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极夜巴别塔7
通天塔内。
斯宾塞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系上领带, 镜子中的人露出一个无死角的完美笑容。
这位时年五十二岁的总统脸上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笑起来时脸上只有肌肉自然活力的弧线。身姿挺拔丝毫不见走形，浓密黑亮的头发更让他看上去正值三十出头的壮年。
他原本个子不高, 加入筛选派后作为总统候选人的他为了使自己的形象更加完美无缺，派内不遗余力地对他进行了机械改造。
精工打造的四肢看上去完全没有机械的痕迹，与死城下等人使用的劣等品截然不同。
他满意地点点头，笑容在视线落到自己鬓角时骤然僵硬。
他猛地凑到镜子跟前, 小心地扒拉着自己的鬓发，准确地揪下那根纯白的头发, 表情逐渐扭曲。
靠着通天塔内的医疗水平, 斯宾塞可以利用权势地位每年给自己换上最完美最年轻的脏器。
然而不论如何进行移植手术, 基因的衰老却是不可逆转的。
办公室内响起一道合成女声：“总统阁下, 卡尔文部长正在会客厅等您。”
斯宾塞深呼吸两口，将白发扔进垃圾桶，脸上再次挂上亲切的笑容。
军部部长卡尔文在会客厅的宽大扶手椅上正襟危坐，他头发雪白, 身形瘦削, 深陷入眼眶的锐利双眼和鹰钩鼻让他看上去显露出一股阴沉的威势。
见斯宾塞来了，他并不起身, 只点点头, 开门见山道：“我们的人失败了, 出了点意外。”
“失败？”斯宾塞笑容不变, 眯起眼睛，“你的部下竟然处理不了一个逃跑的实验品？”
卡尔文：“不是一个。”
“什么意思？”
卡尔文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型投影设备打开。
“传回来的视频画面有些损失，但声音是完整的。”他按下播放键，“注意听。”
【“a队从窗外进攻，b队跟我走。” “是！”】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后, 便是玻璃破碎的脆响和大门被炸开的爆炸声。
前后间隔不过十秒之内。
【“啊——” “隐蔽！隐蔽！” “毁灭原型？他怎么会在这？” “电子干扰器！” “开枪！开枪！”】
卡尔文按下暂停键，混乱的惨叫和交战声戛然而止。
撕裂的画面定格在一个飞扑向摄像者的灰发人身上。
“毁灭原型？！”斯宾塞站起身死死盯着画面，再也笑不出来，“他半年前就应该被销毁了！”
卡尔文冷笑道：“既然生命原型能逃跑，毁灭为什么不能？”
斯宾塞背着手在会客厅来回踱步，怒意勃发地对助手吼道：“让研究所的负责人马上来见我！”
卡尔文：“比起研究所，你更应该担心主脑。”
他粗喘两声，重新坐下整理好衣襟，表情很快恢复正常。
研究所负责人敲开会客厅的大门站到总统不远处。
“总统阁下。”
“拉娜所长。”斯宾塞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你的两个研究项目现在进展如何？”
拉娜冷静地汇报道：“毁灭项目进展不顺。参照毁灭原型数据造出来的仿生人有缺陷。要么缺少人类思维，要么缺少战斗力。”
“生命项目则完全停摆。”她不动声色地快速与斯宾塞对视一眼，“生命原型逃离前删除了所有数据。”
斯宾塞轻轻点头，笑容不变，“你确定毁灭原型已经彻底摧毁了？”
“我确定。”她的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声音平稳：“用机械脑替换掉亚伯的大脑之后，原型渐渐失去了行动能力。我亲手摧毁了他，研究所还保留了当时的录像。”
斯宾塞与卡尔文的视线在空中快速交汇，两人眼中都显露出迟疑。
“亚伯的大脑状态怎么样？”
拉娜道：“非常好，他的大脑比任何科技都完美，这半年来没出任何问题。”
“那就好，”斯宾塞几不可见地舒了口气，“辛苦了，毁灭计划继续进行。生命计划就暂时取消吧。”
“是。”拉娜恭敬地俯身，默默离开了会客厅。
卡尔文从长发女子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冷声问：“拉娜可信吗？”
斯宾塞沉思着敲了敲扶手，“拉娜是筛选派花十几年时间从初级研究员提拔起来的，我们的人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保守派也不可能有这么长远的眼光。”
卡尔文闻言也嗤笑一声：“确实。任何有眼光的人都不可能反对筛选理论。”
“从录像看，毁灭的行动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他接着道，“有人替换了他。”
斯宾塞点头道：“解决他们。”
毁灭与生命原型在研究所内的遭遇决定了他们绝对会在暗处伺机摧毁通天塔，无论是为了筛选计划还是通天塔的安全，这两个实验品都必须毁掉。
“我会再派人。”卡尔文也深知这个道理，拍拍斯宾塞的肩膀，转身离开。
然而在会客室的大门关上后，斯宾塞的表情却一扫刚才的愤怒，转而显出隐秘的兴奋来。
