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花二十天时间, 将所有的景色全部看过。
叶成蓁悬着心终于落下，甚至暗暗嘲笑自己想太过，怎么连苏星闻都怀疑上了。
在不眠舟上的遭遇, 她不确定是巧合还是注定，便耐着性子把地图上所有标注的地方全部看了一遍, 陈飞扬不知她想法，只当她贪图美景，沿途抱怨不断, 可惜没什么话语权, 只得撑起精神跟她奔波。
多去几处，他自己也得了趣, 反倒比叶成蓁还要积极。
陈飞扬自小在猎城长大，猎城临奈川，是极寒之地。雪景甚美，耐不住日日看年年看, 再好的风光都变得平庸，哪如南方万物盛开的景象好看。
此时正是夏末应秋，四季变化间隙，不同景点风光各不相同, 直教陈飞扬大开眼界。
到了最后一个地点，是一片敞开的腹地，两侧山壁高耸入云，中间生长淹没脚踝的嫩草, 有白色的兔子藏于草地中, 也有不知是不是妖的牛羊散落其中，既警惕又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啃食野草。
秋后便是冬季。
哪怕妖兽亦残存着动物本能, 会在这个世界大量饮食，储备肥肉以扛过冬季。
草间穿梭的兔子因此肥成一坨毛球，牛羊个个滚圆的身体，远远看去像是膨胀了数倍，瞧着颇有些可爱，尤其在被吓到后发出咩咩的叫声，柔到人心肠里。
这地方叫悠哉谷。
是有人特意设下法阵，驱逐一切靠近的妖兽，运来牛羊兔子等动物，任其在此地随意生长，啃食地上有些灵力的草木，生长出含有灵力的肉食，以方便主人时不时过来打打牙祭，算是圈出的养殖场。
在苏星闻的地图上，特别标注过。
这地方适合午后休憩，但不适合烤肉吃食。满腹地奔跑的牛羊等物均是有主之物，若是抓之吃掉待主人回来，少不了一顿斥责，还要被压着还债。注明：其债难还，望慎重。
“不知是谁弄出来这么个地方。”陈飞扬双手交叉拖着自己的后脑勺，躺在树下望着蓝天白云，笑道，“虽然比不过我们先前看过的风景，但躺在这里感觉也着实不错，好像浑身的烦恼都随着天边云卷云舒变得遥远。”他长吁一口气，“好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悠闲的滋味了。”
叶成蓁四下走过一轮，这才走到他旁边坐下。
“是挺不错的。”
她心里想着事，人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飞扬扭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叶成蓁垂下的长发，被风吹起细碎青丝，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在找什么？”他蓦然发问，“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你的关注点都不全在看风景上，是有什么事情困扰？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说与我听听？”
叶成蓁看了他一眼。
陈飞扬不傻，她的异常举动瞒不过他。即便开始的时候以为她是在看风景，多到几处，多看几处，人也慢慢觉察到不对劲。
但他并未猝然发问，将疑惑积聚在心中，顺从地配合她的行动，直到旅途抵达终点，见她仍是愁眉不展，这才忍不住发问。
即便是发问，也不是质疑，而是小心翼翼地商量，充分给与叶成蓁主动权。
此举可谓之贴心。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如何说与你听。”
叶成蓁闭口不谈自己的疑惑，她与陈飞扬天然站在两个阵营，局内人与局外人在参与到局中时偶有分不清的时候，大多数却分的清清楚楚。
叶成蓁也没办法将她的怀疑告诉他。
涉及故事线变化，要解释的词语过多，会颠覆陈飞扬的世界，绝对不是件好事。
试想，当你踌躇满志，心心念念要报仇。
有人突然告诉你，你是剧中人物，所谓的复仇不过是背景设定，你当如何？
是崩溃，还是痛骂，抑或控诉命运残忍？
结果无非两种，信者崩塌，不信者固执己见走上命运的路，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道在找什么，还找得这么积极。”陈飞扬有些失落，他认为是叶成蓁不愿意告诉他，这代表两人的关系仍处于陌生，并未真正到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的地步。
他有些惆怅，默然想着他自己的秘密都已经全数告诉叶成蓁，为什么叶成蓁的秘密非要瞒着他？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不懂，又不想逼问，随手薅了把青草，选了一片圆润些的含在口中。
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
有些苍凉有些忧伤，像是铺陈开来的画卷被摆在空旷之地，簌簌落雪将其淹没，连带着画上的锦绣山河一同被落雪覆盖，与其融为一体。
