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特地让他在我不在的时间去侦探社，你的助理好麻烦啊。”江户川乱步咬着勺子。他碗里的红豆麻薯死状凄惨，皮开肉绽，挑剔的名侦探没去管半透明的麻薯皮，而是把里面的红豆馅吃了个干净，现在正在解决这家店的新品蛋糕。他吃的头也不抬，像是随口说道，“港口黑手党的叛逃干部？”
“……是。”天野朔夜说。
无论看过多少次，她都会被江户川乱步这种毫不科学的推理能力惊到。天野朔夜本人并不愚笨，能跳级考上东大的怎么说也该算是“聪明”的那一类，但江户川乱步的聪明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理解范围，简直像跳过过程直接得到结果一样。
偶尔他也会不耐烦地复述自己的推理过程，但往往几句话就失去了耐心，因为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需要从毛线团里揪出线头从最小的细节开始解释，就像给幼稚园小朋友解释为什么穿衣服要先把手放进袖子里一样。
等她回过神，就看到江户川乱步在瞪她。
“……？”天野朔夜真心实意的迷惑。
“我恨你稀薄的好奇心。”江户川乱步气鼓鼓地说。
“抱歉抱歉，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啦。”天野朔夜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奶油，又重新要了一份蛋糕和饮料，“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天野朔夜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
她是那种看到需要帮助的人无法坐视不理的性格。不受控制的鸡肋能力让她几乎能和世间大部分人共情，很难说这是一种便利或者更深的痛苦。她无意窥探他人的隐私，但如果“看到”了，在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看着他人落入悲惨的结局，她会有袖手旁观的罪恶感。
她深知冷漠其实也是一种罪恶，所以帮助他人更多的只是出于自我满足或者说抚慰良心，并不能算是纯粹的好人。
“帮助”也应该是有限度的，否则会伤害到自己。有些人的痛苦涉及到了更深、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是她无法触及的领域，甚至惊扰都是对当事人的二次伤害，所以她选择不去看，不去了解，高高在上地朝他人伸手本身就是一种傲慢，她从来就不能救所有人。
太宰治的痛苦难道仅仅只是来源于“那件事”吗？不，从来就不是的。她其实已经窥见了一鳞半爪，因为她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江户川乱步，她知晓“聪明人们”痛苦的共通性，所以她从来不会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
她可以提供温暖的食物、柔软的床铺，必要的时候可以拥抱和安慰。但她没有办法把本就沉在水底的人拽上来。
“小朔夜啊……”江户川乱步说，“是很适合结婚的类型呢。”
“欸……？”天野朔夜一脸茫然。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因为小朔夜从来不会自作聪明嘛，”江户川乱步随口说，“虽然总把别人当成猫是个问题。”
……我觉得你认为的“结婚”和我认为的不一样，这其实是乱步猫猫寻找饲主的准则吧。天野朔夜这么想着，按住他想要再喊一份的手。
江户川乱步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反应简直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天野朔夜忍住叹气的冲动，“……不能再吃了哦，福泽先生明明规定了你摄入零食的数量吧。”
而且猫吃多了糖可是会蛀牙的，上次江户川乱步不得不去看牙医的时候还是她陪着一起去的，场面不能说是哭爹喊娘但也差不了多少，事后她还哄了好久。
“乱步大人收回刚才的话！”名侦探愤愤地咬着吸管，这大概是他这周仅剩的甜食摄入了。
“嗯嗯，对我来说结婚什么的也太远了，难道是福泽先生说了什么吗？”天野朔夜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过不太可能吧，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不管是14岁还是24岁都让人觉得他还是小孩子。
“社长才没有说什么呢！而且婚姻是特别特别麻烦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嘛！”江户川乱步说。
如果你想找个和你一样聪明的女孩结婚的话……那确实和一辈子孤独终老差不多了。天野朔夜耸了耸肩。
她觉得这种走向有点奇怪了，虽然恋爱话题确实是她这个年龄阶段盛行的，但天野朔夜不知道是没开窍还是在这方面少根筋。她的生理课学得很好，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想要追她的男性，然而对她而言仅仅只有“困扰”的情感，诸如什么心跳加速啊，脸红不敢直视啊，一天到晚幻想之类的……天野朔夜从来没有遇到过。