作为筛选派的忠实追随者，他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接触到筛选派的核心机密。
比如……毁灭最初并不是仿生人，而是人类。
除了筛选派的中心人物，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秘密，也不知道受筛选派控制的研究所早就开始了一项绝密实验。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对于斯宾塞来说，被改造成仿生人的毁灭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机械永生状态！
本以为最终换脑实验失败已经关上了永生的大门，没想到毁灭根本就“活”得好好的！
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成为“神”的路。
重锤的地下基地中心，黑星快速敲击着键盘。
一排排立柜样式的服务器闪着零碎的黄绿色灯光。
他面色惊惶，头发早已汗湿。
他刚才以第一视角目睹了西蒙被疯子活生生掏出心脏的全程，直面残酷死亡的恐惧几乎要让他发疯。
他狠狠敲下最后一行代码，运行。
基地内所有合金防护门在这一瞬间完全封闭。
他才不管那些喽啰的死活，反正他在屋内储备了整整三个月的生活物资，在耗尽之前他绝对不会出去冒险。
黑星长舒一口气，笑着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妈的，想杀我？做梦去吧。”
那个小歌手和疯子还被军方追杀着呢，三个月后尸体估计都被野狗吃光了。
“笃笃——”
敲门声突然在落针可闻的室内响起。
“谁……”
黑星烦躁的声音戛然而止，等等，他，他明明已经锁上了所有防护门！
他意识到一个可能性，瘫软着滑下座位。
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是幻觉。
黑星急喘两声，连滚带爬地扑到床前，从枕头下翻出一把手枪。
他手心汗湿，连拉了三次保险栓才拉开，躲到一排服务器后面探出一个头看向门口。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黑星却更加紧张，他怀疑来人在门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随着一声开锁成功的清脆提示音，大门缓缓抬起。
一看见对方的脚，黑星就猛然缩回立柜后头，屏住呼吸。
他认得那个小歌手的鞋。
他亲眼看着对方和西蒙打得有来有回。
黑星抖着手点开手腕上的便携电脑，在虚空中快速点击。
大门完全打开后，对方靴子的鞋跟踩在合金地面上，有节奏地向着他藏身的地方走来。
他不断运行着黑入附近义肢的程序，但对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脚步声越来越近。
该死！为什么没反应！
黑星咬咬牙，放弃了控制姜无的义肢，转而抬手把枪口对准服务器边缘，只要歌手一出现，他就立刻开枪。
脚步声于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
黑星心跳如擂，扣住扳机的手指微紧。
“在等我？”
清朗阳光的男声从他头顶传来，听在他耳中简直如厉鬼索命一般。
黑星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枪。
下一瞬，他的手掌就连带着枪一起离开了他的手臂，飞出去砸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臭味。
“啊——”
黑星捂住切口整齐的手腕躺倒在地，双腿乱蹬，瞳孔涣散。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啊！”
姜无抬脚踩上他的手腕，用力一辗，黑星便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他蹲下身，热能刀刃贴上黑星的脸，发出烤肉的滋滋声。
“啊——！求你，求你……”
黑星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鼻涕眼泪口水糊了一脸。
“西蒙怎么死的，你知道吧？”
紫发青年双目圆瞪，胡乱求饶道：“不，不，我不想死，求你！”
“科尔、西蒙他们想要随意杀死我的时候呢？”姜无脚下又是一辗，“你们重锤的规矩，不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么？”
重锤！
黑星灵光一闪，尖声道：“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的！你想要重锤是不是！我能控制他们！”
见姜无表情冷硬不为所动，他立刻补充道：“还有阿布！我知道他是仿生人！我可以帮他重新编写核心程序！”
