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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认清主子

小说:最后的女相作者:十二声轻语字数:5122更新时间 : 2020-01-12 14:03:55
  “听说今日小爷在护栏亭枯坐了半日未动。”

  梵尘瑾正在整理自己不看的书籍,打算运送到南陵去。

  梵箬篱独自一人运作着刚刚起步的南陵国,总是令她忧心忡忡的。

  对于阿篱来说,那担子未免重了一些。

  原本他是不需如此早就负上这座担子的。

  是因为她的忧虑,她的忧心。

  令他过早的承担了那份早晚会属于他的责任。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梵尘瑾会怀疑自己。

  到底是真的为了阿篱好,还是她以为的为了阿篱好。

  其实真正畏惧父亲的,畏惧到厌恶父亲的人,也许只是她自己。

  听到阿巫前辈蓦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沉默了许久去意会阿巫前辈的心思。

  “前辈是说,我该去看望小爷?”

  “难道不应该么。”

  梵尘瑾低下了头来。

  她与司幻莲之间是有过君子约法的。

  虽然包裹着十分温暖贴心的言辞。

  他说她不需要她的费心。

  不需要她的劳力。

  不需要她在为他身先士卒。

  也不需要她为他出生入死。

  可是仔细想一想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再对她讲述苍城内外的政务。

  不再告诉她军营里起了怎样的流言。

  不再与她探讨先祖史上的旷世之战。

  不再与她谈天说史,一坐就能一整天。

  他们彼此之间更多的是说一些体恤的话。

  今日累不累。

  今日见了什么人。

  今日天气是否寒凉。

  是时候该换一身新的裘氅了。

  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坠入这些琐碎的话题?

  是普通的人家。

  是家长里短。

  可是无论梵尘瑾还是司幻莲他们都不是普通的人。

  他们是一出生就带着使命的。

  就背负着父母的寄托的。

  有时候她想问一问小爷,是否真的足够了?

  是否对于西荒没有执念了。

  是否真的愿意偏安一隅了。

  但是有什么东西阻住了她。

  她害怕他生气,害怕他警惕。

  更害怕他审视的目光。

  她不再是可以躺在他怀中的一无所有的孤女。

  她是梵尘瑾。

  南陵国的公主。

  复国南陵的是她的生父。

  如今的南陵帝王是她唯一的同胞亲弟弟。

  她可以向所有的人发誓,自己愿意效忠北央,愿意臣服于小爷。

  可她割舍不掉的是那份血脉。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个疑问。

  若是有一日,南陵与北央开战了。

  若是梵箬篱与司幻莲开战了。

  她要何去何从。

  就算别人没有询问,她心里也会忍不住的自问。

  “小音。”

  阿巫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她满目苍凉的站定了。

  衣摆微微的发出焦灼的味道。

  “啊!”她跳开了一步,用脚轻轻踩着外袍的尾摆。

  并没有火星子。

  因为阿巫已经把燃着的暖炉挪开了。

  “你又在沉思些什么?”

  “没什么。小事罢了。”

  现在对她来说,什么都是小事。

  她已经没有那个力量,再去图谋大事了。

  “你该去看看小爷。”

  “我去他说些什么呢?”

  “无需多言。”

  无需多言?

  她将信将疑的去了。

  护栏亭在苍城的西南角。

  风霜独立。

  天色渐晚,北央的天色暗的很快。

  一入夜就寒霜浓重。

  梵尘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想尽快的见到小爷,也想尽快的走过这条寒冷的小路。

  蓝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如鬼魅般。

  梵尘瑾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

  可是看见她出现的时候,还是刻意装出早有预料的神情。

  多年前在与非门的时候沐汝璜对她说过。

  不要以为恃强凌弱是卑鄙之人的特性。

  那是全天下人的特性。

  每个人一旦强大了,就会本能的欺凌弱者。

  是什么阻碍了那些强者的脚步?

