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回来啦。”天野朔夜在进门前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咪呜～”
“欢迎回来。”意想不到的声音回应了她。
太宰治慢悠悠地踱步而出，弗雷从他的怀里轻巧地落地，绕着低头换鞋的天野朔夜转了两圈，鼻尖在她的腿上蹭蹭嗅嗅好一会儿，大概是没发现陌生的味道，它满意地“喵”了一声，用自己柔软温暖的皮毛安抚饲主受创的身心。
“遇到了麻烦的事吗？”太宰治问。
“唔唔唔……”天野朔夜把自己的脸颊埋到猫咪毛茸茸的肚子上蹭了又蹭，用一种略带恍惚的语气回答他，“……还好吧，见到了你的前上司和前搭档。”
太宰治顿时脸色一变，半秒后一脸严肃地道：“你还好吗？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撒盐？”
“你到底把你的前任当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天野朔夜哭笑不得。
“朔夜酱，不要在关键地方省略信息，这种说法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宰治受不了一样抬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无论哪个都是！”
天野朔夜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然后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到那种方面的太宰君才比较有问题吧？”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粗略了解过自己与现任上司好几个版本的风流韵事的太宰治鼓起脸颊抱怨。
他这样倒是让人觉得多了点本该这个年龄的少年气了，不知道是心态放宽还是伙食太好，比起初遇时的瘦削，他的脸颊如今显得圆润了一点。虽然还是肤白貌美，但和之前的苍白比起来至少气色不错。
“朔夜酱——”太宰治九曲十八弯地唤着她的名字，“你笑起来的感觉好微妙哦。”
出于对“金主”的敬意，他没有说出“恶心”这么严重的词。
“哎？……我笑了吗？”天野朔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及弯起的唇角。她顿了一下，语气温柔地说，“我在为太宰君你现在的状态高兴和欣慰哦。”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
“你赢了你赢了。”他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紧贴墙壁一脸你再说话我就升天的表情，“我承认这点还是你比较强。”
“给我好好学会接受他人的好意和感谢啊。”天野朔夜朝他的方向抱怨，“太宰君明明是个好孩子哦？”
太宰治发出一声怪模怪样的哀嚎，“啪嗒”一声靠着墙壁滑到地板上，一副当场暴毙的样子。
“太——宰——君——！”天野朔夜配合地用哭腔大喊着靠近，伸手把他的上半身揽进怀里，“呜呜，我没想到你会因为听到夸奖就感动得去世，我还没能看到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太宰治闭着眼睛躺在她的腿上，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虚弱地道，“……够了，朔夜酱，这种说法哪里不对吧。”
“如果你谈恋爱的话我肯定会担心你啊，太宰君。”天野朔夜忧愁地叹息，“虽然你的外貌真的很加分，但是逃避家务和工作不是好习惯呢，还有，入水之前记得要把手机和钱包留在岸上，更换绷带已经是额外支出了就不要再把日元喂鱼了。你这样真的很难办，现在是我在养，等到以后难道要转手给下一个饲主吗……”
太宰治震惊地发现她居然是真心实意的。
“不，等一下，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种话题了。”他本来抬手想做个停止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继续规规矩矩地装死，“而且从遇到你开始我就没有入水了吧！”
“那是我看得严。”天野朔夜垂下眼睛瞥了他一眼。
太宰治不敢说话。
安静下来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敏锐。
他的脑袋枕着天野朔夜的双腿，春夏交接的季节，这里只覆盖了薄薄一层裙摆和丝袜，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脸颊正对着她胸前随着呼吸贴上来又落回去的曲线，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但线条优美得犹如春山起伏。
天野朔夜的眼形是甜美的猫眼，眼尾天然带着一点上翘，斜睨的时候异常可爱。闭着眼睛的时候，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入浴剂混合了洗衣剂的香气，基调很柔和，莫名的让人放松。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穿插进他的头发里，耐心地，力道温柔地一点点捋顺，然后一下一下抚摸，老实说这样确实很舒服。