叶成蓁第一次听这样的曲子，还有惊讶陈飞扬竟然会吹这样的曲子。
待他吹完，调侃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些东西。”
“是我们猎城的狩猎曲，冬季入山狩猎时，常有老人吹起，我就跟着学了学。”他撑着手肘坐起，与叶成蓁一同望向远处，道，“我小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听这首曲子。旁人说它过于凄凉，我却觉得它很平静，平静到能淹没所有的情绪，让你不自觉跟着平复下来。”
末了，添了句，“听完这首曲，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是挺悲凉的，我本来只是疑惑，现在是人都被吹得发寒了。”
叶成蓁笑道，“不如你再吹首活泼些的曲调，兴许我的心情会好很多。”
“你以为吹这个很简单？”陈飞扬嘴中说着，动作倒很快，迅速换了首活跃的小曲，轻轻吹奏。
叶成蓁闭上眼，只觉身处碧波之中，被一层层波浪推搡着，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曲声停歇，微风擦过耳垂，惊醒她的眸子。
大概是意识有些模糊，叶成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不想阻拦自己，便对着陈飞扬直接问出来了。
“你真的那么着急要报仇吗？”
这话让陈飞扬唇边的笑意换为苦笑，“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无时无刻不想要报仇，只恨自己人微言轻，没有能力替亲人找出凶手。”
他垂下头，伸手揉着方才被当成乐器的草叶，将其揉成一团绿泥。
“不过，师父给的《辟玄心法》很适合我，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拥有斩杀仇人的能力。届时，我重新回去，用他们的鲜血祭奠陈家的亡灵。”
说这些话时，他的眼中暴露出滔天的恨意，眼角泛出红晕，哪怕面对的不是叶成蓁，仍让她感受到那种咬牙切齿，恨到日夜难寐的怨气。
叶成蓁的心软如潮水般褪去。
“愿你得偿所愿。”她开口祝福。
“谢谢。”陈飞扬低声道，神色还有些没落，像是在回忆往日于家族中生活的日子。
亲人尚在时，他会抱怨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
亲人离去，他再回忆起却是他们言笑晏晏的模样，那些曾经的争执怨怼在生死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想要为他们报仇，必须为他们报仇，没有理由，没有退缩。
红枫谷开启的日子很快临近。
此时谷中能走的人已经尽数离开，找不到出口的也似放弃了一样，在谷中左右漫步，等着时间一到被拽出谷内，承受课业考核不过关的惩罚。
余下几日，叶成蓁陪着陈飞扬采了些草药，还杀了只豹妖。
豹妖身形矫健，在林中穿梭来去如无人之境，本来彼此相安无事，奈何陈飞扬气运之子的光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株生了灵智的映月枝无法满足金手指需求，采集普通灵植时就不小心碰上变异灵植。
他们这边挖走，那边豹妖赶至，双方狭路相逢，斗了三天三夜，全靠叶成蓁的丹药及灵石支撑，最终以两人之力硬生生磨掉豹妖全身妖力，将其斩杀，挖出的妖丹给叶成蓁，皮肉筋骨给陈飞扬，而后一身狼狈地被苏星闻拽出红枫谷，回到大衍天晟。
独自找寻到出口的弟子早已相携离去，剩下的全是些没有通过考核，一排排站在远处，正捶胸顿足地哀嚎，间或响起前来领人的师兄的埋怨。
“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弟子！”
九宫山的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弟子们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还好我没入门。”陈飞扬见此情形，跟着抖了抖说道。
叶成蓁对他幸灾乐祸的模样，颇觉碍眼，刺道，“你想入，还入不了呢。”
陈飞扬被她讽刺多了，没什么脾气，反倒靠近些在她耳畔小声道，“那不是有师父和你在么，一个有功法一个有灵石，入不入大衍天晟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咳——”
不知何时站到两人面前的苏星闻轻咳一声，让两位窃窃私语的人回转过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百里道友，陈道友。”站在他身后的花妖云歌走上前冲两人微微福身，“你们总算出来了，苏大哥见你们久久不出谷，一直都很担心，生怕你们在谷内受了伤害。”
苏大哥？
叶成蓁挑眉。
