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医者仁心
下雨了，雨落秋风扫枯叶，滴滴答答，打碎了梦里的繁华。
若青跪着求了整整一夜，老先生就像不知道似的，门都没打开过。不知道，门前年少的小孩，日后会如何荣耀。
即便荣耀，也有心伤。
若青睁开眼，跪了一夜全身酸痛不已，刚起身就要倒下去，幸好他及时用手撑地，才没有摔在满是积水的地上。
他的衣衫尽数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这是八月深秋，天气早已转寒。一场秋雨连绵，肃杀秋风不绝。本来就单薄的衣衫此时凉气透骨，若青就像是身在冰窖一样，感到无尽的寒冷。
他看着那扇禁闭的门，有些后悔跪了这整整一夜，先前他便已经求过许多次，这老医生只认钱，都说医者仁心，他的仁心又何在？前面几次，都是被这老医生觉得若青碍眼而赶走，赶不走就视若不见。任凭若青百般苦求连一些最廉价的止血药都不肯施舍。还嘲笑道“这种怪病，死了就算了，万一传染怎么办？”若青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不想放弃这一丝的希望。现在，一颗心早已被秋雨打凉。
年幼无知的若青他第一次感觉到人心竟然如此无情。
跪天跪地跪父母，天地何用？他只跪过父母，如今却跪了这老医生整整一夜，他有些后悔。
想到在家的母亲，他扭头飞奔回去，没有再看那老医生的木屋一眼。自然错过了那老医生庆幸麻烦终于消失的笑声。
下雨后的地面有些滑，本就是乡间小路，有些泥泞。从村南到村北的小路，若青多次滑倒在地上，瘦小的身上沾满泥土，他一次次地爬起来，心里有些焦急难耐。
那间小茅屋，暂时还没有被秋风吹倒。只是茅草明显少了很多，被秋雨洗掉了一些，冲到了沉塘里，飘呀飘，沉在水底，或者飘向远方。
刚进茅草的木板门，若青就闻到一阵血腥味。
沐河镇小巷里，若青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哽咽。
安倾不忍在看光幕中的若青进门后痛苦的模样，却不小心右手一震，弹错了一个音。
慕繁也看向一边的院墙。
……
到了冬天，别家小孩都在期盼着下雪和朋友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把准备好的当作雪人鼻子的胡萝卜放在门外角落里。一个穿着单薄麻衣的小孩飞快跑过，一阵脚步声急促渐渐消失，无人发现那几只小小的胡萝卜已经不见。
临近过年，村子里洋溢着过节的欢乐。各家人齐聚一堂，欢欢乐乐。
很久以前便被村民们遗忘的小茅屋，只是偶尔还有几个穷人家的孩子去偷点茅草。茅屋旁有片竹林，竹子瘦小枯干，东倒西歪。连带着茅屋一起被遗忘。
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若青蜷成一团慢慢走在竹林里，深冬，没有新棉袄的他只得裹上一层又一层的麻布，又怎能阻挡冬天的寒冷。
若青走到一个小土堆旁停下，跪了下去。伸出手，手里躺着三根小小的胡萝卜。
“娘，您以前最喜欢吃胡萝卜了，若青……给您拿了一点……”毕竟是个六岁的小孩子，父母皆亡，只给他留下了徒有一些茅草的一间茅屋，对于父母当然是思念至深，尤其是看到别人家父母怀里的孩子，百味杂陈，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趴着土堆上，沾着满脸泥土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生死两茫茫。
不知过了多久，若青忽的停止了哭泣。用麻布衣袖擦去脸上的泥土和泪水，红肿的眼睛落下的泪水沾湿了他怀里紧紧护着的胡萝卜。
这是他母亲的坟。连一张写有名字的木板都没有。他不会写字，茅屋里也没有木板。
没有下葬时吹响的唢呐，没有亲戚朋友的哭声，没有纸钱烧过的痕迹，没有摆着燃烧的引魂灯，没有插着几炷香，就连一些普通的贡品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小土堆，若青用树枝挖了一夜挖出来的土坑，坟里没有棺材，只是铺了几块较好的麻布。勉强能叫做坟。
若青对着坟头扯出一个微笑，把几只胡萝卜小心地放在坟前。道：“若青想要去帝都学医，帝都应该有好人愿意收留我，只要能教我医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想起了村南的老医生，微笑道：“等到以后，若青成为医术精湛的医者，必定会救治旁人，哪怕没有钱也可以。”
“毕竟，医者仁心嘛！”
若青站起来，对着坟磕了三个响头。厚实的土地发出三声闷响。他向竹林外走去，小小的背影，透着不屈和坚强。
六岁的若青，踏上遥远的帝都求师之路。自此以后，医仙若青。
光幕上的画面渐渐放快，十年而过一眨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一眨眼之后，医仙若青，成名归来。他站在村子外面，默默道：“娘亲，我回来了！”
又是一个秋天，和过往十多个秋天一样，秋风瑟瑟，秋雨飘飘。
十六岁的若青依旧一身白衣，走进了这个村庄。