“我说你啊，”太宰治沉默片刻，语调软绵绵地抱怨，“不要老是把大活人当成猫啊。”
“很抱歉，但这点大概是改不了了。”天野朔夜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复。
太宰猫猫沉重地叹了口气。
“谈点别的吧，”他无可奈何地说，“比如工作什么的。”
“我对你的打击就这么大？”天野朔夜惊讶地道，太宰治居然主动提工作了。
“非常大哦！本来以为真的可以有人陪我一起殉情了呢。”太宰治已经放弃了辩解，自暴自弃地道。
“真是的，”他听到天野朔夜也叹了一口气，用让人火大的温和声线道，“你明明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努力和她一起活下去的类型啊。”
太宰治半天没有说话。
少女纤细的手指还贴在他的脸颊边，触感温热。
“……我们还是谈一谈工作吧。”他轻轻地说。
“动画制作方面你可以松口气了呢，”天野朔夜从善如流地切换话题，“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这周可以搞定第六集，按照这个速度五月就能够收尾了……配音的质量非常棒哦，北条君。”
“你根本就是想看笑话吧。”太宰治说。
“咳……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啦，可是能够接触不同类型的工作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吗？”天野朔夜笑眯眯地说，“太宰君可是兢兢业业的、哪怕是回来了也在进行发声和台词练习哦？啊，这么一想担任配音也是好事呢，总算能把你的饮食习惯纠正过来。”
“这根本就是噩梦。”因为承担了配音所以被迫吃了好久清淡适口的养护嗓子套餐，还被剥夺了吃零食与喝清酒权利的太宰治无力地道。
“我承认一开始是有点过激啦，”少女小小地吐了下舌头，“可是太宰君在三餐方面也太随意了，考虑一下你千疮百孔的胃啊！也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熬夜作死，以后可是会很麻烦的……”
“啊啊。”他有气无力地应和，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朔夜酱，你在驯养我吗？”
他能感觉到搭在他脸上的指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太宰君对我的绘本感兴趣吗？”天野朔夜问。
她很明显是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发言。
天野朔夜对他足够坦诚，也不避讳他偶尔的试探和探究欲（说不定还会归类为猫猫普遍的好奇心。太宰治撇了撇嘴），她似乎没什么性别意识，无论是早上跑到他房里喊他起床也好，或者他造访她的房间也好，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的房间相较于同龄人更为简洁，床单和墙壁都是一水梦幻的蓝紫色调，像是误入了海底或者星空——星星的元素要更多一些。
房间里有一座很大的书架，占据了一整面墙壁，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书籍，有传记小说、历史文献，也有不少金融、文学、动画等等领域的专业书，有一整列单独放置着各种漫画的单行本，还有一列是轻小说，以及以各种从旧书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淘换来的书。他大致地扫过一遍，作者大多寂寂无名，他没什么印象。
这些书是如此之多和引人注目，以至于旁边的衣柜都被衬得可怜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被天野朔夜搁在床头柜上，看起来时时翻阅的绘本自然引起了他的好奇。
在很多人心目中，绘本是给小孩子看的。这本的每一页都色彩明亮，经过严格的装帧，故事也是从孩子的视角叙述。但他越翻阅，越沉默，直到最后一页。他合上这本书，像是什么都没看过一样退了出去，却忍不住发了大半天的呆。
“……是个很好的故事。”他用北条纯一式的口气说。
“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妈妈的朋友过来看望我时送给我的，当时还只有手稿，这本是我后来私下装帧和印好的。”天野朔夜说到这里，非常柔和地微笑了一下，“那是个在孩子眼中非常有趣的大人。”
“看得出来。”太宰治说。
“他很想回到法国，但是战争不允许他这么做。”天野朔夜似乎无意多谈，这么说了一句以后，她低下头，声音轻柔，“你觉得我在驯养你吗？像是那只狐狸？”
太宰治没有回答。
他像是暴雨天因为人类的怜悯被抱进屋里的野猫，太过虚弱只能趴在角落舔舐伤口。人类很擅长照顾小动物，为猫咪准备了温暖的窝、精致的食水，也希望能够帮它把长期流浪生活导致状态糟糕的胃和身体养好。
这一切只是出于普通的善意，哪怕野猫把屋子搞得一团糟人类也不会生气。同样的，就算野猫自己跑掉……人类也只是叹息几声，并不会特别难过。
这并不是什么驯养的关系。但他确实能感觉到轻若无物却实际存在的细线，从少女的指尖垂落到他的脸上。
“太宰君，”他听到天野朔夜叹息般的声音，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看过自己的‘首播’吗？”
太宰治很想说没看过，但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嗯。”
