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疯剑二八
秋雨连绵，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甚是烦闷。云梦潮汛，是每年的八月二十二。捕蛟官船定于八月十八日出发，尚有五天时间。
送走白少棠，杜蘅回到房中，琴匣之中，随身携带的青桐琴许久未曾拨弄。这一路的风霜沾染，让他疲惫不已。
取出青琴，拨轸弄弦，调音已毕，一曲《渔樵问答》，信手而出。指下弹着静心之曲，心中却如同这云梦大泽的潮水般汹涌澎湃：黑衣神秘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要救自己？以他作为，必然是朝中大员，不知道是否位列九卿？如果是十廊九卿中的一位，他会是谁？如果他如今的打算，是加速使用初代帝血的步伐，那么流火族人是否能在这场战乱中得以保全？
一节乐曲弹完，杜蘅竟觉有些燥热。起身推开窗子，窗外秋雨淅淅沥沥，云梦泽弥天的水汽，夹杂着盛开的桂花的芬芳，从窗外裹挟着涌入。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心中的烦躁略为消散。转身回到桌前，继续弹奏未完之曲。
刚起了一节，方待转韵，忽然听见楼下院子里传来轻微的铮琮之声，好似有人敲叩锡铁，又像是金玉相击，音节韵律，却是和着自己的《渔樵问答》而奏。
杜蘅罢手停奏，走到窗边，只见对面廊下一人，倚柱而坐，怀里抱着一柄长剑，长剑半截出鞘，斜倚在肩，抱剑人右手五指在剑铗和剑身连弹，发出叮叮淙淙的声音，正是《渔樵问答》！
楼下弹剑之人听到杜蘅罢奏，抬头看了过来，只见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唇似刀刻，长相极为英武。嘴边胡茬青黑，鬓边头发散下，垂在嘴角，又十分沧桑落魄。汉子看见杜蘅站在窗边望着自己，对他微笑致意，手下却不停歇，继续以琴作剑，弹奏着一曲《渔樵问答》。
看来是遇见了游侠，杜蘅自忖道。不过此人竟然精通音律，将一柄长剑作琴，竟也将一曲渔樵问答弹的流畅，也算奇技。
一曲未完，店小二叫道：苏疯子，不要发疯弹那破铜烂铁了，赶快去喂马吧。
汉子连声答应，起身显示在角门处。
不出帝都，不知道世间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断不会相信一个喂马的汉子竟然能以剑作歌。观他气态，必是游侠之流，却不知为何竟然在客店中当起了马夫？
不一会儿，店小二将饭菜送来房中。杜蘅问道：刚刚在院中弹剑的，是何人？
店小二愣了一下，笑道：客官问的是喂马的苏疯子？他呀，十几日前来到我们店里，说要找个谋生的差事。掌柜的见他人高马大，正好马厩里缺一个养马的，就把他留下了。谁知道有一天，他从放杂物的地方翻出来一把破剑，就整日抱着，说自己原本是一个游侠，可是大家让他耍一耍武艺，又笨拙的可以，一点不会。疯疯癫癫，不知所云。这几日越来越疯啦，可是有打扰到客官？
杜蘅笑道：不曾打扰。只是好奇罢了。谢谢小二哥。过会儿，可着此人来收碗筷。
店小二笑道：就怕他疯疯癫癫，怠慢了贵客。
杜蘅道了无妨，店小二说了慢用，就退出房去，留杜蘅一人晚饭。
才吃了一半，就听见有人敲门，店小二在门外说道：客官，楼下来了个小乞丐，说要找您。杜蘅一愣，随即想起应是白少棠。才分别半日，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白少棠站在客店门口，嘤嘤哭泣，满脸泪水。看见杜蘅出来，忽又破涕为笑。杜蘅问道：你感染风寒，为何不留在客店休息？
白少棠哈哈一笑，说道：这点风寒难不倒我的，我可是南五省第一神医——说着故意拖长了语调，杜蘅面带微笑，知道他必有下文——的入室弟子！一点小小的风寒难不倒我。
杜蘅笑道：那也不能大意。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白少棠撇嘴对着掌柜和小二说道：他们以为我是乞丐，不让我进去。
杜蘅微笑向掌柜道：这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带他进去吗？
掌柜说道：当然当然，可以可以。
杜蘅带了白少棠上楼，白少棠一蹦一跳，似乎十分开心，到了房中，杜蘅道：用了晚饭不曾？如果没用，可以和我一起用饭。
