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梅静远浑唱富贵歌 茂光祖夜谈贫贱事
诸位看官，你们且道那疯道士为何如此之言语？莫急，且听率臣慢慢道来：
却说静远自下马车之后，缓步而行，途中亦闻这疯道士与静修之话语，微微一笑，心里念道：“‘身处富贵而不知贵，知贵而后不贵’此言颇有道理，亦有微妙之意，但不知二哥作何解释；何为贵？何为贫？”
及至盛仁华珍跟前，微微一笑，随口道：“爹娘，儿回来了，今早还有活计，儿先回房睡觉。”
话毕，即向房中走去，途中复想起那疯道士之言，遂朗声而歌道：
“贵者不贵，不贵者贵；
富者不富，不富者富；
贵非彼贵，彼贵非贵；
富非彼富，彼富非富；
言贵非贵，贵不可言；
言富非富，富不可言；
言道非道，道不可言；
渡者不道，道不可渡；
你欲渡人，何人渡你？”
那疯道士正在疯言疯语之时，忽闻静远此歌，尤其是那最末一句，其心竟忽而明朗，遂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富贵歌》！”
静修听的一头雾水，全然不解，此二人所言乃何意也；随即又自嘲而笑，微微摇头，心中念道：“想我苦读圣贤之书，何时竟理会这般乱语疯言——不过是些老庄无用之学，故作玄虚耳！”
其又念到静远乃其兄，孝悌之礼不可废也；若不回静远，恐于其面不好看，遂拱手而道：“兄长且慢走，方某闻兄长高言，实不知兄长此言何意也，愿兄长教我。”
那疯道士亦道：“好！好！好！”
华珍嗔道：“铭哥儿，莫要理会你哥哥，他向来这样，不着调儿，不知说书时，又看了什么浑书，尽说浑话。”
随即又谓静远道：“钰哥儿，你也是的！回家也不好生和爹娘谈谈，竟理会这疯老道的疯言疯语！”
那疯道士又笑道：“好！好！好！既然有果，何必谈因？”
盛仁此时却是沉默不语，不知所思何事。
静远亦笑道：“娘，你且听听道长这话，儿觉甚有道理。”转而又谓静修道：“二哥，为兄刚才不过浑说一通，莫要在意，权当一笑！权当一笑！”
华珍上前，揪静远之耳，啐道：“你个夯货，今天不讲个道道来，我和你爹饶不了你！看你以后还浑不浑？”
静远忙道：“母亲大人饶命！母亲大人饶命！我这就说！我这就说！且松手！且松手！”
华珍见静远此景，转嗔为喜，笑道：“这次你可莫要乱言！官人，你学问高，好生听着，别让这个‘现世宝’糊弄我哩！”
盛仁方缓过神来，忙嬉笑道道：“娘子，依我看你才是官人；大人在上！小生我无不遵命！”
转而又佯嗔静远道：“钰哥儿，还不快快将道理，速速说与你母亲大人听听！”
华珍、静远与静修俱大笑不止，之前悲戚之态，一扫而空；那疯道士又笑道：“好！好！好！富！富！富！”
静远强止笑而道：“娘让我非说出什么‘道道’来，我实在是讲不出！反倒想起一首歌来，唱与二哥，莫要见笑。”
其未说完，那疯道士又道：“好！好！好！”
一家人听道人此话，复前俯后仰，大笑不止，华珍笑道：“我看你这老道，疯疯癫癫，不如就叫你‘好好道士’！”
那疯道士亦言：“好！好！好！”
静修笑道：“兄长莫听这道士言语，快快将歌唱来。”
静远即歌道：
你道富是金银财宝，我道富是全家安康。
你道贵是高官重爵，我道贵是慈孝满堂。
你道富是身居华厦，我道富是陋室不慌。
你道贵是王侯将相，我道贵是心中坦荡。
此富你所谓，你富非我追。
此贵你所谓，你贵非我追。
我富你言微，我贵你言卑。
言微笑言贵，言贵笑言微。
卑微！卑微！富贵！富贵！
世人似皆醒，唯我独自醉！
静修微微颔首，似有所悟，然转瞬即摇头道：“兄长此歌，真真是个强词夺理！若如此，众皆裹足不前，无欲无求，则吾朝何以康盛？”
那疯道士听毕，大叫道：“好！好！好！小哥儿，可愿随老道去那昆吾山上，一道修行？”
其话刚落，忽有一人大声骂道：“姓梅的！这大半夜的！你全家不睡觉的啊！竟在这里唱什么浑歌！搅得洒家不得安生！还有你这疯道士，嗓门属公鸡的啊！我忍你很久了！”