姜无终于挑起眉，挪开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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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宾塞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系上领带, 镜子中的人露出一个无死角的完美笑容。
这位时年五十二岁的总统脸上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笑起来时脸上只有肌肉自然活力的弧线。身姿挺拔丝毫不见走形，浓密黑亮的头发更让他看上去正值三十出头的壮年。
他原本个子不高, 加入筛选派后作为总统候选人的他为了使自己的形象更加完美无缺，派内不遗余力地对他进行了机械改造。
精工打造的四肢看上去完全没有机械的痕迹，与死城下等人使用的劣等品截然不同。
他满意地点点头，笑容在视线落到自己鬓角时骤然僵硬。
他猛地凑到镜子跟前, 小心地扒拉着自己的鬓发，准确地揪下那根纯白的头发, 表情逐渐扭曲。
靠着通天塔内的医疗水平, 斯宾塞可以利用权势地位每年给自己换上最完美最年轻的脏器。
然而不论如何进行移植手术, 基因的衰老却是不可逆转的。
办公室内响起一道合成女声：“总统阁下, 卡尔文部长正在会客厅等您。”
斯宾塞深呼吸两口，将白发扔进垃圾桶，脸上再次挂上亲切的笑容。
军部部长卡尔文在会客厅的宽大扶手椅上正襟危坐，他头发雪白, 身形瘦削, 深陷入眼眶的锐利双眼和鹰钩鼻让他看上去显露出一股阴沉的威势。
见斯宾塞来了，他并不起身, 只点点头, 开门见山道：“我们的人失败了, 出了点意外。”
“失败？”斯宾塞笑容不变, 眯起眼睛，“你的部下竟然处理不了一个逃跑的实验品？”
卡尔文：“不是一个。”
“什么意思？”
卡尔文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型投影设备打开。
“传回来的视频画面有些损失，但声音是完整的。”他按下播放键，“注意听。”
【“a队从窗外进攻，b队跟我走。” “是！”】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后, 便是玻璃破碎的脆响和大门被炸开的爆炸声。
前后间隔不过十秒之内。
【“啊——” “隐蔽！隐蔽！” “毁灭原型？他怎么会在这？” “电子干扰器！” “开枪！开枪！”】
卡尔文按下暂停键，混乱的惨叫和交战声戛然而止。
撕裂的画面定格在一个飞扑向摄像者的灰发人身上。
“毁灭原型？！”斯宾塞站起身死死盯着画面，再也笑不出来，“他半年前就应该被销毁了！”
卡尔文冷笑道：“既然生命原型能逃跑，毁灭为什么不能？”
斯宾塞背着手在会客厅来回踱步，怒意勃发地对助手吼道：“让研究所的负责人马上来见我！”
卡尔文：“比起研究所，你更应该担心主脑。”
他粗喘两声，重新坐下整理好衣襟，表情很快恢复正常。
研究所负责人敲开会客厅的大门站到总统不远处。
“总统阁下。”
“拉娜所长。”斯宾塞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你的两个研究项目现在进展如何？”
拉娜冷静地汇报道：“毁灭项目进展不顺。参照毁灭原型数据造出来的仿生人有缺陷。要么缺少人类思维，要么缺少战斗力。”
“生命项目则完全停摆。”她不动声色地快速与斯宾塞对视一眼，“生命原型逃离前删除了所有数据。”
斯宾塞轻轻点头，笑容不变，“你确定毁灭原型已经彻底摧毁了？”
“我确定。”她的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声音平稳：“用机械脑替换掉亚伯的大脑之后，原型渐渐失去了行动能力。我亲手摧毁了他，研究所还保留了当时的录像。”
斯宾塞与卡尔文的视线在空中快速交汇，两人眼中都显露出迟疑。
“亚伯的大脑状态怎么样？”
拉娜道：“非常好，他的大脑比任何科技都完美，这半年来没出任何问题。”
“那就好，”斯宾塞几不可见地舒了口气，“辛苦了，毁灭计划继续进行。生命计划就暂时取消吧。”
“是。”拉娜恭敬地俯身，默默离开了会客厅。
卡尔文从长发女子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冷声问：“拉娜可信吗？”
斯宾塞沉思着敲了敲扶手，“拉娜是筛选派花十几年时间从初级研究员提拔起来的，我们的人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保守派也不可能有这么长远的眼光。”
卡尔文闻言也嗤笑一声：“确实。任何有眼光的人都不可能反对筛选理论。”
“从录像看，毁灭的行动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他接着道，“有人替换了他。”
斯宾塞点头道：“解决他们。”
毁灭与生命原型在研究所内的遭遇决定了他们绝对会在暗处伺机摧毁通天塔，无论是为了筛选计划还是通天塔的安全，这两个实验品都必须毁掉。
“我会再派人。”卡尔文也深知这个道理，拍拍斯宾塞的肩膀，转身离开。
然而在会客室的大门关上后，斯宾塞的表情却一扫刚才的愤怒，转而显出隐秘的兴奋来。
作为筛选派的忠实追随者，他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接触到筛选派的核心机密。
