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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唯一

小说:不二妃作者:司命伽罗字数:4015更新时间 : 2019-10-25 23:58:23
  “先生,帮我把那本《寒烟调》拿过来一下。”万朝云埋头看着话本,看着看着发现话本竟还有前传,便心痒难耐,马上想看。

  陈谦原本在翻阅山河志,他最近都在写当年在地方做官时的所见所闻,时间过去太久,有些地方记得不甚清楚,需得翻阅山河志查阅当地的一些地名。

  闻言,顺手便给她找了递过去,又继续翻阅山河志。

  万朝云接过,吃了抓来自青州的白瓜子,看得津津有味,遇到精彩之处,还读给陈谦听。

  门外,蔷薇和柳眉对视一眼,两人好生无奈,姑娘最近都不叫她们伺候了,若是以前,找话本这种事肯定是柳眉的,现在,全都被抢了!

  万朝云嗑了半响,有些口干舌燥,想吃水果,发现果子还未削皮,她嘟嘟了嘟嘴,“要吃水果。”

  陈谦听了,把山河志放在桌上,坐下来给她削水果。

  蔷薇撇撇嘴,心情很复杂,她最会削水果了,以前这种事都是她做。

  天慕山的苹果不够甜,酸涩难吃,不过用蜂蜜水泡一泡,还是不错的,陈谦见蔷薇做过一次,便学会了。

  人在孤寂时,或者看到某些字眼时,会偶有期盼——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荡气回肠。

  或者是痛彻心扉。

  统而言之,不过是缺爱了。

  然,当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却发现世上并无什么荡气回肠,也无轰轰烈烈。

  两个人在一起后,做的,不过都是些无聊的小事。

  吃了口裹着蜜的苹果,酸酸甜甜的,甚是好吃,以前她最是不喜欢酸的水果,许是递水果的人不一样了,所以她便觉得酸也有酸的可吃之处。

  于思在门外踌躇了许久,透过敞开的门窗,他能看见,书房里,温馨,温暖,实不忍打破。

  可……

  犹豫了许久,他轻叹一声,还是选择进了院子。

  “于堂主。”蔷薇与柳眉同时福身见礼。

  于思拱手回礼,“还请二位姑姑通禀,我有要事禀报东家。”

  随着年纪的增长,蔷薇和柳眉已晋升为姑姑,三十,或者四十年后,两人便会成为嬷嬷。

  时光啊,盯紧每一个。

  当然,也有时光忘记的人,比如正在给心爱姑娘削苹果的某位前首辅大人,自从与万朝云互通心意后,他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笑容也多了,威严仍在,但多了许多和煦。

  “于堂主稍等。”蔷薇道。

  于思点头,站在院子里,轻轻叹了口气。

  蔷薇进了书房,眼睛不敢随便看,只福身恭敬的禀报道:“姑娘,于堂主求见,说是有要事。”

  “请进来。”万朝云不做考虑便道。

  于思得到允许,进入书房时,万朝云已把话本放下,示意他坐下,柳眉很有眼力见的沏茶。

  “何事?”万朝云喜欢直奔主题。

  于思轻吐口浊气,慢慢从袖子里取出情报,放在茶桌上。

  “这是……”万朝云这一世没有近视,视力极好,她已看到纸条上的字,‘温庭钧,亡。’

  伸过去取纸条的手突然间抖得厉害,眼睛刹那间,便红了,视线变得模糊。

  安静放在桌上的情报,仿佛变成那个意气风发,把满腔热血都给了河道,立志要做一个为天下水利奉献一生的少年。

  他还未成亲,也鲜少回家,在白鹿洞念了多年的书。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只有一个表哥,她也是他最亲最亲的表妹,无论以前她如何整他,他都不会真的记恨。

  老爷子也只有一个亲孙子,温家二房唯一的后人,舅舅的独子。

  太多的,唯一,都倾注在这个少年身上。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倾斜而下,瞬间把衣襟打湿。

  “是,我表哥吗?”她颤抖的双手轻轻捧住那字不多的情报纸条,没有温度的字眼,刺激着她的心脏,令她心头紧得险些窒息。

  “东家,请节哀。”于思低头,不敢去看她悲戚的脸,甚至她微微吸鼻子的声音,都那般的刺耳。

  “是谁!”她大声质问,用尽了所有力气,“要我怎么告诉祖父?舅舅怎么办?”