  是出于沦落为弱者的恐惧,而不是一份人言所谓的善心。

  善良存在么?善良存在的。

  在不经意间流露。

  是无所事事时的调剂。

  蓝蝶是天性中的纵琴阁人。

  有一种人,天生不畏生死,天生非强不为。

  沐香珺是那样的人,但那并非一定血脉传承。

  因此沐流光就不是那样的。

  沐汝璜说,他为纵琴阁挑选幼童的时候,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

  给一个饥饿的孩子吃饱,然后在孩子的面前放一只残疾的幼兔。

  当那个孩子单独与幼兔待在一起的时候。

  会出现几种不一样的回应。

  第一种是抱起它,给予它爱和关护。那是平常的孩子。

  抱起它,仔细的观察它,找出它受伤单独原因残疾的原因,那是天生的敏锐者。

  这样的孩子会在掌琴阁有所习承。

  不抱它,也不碰它。但一旦周围发生任何异相,首先会去查看那只幼兔。

  给予它提供必要的保护。这是守琴阁需要的门徒。

  而死死的盯着幼兔。慢慢的靠近它,以措手不及的速度扭断它的脖子。

  然后再也不看一眼的丢在一边,那就是纵琴阁的门徒。

  蓝蝶,就属于最后一种。

  她会彻底放弃注视你,只有在你完全失去了气息了以后。

  只要是活物,对她来说就是威胁。

  “我不知道你入城了。”

  苍城之中有琴门。梵尘瑾记得不错的话,蓝蝶依然还是琴门的人。

  “我在西荒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把古琴。”

  梵尘瑾看着眼前的少女,竟然生出了一丝熟悉。

  她眼神之中天生的毫无情感的光泽,很像一个人,沐隐娘。

  但是沐隐娘并非真的毫无感情。

  她与谡壬冉之间或许起于一场权势调动。

  但是从沐隐娘对于独子的爱护庇护之情,梵尘瑾相信她是有感情的。

  那是非常深厚的,掩藏的,无法较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深情。

  因为在她从来的成长中,那都是必须被割除的。

  “蓝蝶,听我说,那把琴没有那么重要。”

  “你不在乎那把琴?那是与非门最后的古器。”

  “我知道。我不在乎。”

  “那是因为你再也无法修炼任何与非门的秘术之功了?”

  梵尘瑾咬了咬唇,“是。”

  “但我可以。”她的眼眸中闪烁着一道坚定的光。

  “你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

  梵尘瑾倒抽了一口气,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从蓝蝶这个少女口中听到对父亲如此的评价。

  “他将南陵国复国了。那个早就已经凋零的南国。”

  “但与非门已经不可能了。”

  “你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与非门。”

  蓝蝶的话可以说一针见血。

  可以说带着年少轻狂的负气。

  “我属于与非门,我生长在与非门。那里有我的姐妹,有我的兄弟。”

  那里就像一个……家。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蓝蝶将它抹掉了。

  那是不应该的。

  不应该有个家。

  那是不对的。

  兄弟姐妹是值得的,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能拯救你。

  但是家不会。

  家是一个虚妄的东西。

  一个无形的东西。

  所有世人都将它视作无比的重要。

  那是因为他们懦弱、无用。

  蓝蝶坚信自己并不需要。

  “蓝蝶,如果你想留在城里……”

  从蓝蝶的眼神中,梵尘瑾看出自己彻底误解了她的意思。

  “你要什么?”

  “我要阿巫。”

  梵尘瑾倒抽了一口气。

  “我不是要她的命。”蓝蝶若无其事的解释着自己。

  “阿巫前辈虽然是沐氏族裔,但她那一族已经远离族人很久了。”

  蓝蝶忽然轻轻的嘴角一撇。

  “我去过北央的很多地方,找到了每一个你们沐氏幸存下来的每一族后裔。他们所有人存在

  的理由,就是为了掩饰那把古琴的存在。”

  “那或许是你根本没有好好了解过沐氏一族!”

