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密议
陆辰和安洁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餐厅，沿着走廊疾行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转过拐角，这才停了下来。
陆辰扶着墙低头喘了两口气，抬起头来，正撞上安洁笑意盈盈的眼神。
于是神使大人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虽说刚才被教士们围堵得有点尴尬，但这种众人簇拥的感觉，还是让权力欲旺盛的陆大官人有些飘飘然——
虽说神使没有实权，可这块金字招牌往信徒们面前一放，号召力还真是不可小视。
仔细想想，陆辰又有点可惜：自己要是穿越到神圣教会的鼎盛年代就好了……
换到那个时候，他这个神使，肯定可以靠给手串挂饰开光大赚一笔。
“艾略特大人，您就应该像今天这样到处转转！”安洁点头笑道，“教会里的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
女仆的话，一下子把陆辰拉回了现实。
“很久没有”——这个字眼让陆辰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是啊，长达四个月的围城，这些普通教众的日子，想必过得很艰难吧……
陆辰苦笑着摆摆手，轻声叹道：“今天就这样吧，有点太累了，下午我就待在屋里看书了。你去图书馆，帮我找一点……嗯……”
他沉吟片刻，抬头道：“帮我找一点跟帝国的政治有关的书来。”
小女仆早已习惯了帮神使大人找书的工作。她乖巧地点点头，歪头问道：“好的，跟帝国政治有关的书。您还要别的吗？”
“帮我再找点吃的吧。”陆辰想起了刚才的午饭，心里一阵恶寒，“记住，是能下咽的那种吃的。”
……
……
……
帝国议会大厦，议员休息室。
这里是议会的例行会议中场休息时，议员们稍作休憩的场所。不过，由于今天还处于圣诞假期中，议员们还在家中休假，这间休息室里也是一片静悄悄的。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吊灯并没有亮起，只是在休息室的角落里点着几只老式烛台。
一个身穿灰色羊呢大衣的男人站在休息室的窗前，背对休息室内，痴痴地望着窗外的世界。
他就那么站着纹丝不动，沉默而安详，让人想起中心广场上的大理石雕塑。
直到一阵脚步声从休息室门口传来，男人的身形才颤抖了一下。
来的是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由于屋子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隐约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金红色锦袍。
即使工业革命已经如火如荼、帝国纺织业蓬勃发展，这种锦袍也不是一般百姓负担得起的：生产力不是问题，但用来制作锦袍的兽毛纤维，在整个帝国境内的产量都十分有限。
这一身锦袍的价钱，足以供应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费。
穿着这么一身衣服，矮胖子的高贵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你就这么热爱这幢议会大厦吗，我亲爱的丹德莱恩勋爵？”来人开口问道——他双手插着兜，使自己本就矮胖的身形显得愈发滑稽，“圣诞节了，你也该回家陪陪家人。”
“我没有家人。”听到矮胖子的话，男人并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冷冰冰地答道，“如果说有的话，那我的家人就是这幢议会大厦了——我叫她‘珊莎’。她是我建起来的、我养大的，直到今天她也是我的……”
“好啦好啦，帝都中又有谁能忘记您那激情燃烧的建筑师岁月呢？”矮胖子摆了摆手，不过语气里并没有厌烦的意思，“我今天是找您说正事的，丹德莱恩勋爵。”
“好啊，正事。”丹德莱恩勋爵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根粗壮的雪茄，和一柄精致的白银雕花雪茄剪。他低头看着雪茄出了会儿神，然后把雪茄剪套在了雪茄的一端上。
咔、咔。剪切雪茄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矮胖子清了清嗓子，严肃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他否决了你的提案。”
丹德莱恩勋爵轻轻哼了一声，但不太像是发怒，倒像是玩味与好奇。他收起雪茄剪，将雪茄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
“我毫不意外。议员们是什么态度？”
“议员们嘛……”矮胖子苦笑道，“工业派当然是支持的，自由派和保皇派之前态度暧昧——如今陛下的意见出来了，他们应该会跟着投反对票吧。丹德莱恩勋爵，你的提案不可能通过，惯例法在那里摆着，教会对人们的影响也实在太大了——即使是在今天，试图入侵中央大教堂也完全不可能……”
丹德莱恩勋爵掏出打火机，擦亮了火苗，细致地在雪茄上炙烤着。
直到浓郁的烟气开始在休息室里弥漫，他才关上打火机，从窗边转过身。
矮胖子打了个冷颤。即使两人已经相当熟悉，但骤然看见勋爵的脸，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亲爱的乔治……”丹德莱恩勋爵叼着雪茄的嘴唇弯出了一个弧度，“我从来就没有想让这个提案通过——我要的只不过是陛下的一个表态。国防军那边怎么说？”
