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又负如来又负卿
原来这个高大和尚，正是当年天台高僧道坚。
道坚祖籍辽阳，俗名赵仲谦，家族以贩马为业，倒也挣下若大基业，允称辽阳巨富。
道坚自小在辽阳文士韩老夫子门下修习汉家经典。辽阳大族之女李红鸳七岁始，也拜在韩老先生门下，女扮男装。
小仲谦初并未识得李红鸳是女作男装，两个人以同门相称，友谊深厚。经常一起骑马放牧，或在原野上策马奔腾，难分彼此。
二人打闹之际，小仲谦也曾发现这个同门有些异样，但小小年纪并不疑其他。
李红鸳到得十二三岁，情窦初开，未免时有女儿之态，小仲谦终于起疑。
一次夏夜，二人照常在小树林中打闹，小仲谦竟趁其不备扒开了小红鸳的衣衫，小红鸳顿时现了女儿身。
小红鸳羞怒之下，接连几天对仲谦不理不睬，也不去听讲，闭门不出。
几天不见红鸳，仲谦失魂落魄。于是溜门爬墙，偷偷摸到红鸳闺房，百般讨好，装猪扮狗，赌咒发誓，小红鸳终破涕为笑。
于是，儿时的友情变恋情，打打闹闹变成了青梅竹马的游戏。
小红鸳长到十四岁，才情非凡，出口能诗。更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倾城之姿，被女真大酋完颜阿骨打聘为第三子之媳。
这一下棒打的鸳鸯，情侣生离。李红鸳固固反抗，与仲谦离家出走，二人在草原流浪半月之久，后被家族捉回软禁。
当时女真大族和辽阳、会宁富户虽然大部分接受一些中原文化，但民风仍然原始。青少年男女逃婚、私奔、野合并不算大事。
无非男的打一顿，女的关起来了事。
哪料就在此时，赵仲谦家族给辽人卖马事发，举族抄家砍头。李红鸳为救人，无奈提出以接受婚约为条件，求免仲谦死罪。
赵仲谦得以独活，灰心之下出家为僧，法号道坚。谁知这道坚却是个佛门奇才，数年之间，不仅通读佛家典籍，佛法大成。且修为日进，许为北地佛门青年高手。
其间道坚与王妃李红鸳虽然时常相见，但一个一心向佛，一个贵为王妃，只能执手想看泪眼。
不久，李红鸳之夫完颜宗辅病逝，这一年李红鸳才二十七岁。按女真旧例，应改嫁完颜宗室。
其时完颜阿骨打已殁，其嫡长子早亡，嫡长孙完颜旦尚年幼，阿骨打弟完颜吴乞买被推为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早知李红鸳有才情，又十分貌美，遂求娶之。
李红鸳无法拒绝，却突然宣称落发为僧，皈依佛祖，一心向佛，法号通慧圆明。并修建清安禅寺，在清安寺中专门辟了个静因院，终日青灯木鱼，古卷黄昏。
道坚与李红鸳同在佛祖门下，却反而旧情炽涨，痛苦难当，欲拒还迎，又哪里瞒得过世人耳目？
道坚倒真有向佛之心，又爱惜李红鸳，不欲损人清名。无奈之下，一僧一钵谒南海，就此成为天台僧，二人便隔了关山万重。
道坚成为天台僧后，因苦于情故，放浪形骸，酒肉不禁，也不再清修。但因其通晓经典，才情不凡，竟博得高僧之名，越是抗拒，名气越大，几年之间，竟尔名满中州。
大宋皇帝受林灵素所惑，下旨佛道两门殿前斗法，道坚被迫一战。
当其时也，林灵素道师境，道坚化清境，本也旗鼓相当。第一场比拳脚打斗，二人在殿前从早晨打到正午，胜负不分。第二场坐而论道，辩论了整整一天，难分彼此。
第三场比试法力修为，钦定化水为气。道坚佛门“天地溶炉”已然大成，本以为稳操胜券，哪知林灵素五雷正法十分厉害，却是抢先了一步，皇帝判林灵素胜。
道坚败后，宋帝欲判道坚及之前斗法失败的胡僧立藏等死罪，太子赵桓上殿为僧乞罪。殿前好一番争执，最终放了胡僧，道坚免死，示众并刺面决配。
而后便是宋帝下诏，改寺庙为宫观，佛相为道相，僧人皆蓄发顶冠，佛门惨遭大难！
道坚被流放玉门关外，本意一死谢罪于佛前。流放途中，通慧圆明遣人送来青丝一缕，道坚明立知其意：你若活，我还有余生。你若死，我便如此发矣！
道坚了结求死之心，万般感慨，顿悟人生。之后设法远遁大漠，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十八载，历尽苦辛。行至大青山，端坐一颗百年老树之下，三年不言不动，不饮不食，终证得大道，脱胎换骨，进入佛陀之境。