可是恋爱对她来说也不是必需品吧。她并不缺爱，也没有特别迫切的分享欲，有人一起出行看电影吃饭什么的固然很好，一个人去做这些事对她来说也无所谓，如果是生理方面的需求，她觉得自己也兴趣平平。
不过，如果遇到的男性像江户川乱步或者太宰治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养着，毕竟有张赏心悦目的脸，脾气也很可爱。天野朔夜毫无自觉地想。
“乱步大人都看不下去了。”名侦探似乎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嗯？”结完账走回来的天野朔夜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没有哦——接下来要去哪里？”江户川乱步戴上了帽子。
饲养一只江户川乱步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一般来说，名侦探猫猫是一种很好满足的生物——只要你上供了足够的零食和谜题，日常相处记得顺毛捋，用最真诚的语气去夸赞，坦然承认自己的缺点，然后说“所以要拜托乱步大人保护我啦”之类的，就能保持不错的关系。
但一切的前提在于名侦探本人对你不反感，所以不受猫猫喜欢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了，毕竟江户川乱步是最聪明的小猫咪，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什么样的想法。
小猫咪的出行也很挑剔。
江户川乱步是警视厅的常客，经常在全国各地出差解决案件，对他而言大部分案件只是“看一眼”的事，因此能腾出很多时间用来游玩。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高速运转的脑子总会分析出大量没什么用的信息，逛街对他来说还不如找点心屋来得有趣——但他们刚刚才从甜品店出来哎！为了小猫咪的牙齿健康，天野朔夜坚定地否决了江户川乱步去下一家店的提议。
江户川乱步鼓起脸颊生了两分钟的气，被天野朔夜排队带回来的“最后一个”冰淇淋可丽饼哄好了。
两个人沿着街道一边走一边闲聊，江户川乱步一只手捧着可丽饼，另一只手被天野朔夜拉着，像是大朋友带着小朋友。他本人倒是不怎么介意，作为一个从来不记路线的名侦探，把他带到案件现场明明是别人的工作。
天野朔夜对他的工作倒是很好奇，连着问了一些细节，江户川乱步对她比对别人有耐心得多，虽然还是不免说几句“笨蛋”，但大概解释几句就能得到天野朔夜满脸恍然大悟然后真诚的夸夸，让他很有成就感。
他对漫画的兴趣一般，但既然天野朔夜去做这一行业了，也就顺便问了几句。天野朔夜知道他对业界没什么兴趣，于是更多地说起了创作思路之类的，这方面江户川乱步倒是精神起来了。
“一开始确定的是故事的大背景，然后我会设计人设。”天野朔夜说，“和普通人不一样，想当‘主角’的话必须要设定2-3个突出的特征，最好是在作画或者剧情里反复强调，说起来，你觉得‘哪里有事件哪里就有名侦探’这种口号怎么样？”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名侦探就是会吸引事件的存在。”江户川乱步点点头。
“人物设定具有‘通用’和‘特征’之分，说是‘通用’，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作品太火甚至让人觉得‘就该这样’。比如说头脑派角色，因为一年前《原宿事件簿》里的主角嗜甜如命，大家都认可了‘头脑转动非常消耗精力，需要补充大量糖分’的常识。”天野朔夜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乱步大人也很喜欢甜食呢。”
“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啊。”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
天野朔夜眨了眨眼。事实上，由于江户川乱步是日本最具知名度的侦探，许多推理小说和漫画都受到他的影响，《原宿事件簿》的主角人设包括嗜甜、毒舌、合法正太、狂气、亦正亦邪等，都在一定程度上致敬了这位名侦探。只不过江户川乱步本人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事……唔，也不对，乱步猫猫才不毒舌呢。
天野朔夜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该送你回去了。”
“社长这么快就发消息了吗？”江户川乱步嘀嘀咕咕地说，“以前可没有这么急。”
说不定是因为痛失一只猫所以要把自家猫猫拎到眼前多吸几口呢。天野朔夜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心目中福泽先生高大稳重的形象在之前被弗雷贴贴后就碎的差不多了，不过要说的话这样的福泽先生让人觉得更亲切了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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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野朔夜说。
