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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戏罢曾无理曲时(1)

小说:蚀月编史作者:露山字数:2101更新时间 : 2021-03-14 09:00:00
  芳山到六郎家送礼,为保证那礼物送到四郎和五郎家,特意悄悄地跟在六郎媳妇后面看。四郎家的阿纯还未走,送礼的时候看到他从门里出来接。虽然阿纯待六婶的态度不坏,笑盈盈的,芳山也不敢上前招呼,总觉得阿纯的笑里有些阴恻恻。她藏在远处的假山后,看着四郎院阖上门才走。

  回来时小袭已醒了,在窗里看天,眼睛就像什么小动物。过午又要下雪了,天阴阴的,她冻得发颤,进门来不敢抱孩子,怕凉气惊扰了他。这样冷的天,宫主出门在外,怕是身体要吃不消的。她回房后,奶娘继续奶了孩子一会儿,回厢房做针线,把公子留给大侍女看管。

  虽然宫主不认这个孩子,但他到底是从宫主腹中孕育出来的,宫主为他吃了苦。芳山还是怜爱小袭的;她自意识不到自己爱他,不过是因为他有招徕爱意的魔力,而他本身与他的父亲姑母一样,只是个幻影罢了。

  她因为喜欢小袭,所以也会想想真正的十三郎紫幽。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她便对紫袭自言自语地说起他哥哥,说“你是十三郎,幽也是十三郎”,若有所悟似的,“你们原是一个人!”小袭好像听得懂似的,咯咯笑了。就这样打发时间。宫主不许人再去探望紫幽,所以她只能凭着袭的模样想象他的模样了。莺奴教主说宫主的长子灵秀,邻人都爱亲近他,然而她也只能远远看着,无法靠近。

  她不知道宫主晚年该是什么情形,虽然说起来现在已是晚年了。宫主自己是七岁继了位,宫主的小女儿恐怕要比她更早。大宫主生时希望天枢宫长青——但她更心疼宫主,天枢宫和宫主,她自然是选宫主的,幽鸾夫人也定是选宫主的。

  小袭也仿佛看得穿她心中所想,眉间略带愁色,小手在襁褓里抓挠。

  她垂头去轻声说:“小袭也心疼阿娘的呶。”想起来她生了两胎了,就是那个假女儿也还不会说话就送了回去,没有人喊过鱼玄机“阿娘”。想着想着,眼泪又要落下来,很难过。

  灯节不宵禁,宫主回来得晚,前两天都拖延到后半夜才回紫阁。跟着去的那个小丫鬟倒也懂事,前后把宫主照应得还妥帖,鱼玄机那样挑剔的人也不说她。昨天回来,还高兴说要送她一件好衣裳,那丫鬟亦不喜形于色,很稳妥。

  芳山也不熬着,倒因为夜半还要起来接待宫主,所以早早睡了。她不是普通人家教得毕恭毕敬的那种婢女,宫主也从不当她是卖命的奴才。她的耳房是烧炭盆的,用的和鱼玄机一样的炭、一样的盆,除了穿戴规矩,她和天枢宫主用的一应是同样东西。

  这一夜刚过亥时就有敲门声了。芳山头一个披衣起来,心想今日宫主归家早,还有些欣慰。外面才下过雪,雪晴后月色洁亮。到门前也没有问,想当然地打开门来,门口黑黢黢站着的却不是宫主,是那个阿纯。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关门,第二想的是小袭的安危。忍住了,回头看了眼奶娘和丫鬟们的房门,也有人起来迎,而门板挡着,还没看见门口的是谁。芳山把着门,忙挥手等着人退回房里,第三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连忙道了个歉。

  紫居纯倒是一直笑脸盈盈的,等着她慢慢地说出半句:“公子来此贵干……”还未说完,他突然伸出一手,把她的整张嘴捂住了,仿佛提一只猫似的,要把芳山一路提到正房里去。



  她头脑一时空白,本能地踢踹了两下,挣脱出来,整个摔在化了一半的雪堆里,抬头看紫居纯还在笑着。她忽然生出可怕的预感,一瞬失语了,撑起身仍不敢惊动旁人,只知道沿着雪堆一点点地朝后面退去。为他和宫主特殊的情仇,她怕喊出声来会坏了宫主的大局,只好想办法先保全小袭。

  一手摸着石阶,她猛地翻过身来,踉踉跄跄地沿石阶爬到廊下,支身去敲西四厢房的窗,这窗里是小袭的亲生父亲。有那么一刻,她害怕得连“十二郎”这三个字都要喊出来了,但终于没有,只是似有若无地敲那扇窗,还怕弄醒了别人。而紫岫若真像莺奴那样神通广大,大概是连她现在的心跳声也听得到的。

  她回头察觉紫居纯看到她敲这扇窗,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没有停止继续逼近,最后依然把贴在窗前求助的芳山拦腰掳了去,一手扣住了她的声门,使得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女子的本能已使她提前悲伤起来,他还没动手的时候,她已想象到所有,却不敢置信。紫居纯将她丢在鱼玄机就寝的那张榻上,她还不敢喊,只无声地抗拒着。待他快进去了,芳山绝望地吐出半句“我不是……”我不是宫主!然而这话又意味着什么呢?……他听到时似乎还有些兴奋,哈哈一笑,随着那暴力的律动附和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那肉做的刃和他的笑声一齐忽进忽出,仿佛片离皮和脂的刀,在剖她的腹。

  既有无所畏惧的狂妄,又有求而不得的愤怒,他竟然变成这样子了!

  她有一会儿什么都看不到,感觉有人向她的额头飙了一记重拳,好像忽然瞎了;她察觉这是预计好的罪行,他暗中观察了两天,知道宫主不会在这时候回来,也知道她不敢声张……他是来警告宫主的,只做一些对宫主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恶事,但说出来也足够激怒她。丧失时觉的片刻后,屈辱中悍然发觉自己没死,只是六神出窍,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蜂鸣大作,眼前全是五彩的。

  那个影子就在这时浮现在门前。

  外面雪光月光很亮,她看清那是紫岫的影子,披头散发的,穿着宫主的缎子绣花半袖,七破的旧裙子。紫岫真的出来了,但他本非她的救世主,现在才出现,颇有一种行刑人的恐怖。她的眼神一变,还在她身上行淫的人也猛然察觉,仿佛精神一直很紧绷似的,滑出来回头去看,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也汗毛一竖,压低了声音喊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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