也就半个月的功夫，这花妖从叫“苏道友”变成“苏大哥”，足见她与苏星闻的亲密度，是以何种速度递增，就连对苏星闻明显有意思的李挽心都不敢这般亲昵地叫他。
小小花妖这么快就得到苏星闻的认可，对她如此称呼也不加阻拦，看来是真的动了心。
叶成蓁对李挽心有好感，这种温柔如水会照顾人，有难她先上的大姐姐，哪怕是女子都会心动。
原以为苏星闻对她不假辞色，是因为他外热内冷，看似和善实则没有任何人能走入他心里，却没想到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莫非苏星闻就喜欢这样，黏黏糊糊，乖巧可爱的？
叶成蓁一时间觉得自己看人走了眼，又想到像李挽心这样的人归宿应该是陈飞扬，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有大师兄亲自写下的印记，怎么可能受伤。”叶成蓁笑道，“我是贪恋谷内美景，任着性子把大师兄给地图上所有标注的风景都看过了，这才耽误了出谷时间。”
陈飞扬还搭不上三人的回答，只在旁边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听到叶成蓁将自己标注的风景全部看过，苏星闻颇有些惊愕。
“没想到小师妹竟是如此风雅之人，旁人忙着寻找出口斩杀妖物，你还有此心，当属难得。”他笑得眯起了眼，眼眸温柔到能腻死人的程度，“有此心境，他日定能登晟承天，成为长阳派的顶梁柱。”
整个长阳派也就明霞真人和叶成蓁两个。
无论她修行怎样，都定然成为长阳派的顶梁柱。
苏星闻的恭维算不上走心，不过都是些场面话，叶成蓁随着笑笑，道，“不过我们回程时遇到一只豹妖，费劲功夫才将他斩杀，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被拽了出来。这一身邋遢，实在难堪，望大师兄见谅。”
妖族腥味重，两人说话之际，气味已经散在院中。
但在场都是些体面之人，纵使闻到也当没有闻到，苏星闻闻言反倒拱手道歉，“我原是想来看看小师妹与陈师弟是否安妥，反倒无意拦住你们沐浴更衣，是我疏忽了。你们赶紧去回去歇息，明日下午我再上门细说。”
两边人互相笑笑，叶成蓁带着陈飞扬往外走。
苏星闻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们的背景，花妖站在旁侧，温柔地看着他。
几个被训斥的弟子悄悄抬头，彼此撞着肩膀，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互相对视，小声咬耳朵。
数日未归，居住的院落铺满尘灰。
不过两人都有些乏累，只匆匆打扫了自己的屋子，卷起铺盖，趁着阳光尚可，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足够深沉。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许是考虑到二人要休息，苏星闻特意选的下午前来，留有时间给他们打扫院落整理衣衫的空隙，足够体面的见客。
当然，这些活计都是陈飞扬一个人做。
叶成蓁只需要等着烧好的热水，舒舒服服泡上澡，清洗掉一身疲累，然后神清气爽地坐在大堂上清点此次入谷收获，将陈飞扬所得一分为二，以便他忙完之后前来领取。
数了半晌，陈飞扬才忙完走进来，他换了件新衣服，是沉淀的蓝色，与他此时的心情恰好呼应。
“你的，我的。”叶成蓁指了指地上排列的玉盒，示意他将这些收入自己储物戒中，又解释道，“蜈蚣妖身太大，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等苏星闻来过之后你再招出你师父，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快速处理掉。至于豹妖，你现在就可以拿走。”
“至于那个圆盘，我们俩都不需要，等我把那个交到苏星闻手中，看他回报什么，再来商议如何分配。”
陈飞扬点头表示明了，数了数其他东西，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叶成蓁做人而言，嘴太过厉害，常常得饶人处不饶人。
做生意上，倒是很遵守诺言。
这些东西里，不包括映月枝。她当真如那日所言，把整株映月枝给了他，嘴上说着讨要更多的回报，性子倒比她的嘴温柔太多，不忍心劈开映月枝。
“我都听你的。”陈飞扬笑笑，自觉参透了叶成蓁外冷内热的性子。
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
陈飞扬手一挥将地上东西收走，叶成蓁已经踱步到院外，迎上前来的苏星闻。
“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话音落，苏星闻身后走出一人，柔柔叫了声，“百里道友。”
正是花妖云歌。
叶成蓁本想将不眠舟处发生的事，趁此机会告知苏星闻，见花妖跟在他身侧，便将要说出口话重新吞了回去，打算写封信直接寄给沈归风。