大青山顿时冰雪消融，百花盛开，万鸟来朝。
终究还是我负了你！道坚想道。我负了你，放浪半生，佛门遭难，我又负如来！
而今，我要重振佛门，一雪前耻。道坚从此便死了，通明再生。
你不是法号通慧圆明么，那我，从今而后，便叫通明！
道坚心情激荡，一时天台山云雾翻滚，瀑布斜飞，百鸟噤声！
少顷，道坚缓缓转过身来，一阵风声响过，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和尚已立于身前，脸上犹有黑印，正是道明。
“师兄，经书失手了！”道明向师兄打揖问讯，然后说道。
道坚不言，负手而立。
师兄一眼千里，自是知道了因果。只是那两个少年，实在古怪，不知师兄是何感想？
良久，道坚说道：“《阿波罗那密经》我志在必得，此事贫僧自有拿捏，你不需再分心。”
“那两个娃娃，便是牛头山得河图之人了？”
“我观二人形貌，倒有七分相似。只是当时情景过快，却是没有瞧得分明。”原来这道明，却正是当时在牛栏庄欲上台抢夺，被云姬一袖打飞的两个和尚之一！
“是与不是，我总得见上一见，这二人现在何处？”道坚问道。
若依道明所言，那牛栏庄叫做云姬的庄主，小小年纪，竟能轻易拍飞两个洞明境，那是大道境的修为。
这天下若有人如自己一般证得大道，成就真人境或者佛陀，我焉能不生感应？此事大有蹊跷！
这两个娃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云姬到底是何人？
联想到在极北若寒之地闭关之时，天空出现的异像和自己的迷惘，道坚心中微不可察的一悸。
这些事不弄清楚，终是心头大患！道坚有些明悟。
完颜宇及呆在道明身后，听得心中着急。若依师叔所言，那女的多半便是自己梦里魂牵的华山小师妹！
要是被师父找到，纵她华山满门师长怕也是护不周全，岂不是要出大事？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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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坚祖籍辽阳，俗名赵仲谦，家族以贩马为业，倒也挣下若大基业，允称辽阳巨富。
道坚自小在辽阳文士韩老夫子门下修习汉家经典。辽阳大族之女李红鸳七岁始，也拜在韩老先生门下，女扮男装。
小仲谦初并未识得李红鸳是女作男装，两个人以同门相称，友谊深厚。经常一起骑马放牧，或在原野上策马奔腾，难分彼此。
二人打闹之际，小仲谦也曾发现这个同门有些异样，但小小年纪并不疑其他。
李红鸳到得十二三岁，情窦初开，未免时有女儿之态，小仲谦终于起疑。
一次夏夜，二人照常在小树林中打闹，小仲谦竟趁其不备扒开了小红鸳的衣衫，小红鸳顿时现了女儿身。
小红鸳羞怒之下，接连几天对仲谦不理不睬，也不去听讲，闭门不出。
几天不见红鸳，仲谦失魂落魄。于是溜门爬墙，偷偷摸到红鸳闺房，百般讨好，装猪扮狗，赌咒发誓，小红鸳终破涕为笑。
于是，儿时的友情变恋情，打打闹闹变成了青梅竹马的游戏。
小红鸳长到十四岁，才情非凡，出口能诗。更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倾城之姿，被女真大酋完颜阿骨打聘为第三子之媳。
这一下棒打的鸳鸯，情侣生离。李红鸳固固反抗，与仲谦离家出走，二人在草原流浪半月之久，后被家族捉回软禁。
当时女真大族和辽阳、会宁富户虽然大部分接受一些中原文化，但民风仍然原始。青少年男女逃婚、私奔、野合并不算大事。
无非男的打一顿，女的关起来了事。
哪料就在此时，赵仲谦家族给辽人卖马事发，举族抄家砍头。李红鸳为救人，无奈提出以接受婚约为条件，求免仲谦死罪。
赵仲谦得以独活，灰心之下出家为僧，法号道坚。谁知这道坚却是个佛门奇才，数年之间，不仅通读佛家典籍，佛法大成。且修为日进，许为北地佛门青年高手。
其间道坚与王妃李红鸳虽然时常相见，但一个一心向佛，一个贵为王妃，只能执手想看泪眼。
