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牛首岭（一)
“钱大人，我来时，发现这附近有一处风水宝地啊。”酒足饭饱后，顾怀远似不经意地同钱参军说道。
“顾大人，您说，您看上了哪块地，小的想方设法都给你弄来。”钱参军一脸奸笑，“您以后若是想要什么，尽管同小的讲。”
啧啧啧，看这钱参军一脸阿谀奉承的样子，指不定这一身肥肉是用多少百姓的血汗养出来的，小丁在身后偷偷白了一眼。
“没事没事，我无非就是看上了这镇里西边的那座岭，喏。”顾怀远轻描淡写，随手朝那远处隐隐青山一指。
这随手一指，可把钱参军吓得一哆嗦，“这，这，大人，那岭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怎的不是风水宝地啊，钱大人您讲讲？”顾怀远问道。
“先前镇里有个大户人家看上了那块地，想在里面建宅子，您猜怎么着，这宅子没建成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天下大雨，第二天早上，那宅子消失不见了，宅子里更不知道去哪了，只剩满地黄泥啊。”钱参军煞有其事地说道，脸上表情做的颇为到位，可真是讲得绘声绘色啊。
顾怀远“称赞”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人。”小丁上前，似乎想说些什么，顾怀远却装作没听到，转而向钱参军行了一礼，“钱参军啊，我年纪轻，这日后，还需要您多指点指点啊。”
“不敢不敢。”钱参军回礼。
……
是夜，顾怀远回了住处。庭院，竹影斑斑，月明星稀。
“小丁，你觉得，钱参军，这人怎么样？”顾怀远坐在石凳上，问身后的人。
“啧啧啧，那胖子，油嘴滑舌的，一看就是个老滑头。满嘴跑火车。啧啧啧，那身型同我们县令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一看就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小丁那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一脸嫌弃地说。
“你这是以貌取人，歧视胖子啊，怎得胖子一看就是贪官污吏了？”顾怀远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笑问。
“这百姓还吃不饱，个个骨瘦如柴，甚至有饿死街头的，你说，这些贪官污吏若是肯尽心尽力为民做事，哪有这般体态？您看，那谢相，可不就是为国为民的典范么？道骨仙风，遗世独立……还有啥词来着？”小丁恨不得把一股脑的好话往谢相身上堆。
“哦？你见过谢相？”顾怀远有点不可置信。
小丁挠了挠头，“没没见过，只看过他的画像。”
顾怀远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我看你才是满嘴跑火车。”
小丁嘿嘿一笑。
“小子，我告诉你，以貌取人，是这世上一等一的蠢事。
虽然，貌似所有人都喜欢做蠢事，”顾怀远自嘲地笑了笑。
“小柳，你怎么看钱参军这个人？”顾怀远转身问站在另一边的小柳。
“我我，小的也觉得，钱参军这个人有点不可靠，牛首岭这件事，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小柳倒是有一说一。
“对啊对啊，大人，您真信那胖子所说的宅子那事？”小丁问道。
“你觉得呢？”顾怀远反问。
“那您当时为何不戳穿他，为何还点头？”小丁明显底气不足。
“我点头，是称赞他演技到位。”顾怀远“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小丁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若我现在就跟那姓钱的摊牌，闹掰了，现在就上那牛首岭去捉匪，你说，就凭安远镇现在的样子，指不定是谁捉谁呢？
堂堂朝廷官员被上山剿匪，反被匪徒拿下，还是“千古流传”的那种。唉，丢了这条命不要紧，我可丢不起这个脸。”顾怀远故作夸张地连连摇头叹息。
“大人，您，您可真要脸啊。”小丁可从未见过如此“清奇”之人，当初见到顾怀远，见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他原以为顾怀远会是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人，还私下叹息过这孩子会是有个怎样悲惨的童年啊。没想道，今日却开了眼界，原来，真正相处慢慢熟悉起来，却是这么个顾大人。
“诶，小子，你注意点，以后可别当面喊钱参军钱胖子，对他尊敬点，我暂时还不想同他撕破脸，他毕竟在此处为官多年，熟悉镇里人事，日后行事，我还得需其帮助。”顾怀远叮嘱道。
“明白。”小丁小柳答。
“剿匪之事，须从长计议。”顾怀远望了眼远处，只见那牛首岭已与夜色融为一体，辨不清楚。
只是，这与翊王有何干系呢？顾怀远心里想，虽然她尚未完全厘清其中缘由，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牛首岭中藏着的秘密应该，就是翊王独独将安远镇圈出来的缘由了罢。
……
钱参军住处，书房，灯盏烛火。