她给陈飞扬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泡茶，自己带着二人到堂上坐下，仰头笑脸盈盈道，“大师兄来得正好，我先前曾在不眠舟那片湖水下寻了个东西，见上面篆刻有云歌二字，想来你会感兴趣，就把它带了出来。”
圆盘呈于堂上，水汽尚未消减，表面湿滑无比，缝隙处甚至长出青苔，一看就是放置很久的老物件。
苏星闻既然能绘制出那张地图，自然知晓不眠舟上的石台。
他见到圆盘先是一惊，发现石台镶嵌其中，恍然道，“原来石台下面是这个。”
“大师兄没有查探过石台？”叶成蓁问。
苏星闻摇头，“妖兽修行本就不易，石台凝出的月亮可促进他们修行，我不忍毁掉拜月盛景，故而对着石台放之任之，从未探查过。”
说完，怕自己的话伤到叶成蓁，又连忙补充，“不过妖兽拜月，所求的并非是增长妖力，而是借此纯净月华淬炼妖气，没有石台不过是多花些时间，对它们而言区别不大。我若是早知石台是云歌前辈遗留之物，先前就挖出来仔细研究，哪还等到现在。”
他起身拱手道，“说起来还要谢谢师妹，若非你明察秋毫，这宝物倒要因我的疏忽不见天日。”
“哪里哪里。”叶成蓁回以笑脸。
苏星闻拂袖将圆盘收起，他修为高深，对各种气息最为敏感，当圆盘落入袖中，眉头忽而一皱，对上叶成蓁的眸子，“这……”
“其他事情，我将手书一封，亲自交由沈宗主。”叶成蓁道。
苏星闻与她目光交汇，读懂了她的意思，“若有问题，可随时来找我。”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魔族之事不好在堂上言说，苏星闻平复了心绪，“我此次前来，要为答谢那日地宫中两位对云歌的帮助。”他抬手，一柄银光长剑落在掌中，对着旁侧坐着看戏的陈飞扬道，“此剑是我昔日配剑，伴我百年之久，虽未生出剑灵，倒也是柄难得宝剑。”
陈飞扬愣了下，指着自己，“给我的？”
苏星闻颔首，“我观师弟无御敌之剑，若遇凶徒恶兽恐难应对，这剑到底锋利些，或可抵挡一二。不知师弟愿不愿意收下它，免得在我这里明珠蒙尘。”
陈飞扬那些大路货色的剑早就在战斗中折损，如今正缺可宝剑御敌，有送上门的礼物，当即假意退让两下便喜不自禁地拿在手中。
那剑既然是大衍天晟宗主的唯一弟子所用，哪怕未生剑灵也绝非凡品。
剑刃刚中带柔，曲之有弧度够韧劲，直劈能听到破风之声足锋利，握在手中的重量刚刚好，挥剑不觉重，收剑不觉沉。若非苏星闻言明是自己用过的佩剑，陈飞扬还以为这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佩剑呢。
他挥动两下，爱不释手地抚着剑刃，连连道了数声好，显然极为喜欢。
“此剑名为寒衾，取自寒衾消西风，薄刃待曙鸡两句戏言。师弟若觉不当，亦可换其他名字。”苏星闻十分大度，“想来重获新主，它也是开心的。”
他将这剑当成自家人，真心为它另得重用而高兴，并不计较会不会被改名。
“不必不必。”陈飞扬连连摆手，“这名字又好听又合适，我自己取名只会叫什么寒剑宝剑，俗不可耐，哪像师兄这般文雅。”
“师弟年少有为，定有光明前程，何必妄自菲薄。”苏星闻道。
叶成蓁听他们来回客套，腻得只想翻白眼。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寒暄过后，苏星闻取出一个圆盒递给叶成蓁。
“这是？”叶成蓁下意识觉得是什么丹药之类的东西，将其打开才发现是一对银色的镯子。通体光滑，无任何雕刻痕迹，仿似浑然天成，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色彩，流光闪烁，如梦如幻。
“师妹见多识广，我左思右想也不知该送什么。”苏星闻解释道，“听说长阳派重炼心轻术法。恰好炼器崖新打造了这对镯子，用海底沉昧沙所制，佩戴后有静气凝神之效，亦能护你安稳，正适合师妹所用，便将此镯要来，借花献佛，送与师妹。”
心火暴戾，叶成蓁原本脾气就不大好，练此心法后时不时就会心浮气躁。她惯于遮掩情绪，借着嘲讽陈飞扬来排解心情，教人看不出变化，但自己心中明白，终究与从前不同。
苏星闻这份礼物，当真是恰到好处。
叶成蓁将镯子戴在手上，一阵冰凉便从手腕处传至心底，顿时神魂清明，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沉重包袱，不自觉放松下来，眉目舒展，眼带笑意。
“这镯子刚刚制好，还未取名字。”苏星闻道，“师妹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就叫：沉梦。”叶成蓁把玩着镯子，“如梦似幻，沉昧南梦，应是极美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寒衾消西风，薄刃待曙鸡是化用不整寒衾待曙鸡这句诗，虽然改动比较大，但还是说明一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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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成蓁悬着心终于落下，甚至暗暗嘲笑自己想太过，怎么连苏星闻都怀疑上了。
