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云顶之巅8
元旦那几天褚峰向经理请了假, 顺口和姜无提了嘴回家的事。
姜无倒是转头听见经理汇报说褚峰已经三天没训练了，直播也没开，这个月已经因为时长没播够违约了。
他沉默片刻, 让助理找人去和直播平台谈了谈，把黑武士整个队的合约都改掉，每个月规定的直播时长折半，礼物分成多一些给平台。选手们损失的部分由他这边以工资的形式填上。
褚峰拎着箱子下飞机准备去打车, 却在出口那儿遇到了早早等待着的助理。
“褚先生，老板让我负责您这几天在这边的行程。叫我小李就行。”
小李熟练地接过行李, “我去开车, 您在6号出口稍等。”
褚峰点点头, 沉默地往出口走去。
姜无……真的非常细心。
他给姜无去了个微信说自己已经到目的地了, 谢谢他安排人来接机。
姜无：不用谢我，你需要什么以后直接给我说
他收起手机，心情愉快。
姜无无论说话做事，都太……成熟稳重了, 方方面面都会提前帮他考虑到,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像个得了两回世冠的成年人，反倒像个生活自理能力为负的小年轻。
怎么说呢……被人照顾的感觉……还挺好的。
赵红梅正在厨房烧菜, 是儿子褚峰最喜欢吃的番茄鱼丸汤。清晨菜市场买的鲜鱼她自己拿回来宰杀刮麟, 将鱼肉片下来细细剁成吃不到刺的鱼泥, 又加入蛋清和调料迅速搅上十来分钟, 一颗颗挤出放入清水也不沉底的好鱼丸。
他们家在一个老小区，二楼，厨房正对着小区的窄路。她听见有车经过便总是抬头望上两眼，终于在汤快煮好时看见褚峰正从一辆瞧着挺贵的车上下来。
赵红梅心中暗叹，儿子能赚钱, 花得却少，大头都寄回了家里。但他爸总是不愿意动用这份钱，一笔一笔全记得清清楚楚，单独开了个户存进去。
最开始阿峰擅自办休学去打比赛，她也很生气，觉得儿子放着自己和他爸铺得平整的前路不走，转头选了条独木桥去闯。打比赛在他们眼里怎么看都不如找个有五险一金的铁饭碗。但随着儿子的事业越来越顺利，还得了世界冠军，她这才回头好好思考自己对孩子是否控制欲太强了。
她本来也只是怕孩子吃亏，这会儿发展得好她自然愿意支持儿子追求自己的梦想。
褚峰抬头看向厨房的窗户，笑着挥了挥手。
一瞬间她眼眶便有些酸涩了，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褚峰打开门顿时眉头紧皱。他爸正坐在客厅角落的书桌那儿看期刊，面前的烟灰缸里一打眼过去大概能有十多个烟头，客厅浓郁的烟味儿快赶上黑网吧了。
褚弘前摘下眼镜，面容严肃，“回来了。”
他点点头，尽量声音柔和地说：“爸，你也得注意身体，别老抽这么猛。”
褚弘前的脸色才稍微放缓些，放下期刊问：“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行。”
赵红梅正好端着番茄鱼丸汤出来，笑着招呼他们父子，“阿峰这么远回来饿不饿？快洗个手吃饭，有你最喜欢的鱼丸汤。”
褚峰笑道：“妈，那玩意儿多麻烦啊。”
“你难得回来嘛。”她脱下围裙挂到厨房门上，上头干干净净看不见半点油渍。
父子都洗过手上桌，赵红梅已经盛好了三碗饭，褚峰面前的碗要格外大些，能让他舀了汤泡着饭吃。
他们家倒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坐着吃饭不聊聊家常总是显得不够亲密。
褚弘前吃得慢，见褚峰已经吃了大半，便道：“你罗叔叔最近得调到新校区去，以后本部的学籍不归他管，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继续读书？再不回来你学籍留不住。”
赵红梅一听就觉得不妥当，桌子底下踢了踢丈夫，被瞪了一眼后便也无奈地看向褚峰。
褚峰：“暂时没打算，我续了三年合同。”
“三年？”褚弘前眉头一皱就撂了筷子，“那你就是大学肄业你知不知道！以后哪个企业事业单位要你！”
“爸，”褚峰也放下碗，他的情绪倒是更平和些，“我现在的存款都能在基地那旁边买房了，你担心什么。”
“你眼里能赚钱就是好工作是不是！我看了你们那些所谓的选手，二十五六就打不了游戏了没人要！咱们国家队退役的运动员都还得当保安、当教练，靠陪人合影养活自己，你那点钱够你用几年的？！而且人家是为国争光，你那算什么东西！带坏小孩儿的玩意儿！”
褚弘前急了眼，又是老烟枪，说着说着便咳嗽起来。赵红梅也坐不住了，赶紧替他拍背，“你别急啊，好好和孩子说。”
褚峰抿了抿唇，解释道：“爸，你观念能不能改一改？电子竞技也是体育竞赛，我们在世界赛上赢了也是为国争光。”