“袁师爷，你说朝廷派这小丫头来是个什么意思？”他轻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问旁边站着的师爷。那师爷，就是白日在一旁给他扇风将他从梦中唤醒的人。
“大人，你管它什么意思呢，我们还是按往常行事即可。”那师爷瘦小精干，细声说道。
“可是啊，我觉得，这丫头，不简单啊不简单。”钱参军继续拍着他的肚子。
师爷不知如何接话。
“唉——”钱参军长叹了一口气，“你下去罢。”他冲师爷摆了摆手。
钱胖子望着那忽闪忽明的烛光，出神了片刻，起身，吹灭了蜡烛，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暗中，似乎是有小孩子的嬉笑声，那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四处张望，伸出手来想抓住些什么，似乎是要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终于，他发现了什么。低下头，屏息望着脚下，那声音是从地下传过来的！他慢慢爬下来了，由于肥胖的缘故，这一切显得并不是这么容易。他将耳朵慢慢贴向地面，是的，是的，声音就是从地下传出来的，他眼睛瞪大了，惊喜？！他张口，想要喊些什么，可还未出声，那动作便生生滞住了，全是微微颤抖着，脸上的惊喜也瞬间变成了惊恐。因为，那地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由小孩的嬉笑声，慢慢变尖，尖锐得像鬼嚎一般，刺透人的耳膜。
他身后未注意的地方，无数只手，从地下悄无声息地伸出，那些手，已经称不上手了，只是一层皮包裹着的骨头。他们静悄悄地蔓延开来，盘根错节。
突然，一只手抓上了他的脚，冰冷刺痛，他猛的一蹬腿，“月儿！”大喊一声，惊坐起来。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钱参军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叹一声，望了一眼身旁躺着的夫人。
其实，那夫人是一直醒着的，只是，她未曾理他。“月儿。”钱夫人的手紧紧攥住了被子，眼泪缓缓滑下，落在枕侧。
这一切，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钱参军躺了回去，睁着眼睛，又是一夜无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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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我无非就是看上了这镇里西边的那座岭，喏。”顾怀远轻描淡写，随手朝那远处隐隐青山一指。
这随手一指，可把钱参军吓得一哆嗦，“这，这，大人，那岭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怎的不是风水宝地啊，钱大人您讲讲？”顾怀远问道。
“先前镇里有个大户人家看上了那块地，想在里面建宅子，您猜怎么着，这宅子没建成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天下大雨，第二天早上，那宅子消失不见了，宅子里更不知道去哪了，只剩满地黄泥啊。”钱参军煞有其事地说道，脸上表情做的颇为到位，可真是讲得绘声绘色啊。
顾怀远“称赞”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人。”小丁上前，似乎想说些什么，顾怀远却装作没听到，转而向钱参军行了一礼，“钱参军啊，我年纪轻，这日后，还需要您多指点指点啊。”
“不敢不敢。”钱参军回礼。
……
是夜，顾怀远回了住处。庭院，竹影斑斑，月明星稀。
“小丁，你觉得，钱参军，这人怎么样？”顾怀远坐在石凳上，问身后的人。
“啧啧啧，那胖子，油嘴滑舌的，一看就是个老滑头。满嘴跑火车。啧啧啧，那身型同我们县令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一看就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小丁那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一脸嫌弃地说。
“你这是以貌取人，歧视胖子啊，怎得胖子一看就是贪官污吏了？”顾怀远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笑问。
“这百姓还吃不饱，个个骨瘦如柴，甚至有饿死街头的，你说，这些贪官污吏若是肯尽心尽力为民做事，哪有这般体态？您看，那谢相，可不就是为国为民的典范么？道骨仙风，遗世独立……还有啥词来着？”小丁恨不得把一股脑的好话往谢相身上堆。
“哦？你见过谢相？”顾怀远有点不可置信。
小丁挠了挠头，“没没见过，只看过他的画像。”
顾怀远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我看你才是满嘴跑火车。”