“中央大教堂里面一切如常。”矮胖子干巴巴地答道。
“‘一切如常’？乔治，正常有很多种，有些正常就只是正常，有些正常则隐藏着反常。”丹德莱恩勋爵轻笑道，“我知道你带着惠灵顿今天的报告书，念给我听。”
矮胖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和一只单片眼镜。
他戴上单片眼镜，举起信纸，清清嗓子念道：
“新历566年12月26日，国防军第三军指挥官惠灵顿少将报告——今日情况：教士整理葡萄架……圣骑士跑步训练……圣骑士击剑训练……花匠修剪灌木……侍卫队训练……神使视察侍卫队……仆役清理化粪池……花匠整理花圃土壤……仆役清扫——”
“等等。”丹德莱恩勋爵打断了矮胖子的叙述，皱眉道，“‘神使视察侍卫队’？以前没有过这种事吧？”
“格里高利那老家伙指示的吧。最近这些侍卫的心情都不大好，可能他是想提振一下士气。”矮胖子耸肩道，“你也知道，神使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头衔，这代神使又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我才不关心神使怎样呢。”丹德莱恩勋爵哼了一声，“但有一点你说对了，神使出来视察，背后一定有教宗的授意！这有可能是一个重要的信号——格里高利冕下的态度，会不会出现了什么变化呢？”
矮胖子傻傻地看着勋爵，耸了耸肩。
“随便吧。他们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丹德莱恩勋爵闷闷地向后一仰，靠在了窗玻璃上，“中央大教堂那边不能松懈，让惠灵顿提着点精神。一个月，只要一个月，我就能让那群骗子和流氓付出代价……”
仇恨之火在丹德莱恩浅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这火焰，矮胖子已经见过无数遍，日后恐怕仍要继续见到……
“比武大会的事情怎么说？”矮胖子试图转移开话题，“皇帝陛下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既然他感兴趣，那就照常办吧……我是不知道这种旧时代的活动到底有什么用。”丹德莱恩哼道，“「帝国之心」号也快要完工了，正好在比武大会后亮个相——也算给这种无聊活动赋予一点价值。”
矮胖子无奈地看了看勋爵，浅浅鞠了一躬：
“好的。那么我先走了，亲爱的丹德莱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为你效劳。”
“别忘了你这句话，乔治。”
——目送着矮胖子离开休息室，丹德莱恩勋爵喃喃地道，然后露出一个豺狼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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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辰扶着墙低头喘了两口气，抬起头来，正撞上安洁笑意盈盈的眼神。
于是神使大人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虽说刚才被教士们围堵得有点尴尬，但这种众人簇拥的感觉，还是让权力欲旺盛的陆大官人有些飘飘然——
虽说神使没有实权，可这块金字招牌往信徒们面前一放，号召力还真是不可小视。
仔细想想，陆辰又有点可惜：自己要是穿越到神圣教会的鼎盛年代就好了……
换到那个时候，他这个神使，肯定可以靠给手串挂饰开光大赚一笔。
“艾略特大人，您就应该像今天这样到处转转！”安洁点头笑道，“教会里的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
女仆的话，一下子把陆辰拉回了现实。
“很久没有”——这个字眼让陆辰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是啊，长达四个月的围城，这些普通教众的日子，想必过得很艰难吧……
陆辰苦笑着摆摆手，轻声叹道：“今天就这样吧，有点太累了，下午我就待在屋里看书了。你去图书馆，帮我找一点……嗯……”
他沉吟片刻，抬头道：“帮我找一点跟帝国的政治有关的书来。”
小女仆早已习惯了帮神使大人找书的工作。她乖巧地点点头，歪头问道：“好的，跟帝国政治有关的书。您还要别的吗？”
“帮我再找点吃的吧。”陆辰想起了刚才的午饭，心里一阵恶寒，“记住，是能下咽的那种吃的。”
……
……
……
帝国议会大厦，议员休息室。
这里是议会的例行会议中场休息时，议员们稍作休憩的场所。不过，由于今天还处于圣诞假期中，议员们还在家中休假，这间休息室里也是一片静悄悄的。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吊灯并没有亮起，只是在休息室的角落里点着几只老式烛台。
一个身穿灰色羊呢大衣的男人站在休息室的窗前，背对休息室内，痴痴地望着窗外的世界。
他就那么站着纹丝不动，沉默而安详，让人想起中心广场上的大理石雕塑。
直到一阵脚步声从休息室门口传来，男人的身形才颤抖了一下。
来的是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由于屋子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隐约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金红色锦袍。