众人视之，乃盛仁之邻也，其满面虬髯，探出窗外，怒视盛仁一干人等，破口大骂。
静修忙赔罪道：“搅扰阁下美梦，某家之罪也！某即刻便回，望请恕罪！”
虬髯大汉怒道：“你个小王八膏子！跟我扯什么‘之乎者也’！让你老爹和我说话，你这话，我听着别扭。”
盛仁赔笑道：“大哥，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明日‘水月楼’请你吃酒，我们这就回！”
静远笑谓那疯道士道：“道长，因已生而果未结，我此间有事未了，恕难跟随，日后有缘，必会再见。”
那疯道士大声笑道：“好！好！好！”随即，飘然而走，隐于夜幕，不知所踪。
于是，众人回家，各自安睡，不提。
话分两头，却说东京城中，茂府之内，柳依自思念静修，长叹赋词之后，久久不能入睡；其由静修又想到其父囹圄之苦，复泪如雨下，泣声连连。
正在其凄凄惨惨之时，忽左右大声报道：“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柳依听毕，矍然而起，急出闺阁，往府门而奔，及至中庭，见众家眷以及仆役等，俱跪伏于地，哭泣之声响天动地。
此时一阵雷鸣，如山崩地裂之声，众急起，往檐下避之，以为大雨将至，忽而月明，并无一滴雨落，众忙聚于茂嘉之前，俱言万分思念茂嘉之语，至于此间妻妾如何如何寒暄，下人如何如何悲哀，某暂且不表。
却说那茂嘉方见柳依之后，便不再理会众人，大声复泣道：“依姐儿，快到爹跟前来，让爹好生看看，爹爹于狱中，别无他想，却甚是念你。”
柳依亦泣道：“儿不孝！使父亲大人遭牢狱之灾，狴犴之祸，儿之罪也！”
话休烦絮，至于之后二人于庭中之言语，众人各自回屋，某暂且不提；
二人及至前厅，左右看茶，茂嘉谓柳依道：“依姐儿，爹曾于狱中得一书信，其最后之文，颇有道理，爹亦赖此文之意而得以脱离囹圄。”
遂将静修之文略说之，又问柳依道：“依姐儿，不知文首之名：梅铭——乃何人也？”
柳依听毕，心中寻思道：“实没想到，梅公子竟有如此胆略！”因谓茂嘉道：“此人乃柳依之友也；姓梅，名铭，字静修，其人颇有文才胆略，其兄长，名钰，字静远，其人却是玩世不恭。二人皆因爹爹之事而陷于狱中。”
茂嘉惑而问道：“不知东京城中哪个候府、大户姓梅？”
柳依道：“秉父亲大人，此二人家中甚贫，居于洁园巷中，静远及其父梅公以说书打浑为业；静修却是于街头巷尾，与人测字算命为业。”
茂嘉笑道：“依姐儿，爹爹可是从未听你称呼一市井助教为‘公’啊。”
柳依正色道：“父亲大人，若无静修公子相助，恐我父女难无相见之日矣，愿父亲莫要以其玩笑。”
茂嘉颔之，随即，缓缓而道：“依姐儿，爹爹经过此番牢狱之灾，明白一道理。”
柳依道：“父亲大人，儿愿闻其详。”
茂嘉因说道：“想来爹爹真是白活了！六十多年而去，唯此刻爹爹才知：何为贵？何为穷？何为富？何为贫？此刻方体会到——富贵贫穷的别样意境。”
柳依疑惑道：“儿虽愚钝，然亦明：金玉满堂，高官厚禄——此为富贵也，亦是亘古之理也；不知父亲大人有何高见？望请父亲详诉于儿。”
茂嘉长叹一声，因说道：“且观静修此人：其家贫身微，于那勾栏瓦舍之地，行江湖助教之事——其可谓贫穷矣！然我观其诗，品其词，读其文，却觉此子：虽行市井末流之举，然却暗藏韬略，腹有良谋；胸怀大志，心思缜密。——此则世人皆知：其身虽微，其家虽贫；然其文，其行，其才，其思，其志乃其巨富，巨贵也！”
柳依听毕，即说道：“父亲大人所言甚是：梅公子之才，之略，之勇，之谋，胜那东京城中，深宅院下，缨簪子弟多矣！”
茂嘉笑道：“依姐儿，想你自懂事起，便心气甚高，自赐己字：凰桐，王公子弟尚看不上眼，何况寻常百姓？然却对这小哥儿相看甚高，真是不易，真是不易！可否告知为父其中之由？”
柳依面颊通红，含羞低头，轻声答道：“父亲，儿不过是因梅公子相助我家之情，遂如此而说，父亲莫要瞎想。”