小丁嘿嘿一笑。
“小子，我告诉你，以貌取人，是这世上一等一的蠢事。
虽然，貌似所有人都喜欢做蠢事，”顾怀远自嘲地笑了笑。
“小柳，你怎么看钱参军这个人？”顾怀远转身问站在另一边的小柳。
“我我，小的也觉得，钱参军这个人有点不可靠，牛首岭这件事，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小柳倒是有一说一。
“对啊对啊，大人，您真信那胖子所说的宅子那事？”小丁问道。
“你觉得呢？”顾怀远反问。
“那您当时为何不戳穿他，为何还点头？”小丁明显底气不足。
“我点头，是称赞他演技到位。”顾怀远“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小丁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若我现在就跟那姓钱的摊牌，闹掰了，现在就上那牛首岭去捉匪，你说，就凭安远镇现在的样子，指不定是谁捉谁呢？
堂堂朝廷官员被上山剿匪，反被匪徒拿下，还是“千古流传”的那种。唉，丢了这条命不要紧，我可丢不起这个脸。”顾怀远故作夸张地连连摇头叹息。
“大人，您，您可真要脸啊。”小丁可从未见过如此“清奇”之人，当初见到顾怀远，见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他原以为顾怀远会是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人，还私下叹息过这孩子会是有个怎样悲惨的童年啊。没想道，今日却开了眼界，原来，真正相处慢慢熟悉起来，却是这么个顾大人。
“诶，小子，你注意点，以后可别当面喊钱参军钱胖子，对他尊敬点，我暂时还不想同他撕破脸，他毕竟在此处为官多年，熟悉镇里人事，日后行事，我还得需其帮助。”顾怀远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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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匪之事，须从长计议。”顾怀远望了眼远处，只见那牛首岭已与夜色融为一体，辨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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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参军住处，书房，灯盏烛火。
“袁师爷，你说朝廷派这小丫头来是个什么意思？”他轻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问旁边站着的师爷。那师爷，就是白日在一旁给他扇风将他从梦中唤醒的人。
“大人，你管它什么意思呢，我们还是按往常行事即可。”那师爷瘦小精干，细声说道。
“可是啊，我觉得，这丫头，不简单啊不简单。”钱参军继续拍着他的肚子。
师爷不知如何接话。
“唉——”钱参军长叹了一口气，“你下去罢。”他冲师爷摆了摆手。
钱胖子望着那忽闪忽明的烛光，出神了片刻，起身，吹灭了蜡烛，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暗中，似乎是有小孩子的嬉笑声，那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四处张望，伸出手来想抓住些什么，似乎是要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终于，他发现了什么。低下头，屏息望着脚下，那声音是从地下传过来的！他慢慢爬下来了，由于肥胖的缘故，这一切显得并不是这么容易。他将耳朵慢慢贴向地面，是的，是的，声音就是从地下传出来的，他眼睛瞪大了，惊喜？！他张口，想要喊些什么，可还未出声，那动作便生生滞住了，全是微微颤抖着，脸上的惊喜也瞬间变成了惊恐。因为，那地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由小孩的嬉笑声，慢慢变尖，尖锐得像鬼嚎一般，刺透人的耳膜。
他身后未注意的地方，无数只手，从地下悄无声息地伸出，那些手，已经称不上手了，只是一层皮包裹着的骨头。他们静悄悄地蔓延开来，盘根错节。
突然，一只手抓上了他的脚，冰冷刺痛，他猛的一蹬腿，“月儿！”大喊一声，惊坐起来。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钱参军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叹一声，望了一眼身旁躺着的夫人。
其实，那夫人是一直醒着的，只是，她未曾理他。“月儿。”钱夫人的手紧紧攥住了被子，眼泪缓缓滑下，落在枕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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