即使工业革命已经如火如荼、帝国纺织业蓬勃发展，这种锦袍也不是一般百姓负担得起的：生产力不是问题，但用来制作锦袍的兽毛纤维，在整个帝国境内的产量都十分有限。
这一身锦袍的价钱，足以供应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费。
穿着这么一身衣服，矮胖子的高贵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你就这么热爱这幢议会大厦吗，我亲爱的丹德莱恩勋爵？”来人开口问道——他双手插着兜，使自己本就矮胖的身形显得愈发滑稽，“圣诞节了，你也该回家陪陪家人。”
“我没有家人。”听到矮胖子的话，男人并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冷冰冰地答道，“如果说有的话，那我的家人就是这幢议会大厦了——我叫她‘珊莎’。她是我建起来的、我养大的，直到今天她也是我的……”
“好啦好啦，帝都中又有谁能忘记您那激情燃烧的建筑师岁月呢？”矮胖子摆了摆手，不过语气里并没有厌烦的意思，“我今天是找您说正事的，丹德莱恩勋爵。”
“好啊，正事。”丹德莱恩勋爵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根粗壮的雪茄，和一柄精致的白银雕花雪茄剪。他低头看着雪茄出了会儿神，然后把雪茄剪套在了雪茄的一端上。
咔、咔。剪切雪茄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矮胖子清了清嗓子，严肃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他否决了你的提案。”
丹德莱恩勋爵轻轻哼了一声，但不太像是发怒，倒像是玩味与好奇。他收起雪茄剪，将雪茄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
“我毫不意外。议员们是什么态度？”
“议员们嘛……”矮胖子苦笑道，“工业派当然是支持的，自由派和保皇派之前态度暧昧——如今陛下的意见出来了，他们应该会跟着投反对票吧。丹德莱恩勋爵，你的提案不可能通过，惯例法在那里摆着，教会对人们的影响也实在太大了——即使是在今天，试图入侵中央大教堂也完全不可能……”
丹德莱恩勋爵掏出打火机，擦亮了火苗，细致地在雪茄上炙烤着。
直到浓郁的烟气开始在休息室里弥漫，他才关上打火机，从窗边转过身。
矮胖子打了个冷颤。即使两人已经相当熟悉，但骤然看见勋爵的脸，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亲爱的乔治……”丹德莱恩勋爵叼着雪茄的嘴唇弯出了一个弧度，“我从来就没有想让这个提案通过——我要的只不过是陛下的一个表态。国防军那边怎么说？”
“中央大教堂里面一切如常。”矮胖子干巴巴地答道。
“‘一切如常’？乔治，正常有很多种，有些正常就只是正常，有些正常则隐藏着反常。”丹德莱恩勋爵轻笑道，“我知道你带着惠灵顿今天的报告书，念给我听。”
矮胖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和一只单片眼镜。
他戴上单片眼镜，举起信纸，清清嗓子念道：
“新历566年12月26日，国防军第三军指挥官惠灵顿少将报告——今日情况：教士整理葡萄架……圣骑士跑步训练……圣骑士击剑训练……花匠修剪灌木……侍卫队训练……神使视察侍卫队……仆役清理化粪池……花匠整理花圃土壤……仆役清扫——”
“等等。”丹德莱恩勋爵打断了矮胖子的叙述，皱眉道，“‘神使视察侍卫队’？以前没有过这种事吧？”
“格里高利那老家伙指示的吧。最近这些侍卫的心情都不大好，可能他是想提振一下士气。”矮胖子耸肩道，“你也知道，神使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头衔，这代神使又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我才不关心神使怎样呢。”丹德莱恩勋爵哼了一声，“但有一点你说对了，神使出来视察，背后一定有教宗的授意！这有可能是一个重要的信号——格里高利冕下的态度，会不会出现了什么变化呢？”
矮胖子傻傻地看着勋爵，耸了耸肩。
“随便吧。他们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丹德莱恩勋爵闷闷地向后一仰，靠在了窗玻璃上，“中央大教堂那边不能松懈，让惠灵顿提着点精神。一个月，只要一个月，我就能让那群骗子和流氓付出代价……”
仇恨之火在丹德莱恩浅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这火焰，矮胖子已经见过无数遍，日后恐怕仍要继续见到……
“比武大会的事情怎么说？”矮胖子试图转移开话题，“皇帝陛下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既然他感兴趣，那就照常办吧……我是不知道这种旧时代的活动到底有什么用。”丹德莱恩哼道，“「帝国之心」号也快要完工了，正好在比武大会后亮个相——也算给这种无聊活动赋予一点价值。”
矮胖子无奈地看了看勋爵，浅浅鞠了一躬：
“好的。那么我先走了，亲爱的丹德莱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为你效劳。”
“别忘了你这句话，乔治。”
——目送着矮胖子离开休息室，丹德莱恩勋爵喃喃地道，然后露出一个豺狼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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