那茂嘉何曾见过柳依此景？心中念道：“依姐儿到底是长大了！以前心气是何等之高？又何曾这样做女儿家之态？梅铭相救之恩我亦不能忘报；观其书信，觉其或有大才，但不知其颜貌如何？家中父母又如何？女儿终身大事不可含糊，我当亲往视之，到时再做定夺。”
其方想至此，笑道：“依姐儿，明日早朝之后，便随为父去那梅铭家中，当面拜谢；想我堂堂候府，莫可因他人身微，而忘恩也。”
柳依忙道：“父亲所言极是，儿方才亦想此事。”
茂嘉顿了顿，又道：“依姐儿，为父知道你自视甚高，亦知你志向远大，方才为父所言富贵贫穷之意，只是其一也。”
柳依疑惑道：“不知其二乃是何意，愿父亲大人教我。”
茂嘉缓缓而道：“若如今我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为父心中亦不会悲戚——乃因父女团聚，家人和睦，而享天伦之乐也！此间之富贵胜金玉多矣！世人皆叹己身之贫，却忘其本已富贵也！”
柳依黛眉微蹙而道：“父亲此言差矣！儿亦知父亲所言何意，若如父亲所说，众人无欲，则国无效力之士，朝无忠勇之臣——则吾国何以昌隆？”
后率臣写书至此，有诗叹曰：
静修话方听，
柳依言复闻。
难怪成鸳鸯，
本来是一人。
茂嘉闻柳依之语，却不反驳，唯微微一笑道：“依姐儿，好生休息，为父亦有些乏了。”
柳依忽道：“父亲大人，士候之子，士炜曾有言于儿。”
遂将士炜于其家中所作所为，道与茂嘉，茂嘉听毕，心中不觉大怒，然其转念一想，只需如此如此，便可一举而两得也！
正是：
茂嘉笑谈贫与乐，
静远浑作富贵歌。
你问谁对或谁错？
王榭前燕飞巷陌。
毕竟茂嘉如何而行，且听率臣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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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静远自下马车之后，缓步而行，途中亦闻这疯道士与静修之话语，微微一笑，心里念道：“‘身处富贵而不知贵，知贵而后不贵’此言颇有道理，亦有微妙之意，但不知二哥作何解释；何为贵？何为贫？”
及至盛仁华珍跟前，微微一笑，随口道：“爹娘，儿回来了，今早还有活计，儿先回房睡觉。”
话毕，即向房中走去，途中复想起那疯道士之言，遂朗声而歌道：
“贵者不贵，不贵者贵；
富者不富，不富者富；
贵非彼贵，彼贵非贵；
富非彼富，彼富非富；
言贵非贵，贵不可言；
言富非富，富不可言；
言道非道，道不可言；
渡者不道，道不可渡；
你欲渡人，何人渡你？”
那疯道士正在疯言疯语之时，忽闻静远此歌，尤其是那最末一句，其心竟忽而明朗，遂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富贵歌》！”
静修听的一头雾水，全然不解，此二人所言乃何意也；随即又自嘲而笑，微微摇头，心中念道：“想我苦读圣贤之书，何时竟理会这般乱语疯言——不过是些老庄无用之学，故作玄虚耳！”
其又念到静远乃其兄，孝悌之礼不可废也；若不回静远，恐于其面不好看，遂拱手而道：“兄长且慢走，方某闻兄长高言，实不知兄长此言何意也，愿兄长教我。”
那疯道士亦道：“好！好！好！”
华珍嗔道：“铭哥儿，莫要理会你哥哥，他向来这样，不着调儿，不知说书时，又看了什么浑书，尽说浑话。”
随即又谓静远道：“钰哥儿，你也是的！回家也不好生和爹娘谈谈，竟理会这疯老道的疯言疯语！”
那疯道士又笑道：“好！好！好！既然有果，何必谈因？”
盛仁此时却是沉默不语，不知所思何事。
静远亦笑道：“娘，你且听听道长这话，儿觉甚有道理。”转而又谓静修道：“二哥，为兄刚才不过浑说一通，莫要在意，权当一笑！权当一笑！”