“感觉怎么样？”她似乎是笑着这么问的。
“故事是很出彩没错，”他回答，“你要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世界？”
“为什么不呢？”天野朔夜心平气和地反问，“我认为‘故事’是具有力量的，这个世界已经够糟糕了，我想让它多少变得好一点。”
“纸笔和文字是很脆弱的。”太宰治说，却没有多少反驳的意思。
“但它们所承载的内核坚不可摧。”天野朔夜说，“我们可是在传播‘爱’与‘梦想’哦。”
“这就是你没用本名而是取了个奇奇怪怪的笔名的原因？”太宰治挑了一下眉毛。
“这个……在原案后面写真名很奇怪啊，”天野朔夜难得有点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总有一种隐约的直觉让我觉得用笔名比较好？而且我暂时也不打算公开活动……”
“会被误认为是男性吧。”太宰治微妙地说。
“这不就是匿名的魅力所在吗？”说到这个天野朔夜就支棱起来了，“隔着一条网线，谁知道对面是人还是狗呢。”
“……这个举例也太过激了。”
“唉，一看太宰君这样的现充就是没被网骗精神伤害过。”天野朔夜说，“如果觉得压力很大要不要试试看追博客呢？我可以给你推荐可爱的小姐姐哦。”
“这个就不用了，在你说过网骗以后提到这种话题，很难不认为对面其实是男性。”太宰治没忍住吐槽。
“欸——”天野朔夜明显很遗憾。
“果然就是吧！太可疑了朔夜酱！”
“我什么都没说哟——”
气氛轻松地打闹几句，这种程度的“打闹”对太宰治而言也很新奇——特指不会动手动脚真刀真枪地打起来的、正常的打闹。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说起来，朔夜酱当初为什么会想把我带回来呢？”
少女露出了奇异的神情。
“太宰君，”天野朔夜犹豫着说，“我觉得你差不多该有点自觉了……”
“你这种‘你的病情好转了一点所以可以直接说了’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太宰治捏了捏额角。
天野朔夜微笑了一下，又收敛了笑容。
“是你本人，在求救啊。”她慢慢地说，清透的紫色眼瞳里盈满了担忧。
“……所以你伸手了？”太宰治问。
“所以我伸手了。”天野朔夜回答。
又过了很久，或许只是几秒钟，太宰治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不要随便把奇怪的人当成落水的猫咪捡回家啊，”他又恢复了平时轻松不着调的样子对她抱怨，“‘黎明卿’大人。”
“……不要把别人随手取的笔名当正经官职念出来啊！！”
“有什么问题嘛，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叫的？”太宰治笑眯眯地说。
“咕呜……”天野朔夜捂住了脸，“太羞耻了……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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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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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朔夜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然后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到那种方面的太宰君才比较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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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夜酱——”太宰治九曲十八弯地唤着她的名字，“你笑起来的感觉好微妙哦。”
出于对“金主”的敬意，他没有说出“恶心”这么严重的词。
“哎？……我笑了吗？”天野朔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及弯起的唇角。她顿了一下，语气温柔地说，“我在为太宰君你现在的状态高兴和欣慰哦。”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
“你赢了你赢了。”他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紧贴墙壁一脸你再说话我就升天的表情，“我承认这点还是你比较强。”
“给我好好学会接受他人的好意和感谢啊。”天野朔夜朝他的方向抱怨，“太宰君明明是个好孩子哦？”
太宰治发出一声怪模怪样的哀嚎，“啪嗒”一声靠着墙壁滑到地板上，一副当场暴毙的样子。