白少棠满脸堆笑，连连道好。这少年不知道最近如何过的日子，似乎十分饥饿，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收拾了桌上的饭菜。说是一起用饭，实则是杜蘅看他用饭。
把最后一粒米抹进肚子里，白少棠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杜蘅笑道：你这样子，不像高三了风寒的人。
白少棠手一挥，我回去吃了一贴药，药到病病除的，哥哥不用担心我。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只听有人叫：客官。白少棠一跃而起，说道：我去开门。
来者正是下午弹剑的汉子，他在门外嘿嘿陪笑，说道：客官，小二哥让我来收碗筷。杜蘅道：进来吧。弹剑的汉子走进来，将空盘空碗收到托盘中，起身说道：客官，那我下去啦。等会儿小二哥来给客官送热水沐浴。
转身欲走，杜蘅伸出右脚，在汉子脚下一绊，汉子站立不稳，身子前倾。情急之下，右手乱抓，左手却仍稳稳端着盘子，杜蘅伸手去扶，那汉子却并不搭他的手，右手在桌边一按，身子打了半个旋，身体前后摇晃，却并未摔倒。杜蘅伸出双手扶住他，汉子陪笑道：不好意思客官，没站稳，让您见笑了。
杜蘅说道：没关系，下次小心。
汉子退出房间，白少棠说道：贾五哥，你们在玩什么戏法？你为什么要绊他一脚，又要扶他？这个大叔好像会武功的。杜蘅有些讪讪的，竟然被这少年全然看去了，于是叉开话题道：那只白猫儿怎样了？
白少棠道：有我南五省第一神医——的入室弟子在，怎么可能有事？它就是身体虚弱，买一些肉食补补就没关系了的。
杜蘅道：天色不早，你该回客店休息去了。
白少棠点头道：好的，贾五哥，明儿我再来找你玩耍。爹爹的信使明儿应该就到了，到时候我来还你钱哦。
杜蘅点头微笑道：好的，我等你。
送白少棠出门，杜蘅回到房中，翻开掌心，一节黑黝黝的竹节赫然在手，凑近看时，只见竹节上刻着四个细微的小字：疯剑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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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白少棠，杜蘅回到房中，琴匣之中，随身携带的青桐琴许久未曾拨弄。这一路的风霜沾染，让他疲惫不已。
取出青琴，拨轸弄弦，调音已毕，一曲《渔樵问答》，信手而出。指下弹着静心之曲，心中却如同这云梦大泽的潮水般汹涌澎湃：黑衣神秘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要救自己？以他作为，必然是朝中大员，不知道是否位列九卿？如果是十廊九卿中的一位，他会是谁？如果他如今的打算，是加速使用初代帝血的步伐，那么流火族人是否能在这场战乱中得以保全？
一节乐曲弹完，杜蘅竟觉有些燥热。起身推开窗子，窗外秋雨淅淅沥沥，云梦泽弥天的水汽，夹杂着盛开的桂花的芬芳，从窗外裹挟着涌入。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心中的烦躁略为消散。转身回到桌前，继续弹奏未完之曲。
刚起了一节，方待转韵，忽然听见楼下院子里传来轻微的铮琮之声，好似有人敲叩锡铁，又像是金玉相击，音节韵律，却是和着自己的《渔樵问答》而奏。
杜蘅罢手停奏，走到窗边，只见对面廊下一人，倚柱而坐，怀里抱着一柄长剑，长剑半截出鞘，斜倚在肩，抱剑人右手五指在剑铗和剑身连弹，发出叮叮淙淙的声音，正是《渔樵问答》！
楼下弹剑之人听到杜蘅罢奏，抬头看了过来，只见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唇似刀刻，长相极为英武。嘴边胡茬青黑，鬓边头发散下，垂在嘴角，又十分沧桑落魄。汉子看见杜蘅站在窗边望着自己，对他微笑致意，手下却不停歇，继续以琴作剑，弹奏着一曲《渔樵问答》。
看来是遇见了游侠，杜蘅自忖道。不过此人竟然精通音律，将一柄长剑作琴，竟也将一曲渔樵问答弹的流畅，也算奇技。
一曲未完，店小二叫道：苏疯子，不要发疯弹那破铜烂铁了，赶快去喂马吧。
汉子连声答应，起身显示在角门处。
