惑之女，自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祁清安点点头:“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何陛下会如此重视我们这些官宦子女了，实在是周身群狼环伺，不得不小心周全啊！”
陆为霜先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反应过来敲了下祁清安的脑袋同她笑道:“你这小丫头，这么深沉做什么！”
祁清安捂住脑袋笑道:“我这是在替阿姊考虑呀。”陆为霜奇道:“怎么就为我考虑了？”“哎呀呀！”祁清安故意卖足了关子才一字一句慢慢开口道:“这世道艰难，阿姊还不快快寻个可以依靠终生的郎君，从此无忧了？”“呸！”陆为霜用手轻拧祁清安的小脸儿，又双手在她的腰处乱挠，自己面颊上却飞红一片:“你这丫头实在嘴坏，合该挨揍！”祁清安素来怕痒，被她一折腾立马告饶，只见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阿姊，我知道错了，快饶了我吧！”
“现在知错了？晚啦！”陆为霜并不打算放过这丫头，谁叫她正好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呢？
“对了阿姊，听说你从前经常跟陆将军一起出行，不知有没有出过大昭呢？”像是不经意间，祁清安问道。
陆为霜停下了手，认真的想了想:“唔……有倒是有，可也没有太多，就只去了附属的泽国。”
“泽国！”祁清安不免惊呼出口，她忙道:“那阿姊可曾去过泽国的陶阳县？可曾听说过乡绅宋家？”
“那倒没有，当初只在泽国府城待了几日。”陆为霜十分奇怪:“怎么，莫非那里有你的什么熟人？”
祁清安失望的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怎么会认识呢。我只是偶然在一本游记里看过罢了！”她如今就是一介弱女，又如何能突破重重礼法，去偏远的泽国再看上一眼呢！
“若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我瞧你方才的眼神，是真的很想去的样子。”陆为霜思考了片刻道:“其实去泽国本不是件什么大事，毕竟只是大昭附属，即便是平民只要有些钱财路费，再报知官府，拟一个通商往来的文书就可以了。只不过你年纪尚小，又是京城官家女眷，万万不可擅自离去。可若你愿意再等等，努把力，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帮你。”
祁清安本不抱太大希望:“阿姊请说。”
“成为使臣。”
“使臣？”
“没错，奉皇命出使泽国，大权在握，生杀予夺，想来应该没有不尽之事了。”
祁清安摇头:“可我是女子，即便不论家世，我又如何能同男子相比？”
“为何不能？”陆为霜松开她的手反问:“如今你不也像男子一样被陛下当做近臣培养？”
祁清安苦笑:“可那不一样，我不过是个质子，充数的。”
“清小娘子这番话，倒妄自菲薄了。”二人正说着，冷不丁身后冒出来另一个声音，那人好一派气定神闲，仿佛天下事尽在掌握:“你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离权力多近的位置，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想要踏进这个圈子，可惜倾尽一生也不曾如愿。我若是你，至少会先试一试再决断。”
祁清安不大喜欢陆大郎，这人太过精明，和他相处会很累，因此语气也没有多好:“有必要吗？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哦？我以为清娘子是个志在天下的人，没承想是看走眼了？”陆踪笑道:“清娘子，你又何必踌躇，如今的你还有选择吗？”
“大哥……”陆为霜皱眉，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两位哥哥在见到祁清安时的表现都那么奇怪。
祁清安沉默了，确实她同郑三娘说过自己也想建功立业的话，可她也明白年少无知随口抛下雄心壮志的话往往不做数，细想想当初自己踌躇满志，不过因为没有选择罢了，不论是回泽国找宋氏了却心愿，还是要在这一世活下去，都是目前自己最重要的事。若想达成夙愿，光凭中州刺史家大小姐是不够的，非得拥有实权才可无虞。这样一想，陆大郎所言也有几分能得入耳。
“我要如何……才能成为使臣？”最终，祁清安还是做了决定。
陆大郎摇扇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若有一天你觉得自己可当此大任了便来找我，我会为你安排好这一切。”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挥了挥手，立刻有小斯上前来奉上一长锦盒，之后便悄然退下，不留一丝痕迹。陆大郎将锦盒递给了祁清安:“喏，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祁清安十分奇怪，再三斟酌后缓缓接过了锦盒，她犹豫的打开了盒盖，里面的东西却让她惊讶无比——盒子里赫然藏着一把长刀，其刀身笔直狭窄，中正无环，刀把镂刻獬豸，兽眼则嵌入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甚有灵性。整把刀外形漆黑，让人心生敬畏。
祁清安忙用双手将锦盒高举头顶:“此等宝物怎是清安一小小女子可以携用的，还请大郎君收回。”
“清娘子说笑了，我怎会有这等宝物？”陆大郎左手执扇推将回去:“这是言家大郎送你的，让你防身用。”
“那清安更不能收了。”祁清安甚为头疼:“前次郎君救我于水火，还无以为报，今日如何也断不能收下如此重礼！”
“早知你不是贪慕之人。”如此陆大郎倒真有些对眼前这丫头另眼相看了，言家的宝贝可不是谁都送的，她能不为所动，看来至少人品还说得过去:“言家郎君还托我同你带个话:若有朝一日你真能封侯拜相，他便用这刀换你一个承诺，在此之前还请你用它防身，务必活到那一刻，真若如此，也不会令宝刀蒙尘。”
“……”祁清安很是无语，这算是哪门子事，几句话倒是像担心自己活的不够长久似的，她本来还要开口拒绝，然而还未出声变被陆大郎打断了——
“我劝娘子还是收下吧，毕竟这会儿你也找不到他人，东西也退不给他的。”
“言兄又出去了？”这次是陆为霜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这些时候十日倒有八九日见他不着，怎么就那么忙了？”