“太——宰——君——！”天野朔夜配合地用哭腔大喊着靠近，伸手把他的上半身揽进怀里，“呜呜，我没想到你会因为听到夸奖就感动得去世，我还没能看到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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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谈恋爱的话我肯定会担心你啊，太宰君。”天野朔夜忧愁地叹息，“虽然你的外貌真的很加分，但是逃避家务和工作不是好习惯呢，还有，入水之前记得要把手机和钱包留在岸上，更换绷带已经是额外支出了就不要再把日元喂鱼了。你这样真的很难办，现在是我在养，等到以后难道要转手给下一个饲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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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一下，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种话题了。”他本来抬手想做个停止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继续规规矩矩地装死，“而且从遇到你开始我就没有入水了吧！”
“那是我看得严。”天野朔夜垂下眼睛瞥了他一眼。
太宰治不敢说话。
安静下来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敏锐。
他的脑袋枕着天野朔夜的双腿，春夏交接的季节，这里只覆盖了薄薄一层裙摆和丝袜，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脸颊正对着她胸前随着呼吸贴上来又落回去的曲线，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但线条优美得犹如春山起伏。
天野朔夜的眼形是甜美的猫眼，眼尾天然带着一点上翘，斜睨的时候异常可爱。闭着眼睛的时候，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入浴剂混合了洗衣剂的香气，基调很柔和，莫名的让人放松。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穿插进他的头发里，耐心地，力道温柔地一点点捋顺，然后一下一下抚摸，老实说这样确实很舒服。
“我说你啊，”太宰治沉默片刻，语调软绵绵地抱怨，“不要老是把大活人当成猫啊。”
“很抱歉，但这点大概是改不了了。”天野朔夜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复。
太宰猫猫沉重地叹了口气。
“谈点别的吧，”他无可奈何地说，“比如工作什么的。”
“我对你的打击就这么大？”天野朔夜惊讶地道，太宰治居然主动提工作了。
“非常大哦！本来以为真的可以有人陪我一起殉情了呢。”太宰治已经放弃了辩解，自暴自弃地道。
“真是的，”他听到天野朔夜也叹了一口气，用让人火大的温和声线道，“你明明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努力和她一起活下去的类型啊。”
太宰治半天没有说话。
少女纤细的手指还贴在他的脸颊边，触感温热。
“……我们还是谈一谈工作吧。”他轻轻地说。
“动画制作方面你可以松口气了呢，”天野朔夜从善如流地切换话题，“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这周可以搞定第六集，按照这个速度五月就能够收尾了……配音的质量非常棒哦，北条君。”
“你根本就是想看笑话吧。”太宰治说。
“咳……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啦，可是能够接触不同类型的工作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吗？”天野朔夜笑眯眯地说，“太宰君可是兢兢业业的、哪怕是回来了也在进行发声和台词练习哦？啊，这么一想担任配音也是好事呢，总算能把你的饮食习惯纠正过来。”
“这根本就是噩梦。”因为承担了配音所以被迫吃了好久清淡适口的养护嗓子套餐，还被剥夺了吃零食与喝清酒权利的太宰治无力地道。
“我承认一开始是有点过激啦，”少女小小地吐了下舌头，“可是太宰君在三餐方面也太随意了，考虑一下你千疮百孔的胃啊！也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熬夜作死，以后可是会很麻烦的……”
“啊啊。”他有气无力地应和，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朔夜酱，你在驯养我吗？”
他能感觉到搭在他脸上的指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太宰君对我的绘本感兴趣吗？”天野朔夜问。
她很明显是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发言。
天野朔夜对他足够坦诚，也不避讳他偶尔的试探和探究欲（说不定还会归类为猫猫普遍的好奇心。太宰治撇了撇嘴），她似乎没什么性别意识，无论是早上跑到他房里喊他起床也好，或者他造访她的房间也好，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的房间相较于同龄人更为简洁，床单和墙壁都是一水梦幻的蓝紫色调，像是误入了海底或者星空——星星的元素要更多一些。