“咳咳，那你说说，哪个体育频道会转播你们比赛？国家承认了么你就体育竞赛？咳——”
褚弘前咳得喘不上气，脸色涨红，还是竭力骂道：“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赵红梅急得眼里盈了泪。
褚峰闭了闭眼，手紧紧抓着大腿死命掐自己。
他缓声说：“游戏是一个国家文化的一部分，我们赢比赛就是在为咱们在国际上进行文化输出。这一点官方虽然没有明说，但一直是支持态度。”
“电子竞技不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他猛地起身，椅子顺着倒下去砸碎了电视柜旁的万年青花盆。
棕褐色的泥土撒了一地，植物歪歪斜斜地倒下来，断裂的根须裸露在土面上。
屋子里静得吓人。
褚峰抿抿唇，转头提上箱子推门就走。
赵红梅顾不上去管那盆种了十来年的万年青，脚步慌乱地追到门口推开门。
“阿峰，你上哪去！”
褚峰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楼道里。
小李还没走，正靠在车旁对着灭烟筒抽烟，一见了他赶紧站直了，小心翼翼地问：“褚先生？”
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给我根烟。”
小李给他递了根烟，“我这烟不太好，您别嫌弃。”
褚峰无奈地扯扯嘴角，“不用对我这么说话，都是给人打工的，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小李挠了挠头，“褚先生，我也打游戏。你们这个级别的选手，往高了说是国宝级的，您别把自己往轻了看啊。”
“国宝？”他摇摇头，笑得从鼻子里喷出烟气，“就一群臭打游戏的。”
他解锁手机，看着屏幕上姜无西装革履坐在会议厅开会的照片，笑容苦涩。
姜无终于审完了一堆文件，靠在椅子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滑倒落地窗前看着高楼下勤劳小蚂蚁一样的人群。
“这个世界的人活得太累了。”他感叹道，“普通人也好，有钱人也好，只要稍作休息就要担心被人赶超，被人打败。”
卡戎深感赞同，“确实。不过有钱总比没钱好。”
姜无笑了笑，换个话题，“不知道目标在干嘛。”
“人不回家了嘛。”
卡戎说完他手机就响了，是褚峰。
“这不就来了。”
姜无接通电话，“回家玩儿得怎么样？”
褚峰正靠在滨江道的围栏上吹风，远处天空灰暗，乌云低垂。
“挺好，就是有点儿想你。”他听到姜无轻松愉快的声音，突然不想和他抱怨自己遇到的破事儿了。
电话对面笑了笑，“你春节放假前我们去南半球玩一圈怎么样。”
“好啊，随便你安排。”
“喜欢潜水吗？”
“游泳还行，潜水不会。”
“没事儿，我有执教资格，到时候教你。”
褚峰脸上的郁气渐渐散去，他将手里拿着的面包屑洒向天空，海鸟熟练地吞下食物，还盘旋着不肯离开。
心里的焦虑这会儿全变成了“去tm的拿不上台面，爷就是喜欢打游戏，用你评价我？”
更何况，别人眼里的“社会精英”姜无这么喜欢自己。
他忍不住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又去小摊上买了好几袋面包屑一把把撒给鸟儿们吃。
这玩意儿没什么成本，卖得却贵，他旁边有个小孩儿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到他手里的袋子上去。
“妈妈妈妈，我也要。”
“宝贝，你今天已经买过一袋了呀。”
“可是那个哥哥买了好多！我也想要！”
褚峰侧首看过去，那位年轻妈妈顿时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他对小孩招招手，“来吧，咱们一起喂。”
小孩儿欢呼一声挣脱妈妈拉着他的手，从褚峰手里接过一袋面包屑。
“谢谢哥哥！”
年轻女士在摊贩那儿买了两瓶水，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向他道谢。
褚峰没客气，收下喝了两口，电话就响了。
是妈妈。
他吸了口气，声音轻快地说：“妈，对不起，我中午……”
那边又急又气地说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扒住栏杆，手里的纸袋砸到地上，面包撒了一地。
海鸟们一拥而上。