比如……毁灭最初并不是仿生人，而是人类。
除了筛选派的中心人物，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秘密，也不知道受筛选派控制的研究所早就开始了一项绝密实验。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对于斯宾塞来说，被改造成仿生人的毁灭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机械永生状态！
本以为最终换脑实验失败已经关上了永生的大门，没想到毁灭根本就“活”得好好的！
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成为“神”的路。
重锤的地下基地中心，黑星快速敲击着键盘。
一排排立柜样式的服务器闪着零碎的黄绿色灯光。
他面色惊惶，头发早已汗湿。
他刚才以第一视角目睹了西蒙被疯子活生生掏出心脏的全程，直面残酷死亡的恐惧几乎要让他发疯。
他狠狠敲下最后一行代码，运行。
基地内所有合金防护门在这一瞬间完全封闭。
他才不管那些喽啰的死活，反正他在屋内储备了整整三个月的生活物资，在耗尽之前他绝对不会出去冒险。
黑星长舒一口气，笑着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妈的，想杀我？做梦去吧。”
那个小歌手和疯子还被军方追杀着呢，三个月后尸体估计都被野狗吃光了。
“笃笃——”
敲门声突然在落针可闻的室内响起。
“谁……”
黑星烦躁的声音戛然而止，等等，他，他明明已经锁上了所有防护门！
他意识到一个可能性，瘫软着滑下座位。
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是幻觉。
黑星急喘两声，连滚带爬地扑到床前，从枕头下翻出一把手枪。
他手心汗湿，连拉了三次保险栓才拉开，躲到一排服务器后面探出一个头看向门口。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黑星却更加紧张，他怀疑来人在门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随着一声开锁成功的清脆提示音，大门缓缓抬起。
一看见对方的脚，黑星就猛然缩回立柜后头，屏住呼吸。
他认得那个小歌手的鞋。
他亲眼看着对方和西蒙打得有来有回。
黑星抖着手点开手腕上的便携电脑，在虚空中快速点击。
大门完全打开后，对方靴子的鞋跟踩在合金地面上，有节奏地向着他藏身的地方走来。
他不断运行着黑入附近义肢的程序，但对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脚步声越来越近。
该死！为什么没反应！
黑星咬咬牙，放弃了控制姜无的义肢，转而抬手把枪口对准服务器边缘，只要歌手一出现，他就立刻开枪。
脚步声于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
黑星心跳如擂，扣住扳机的手指微紧。
“在等我？”
清朗阳光的男声从他头顶传来，听在他耳中简直如厉鬼索命一般。
黑星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枪。
下一瞬，他的手掌就连带着枪一起离开了他的手臂，飞出去砸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臭味。
“啊——”
黑星捂住切口整齐的手腕躺倒在地，双腿乱蹬，瞳孔涣散。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啊！”
姜无抬脚踩上他的手腕，用力一辗，黑星便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他蹲下身，热能刀刃贴上黑星的脸，发出烤肉的滋滋声。
“啊——！求你，求你……”
黑星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鼻涕眼泪口水糊了一脸。
“西蒙怎么死的，你知道吧？”
紫发青年双目圆瞪，胡乱求饶道：“不，不，我不想死，求你！”
“科尔、西蒙他们想要随意杀死我的时候呢？”姜无脚下又是一辗，“你们重锤的规矩，不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么？”
重锤！
黑星灵光一闪，尖声道：“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的！你想要重锤是不是！我能控制他们！”
见姜无表情冷硬不为所动，他立刻补充道：“还有阿布！我知道他是仿生人！我可以帮他重新编写核心程序！”
姜无终于挑起眉，挪开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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