房间里有一座很大的书架，占据了一整面墙壁，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书籍，有传记小说、历史文献，也有不少金融、文学、动画等等领域的专业书，有一整列单独放置着各种漫画的单行本，还有一列是轻小说，以及以各种从旧书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淘换来的书。他大致地扫过一遍，作者大多寂寂无名，他没什么印象。
这些书是如此之多和引人注目，以至于旁边的衣柜都被衬得可怜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被天野朔夜搁在床头柜上，看起来时时翻阅的绘本自然引起了他的好奇。
在很多人心目中，绘本是给小孩子看的。这本的每一页都色彩明亮，经过严格的装帧，故事也是从孩子的视角叙述。但他越翻阅，越沉默，直到最后一页。他合上这本书，像是什么都没看过一样退了出去，却忍不住发了大半天的呆。
“……是个很好的故事。”他用北条纯一式的口气说。
“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妈妈的朋友过来看望我时送给我的，当时还只有手稿，这本是我后来私下装帧和印好的。”天野朔夜说到这里，非常柔和地微笑了一下，“那是个在孩子眼中非常有趣的大人。”
“看得出来。”太宰治说。
“他很想回到法国，但是战争不允许他这么做。”天野朔夜似乎无意多谈，这么说了一句以后，她低下头，声音轻柔，“你觉得我在驯养你吗？像是那只狐狸？”
太宰治没有回答。
他像是暴雨天因为人类的怜悯被抱进屋里的野猫，太过虚弱只能趴在角落舔舐伤口。人类很擅长照顾小动物，为猫咪准备了温暖的窝、精致的食水，也希望能够帮它把长期流浪生活导致状态糟糕的胃和身体养好。
这一切只是出于普通的善意，哪怕野猫把屋子搞得一团糟人类也不会生气。同样的，就算野猫自己跑掉……人类也只是叹息几声，并不会特别难过。
这并不是什么驯养的关系。但他确实能感觉到轻若无物却实际存在的细线，从少女的指尖垂落到他的脸上。
“太宰君，”他听到天野朔夜叹息般的声音，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看过自己的‘首播’吗？”
太宰治很想说没看过，但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嗯。”
“感觉怎么样？”她似乎是笑着这么问的。
“故事是很出彩没错，”他回答，“你要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世界？”
“为什么不呢？”天野朔夜心平气和地反问，“我认为‘故事’是具有力量的，这个世界已经够糟糕了，我想让它多少变得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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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们所承载的内核坚不可摧。”天野朔夜说，“我们可是在传播‘爱’与‘梦想’哦。”
“这就是你没用本名而是取了个奇奇怪怪的笔名的原因？”太宰治挑了一下眉毛。
“这个……在原案后面写真名很奇怪啊，”天野朔夜难得有点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总有一种隐约的直觉让我觉得用笔名比较好？而且我暂时也不打算公开活动……”
“会被误认为是男性吧。”太宰治微妙地说。
“这不就是匿名的魅力所在吗？”说到这个天野朔夜就支棱起来了，“隔着一条网线，谁知道对面是人还是狗呢。”
“……这个举例也太过激了。”
“唉，一看太宰君这样的现充就是没被网骗精神伤害过。”天野朔夜说，“如果觉得压力很大要不要试试看追博客呢？我可以给你推荐可爱的小姐姐哦。”
“这个就不用了，在你说过网骗以后提到这种话题，很难不认为对面其实是男性。”太宰治没忍住吐槽。
“欸——”天野朔夜明显很遗憾。
“果然就是吧！太可疑了朔夜酱！”
“我什么都没说哟——”
气氛轻松地打闹几句，这种程度的“打闹”对太宰治而言也很新奇——特指不会动手动脚真刀真枪地打起来的、正常的打闹。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说起来，朔夜酱当初为什么会想把我带回来呢？”
少女露出了奇异的神情。
“太宰君，”天野朔夜犹豫着说，“我觉得你差不多该有点自觉了……”
“你这种‘你的病情好转了一点所以可以直接说了’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太宰治捏了捏额角。
天野朔夜微笑了一下，又收敛了笑容。
“是你本人，在求救啊。”她慢慢地说，清透的紫色眼瞳里盈满了担忧。
“……所以你伸手了？”太宰治问。
“所以我伸手了。”天野朔夜回答。
又过了很久，或许只是几秒钟，太宰治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不要随便把奇怪的人当成落水的猫咪捡回家啊，”他又恢复了平时轻松不着调的样子对她抱怨，“‘黎明卿’大人。”
“……不要把别人随手取的笔名当正经官职念出来啊！！”
“有什么问题嘛，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叫的？”太宰治笑眯眯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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