“峰峰，你爸刚让救护车拉走——医生说是，说可能是脑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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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 让助理找人去和直播平台谈了谈，把黑武士整个队的合约都改掉，每个月规定的直播时长折半，礼物分成多一些给平台。选手们损失的部分由他这边以工资的形式填上。
褚峰拎着箱子下飞机准备去打车, 却在出口那儿遇到了早早等待着的助理。
“褚先生，老板让我负责您这几天在这边的行程。叫我小李就行。”
小李熟练地接过行李, “我去开车, 您在6号出口稍等。”
褚峰点点头, 沉默地往出口走去。
姜无……真的非常细心。
他给姜无去了个微信说自己已经到目的地了, 谢谢他安排人来接机。
姜无：不用谢我，你需要什么以后直接给我说
他收起手机，心情愉快。
姜无无论说话做事，都太……成熟稳重了, 方方面面都会提前帮他考虑到,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像个得了两回世冠的成年人，反倒像个生活自理能力为负的小年轻。
怎么说呢……被人照顾的感觉……还挺好的。
赵红梅正在厨房烧菜, 是儿子褚峰最喜欢吃的番茄鱼丸汤。清晨菜市场买的鲜鱼她自己拿回来宰杀刮麟, 将鱼肉片下来细细剁成吃不到刺的鱼泥, 又加入蛋清和调料迅速搅上十来分钟, 一颗颗挤出放入清水也不沉底的好鱼丸。
他们家在一个老小区，二楼，厨房正对着小区的窄路。她听见有车经过便总是抬头望上两眼，终于在汤快煮好时看见褚峰正从一辆瞧着挺贵的车上下来。
赵红梅心中暗叹，儿子能赚钱, 花得却少，大头都寄回了家里。但他爸总是不愿意动用这份钱，一笔一笔全记得清清楚楚，单独开了个户存进去。
最开始阿峰擅自办休学去打比赛，她也很生气，觉得儿子放着自己和他爸铺得平整的前路不走，转头选了条独木桥去闯。打比赛在他们眼里怎么看都不如找个有五险一金的铁饭碗。但随着儿子的事业越来越顺利，还得了世界冠军，她这才回头好好思考自己对孩子是否控制欲太强了。
她本来也只是怕孩子吃亏，这会儿发展得好她自然愿意支持儿子追求自己的梦想。
褚峰抬头看向厨房的窗户，笑着挥了挥手。
一瞬间她眼眶便有些酸涩了，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褚峰打开门顿时眉头紧皱。他爸正坐在客厅角落的书桌那儿看期刊，面前的烟灰缸里一打眼过去大概能有十多个烟头，客厅浓郁的烟味儿快赶上黑网吧了。
褚弘前摘下眼镜，面容严肃，“回来了。”
他点点头，尽量声音柔和地说：“爸，你也得注意身体，别老抽这么猛。”
褚弘前的脸色才稍微放缓些，放下期刊问：“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行。”
赵红梅正好端着番茄鱼丸汤出来，笑着招呼他们父子，“阿峰这么远回来饿不饿？快洗个手吃饭，有你最喜欢的鱼丸汤。”
褚峰笑道：“妈，那玩意儿多麻烦啊。”
“你难得回来嘛。”她脱下围裙挂到厨房门上，上头干干净净看不见半点油渍。
父子都洗过手上桌，赵红梅已经盛好了三碗饭，褚峰面前的碗要格外大些，能让他舀了汤泡着饭吃。
他们家倒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坐着吃饭不聊聊家常总是显得不够亲密。
褚弘前吃得慢，见褚峰已经吃了大半，便道：“你罗叔叔最近得调到新校区去，以后本部的学籍不归他管，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继续读书？再不回来你学籍留不住。”
赵红梅一听就觉得不妥当，桌子底下踢了踢丈夫，被瞪了一眼后便也无奈地看向褚峰。
褚峰：“暂时没打算，我续了三年合同。”
“三年？”褚弘前眉头一皱就撂了筷子，“那你就是大学肄业你知不知道！以后哪个企业事业单位要你！”
“爸，”褚峰也放下碗，他的情绪倒是更平和些，“我现在的存款都能在基地那旁边买房了，你担心什么。”
“你眼里能赚钱就是好工作是不是！我看了你们那些所谓的选手，二十五六就打不了游戏了没人要！咱们国家队退役的运动员都还得当保安、当教练，靠陪人合影养活自己，你那点钱够你用几年的？！而且人家是为国争光，你那算什么东西！带坏小孩儿的玩意儿！”
褚弘前急了眼，又是老烟枪，说着说着便咳嗽起来。赵红梅也坐不住了，赶紧替他拍背，“你别急啊，好好和孩子说。”
褚峰抿了抿唇，解释道：“爸，你观念能不能改一改？电子竞技也是体育竞赛，我们在世界赛上赢了也是为国争光。”
“咳咳，那你说说，哪个体育频道会转播你们比赛？国家承认了么你就体育竞赛？咳——”