不断走着被秋雨浸湿白衣，他又想起那天在那间木屋门口跪的整整一夜。那时，只能亲眼看着亲人病故却束手无策，除了寻求那渺茫的希望，没有任何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医术有成，在那广阔繁华的帝都也是难觅相当。可他依然婉拒了无数权贵的邀请，告别了教他十年医术的老师父，只为来到这故乡，造福那些没钱看病的贫民。
临近重阳，极其重视节日的村庄此时却有些冷清。家家大门禁闭，毫无以前的喜气洋洋。
不过想到下着雨，没有人出来也正常。想要去急切去拜望母亲的若青并未想这么多。心中急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后直接跑了起来，踏遍泥泞的小路，几次险些滑倒在地上。
他看到了那个小茅屋，十年过去，茅屋早已在秋风中支离破碎，他看了一眼，走进竹林。
竹林并不大，竹子十分稀疏。刚进竹林，他便听到一阵阵喊声，走近了，定睛一看，一大片人围在他母亲的坟前，手里还拿着木棍木锨之类的工具。
若青怀中的一袋细小精致的胡萝卜猛然掉在地上，布袋松开，小胡萝卜向四周滚去，沾上了秋雨淋湿的泥土。
若青拼命朝那边跑去，冲进人群站在坟前，若青双手张开，护住身后母亲的坟，警惕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是谁？”带头的一个大汉打量了他几眼，确认自己并未见过眼前这白衣少年。
若青一怔，自己已经十年没有来过，不认识也正常。不过自己和母亲一直小小心心并未得罪过任何人，怎么今天这么多村民一副要挖坟鞭尸的模样。
见到这白衣少年并未答话，大汉不由得大怒：“滚开，你这小子别在这碍事，老子今天要挖了这人的坟！”随即一挥手，招呼身后的人拿工具开挖。
若青依旧挡在他们面前：“这是我母亲的坟。”想了想又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挖坟？”
大汉听到他承认是这墓中之人的亲生儿子时怒极反笑，一把掀开自己左臂的衣袖，解开一层层纱布，露出那触目惊心的三个缓缓流血的血洞：“那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若青如遭雷击，他离得最近，自然认出来这是什么，这是十年前他娘得的根本就无人得过的怪病！
大汉身后的居民皆都撩开衣袖，两个或三个血洞贯穿左臂。
大汉冷笑一声，指着那坟道：“现在一个村子的人都得了这种怪病，肯定就是这人传染的！”
若青怔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汉和他身后的村民抄起木锨，土屑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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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青跪着求了整整一夜，老先生就像不知道似的，门都没打开过。不知道，门前年少的小孩，日后会如何荣耀。
即便荣耀，也有心伤。
若青睁开眼，跪了一夜全身酸痛不已，刚起身就要倒下去，幸好他及时用手撑地，才没有摔在满是积水的地上。
他的衣衫尽数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这是八月深秋，天气早已转寒。一场秋雨连绵，肃杀秋风不绝。本来就单薄的衣衫此时凉气透骨，若青就像是身在冰窖一样，感到无尽的寒冷。
他看着那扇禁闭的门，有些后悔跪了这整整一夜，先前他便已经求过许多次，这老医生只认钱，都说医者仁心，他的仁心又何在？前面几次，都是被这老医生觉得若青碍眼而赶走，赶不走就视若不见。任凭若青百般苦求连一些最廉价的止血药都不肯施舍。还嘲笑道“这种怪病，死了就算了，万一传染怎么办？”若青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不想放弃这一丝的希望。现在，一颗心早已被秋雨打凉。
年幼无知的若青他第一次感觉到人心竟然如此无情。
跪天跪地跪父母，天地何用？他只跪过父母，如今却跪了这老医生整整一夜，他有些后悔。
想到在家的母亲，他扭头飞奔回去，没有再看那老医生的木屋一眼。自然错过了那老医生庆幸麻烦终于消失的笑声。
下雨后的地面有些滑，本就是乡间小路，有些泥泞。从村南到村北的小路，若青多次滑倒在地上，瘦小的身上沾满泥土，他一次次地爬起来，心里有些焦急难耐。
那间小茅屋，暂时还没有被秋风吹倒。只是茅草明显少了很多，被秋雨洗掉了一些，冲到了沉塘里，飘呀飘，沉在水底，或者飘向远方。
刚进茅草的木板门，若青就闻到一阵血腥味。
沐河镇小巷里，若青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哽咽。
安倾不忍在看光幕中的若青进门后痛苦的模样，却不小心右手一震，弹错了一个音。
慕繁也看向一边的院墙。
……
到了冬天，别家小孩都在期盼着下雪和朋友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把准备好的当作雪人鼻子的胡萝卜放在门外角落里。一个穿着单薄麻衣的小孩飞快跑过，一阵脚步声急促渐渐消失，无人发现那几只小小的胡萝卜已经不见。
临近过年，村子里洋溢着过节的欢乐。各家人齐聚一堂，欢欢乐乐。