在不眠舟上的遭遇, 她不确定是巧合还是注定，便耐着性子把地图上所有标注的地方全部看了一遍, 陈飞扬不知她想法，只当她贪图美景，沿途抱怨不断, 可惜没什么话语权, 只得撑起精神跟她奔波。
多去几处，他自己也得了趣, 反倒比叶成蓁还要积极。
陈飞扬自小在猎城长大，猎城临奈川，是极寒之地。雪景甚美，耐不住日日看年年看, 再好的风光都变得平庸，哪如南方万物盛开的景象好看。
此时正是夏末应秋，四季变化间隙，不同景点风光各不相同, 直教陈飞扬大开眼界。
到了最后一个地点，是一片敞开的腹地，两侧山壁高耸入云，中间生长淹没脚踝的嫩草, 有白色的兔子藏于草地中, 也有不知是不是妖的牛羊散落其中，既警惕又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啃食野草。
秋后便是冬季。
哪怕妖兽亦残存着动物本能, 会在这个世界大量饮食，储备肥肉以扛过冬季。
草间穿梭的兔子因此肥成一坨毛球，牛羊个个滚圆的身体，远远看去像是膨胀了数倍，瞧着颇有些可爱，尤其在被吓到后发出咩咩的叫声，柔到人心肠里。
这地方叫悠哉谷。
是有人特意设下法阵，驱逐一切靠近的妖兽，运来牛羊兔子等动物，任其在此地随意生长，啃食地上有些灵力的草木，生长出含有灵力的肉食，以方便主人时不时过来打打牙祭，算是圈出的养殖场。
在苏星闻的地图上，特别标注过。
这地方适合午后休憩，但不适合烤肉吃食。满腹地奔跑的牛羊等物均是有主之物，若是抓之吃掉待主人回来，少不了一顿斥责，还要被压着还债。注明：其债难还，望慎重。
“不知是谁弄出来这么个地方。”陈飞扬双手交叉拖着自己的后脑勺，躺在树下望着蓝天白云，笑道，“虽然比不过我们先前看过的风景，但躺在这里感觉也着实不错，好像浑身的烦恼都随着天边云卷云舒变得遥远。”他长吁一口气，“好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悠闲的滋味了。”
叶成蓁四下走过一轮，这才走到他旁边坐下。
“是挺不错的。”
她心里想着事，人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飞扬扭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叶成蓁垂下的长发，被风吹起细碎青丝，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在找什么？”他蓦然发问，“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你的关注点都不全在看风景上，是有什么事情困扰？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说与我听听？”
叶成蓁看了他一眼。
陈飞扬不傻，她的异常举动瞒不过他。即便开始的时候以为她是在看风景，多到几处，多看几处，人也慢慢觉察到不对劲。
但他并未猝然发问，将疑惑积聚在心中，顺从地配合她的行动，直到旅途抵达终点，见她仍是愁眉不展，这才忍不住发问。
即便是发问，也不是质疑，而是小心翼翼地商量，充分给与叶成蓁主动权。
此举可谓之贴心。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如何说与你听。”
叶成蓁闭口不谈自己的疑惑，她与陈飞扬天然站在两个阵营，局内人与局外人在参与到局中时偶有分不清的时候，大多数却分的清清楚楚。
叶成蓁也没办法将她的怀疑告诉他。
涉及故事线变化，要解释的词语过多，会颠覆陈飞扬的世界，绝对不是件好事。
试想，当你踌躇满志，心心念念要报仇。
有人突然告诉你，你是剧中人物，所谓的复仇不过是背景设定，你当如何？
是崩溃，还是痛骂，抑或控诉命运残忍？
结果无非两种，信者崩塌，不信者固执己见走上命运的路，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道在找什么，还找得这么积极。”陈飞扬有些失落，他认为是叶成蓁不愿意告诉他，这代表两人的关系仍处于陌生，并未真正到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的地步。
他有些惆怅，默然想着他自己的秘密都已经全数告诉叶成蓁，为什么叶成蓁的秘密非要瞒着他？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不懂，又不想逼问，随手薅了把青草，选了一片圆润些的含在口中。
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
有些苍凉有些忧伤，像是铺陈开来的画卷被摆在空旷之地，簌簌落雪将其淹没，连带着画上的锦绣山河一同被落雪覆盖，与其融为一体。