不久，李红鸳之夫完颜宗辅病逝，这一年李红鸳才二十七岁。按女真旧例，应改嫁完颜宗室。
其时完颜阿骨打已殁，其嫡长子早亡，嫡长孙完颜旦尚年幼，阿骨打弟完颜吴乞买被推为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早知李红鸳有才情，又十分貌美，遂求娶之。
李红鸳无法拒绝，却突然宣称落发为僧，皈依佛祖，一心向佛，法号通慧圆明。并修建清安禅寺，在清安寺中专门辟了个静因院，终日青灯木鱼，古卷黄昏。
道坚与李红鸳同在佛祖门下，却反而旧情炽涨，痛苦难当，欲拒还迎，又哪里瞒得过世人耳目？
道坚倒真有向佛之心，又爱惜李红鸳，不欲损人清名。无奈之下，一僧一钵谒南海，就此成为天台僧，二人便隔了关山万重。
道坚成为天台僧后，因苦于情故，放浪形骸，酒肉不禁，也不再清修。但因其通晓经典，才情不凡，竟博得高僧之名，越是抗拒，名气越大，几年之间，竟尔名满中州。
大宋皇帝受林灵素所惑，下旨佛道两门殿前斗法，道坚被迫一战。
当其时也，林灵素道师境，道坚化清境，本也旗鼓相当。第一场比拳脚打斗，二人在殿前从早晨打到正午，胜负不分。第二场坐而论道，辩论了整整一天，难分彼此。
第三场比试法力修为，钦定化水为气。道坚佛门“天地溶炉”已然大成，本以为稳操胜券，哪知林灵素五雷正法十分厉害，却是抢先了一步，皇帝判林灵素胜。
道坚败后，宋帝欲判道坚及之前斗法失败的胡僧立藏等死罪，太子赵桓上殿为僧乞罪。殿前好一番争执，最终放了胡僧，道坚免死，示众并刺面决配。
而后便是宋帝下诏，改寺庙为宫观，佛相为道相，僧人皆蓄发顶冠，佛门惨遭大难！
道坚被流放玉门关外，本意一死谢罪于佛前。流放途中，通慧圆明遣人送来青丝一缕，道坚明立知其意：你若活，我还有余生。你若死，我便如此发矣！
道坚了结求死之心，万般感慨，顿悟人生。之后设法远遁大漠，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十八载，历尽苦辛。行至大青山，端坐一颗百年老树之下，三年不言不动，不饮不食，终证得大道，脱胎换骨，进入佛陀之境。
大青山顿时冰雪消融，百花盛开，万鸟来朝。
终究还是我负了你！道坚想道。我负了你，放浪半生，佛门遭难，我又负如来！
而今，我要重振佛门，一雪前耻。道坚从此便死了，通明再生。
你不是法号通慧圆明么，那我，从今而后，便叫通明！
道坚心情激荡，一时天台山云雾翻滚，瀑布斜飞，百鸟噤声！
少顷，道坚缓缓转过身来，一阵风声响过，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和尚已立于身前，脸上犹有黑印，正是道明。
“师兄，经书失手了！”道明向师兄打揖问讯，然后说道。
道坚不言，负手而立。
师兄一眼千里，自是知道了因果。只是那两个少年，实在古怪，不知师兄是何感想？
良久，道坚说道：“《阿波罗那密经》我志在必得，此事贫僧自有拿捏，你不需再分心。”
“那两个娃娃，便是牛头山得河图之人了？”
“我观二人形貌，倒有七分相似。只是当时情景过快，却是没有瞧得分明。”原来这道明，却正是当时在牛栏庄欲上台抢夺，被云姬一袖打飞的两个和尚之一！
“是与不是，我总得见上一见，这二人现在何处？”道坚问道。
若依道明所言，那牛栏庄叫做云姬的庄主，小小年纪，竟能轻易拍飞两个洞明境，那是大道境的修为。
这天下若有人如自己一般证得大道，成就真人境或者佛陀，我焉能不生感应？此事大有蹊跷！
这两个娃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云姬到底是何人？
联想到在极北若寒之地闭关之时，天空出现的异像和自己的迷惘，道坚心中微不可察的一悸。
这些事不弄清楚，终是心头大患！道坚有些明悟。
完颜宇及呆在道明身后，听得心中着急。若依师叔所言，那女的多半便是自己梦里魂牵的华山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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