很久以前便被村民们遗忘的小茅屋，只是偶尔还有几个穷人家的孩子去偷点茅草。茅屋旁有片竹林，竹子瘦小枯干，东倒西歪。连带着茅屋一起被遗忘。
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若青蜷成一团慢慢走在竹林里，深冬，没有新棉袄的他只得裹上一层又一层的麻布，又怎能阻挡冬天的寒冷。
若青走到一个小土堆旁停下，跪了下去。伸出手，手里躺着三根小小的胡萝卜。
“娘，您以前最喜欢吃胡萝卜了，若青……给您拿了一点……”毕竟是个六岁的小孩子，父母皆亡，只给他留下了徒有一些茅草的一间茅屋，对于父母当然是思念至深，尤其是看到别人家父母怀里的孩子，百味杂陈，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趴着土堆上，沾着满脸泥土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生死两茫茫。
不知过了多久，若青忽的停止了哭泣。用麻布衣袖擦去脸上的泥土和泪水，红肿的眼睛落下的泪水沾湿了他怀里紧紧护着的胡萝卜。
这是他母亲的坟。连一张写有名字的木板都没有。他不会写字，茅屋里也没有木板。
没有下葬时吹响的唢呐，没有亲戚朋友的哭声，没有纸钱烧过的痕迹，没有摆着燃烧的引魂灯，没有插着几炷香，就连一些普通的贡品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小土堆，若青用树枝挖了一夜挖出来的土坑，坟里没有棺材，只是铺了几块较好的麻布。勉强能叫做坟。
若青对着坟头扯出一个微笑，把几只胡萝卜小心地放在坟前。道：“若青想要去帝都学医，帝都应该有好人愿意收留我，只要能教我医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想起了村南的老医生，微笑道：“等到以后，若青成为医术精湛的医者，必定会救治旁人，哪怕没有钱也可以。”
“毕竟，医者仁心嘛！”
若青站起来，对着坟磕了三个响头。厚实的土地发出三声闷响。他向竹林外走去，小小的背影，透着不屈和坚强。
六岁的若青，踏上遥远的帝都求师之路。自此以后，医仙若青。
光幕上的画面渐渐放快，十年而过一眨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一眨眼之后，医仙若青，成名归来。他站在村子外面，默默道：“娘亲，我回来了！”
又是一个秋天，和过往十多个秋天一样，秋风瑟瑟，秋雨飘飘。
十六岁的若青依旧一身白衣，走进了这个村庄。
不断走着被秋雨浸湿白衣，他又想起那天在那间木屋门口跪的整整一夜。那时，只能亲眼看着亲人病故却束手无策，除了寻求那渺茫的希望，没有任何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医术有成，在那广阔繁华的帝都也是难觅相当。可他依然婉拒了无数权贵的邀请，告别了教他十年医术的老师父，只为来到这故乡，造福那些没钱看病的贫民。
临近重阳，极其重视节日的村庄此时却有些冷清。家家大门禁闭，毫无以前的喜气洋洋。
不过想到下着雨，没有人出来也正常。想要去急切去拜望母亲的若青并未想这么多。心中急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后直接跑了起来，踏遍泥泞的小路，几次险些滑倒在地上。
他看到了那个小茅屋，十年过去，茅屋早已在秋风中支离破碎，他看了一眼，走进竹林。
竹林并不大，竹子十分稀疏。刚进竹林，他便听到一阵阵喊声，走近了，定睛一看，一大片人围在他母亲的坟前，手里还拿着木棍木锨之类的工具。
若青怀中的一袋细小精致的胡萝卜猛然掉在地上，布袋松开，小胡萝卜向四周滚去，沾上了秋雨淋湿的泥土。
若青拼命朝那边跑去，冲进人群站在坟前，若青双手张开，护住身后母亲的坟，警惕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是谁？”带头的一个大汉打量了他几眼，确认自己并未见过眼前这白衣少年。
若青一怔，自己已经十年没有来过，不认识也正常。不过自己和母亲一直小小心心并未得罪过任何人，怎么今天这么多村民一副要挖坟鞭尸的模样。
见到这白衣少年并未答话，大汉不由得大怒：“滚开，你这小子别在这碍事，老子今天要挖了这人的坟！”随即一挥手，招呼身后的人拿工具开挖。
若青依旧挡在他们面前：“这是我母亲的坟。”想了想又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挖坟？”
大汉听到他承认是这墓中之人的亲生儿子时怒极反笑，一把掀开自己左臂的衣袖，解开一层层纱布，露出那触目惊心的三个缓缓流血的血洞：“那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若青如遭雷击，他离得最近，自然认出来这是什么，这是十年前他娘得的根本就无人得过的怪病！
大汉身后的居民皆都撩开衣袖，两个或三个血洞贯穿左臂。
大汉冷笑一声，指着那坟道：“现在一个村子的人都得了这种怪病，肯定就是这人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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