叶成蓁第一次听这样的曲子，还有惊讶陈飞扬竟然会吹这样的曲子。
待他吹完，调侃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些东西。”
“是我们猎城的狩猎曲，冬季入山狩猎时，常有老人吹起，我就跟着学了学。”他撑着手肘坐起，与叶成蓁一同望向远处，道，“我小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听这首曲子。旁人说它过于凄凉，我却觉得它很平静，平静到能淹没所有的情绪，让你不自觉跟着平复下来。”
末了，添了句，“听完这首曲，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是挺悲凉的，我本来只是疑惑，现在是人都被吹得发寒了。”
叶成蓁笑道，“不如你再吹首活泼些的曲调，兴许我的心情会好很多。”
“你以为吹这个很简单？”陈飞扬嘴中说着，动作倒很快，迅速换了首活跃的小曲，轻轻吹奏。
叶成蓁闭上眼，只觉身处碧波之中，被一层层波浪推搡着，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曲声停歇，微风擦过耳垂，惊醒她的眸子。
大概是意识有些模糊，叶成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不想阻拦自己，便对着陈飞扬直接问出来了。
“你真的那么着急要报仇吗？”
这话让陈飞扬唇边的笑意换为苦笑，“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无时无刻不想要报仇，只恨自己人微言轻，没有能力替亲人找出凶手。”
他垂下头，伸手揉着方才被当成乐器的草叶，将其揉成一团绿泥。
“不过，师父给的《辟玄心法》很适合我，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拥有斩杀仇人的能力。届时，我重新回去，用他们的鲜血祭奠陈家的亡灵。”
说这些话时，他的眼中暴露出滔天的恨意，眼角泛出红晕，哪怕面对的不是叶成蓁，仍让她感受到那种咬牙切齿，恨到日夜难寐的怨气。
叶成蓁的心软如潮水般褪去。
“愿你得偿所愿。”她开口祝福。
“谢谢。”陈飞扬低声道，神色还有些没落，像是在回忆往日于家族中生活的日子。
亲人尚在时，他会抱怨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
亲人离去，他再回忆起却是他们言笑晏晏的模样，那些曾经的争执怨怼在生死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想要为他们报仇，必须为他们报仇，没有理由，没有退缩。
红枫谷开启的日子很快临近。
此时谷中能走的人已经尽数离开，找不到出口的也似放弃了一样，在谷中左右漫步，等着时间一到被拽出谷内，承受课业考核不过关的惩罚。
余下几日，叶成蓁陪着陈飞扬采了些草药，还杀了只豹妖。
豹妖身形矫健，在林中穿梭来去如无人之境，本来彼此相安无事，奈何陈飞扬气运之子的光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株生了灵智的映月枝无法满足金手指需求，采集普通灵植时就不小心碰上变异灵植。
他们这边挖走，那边豹妖赶至，双方狭路相逢，斗了三天三夜，全靠叶成蓁的丹药及灵石支撑，最终以两人之力硬生生磨掉豹妖全身妖力，将其斩杀，挖出的妖丹给叶成蓁，皮肉筋骨给陈飞扬，而后一身狼狈地被苏星闻拽出红枫谷，回到大衍天晟。
独自找寻到出口的弟子早已相携离去，剩下的全是些没有通过考核，一排排站在远处，正捶胸顿足地哀嚎，间或响起前来领人的师兄的埋怨。
“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弟子！”
九宫山的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弟子们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还好我没入门。”陈飞扬见此情形，跟着抖了抖说道。
叶成蓁对他幸灾乐祸的模样，颇觉碍眼，刺道，“你想入，还入不了呢。”
陈飞扬被她讽刺多了，没什么脾气，反倒靠近些在她耳畔小声道，“那不是有师父和你在么，一个有功法一个有灵石，入不入大衍天晟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咳——”
不知何时站到两人面前的苏星闻轻咳一声，让两位窃窃私语的人回转过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百里道友，陈道友。”站在他身后的花妖云歌走上前冲两人微微福身，“你们总算出来了，苏大哥见你们久久不出谷，一直都很担心，生怕你们在谷内受了伤害。”
苏大哥？
叶成蓁挑眉。