  蓝蝶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

  “只有阿巫的那一族离开了北央。生活在部落纷杂的西荒。一开始我并不明白。后来我一路追寻着古琴的下落,直到了西荒。”

  “蓝蝶那把古琴是与非门的一个传说。”

  “它就在阿巫的手上。”蓝蝶的语气和神情斩钉截铁,“与非门被逍鹰派整门倾灭了以后,从守琴阁出发了十二个人。十二个人,十二个方向。最后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那只是守琴阁主在最后的时机想要通知与非门在各地的分阁而已。”

  “不。他将古琴移交给了古琴最后的守护人。天启部落的长老,阿巫。”

  梵尘瑾看着这个孩子,想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应该已经找那把琴很久了。

  并不是信口开河来套她的话,而是真真实实的确定了古琴就在阿巫的手中。

  之所以她今天在这里等着梵尘瑾,而没有直接向阿巫前辈下手。

  梵尘瑾只能猜测她是出于对与非门最后的一丝敬重。

  蓝蝶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梵尘瑾没有后退。

  在她面前,后退是没有用的。

  蓝蝶杀人,不会心慈手软,不会迟疑。

  如果她认定了你要死,你就必须死。

  但是梵尘瑾相信她并没有要自己死。

  “古琴是与非门的东西,即使在阿巫前辈手中,也与你无关。”

  “我知道那个孩子的秘密。”

  梵尘瑾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翳。

  若是在从前,或许直接就一巴掌拍死她了。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约好。

  “我答应你保守秘密。甚至将来,我可以保护那个孩子。请你把琴给我。”

  她们在路边站的时间太久了。

  一对巡守的士兵从路边走过,他们正要去护栏亭交替。

  忽然就看到路边站着的两个女子。

  风雪在她们的脸上拍打,两人却像雕刻似的纹丝不动。

  走近来以后士兵才认出了梵尘瑾。

  那是城主夫人,音夫人。

  “您……怎么……”士兵看了一眼蓝蝶。

  蓝蝶眼中的寒气要比空气中的寒气更甚。

  “夫人,外头风雪大,我们送您回去吧?”

  梵尘瑾是想要走了。

  她冻得脚趾都要掉了。

  本来就没有打算在这里滞留那么久。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护栏亭的方向。

  希望小爷已经回去了吧。

  可才走了半步,蓝蝶就挺身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干什么?哪家的小姑娘,怎么敢阻了我们夫人的路?”

  士兵的语气有些冲,有些盛气凌人。

  那是因为蓝蝶身上还穿着西荒的部落服饰。

  而这几个士兵恰好都是北央人。

  蓝蝶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别碰她!”

  一个士兵气愤不过,自己堂堂苍城守军,保护着地方上每一个百姓。

  这个丫头片子居然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是梵尘瑾的话还是慢了。

  士兵将手刚刚触及蓝蝶的肩膀。

  就看到蓝蝶身影在风雪中迅速的漂移了一下。

  没人看清楚她到底动了没有。

  “啊啊啊啊——”

  士兵跪在地上,一边想要去抓起自己被砍落的手,一边又不敢去抓那只断手。

  蹭蹭蹭。

  瞬间一个个士兵都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充满戒备的紧盯着纹丝不动的蓝蝶。

  “何方妖女!”

  蓝蝶的目光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梵尘瑾。

  眼神中的语义再清晰不过,你知道的,我可以轻易的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所有的人。

  “小音?”司幻莲带着一队人马从山道上走了下来。

  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梵尘瑾心底松落了片刻。

  但又立即紧张了起来。

  这一次她眼神没有那么坚定了,有些动摇的注视着对面的少女。

  如果……她用小爷的命相要挟呢?

  司幻莲认出了蓝蝶,有一丝错愕。

  他也看到了地上被斩手的士兵,瞬间表情凌厉了起来。

  他是琴门的现任门主,但他从来没有管过琴门的事。

  “为什么砍了他的手?”

  “没经过我的允许,谁让他碰我。”

  “这是我的城,没我的允许,谁容你入城的。”

  蓝蝶的表情惊讶了片刻。

  她看看梵尘瑾,再看看司幻莲。

  默默的点了一点头。

  “拿下。”

  蓝蝶脚步一滞。

  她没想到司幻莲会不让她走。

  士兵一个个前赴后继,却都不是蓝蝶的对手。

  司幻莲抽出了手中长剑。

  “小爷?!”