华珍上前，揪静远之耳，啐道：“你个夯货，今天不讲个道道来，我和你爹饶不了你！看你以后还浑不浑？”
静远忙道：“母亲大人饶命！母亲大人饶命！我这就说！我这就说！且松手！且松手！”
华珍见静远此景，转嗔为喜，笑道：“这次你可莫要乱言！官人，你学问高，好生听着，别让这个‘现世宝’糊弄我哩！”
盛仁方缓过神来，忙嬉笑道道：“娘子，依我看你才是官人；大人在上！小生我无不遵命！”
转而又佯嗔静远道：“钰哥儿，还不快快将道理，速速说与你母亲大人听听！”
华珍、静远与静修俱大笑不止，之前悲戚之态，一扫而空；那疯道士又笑道：“好！好！好！富！富！富！”
静远强止笑而道：“娘让我非说出什么‘道道’来，我实在是讲不出！反倒想起一首歌来，唱与二哥，莫要见笑。”
其未说完，那疯道士又道：“好！好！好！”
一家人听道人此话，复前俯后仰，大笑不止，华珍笑道：“我看你这老道，疯疯癫癫，不如就叫你‘好好道士’！”
那疯道士亦言：“好！好！好！”
静修笑道：“兄长莫听这道士言语，快快将歌唱来。”
静远即歌道：
你道富是金银财宝，我道富是全家安康。
你道贵是高官重爵，我道贵是慈孝满堂。
你道富是身居华厦，我道富是陋室不慌。
你道贵是王侯将相，我道贵是心中坦荡。
此富你所谓，你富非我追。
此贵你所谓，你贵非我追。
我富你言微，我贵你言卑。
言微笑言贵，言贵笑言微。
卑微！卑微！富贵！富贵！
世人似皆醒，唯我独自醉！
静修微微颔首，似有所悟，然转瞬即摇头道：“兄长此歌，真真是个强词夺理！若如此，众皆裹足不前，无欲无求，则吾朝何以康盛？”
那疯道士听毕，大叫道：“好！好！好！小哥儿，可愿随老道去那昆吾山上，一道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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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视之，乃盛仁之邻也，其满面虬髯，探出窗外，怒视盛仁一干人等，破口大骂。
静修忙赔罪道：“搅扰阁下美梦，某家之罪也！某即刻便回，望请恕罪！”
虬髯大汉怒道：“你个小王八膏子！跟我扯什么‘之乎者也’！让你老爹和我说话，你这话，我听着别扭。”
盛仁赔笑道：“大哥，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明日‘水月楼’请你吃酒，我们这就回！”
静远笑谓那疯道士道：“道长，因已生而果未结，我此间有事未了，恕难跟随，日后有缘，必会再见。”
那疯道士大声笑道：“好！好！好！”随即，飘然而走，隐于夜幕，不知所踪。
于是，众人回家，各自安睡，不提。
话分两头，却说东京城中，茂府之内，柳依自思念静修，长叹赋词之后，久久不能入睡；其由静修又想到其父囹圄之苦，复泪如雨下，泣声连连。
正在其凄凄惨惨之时，忽左右大声报道：“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柳依听毕，矍然而起，急出闺阁，往府门而奔，及至中庭，见众家眷以及仆役等，俱跪伏于地，哭泣之声响天动地。
此时一阵雷鸣，如山崩地裂之声，众急起，往檐下避之，以为大雨将至，忽而月明，并无一滴雨落，众忙聚于茂嘉之前，俱言万分思念茂嘉之语，至于此间妻妾如何如何寒暄，下人如何如何悲哀，某暂且不表。
却说那茂嘉方见柳依之后，便不再理会众人，大声复泣道：“依姐儿，快到爹跟前来，让爹好生看看，爹爹于狱中，别无他想，却甚是念你。”
柳依亦泣道：“儿不孝！使父亲大人遭牢狱之灾，狴犴之祸，儿之罪也！”
话休烦絮，至于之后二人于庭中之言语，众人各自回屋，某暂且不提；