也就半个月的功夫，这花妖从叫“苏道友”变成“苏大哥”，足见她与苏星闻的亲密度，是以何种速度递增，就连对苏星闻明显有意思的李挽心都不敢这般亲昵地叫他。
小小花妖这么快就得到苏星闻的认可，对她如此称呼也不加阻拦，看来是真的动了心。
叶成蓁对李挽心有好感，这种温柔如水会照顾人，有难她先上的大姐姐，哪怕是女子都会心动。
原以为苏星闻对她不假辞色，是因为他外热内冷，看似和善实则没有任何人能走入他心里，却没想到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莫非苏星闻就喜欢这样，黏黏糊糊，乖巧可爱的？
叶成蓁一时间觉得自己看人走了眼，又想到像李挽心这样的人归宿应该是陈飞扬，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有大师兄亲自写下的印记，怎么可能受伤。”叶成蓁笑道，“我是贪恋谷内美景，任着性子把大师兄给地图上所有标注的风景都看过了，这才耽误了出谷时间。”
陈飞扬还搭不上三人的回答，只在旁边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听到叶成蓁将自己标注的风景全部看过，苏星闻颇有些惊愕。
“没想到小师妹竟是如此风雅之人，旁人忙着寻找出口斩杀妖物，你还有此心，当属难得。”他笑得眯起了眼，眼眸温柔到能腻死人的程度，“有此心境，他日定能登晟承天，成为长阳派的顶梁柱。”
整个长阳派也就明霞真人和叶成蓁两个。
无论她修行怎样，都定然成为长阳派的顶梁柱。
苏星闻的恭维算不上走心，不过都是些场面话，叶成蓁随着笑笑，道，“不过我们回程时遇到一只豹妖，费劲功夫才将他斩杀，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被拽了出来。这一身邋遢，实在难堪，望大师兄见谅。”
妖族腥味重，两人说话之际，气味已经散在院中。
但在场都是些体面之人，纵使闻到也当没有闻到，苏星闻闻言反倒拱手道歉，“我原是想来看看小师妹与陈师弟是否安妥，反倒无意拦住你们沐浴更衣，是我疏忽了。你们赶紧去回去歇息，明日下午我再上门细说。”
两边人互相笑笑，叶成蓁带着陈飞扬往外走。
苏星闻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们的背景，花妖站在旁侧，温柔地看着他。
几个被训斥的弟子悄悄抬头，彼此撞着肩膀，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互相对视，小声咬耳朵。
数日未归，居住的院落铺满尘灰。
不过两人都有些乏累，只匆匆打扫了自己的屋子，卷起铺盖，趁着阳光尚可，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足够深沉。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许是考虑到二人要休息，苏星闻特意选的下午前来，留有时间给他们打扫院落整理衣衫的空隙，足够体面的见客。
当然，这些活计都是陈飞扬一个人做。
叶成蓁只需要等着烧好的热水，舒舒服服泡上澡，清洗掉一身疲累，然后神清气爽地坐在大堂上清点此次入谷收获，将陈飞扬所得一分为二，以便他忙完之后前来领取。
数了半晌，陈飞扬才忙完走进来，他换了件新衣服，是沉淀的蓝色，与他此时的心情恰好呼应。
“你的，我的。”叶成蓁指了指地上排列的玉盒，示意他将这些收入自己储物戒中，又解释道，“蜈蚣妖身太大，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等苏星闻来过之后你再招出你师父，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快速处理掉。至于豹妖，你现在就可以拿走。”
“至于那个圆盘，我们俩都不需要，等我把那个交到苏星闻手中，看他回报什么，再来商议如何分配。”
陈飞扬点头表示明了，数了数其他东西，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叶成蓁做人而言，嘴太过厉害，常常得饶人处不饶人。
做生意上，倒是很遵守诺言。
这些东西里，不包括映月枝。她当真如那日所言，把整株映月枝给了他，嘴上说着讨要更多的回报，性子倒比她的嘴温柔太多，不忍心劈开映月枝。
“我都听你的。”陈飞扬笑笑，自觉参透了叶成蓁外冷内热的性子。
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
陈飞扬手一挥将地上东西收走，叶成蓁已经踱步到院外，迎上前来的苏星闻。
“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话音落，苏星闻身后走出一人，柔柔叫了声，“百里道友。”
正是花妖云歌。
叶成蓁本想将不眠舟处发生的事，趁此机会告知苏星闻，见花妖跟在他身侧，便将要说出口话重新吞了回去，打算写封信直接寄给沈归风。