  “你让开,一边等着我。”

  司幻莲喝退了其他的人,独自迎难而上。

  蓝蝶是纵琴的杀手,她用的是杀招,招招致命。

  但是司幻莲是战场的人,战场杀气四面八方。

  只要有一刻的分神都死于不明不白。

  两人胶着住了。

  蓝蝶攻不下司幻莲,对她来说就是危险的。

  她就像一头猎豹。

  巨大的杀气和爆发通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内力。

  即使她拥有纵琴阁教导的极好的杀人技巧。

  她毕竟还年轻,内力并不陈厚。

  而司幻莲却与她相反。

  常年累月的征战,日夜的凝思,令他已巍如坚石。

  不可攻破。

  眼看自己落于颓势,依照纵琴阁的门规,她必须立刻撤离。

  可是当她想走的时候,士兵们又围拢过来,阻住了她每一个撤走的方向。

  “司小爷,你是门主。你最好别阻碍我!”

  “就因为我是门主,我才需要管管你。现在门派的规矩已经落到如此松散的地步?可以让你随意的来我苍城杀人了?”

  司幻莲长鞘一抽,蓝蝶额前火辣辣的疼。

  她坚持不住,豁然倒在了地上。

  几个士兵正准备去收押她。

  “慢着!”梵尘瑾再次出言制止道。

  先前那几个被蓝蝶所上的北央士兵心里已经十分恼怒了。

  这个城主夫人处处阻拦士兵靠近这个姑娘。

  难不成是她什么亲戚。

  城中有些人是知道这位城主夫人来历的。

  都说是前世妖女,后世祸根。

  但无奈司小爷用手心捧着。

  全心全意宠着。

  不利于她的话半句都不许传出来。

  否则那尊门神和曜是绝对不会放过一个的。

  士兵故意装作没听到,大步就走过去要抓起地上的蓝蝶。

  蓝蝶微闭的眼眸掠动。

  再耐心一些。

  待他再靠近我半步……

  “退下!”司幻莲低喝道,“没听夫人喊你们慢着么?”

  士兵懦懦的不敢再发声。

  梵尘瑾慢慢的走向她,在离开四五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把你袖子里的匕首拿出来。”

  纹丝不动。

  “否则小爷现在就砍了你的手。”

  吭哧。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飞了出来。

  “还有你发丝里的银针。”

  “噗!”

  “还有你腰上的软鞭。”

  蓝蝶也不躺了,地上怪冷的。

  她站起身,揉了揉还有些发红的额角。

  然后一样一样的将暗器扔了出来。

  地上堆了满满的一堆。

  “哦……”所有的士兵叹为观止。

  梵尘瑾却并没有去看那些兵器,凡是能够被纵琴阁门徒扔掉的暗器都不是真正保命的暗器。

  她开始走动起来,围绕着蓝蝶的周围。

  要确保她身上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暗器。

  唯一的方法就是扒光了她。

  可她是个姑娘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梵尘瑾虽然冷漠,却没有残忍至此。

  梵尘瑾没有这么做却并不代表司幻莲也不会这样做。

  在明白了梵尘瑾所担心的原因后。

  司幻莲深吸一口气。

  他再次抽出了剑鞘。

  走到蓝蝶面前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了。

  “小爷?不……不……小爷!不……”

  呲。一剑。

  再一剑。

  她衣衫滑落下来。

  蓝蝶眼眶中含泪,却不遮不挡,不避不闪。

  双眸通红的瞪着他。

  只剩最后一件亵衣的时候,她身体开始颤抖了。

  目光慢慢的移向了梵尘瑾。

  她知道这个时候司幻莲是铁了心了。

  能够求的人只有梵尘瑾了。

  “小爷?”梵尘瑾走到司幻莲身旁,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

  司幻莲将长剑一扔,置于雪地之上。

  “把她绑回去。五花大绑。”

  “是,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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