  在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大声的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很快,大片衣襟都湿透了。

  重生归来,她第一次这般放肆的哭。

  陈谦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无声的安慰,他冷静的看完纸条上的字,轻轻一叹,终究,太平,还是太难。

  “我要怎么告诉我娘?要怎么告诉祖父?他年纪大了,虽然他没说,但但我知道,他想抱重孙,会偷偷的物色适龄闺秀,甚至遇到好的字,会想着留给后来的重孙。”

  这些,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怎么做,可仿佛说出来会好受些,“表哥只是个还未参加科考的学生,商行,和山庄,甚至新法,他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都没有!”

  “哭吧。”陈谦紧紧抱着她,让她知道,自己就在身边,只要她需要,随时赴汤蹈火。

  不知哭了多久,眼睛干涩难耐,鼻子也堵堵的,陈谦胸口也被她哭湿了大片。

  “东家,公子本来跟大殿下一道回京,可路走到一半,大殿下来了天慕山,公子继续入京,然后被郕王和淑妃的人拦截,淑妃的人晚了一步,公子遇到的是郕王的人。”于思见她不再哭得撕心裂肺便低低道。

  万朝云冷冷一笑,“意思就是说,我表哥,死得毫无价值,只是替了别人?”

  于思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人固有一死,如果他战死沙场,是殉国!如果他去治理黄河,发生意外,是殉职!现在是什么?这让他如何甘心?如何不留遗憾?他一心致力于治理河道,根本不会参与什么党政,内斗,根本不会!”

  书房,只有她低低的抽泣声,甚至窗外都没有山风拂过,安静得可怕。

  “凭什么?凭什么要他替别人去死?先生,凭什么?”她抬头,泪眼婆娑,“皇子的命是命,我不表哥的命就不是吗?老天,未免太残忍。”

  她知道,此刻说这些,根本没用。

  可,若不说,心便苦涩得厉害。

  “我不信天,始作俑者,必将付出代价。”他轻轻为她拭去脸颊泪珠,“哭吧,哭过了,就要振作起来,以我对郕王的了解,他若知道错杀了你表哥,会一不做二不休。”

  一语惊醒万朝云,她瞬间坐直,吸吸鼻子,拿起桌上的情报,仔细的看了数遍,再三确定是郕王的人错杀了温庭钧。

  “立刻,入京,保护祖父和我爹娘,还有,派人去螭南县,一定要抢在郕王得到消息做出行动之前。”

  于思闻言立刻道:“是。”

  “蔷薇,柳眉,即刻收拾行李,我要亲自扶表哥的灵柩回青州,他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他的灵魂不安。”说到此处,眼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先生。”她回头,拉着陈谦的衣袖,“你陪我去。”

  “好。”陈谦本便没打算让她一个人去。

  “于思,郕王养私兵,意图不轨的事,我希望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大兴,还有,他府里那些事,事无巨细,传得越快越好,他要踩着先生的好名声上位,我偏要让他跌落尘埃。”

  “是,东家请放心。”

  “今日起,落叶山庄,不,戊戌商行,与郕王,不死不休!若其他股东不同意,就给我滚!”她毫不客气道。

  于思心头一颤,看来之前说的不参与皇室内斗做不得数了,因为温家公子的死,郕王成了他们的对立面。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好反对,万朝云这几年早已取代恭王,成为商行的灵魂人物,她的决定,差不多是商行的最高指示。