不出帝都，不知道世间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断不会相信一个喂马的汉子竟然能以剑作歌。观他气态，必是游侠之流，却不知为何竟然在客店中当起了马夫？
不一会儿，店小二将饭菜送来房中。杜蘅问道：刚刚在院中弹剑的，是何人？
店小二愣了一下，笑道：客官问的是喂马的苏疯子？他呀，十几日前来到我们店里，说要找个谋生的差事。掌柜的见他人高马大，正好马厩里缺一个养马的，就把他留下了。谁知道有一天，他从放杂物的地方翻出来一把破剑，就整日抱着，说自己原本是一个游侠，可是大家让他耍一耍武艺，又笨拙的可以，一点不会。疯疯癫癫，不知所云。这几日越来越疯啦，可是有打扰到客官？
杜蘅笑道：不曾打扰。只是好奇罢了。谢谢小二哥。过会儿，可着此人来收碗筷。
店小二笑道：就怕他疯疯癫癫，怠慢了贵客。
杜蘅道了无妨，店小二说了慢用，就退出房去，留杜蘅一人晚饭。
才吃了一半，就听见有人敲门，店小二在门外说道：客官，楼下来了个小乞丐，说要找您。杜蘅一愣，随即想起应是白少棠。才分别半日，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白少棠站在客店门口，嘤嘤哭泣，满脸泪水。看见杜蘅出来，忽又破涕为笑。杜蘅问道：你感染风寒，为何不留在客店休息？
白少棠哈哈一笑，说道：这点风寒难不倒我的，我可是南五省第一神医——说着故意拖长了语调，杜蘅面带微笑，知道他必有下文——的入室弟子！一点小小的风寒难不倒我。
杜蘅笑道：那也不能大意。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白少棠撇嘴对着掌柜和小二说道：他们以为我是乞丐，不让我进去。
杜蘅微笑向掌柜道：这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带他进去吗？
掌柜说道：当然当然，可以可以。
杜蘅带了白少棠上楼，白少棠一蹦一跳，似乎十分开心，到了房中，杜蘅道：用了晚饭不曾？如果没用，可以和我一起用饭。
白少棠满脸堆笑，连连道好。这少年不知道最近如何过的日子，似乎十分饥饿，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收拾了桌上的饭菜。说是一起用饭，实则是杜蘅看他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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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棠手一挥，我回去吃了一贴药，药到病病除的，哥哥不用担心我。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只听有人叫：客官。白少棠一跃而起，说道：我去开门。
来者正是下午弹剑的汉子，他在门外嘿嘿陪笑，说道：客官，小二哥让我来收碗筷。杜蘅道：进来吧。弹剑的汉子走进来，将空盘空碗收到托盘中，起身说道：客官，那我下去啦。等会儿小二哥来给客官送热水沐浴。
转身欲走，杜蘅伸出右脚，在汉子脚下一绊，汉子站立不稳，身子前倾。情急之下，右手乱抓，左手却仍稳稳端着盘子，杜蘅伸手去扶，那汉子却并不搭他的手，右手在桌边一按，身子打了半个旋，身体前后摇晃，却并未摔倒。杜蘅伸出双手扶住他，汉子陪笑道：不好意思客官，没站稳，让您见笑了。
杜蘅说道：没关系，下次小心。
汉子退出房间，白少棠说道：贾五哥，你们在玩什么戏法？你为什么要绊他一脚，又要扶他？这个大叔好像会武功的。杜蘅有些讪讪的，竟然被这少年全然看去了，于是叉开话题道：那只白猫儿怎样了？
白少棠道：有我南五省第一神医——的入室弟子在，怎么可能有事？它就是身体虚弱，买一些肉食补补就没关系了的。
杜蘅道：天色不早，你该回客店休息去了。
白少棠点头道：好的，贾五哥，明儿我再来找你玩耍。爹爹的信使明儿应该就到了，到时候我来还你钱哦。
杜蘅点头微笑道：好的，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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