无论看过多少次，她都会被江户川乱步这种毫不科学的推理能力惊到。天野朔夜本人并不愚笨，能跳级考上东大的怎么说也该算是“聪明”的那一类，但江户川乱步的聪明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理解范围，简直像跳过过程直接得到结果一样。
偶尔他也会不耐烦地复述自己的推理过程，但往往几句话就失去了耐心，因为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需要从毛线团里揪出线头从最小的细节开始解释，就像给幼稚园小朋友解释为什么穿衣服要先把手放进袖子里一样。
等她回过神，就看到江户川乱步在瞪她。
“……？”天野朔夜真心实意的迷惑。
“我恨你稀薄的好奇心。”江户川乱步气鼓鼓地说。
“抱歉抱歉，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啦。”天野朔夜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奶油，又重新要了一份蛋糕和饮料，“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天野朔夜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
她是那种看到需要帮助的人无法坐视不理的性格。不受控制的鸡肋能力让她几乎能和世间大部分人共情，很难说这是一种便利或者更深的痛苦。她无意窥探他人的隐私，但如果“看到”了，在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看着他人落入悲惨的结局，她会有袖手旁观的罪恶感。
她深知冷漠其实也是一种罪恶，所以帮助他人更多的只是出于自我满足或者说抚慰良心，并不能算是纯粹的好人。
“帮助”也应该是有限度的，否则会伤害到自己。有些人的痛苦涉及到了更深、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是她无法触及的领域，甚至惊扰都是对当事人的二次伤害，所以她选择不去看，不去了解，高高在上地朝他人伸手本身就是一种傲慢，她从来就不能救所有人。
太宰治的痛苦难道仅仅只是来源于“那件事”吗？不，从来就不是的。她其实已经窥见了一鳞半爪，因为她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江户川乱步，她知晓“聪明人们”痛苦的共通性，所以她从来不会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
她可以提供温暖的食物、柔软的床铺，必要的时候可以拥抱和安慰。但她没有办法把本就沉在水底的人拽上来。
“小朔夜啊……”江户川乱步说，“是很适合结婚的类型呢。”
“欸……？”天野朔夜一脸茫然。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因为小朔夜从来不会自作聪明嘛，”江户川乱步随口说，“虽然总把别人当成猫是个问题。”
……我觉得你认为的“结婚”和我认为的不一样，这其实是乱步猫猫寻找饲主的准则吧。天野朔夜这么想着，按住他想要再喊一份的手。
江户川乱步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反应简直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天野朔夜忍住叹气的冲动，“……不能再吃了哦，福泽先生明明规定了你摄入零食的数量吧。”
而且猫吃多了糖可是会蛀牙的，上次江户川乱步不得不去看牙医的时候还是她陪着一起去的，场面不能说是哭爹喊娘但也差不了多少，事后她还哄了好久。
“乱步大人收回刚才的话！”名侦探愤愤地咬着吸管，这大概是他这周仅剩的甜食摄入了。
“嗯嗯，对我来说结婚什么的也太远了，难道是福泽先生说了什么吗？”天野朔夜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过不太可能吧，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不管是14岁还是24岁都让人觉得他还是小孩子。
“社长才没有说什么呢！而且婚姻是特别特别麻烦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嘛！”江户川乱步说。
如果你想找个和你一样聪明的女孩结婚的话……那确实和一辈子孤独终老差不多了。天野朔夜耸了耸肩。
她觉得这种走向有点奇怪了，虽然恋爱话题确实是她这个年龄阶段盛行的，但天野朔夜不知道是没开窍还是在这方面少根筋。她的生理课学得很好，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想要追她的男性，然而对她而言仅仅只有“困扰”的情感，诸如什么心跳加速啊，脸红不敢直视啊，一天到晚幻想之类的……天野朔夜从来没有遇到过。