她给陈飞扬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泡茶，自己带着二人到堂上坐下，仰头笑脸盈盈道，“大师兄来得正好，我先前曾在不眠舟那片湖水下寻了个东西，见上面篆刻有云歌二字，想来你会感兴趣，就把它带了出来。”
圆盘呈于堂上，水汽尚未消减，表面湿滑无比，缝隙处甚至长出青苔，一看就是放置很久的老物件。
苏星闻既然能绘制出那张地图，自然知晓不眠舟上的石台。
他见到圆盘先是一惊，发现石台镶嵌其中，恍然道，“原来石台下面是这个。”
“大师兄没有查探过石台？”叶成蓁问。
苏星闻摇头，“妖兽修行本就不易，石台凝出的月亮可促进他们修行，我不忍毁掉拜月盛景，故而对着石台放之任之，从未探查过。”
说完，怕自己的话伤到叶成蓁，又连忙补充，“不过妖兽拜月，所求的并非是增长妖力，而是借此纯净月华淬炼妖气，没有石台不过是多花些时间，对它们而言区别不大。我若是早知石台是云歌前辈遗留之物，先前就挖出来仔细研究，哪还等到现在。”
他起身拱手道，“说起来还要谢谢师妹，若非你明察秋毫，这宝物倒要因我的疏忽不见天日。”
“哪里哪里。”叶成蓁回以笑脸。
苏星闻拂袖将圆盘收起，他修为高深，对各种气息最为敏感，当圆盘落入袖中，眉头忽而一皱，对上叶成蓁的眸子，“这……”
“其他事情，我将手书一封，亲自交由沈宗主。”叶成蓁道。
苏星闻与她目光交汇，读懂了她的意思，“若有问题，可随时来找我。”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魔族之事不好在堂上言说，苏星闻平复了心绪，“我此次前来，要为答谢那日地宫中两位对云歌的帮助。”他抬手，一柄银光长剑落在掌中，对着旁侧坐着看戏的陈飞扬道，“此剑是我昔日配剑，伴我百年之久，虽未生出剑灵，倒也是柄难得宝剑。”
陈飞扬愣了下，指着自己，“给我的？”
苏星闻颔首，“我观师弟无御敌之剑，若遇凶徒恶兽恐难应对，这剑到底锋利些，或可抵挡一二。不知师弟愿不愿意收下它，免得在我这里明珠蒙尘。”
陈飞扬那些大路货色的剑早就在战斗中折损，如今正缺可宝剑御敌，有送上门的礼物，当即假意退让两下便喜不自禁地拿在手中。
那剑既然是大衍天晟宗主的唯一弟子所用，哪怕未生剑灵也绝非凡品。
剑刃刚中带柔，曲之有弧度够韧劲，直劈能听到破风之声足锋利，握在手中的重量刚刚好，挥剑不觉重，收剑不觉沉。若非苏星闻言明是自己用过的佩剑，陈飞扬还以为这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佩剑呢。
他挥动两下，爱不释手地抚着剑刃，连连道了数声好，显然极为喜欢。
“此剑名为寒衾，取自寒衾消西风，薄刃待曙鸡两句戏言。师弟若觉不当，亦可换其他名字。”苏星闻十分大度，“想来重获新主，它也是开心的。”
他将这剑当成自家人，真心为它另得重用而高兴，并不计较会不会被改名。
“不必不必。”陈飞扬连连摆手，“这名字又好听又合适，我自己取名只会叫什么寒剑宝剑，俗不可耐，哪像师兄这般文雅。”
“师弟年少有为，定有光明前程，何必妄自菲薄。”苏星闻道。
叶成蓁听他们来回客套，腻得只想翻白眼。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寒暄过后，苏星闻取出一个圆盒递给叶成蓁。
“这是？”叶成蓁下意识觉得是什么丹药之类的东西，将其打开才发现是一对银色的镯子。通体光滑，无任何雕刻痕迹，仿似浑然天成，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色彩，流光闪烁，如梦如幻。
“师妹见多识广，我左思右想也不知该送什么。”苏星闻解释道，“听说长阳派重炼心轻术法。恰好炼器崖新打造了这对镯子，用海底沉昧沙所制，佩戴后有静气凝神之效，亦能护你安稳，正适合师妹所用，便将此镯要来，借花献佛，送与师妹。”
心火暴戾，叶成蓁原本脾气就不大好，练此心法后时不时就会心浮气躁。她惯于遮掩情绪，借着嘲讽陈飞扬来排解心情，教人看不出变化，但自己心中明白，终究与从前不同。
苏星闻这份礼物，当真是恰到好处。
叶成蓁将镯子戴在手上，一阵冰凉便从手腕处传至心底，顿时神魂清明，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沉重包袱，不自觉放松下来，眉目舒展，眼带笑意。
“这镯子刚刚制好，还未取名字。”苏星闻道，“师妹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就叫：沉梦。”叶成蓁把玩着镯子，“如梦似幻，沉昧南梦，应是极美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寒衾消西风，薄刃待曙鸡是化用不整寒衾待曙鸡这句诗，虽然改动比较大，但还是说明一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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