“有些事，要他亲自去办一下。”陆大郎微笑。
祁清安盯着那刀许久，又细细看了看上面镌刻的“祓濯”二字，抬眼道:“既然如此，我与君盟约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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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提防自己的儿子？”祁清安失笑:“难道做老子的和做儿子的是仇人吗？”
“嘘——”陆为霜忙捂了她的嘴:“可不能胡说！”她看祁清安眨巴着大眼睛，不免口中又松了几分:“你还不明白吗？如今眼瞅着皇后亲生的二皇子被封为太子得了势，但那大皇子招兵买马的消息也时有传来，更不要说四皇子和五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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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为霜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处事果决，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作为皇后自然是不错的。”祁清安低头不语，她自然听出了这话里藏着的含义，陛下娶公仪氏女儿，多半是为了集权，再加上有这么个贤内助帮自己整顿后宫，自然是好事了，可自古嫁入帝王家的女人有几个是好结果呢？只怕再好的女孩儿在虎狼之窝也要变的不好了。
“我曾听人说起，咱们陛下最喜欢四皇子？”
“可不是？”陆为霜点点头:“大昭一共有五位皇子殿下，大殿下宗徽自不必说，京城本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太子宗兆和四皇子宗延皆为公仪皇后所出，但公仪皇后向来偏爱二皇子，对四皇子却十分严苛，这一点和陛下正好相反。”
祁清安继续问道:“那三皇子和五皇子呢？”
“三皇子宗弼是宋贤妃之子，可惜已然薨逝，被陛下追封为安王。五皇子宗毓是刘贵妃之子，被封为宁王的。刘贵妃你也知道。”说到这陆为霜面露嫌恶:“太师刘惑之女，自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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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
“没错，奉皇命出使泽国，大权在握，生杀予夺，想来应该没有不尽之事了。”
祁清安摇头:“可我是女子，即便不论家世，我又如何能同男子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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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清安不大喜欢陆大郎，这人太过精明，和他相处会很累，因此语气也没有多好:“有必要吗？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哦？我以为清娘子是个志在天下的人，没承想是看走眼了？”陆踪笑道:“清娘子，你又何必踌躇，如今的你还有选择吗？”
“大哥……”陆为霜皱眉，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两位哥哥在见到祁清安时的表现都那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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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如何……才能成为使臣？”最终，祁清安还是做了决定。
陆大郎摇扇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若有一天你觉得自己可当此大任了便来找我，我会为你安排好这一切。”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挥了挥手，立刻有小斯上前来奉上一长锦盒，之后便悄然退下，不留一丝痕迹。陆大郎将锦盒递给了祁清安:“喏，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祁清安十分奇怪，再三斟酌后缓缓接过了锦盒，她犹豫的打开了盒盖，里面的东西却让她惊讶无比——盒子里赫然藏着一把长刀，其刀身笔直狭窄，中正无环，刀把镂刻獬豸，兽眼则嵌入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甚有灵性。整把刀外形漆黑，让人心生敬畏。
祁清安忙用双手将锦盒高举头顶:“此等宝物怎是清安一小小女子可以携用的，还请大郎君收回。”
“清娘子说笑了，我怎会有这等宝物？”陆大郎左手执扇推将回去:“这是言家大郎送你的，让你防身用。”
“那清安更不能收了。”祁清安甚为头疼:“前次郎君救我于水火，还无以为报，今日如何也断不能收下如此重礼！”
“早知你不是贪慕之人。”如此陆大郎倒真有些对眼前这丫头另眼相看了，言家的宝贝可不是谁都送的，她能不为所动，看来至少人品还说得过去:“言家郎君还托我同你带个话:若有朝一日你真能封侯拜相，他便用这刀换你一个承诺，在此之前还请你用它防身，务必活到那一刻，真若如此，也不会令宝刀蒙尘。”
“……”祁清安很是无语，这算是哪门子事，几句话倒是像担心自己活的不够长久似的，她本来还要开口拒绝，然而还未出声变被陆大郎打断了——
“我劝娘子还是收下吧，毕竟这会儿你也找不到他人，东西也退不给他的。”
“言兄又出去了？”这次是陆为霜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这些时候十日倒有八九日见他不着，怎么就那么忙了？”
“有些事，要他亲自去办一下。”陆大郎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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