  蔷薇对温庭钧没什么影响,但柳眉却知晓,她摸着眼泪下去收拾行李,若放在以前,她早已叽叽喳喳个不停,可此时,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时间冲忙,来时好几辆马车,离去时,却连马车都没有,所有人,骑马奔袭。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快马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喜欢享受如万朝云,根本承受不住来自日夜奔袭疲累,到了第五天,双腿已磨破,长出大颗大颗的水泡。

  但她没有吭声,咬牙,继续赶路。

  除了吃,和短暂的休息,几乎不耽搁任何时间。

  好在于思周到,派素怀跟着,有素怀在,倒也保证了她和陈谦的身体状况。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终于,在从京城去往青州的官道旁,一处山野义庄里看到了温庭钧的灵柩。

  因着他是万朝云唯一亲表哥,而老爷子又是商行的首席执行长,虽未有功名,身份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是以,商行的人把义庄清理出来,源源不断的运来解暑冰放在义庄里,最大程度保存了他的遗体。

  但,效果并不大,他的身体还是出现了腐烂的情况。

  毕竟,路途实在遥远。

  不过,还能看清他留在人间最后的模样。

  明瞳正好在附近办事,得到消息她第一个赶过来,住持一切事宜。

  万朝云到达义庄前,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望着一堆冰中间的棺椁,直接便栽了下来。

  好在明瞳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东家,您节哀。”

  “消息可……”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明瞳知晓她的意思,“东家恕罪,属下赶到时,书童已把消息送去了京城,不过他不知凶手是谁,执行长和夫人怕是在赶来的路上了。”

  万朝云闻言,不敢想老爷子得到消息后是什么样的心痛,她费力的爬起来,“扶我去见表哥。”

  她与温庭钧许久未见,记忆来停留在过年时他到京城过年,但很快便回了白鹿洞,甚至她此刻影响最深刻的还是前世他治理河道时,胡子拉碴的样子。

  长久以来的骑马,她的双腿起了茧子,走路也飘得厉害,需得人扶着,才能勉强走得端稳。

  义庄里已经没有别的棺椁,早已被送走,无人认领的尸体,也都由明瞳做主下葬了。

  是以,温庭钧的棺椁很好找,就停在中央,周围堆积的冰,冷如寒冬,与这个夏天格格不入。

  爬上大块的冰,她被扶着来到棺椁前,还未封棺,站在棺椁前,依然能看到少年安静的躺在里面。

  饶是躺着,万朝云也能清晰的感觉到,明确的看出,那就是她的表哥,唯一的表哥。

  他们许久未见,但血脉的相连,永远不会便,她依旧记得他叫自己表妹的样子,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他曾是青州的小神童,是天下第一书院的学子,是她的表哥,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子,是舅舅的独子。

  “表哥。”她趴在棺椁上,眼泪一滴滴的落,落在白布上,而白布下的人,再也感受不到,那眼泪多热。

  “表哥!”她又唤了一遍,“表哥,你回答一下我,好不好?”

  她说罢伸手,掀开白布,露出已经死去多时,不再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脸,少年眉眼飞扬,依旧朝气勃勃,也多了沉稳和内敛,与她还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晓这两人是亲人。

  “表哥,祖父怎么办?舅舅怎么办?你要回京你跟我说啊,我安排人送你,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回?为什么!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东家,节哀。”明瞳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重复着这几个字。

  万朝云仿佛没听见般,伸手,一点点把白布给他盖上,只是眼泪一直一直的落,视线总是模糊。

  “表哥,虽然,你读书读傻了,但我还是想说,你是我唯一的表哥,你的仇,我会报,你还未尽的孝道,我会替你尽,若你泉下真有知,就保佑我,保佑祖父和舅舅,平平安安的。”

  “你个傻子,一个鸡兔同笼的题都算不出来,真是够笨的,可,我只有你一个表哥呀,笨就笨吧,我认了。”

  “你说你,你怎么能死呢?”

  “怎么能死?”她跌坐下来,背靠着棺椁,喃喃自语,“你让我如何面对祖父?他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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