褚弘前咳得喘不上气，脸色涨红，还是竭力骂道：“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赵红梅急得眼里盈了泪。
褚峰闭了闭眼，手紧紧抓着大腿死命掐自己。
他缓声说：“游戏是一个国家文化的一部分，我们赢比赛就是在为咱们在国际上进行文化输出。这一点官方虽然没有明说，但一直是支持态度。”
“电子竞技不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他猛地起身，椅子顺着倒下去砸碎了电视柜旁的万年青花盆。
棕褐色的泥土撒了一地，植物歪歪斜斜地倒下来，断裂的根须裸露在土面上。
屋子里静得吓人。
褚峰抿抿唇，转头提上箱子推门就走。
赵红梅顾不上去管那盆种了十来年的万年青，脚步慌乱地追到门口推开门。
“阿峰，你上哪去！”
褚峰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楼道里。
小李还没走，正靠在车旁对着灭烟筒抽烟，一见了他赶紧站直了，小心翼翼地问：“褚先生？”
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给我根烟。”
小李给他递了根烟，“我这烟不太好，您别嫌弃。”
褚峰无奈地扯扯嘴角，“不用对我这么说话，都是给人打工的，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小李挠了挠头，“褚先生，我也打游戏。你们这个级别的选手，往高了说是国宝级的，您别把自己往轻了看啊。”
“国宝？”他摇摇头，笑得从鼻子里喷出烟气，“就一群臭打游戏的。”
他解锁手机，看着屏幕上姜无西装革履坐在会议厅开会的照片，笑容苦涩。
姜无终于审完了一堆文件，靠在椅子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滑倒落地窗前看着高楼下勤劳小蚂蚁一样的人群。
“这个世界的人活得太累了。”他感叹道，“普通人也好，有钱人也好，只要稍作休息就要担心被人赶超，被人打败。”
卡戎深感赞同，“确实。不过有钱总比没钱好。”
姜无笑了笑，换个话题，“不知道目标在干嘛。”
“人不回家了嘛。”
卡戎说完他手机就响了，是褚峰。
“这不就来了。”
姜无接通电话，“回家玩儿得怎么样？”
褚峰正靠在滨江道的围栏上吹风，远处天空灰暗，乌云低垂。
“挺好，就是有点儿想你。”他听到姜无轻松愉快的声音，突然不想和他抱怨自己遇到的破事儿了。
电话对面笑了笑，“你春节放假前我们去南半球玩一圈怎么样。”
“好啊，随便你安排。”
“喜欢潜水吗？”
“游泳还行，潜水不会。”
“没事儿，我有执教资格，到时候教你。”
褚峰脸上的郁气渐渐散去，他将手里拿着的面包屑洒向天空，海鸟熟练地吞下食物，还盘旋着不肯离开。
心里的焦虑这会儿全变成了“去tm的拿不上台面，爷就是喜欢打游戏，用你评价我？”
更何况，别人眼里的“社会精英”姜无这么喜欢自己。
他忍不住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又去小摊上买了好几袋面包屑一把把撒给鸟儿们吃。
这玩意儿没什么成本，卖得却贵，他旁边有个小孩儿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到他手里的袋子上去。
“妈妈妈妈，我也要。”
“宝贝，你今天已经买过一袋了呀。”
“可是那个哥哥买了好多！我也想要！”
褚峰侧首看过去，那位年轻妈妈顿时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他对小孩招招手，“来吧，咱们一起喂。”
小孩儿欢呼一声挣脱妈妈拉着他的手，从褚峰手里接过一袋面包屑。
“谢谢哥哥！”
年轻女士在摊贩那儿买了两瓶水，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向他道谢。
褚峰没客气，收下喝了两口，电话就响了。
是妈妈。
他吸了口气，声音轻快地说：“妈，对不起，我中午……”
那边又急又气地说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扒住栏杆，手里的纸袋砸到地上，面包撒了一地。
海鸟们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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