二人及至前厅，左右看茶，茂嘉谓柳依道：“依姐儿，爹曾于狱中得一书信，其最后之文，颇有道理，爹亦赖此文之意而得以脱离囹圄。”
遂将静修之文略说之，又问柳依道：“依姐儿，不知文首之名：梅铭——乃何人也？”
柳依听毕，心中寻思道：“实没想到，梅公子竟有如此胆略！”因谓茂嘉道：“此人乃柳依之友也；姓梅，名铭，字静修，其人颇有文才胆略，其兄长，名钰，字静远，其人却是玩世不恭。二人皆因爹爹之事而陷于狱中。”
茂嘉惑而问道：“不知东京城中哪个候府、大户姓梅？”
柳依道：“秉父亲大人，此二人家中甚贫，居于洁园巷中，静远及其父梅公以说书打浑为业；静修却是于街头巷尾，与人测字算命为业。”
茂嘉笑道：“依姐儿，爹爹可是从未听你称呼一市井助教为‘公’啊。”
柳依正色道：“父亲大人，若无静修公子相助，恐我父女难无相见之日矣，愿父亲莫要以其玩笑。”
茂嘉颔之，随即，缓缓而道：“依姐儿，爹爹经过此番牢狱之灾，明白一道理。”
柳依道：“父亲大人，儿愿闻其详。”
茂嘉因说道：“想来爹爹真是白活了！六十多年而去，唯此刻爹爹才知：何为贵？何为穷？何为富？何为贫？此刻方体会到——富贵贫穷的别样意境。”
柳依疑惑道：“儿虽愚钝，然亦明：金玉满堂，高官厚禄——此为富贵也，亦是亘古之理也；不知父亲大人有何高见？望请父亲详诉于儿。”
茂嘉长叹一声，因说道：“且观静修此人：其家贫身微，于那勾栏瓦舍之地，行江湖助教之事——其可谓贫穷矣！然我观其诗，品其词，读其文，却觉此子：虽行市井末流之举，然却暗藏韬略，腹有良谋；胸怀大志，心思缜密。——此则世人皆知：其身虽微，其家虽贫；然其文，其行，其才，其思，其志乃其巨富，巨贵也！”
柳依听毕，即说道：“父亲大人所言甚是：梅公子之才，之略，之勇，之谋，胜那东京城中，深宅院下，缨簪子弟多矣！”
茂嘉笑道：“依姐儿，想你自懂事起，便心气甚高，自赐己字：凰桐，王公子弟尚看不上眼，何况寻常百姓？然却对这小哥儿相看甚高，真是不易，真是不易！可否告知为父其中之由？”
柳依面颊通红，含羞低头，轻声答道：“父亲，儿不过是因梅公子相助我家之情，遂如此而说，父亲莫要瞎想。”
那茂嘉何曾见过柳依此景？心中念道：“依姐儿到底是长大了！以前心气是何等之高？又何曾这样做女儿家之态？梅铭相救之恩我亦不能忘报；观其书信，觉其或有大才，但不知其颜貌如何？家中父母又如何？女儿终身大事不可含糊，我当亲往视之，到时再做定夺。”
其方想至此，笑道：“依姐儿，明日早朝之后，便随为父去那梅铭家中，当面拜谢；想我堂堂候府，莫可因他人身微，而忘恩也。”
柳依忙道：“父亲所言极是，儿方才亦想此事。”
茂嘉顿了顿，又道：“依姐儿，为父知道你自视甚高，亦知你志向远大，方才为父所言富贵贫穷之意，只是其一也。”
柳依疑惑道：“不知其二乃是何意，愿父亲大人教我。”
茂嘉缓缓而道：“若如今我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为父心中亦不会悲戚——乃因父女团聚，家人和睦，而享天伦之乐也！此间之富贵胜金玉多矣！世人皆叹己身之贫，却忘其本已富贵也！”
柳依黛眉微蹙而道：“父亲此言差矣！儿亦知父亲所言何意，若如父亲所说，众人无欲，则国无效力之士，朝无忠勇之臣——则吾国何以昌隆？”
后率臣写书至此，有诗叹曰：
静修话方听，
柳依言复闻。
难怪成鸳鸯，
本来是一人。
茂嘉闻柳依之语，却不反驳，唯微微一笑道：“依姐儿，好生休息，为父亦有些乏了。”
柳依忽道：“父亲大人，士候之子，士炜曾有言于儿。”
遂将士炜于其家中所作所为，道与茂嘉，茂嘉听毕，心中不觉大怒，然其转念一想，只需如此如此，便可一举而两得也！
正是：
茂嘉笑谈贫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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