可是恋爱对她来说也不是必需品吧。她并不缺爱，也没有特别迫切的分享欲，有人一起出行看电影吃饭什么的固然很好，一个人去做这些事对她来说也无所谓，如果是生理方面的需求，她觉得自己也兴趣平平。
不过，如果遇到的男性像江户川乱步或者太宰治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养着，毕竟有张赏心悦目的脸，脾气也很可爱。天野朔夜毫无自觉地想。
“乱步大人都看不下去了。”名侦探似乎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嗯？”结完账走回来的天野朔夜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没有哦——接下来要去哪里？”江户川乱步戴上了帽子。
饲养一只江户川乱步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一般来说，名侦探猫猫是一种很好满足的生物——只要你上供了足够的零食和谜题，日常相处记得顺毛捋，用最真诚的语气去夸赞，坦然承认自己的缺点，然后说“所以要拜托乱步大人保护我啦”之类的，就能保持不错的关系。
但一切的前提在于名侦探本人对你不反感，所以不受猫猫喜欢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了，毕竟江户川乱步是最聪明的小猫咪，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什么样的想法。
小猫咪的出行也很挑剔。
江户川乱步是警视厅的常客，经常在全国各地出差解决案件，对他而言大部分案件只是“看一眼”的事，因此能腾出很多时间用来游玩。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高速运转的脑子总会分析出大量没什么用的信息，逛街对他来说还不如找点心屋来得有趣——但他们刚刚才从甜品店出来哎！为了小猫咪的牙齿健康，天野朔夜坚定地否决了江户川乱步去下一家店的提议。
江户川乱步鼓起脸颊生了两分钟的气，被天野朔夜排队带回来的“最后一个”冰淇淋可丽饼哄好了。
两个人沿着街道一边走一边闲聊，江户川乱步一只手捧着可丽饼，另一只手被天野朔夜拉着，像是大朋友带着小朋友。他本人倒是不怎么介意，作为一个从来不记路线的名侦探，把他带到案件现场明明是别人的工作。
天野朔夜对他的工作倒是很好奇，连着问了一些细节，江户川乱步对她比对别人有耐心得多，虽然还是不免说几句“笨蛋”，但大概解释几句就能得到天野朔夜满脸恍然大悟然后真诚的夸夸，让他很有成就感。
他对漫画的兴趣一般，但既然天野朔夜去做这一行业了，也就顺便问了几句。天野朔夜知道他对业界没什么兴趣，于是更多地说起了创作思路之类的，这方面江户川乱步倒是精神起来了。
“一开始确定的是故事的大背景，然后我会设计人设。”天野朔夜说，“和普通人不一样，想当‘主角’的话必须要设定2-3个突出的特征，最好是在作画或者剧情里反复强调，说起来，你觉得‘哪里有事件哪里就有名侦探’这种口号怎么样？”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名侦探就是会吸引事件的存在。”江户川乱步点点头。
“人物设定具有‘通用’和‘特征’之分，说是‘通用’，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作品太火甚至让人觉得‘就该这样’。比如说头脑派角色，因为一年前《原宿事件簿》里的主角嗜甜如命，大家都认可了‘头脑转动非常消耗精力，需要补充大量糖分’的常识。”天野朔夜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乱步大人也很喜欢甜食呢。”
“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啊。”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
天野朔夜眨了眨眼。事实上，由于江户川乱步是日本最具知名度的侦探，许多推理小说和漫画都受到他的影响，《原宿事件簿》的主角人设包括嗜甜、毒舌、合法正太、狂气、亦正亦邪等，都在一定程度上致敬了这位名侦探。只不过江户川乱步本人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事……唔，也不对，乱步猫猫才不毒舌呢。
天野朔夜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该送你回去了。”
“社长这么快就发消息了吗？”江户川乱步嘀嘀咕咕地说，“以前可没有这么急。”
说不定是因为痛失一只猫所以要把自家猫猫拎到眼前多吸几口呢。天野朔夜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心目中福泽先生高大稳重的形象在之前被弗雷贴贴后就碎的差不多了，不过要说的话这样的福泽先生让人觉得更亲切了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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