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卿本佳人12
卿本佳人12
圆月高悬。
太和殿的琉璃瓦在月光的遍照下, 更显得耀眼光滑，好似人在上面站都站不稳。
林莱心里还想：‘怎么就没滑下去几个高手呢？’
这么想着，林莱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微妙的变化, 她又静静地俯瞰起被她震落在地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
这两人此时都是恍惚的。
不止是因为在参悟刚才那一招，还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
不说西门吹雪, 就说叶孤城。
在场的其他人, 都还不知道他是叛贼，可出手的林皇后已然知晓, 那么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干涉了他和西门吹雪的决战？叶孤城已不愿去想了，他觉得他已经错失了最荣耀的死法，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已经随之死去了。
站在太和殿屋脊上的林莱将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其中就包括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
她面色沉静地开了口：“这场失却本来意思的决战，到此为止了。”
她又凝视向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个剑道天才，“你二人于剑道一途上天资超凡，不出十年，必当更进一步, 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到那时候，再来找我吧。”
月光倾洒而下, 落在了穿着红色鞠衣的林莱身上，这一刻，她看上去就像是要羽化登仙而去。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陆小凤突然想到了她说过的这句话，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陆小凤从没有在林轻鸿这个朋友身上，看到他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个绝世剑客身上看到的孤傲，还有如雪寂寞。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她, 恍然地想着自己真的了解她吗？知道在她那绝世武功下的孤寂吗？从没有想过她是不是一直等着有人, 能够奋而崛起, 到达她所处的境界，好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够和她一起欣赏到那高处风景的？
平常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没了这样的期待，所以才不愿意表露出那种孤傲？
“高处不胜寒啊。”木道人跟着感叹道。
其他几个来观战的人，亦是心有戚戚然。
司空摘星挠了挠头，是这样吗？可他又看了眼不远处负手望天的林轻鸿，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真就看出了一点寂寞如雪的味道。
就连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默然沉思了起来。
实际上呢？
负手望天的林莱：‘…………这就是装逼如风吗？好羞耻。’
等听到陆小凤和木道人的感慨，林莱欲哭无泪了：‘别过度解读了，好吗？’
不过自己装的逼，要一装到底。
很快，魏子云带着更多大内侍卫井然有序地来到了太和殿下。
魏子云对眼前的场景很是困惑，不过他稍微一想就大致猜到了，当下更是恭敬有加地跪了下来：“皇后殿下。”
其他大内侍卫齐刷刷地跟着跪了下来。
陆小凤：“啊。”
他光顾着决战的事情了，把先前在乾清宫看到的那一幕幕给暂时抛到了脑后，如今被魏子云这么一提醒，陆小凤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司空摘星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并没有很意外。
其他来观战的人就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下，之后再看了下太和殿上的那抹倩影才彻底反应过来。
林莱此时穿着的鞠衣上，还绣着云龙纹，光是这件衣服就能昭显她如今是何身份。
林莱在心里松了口气，就着魏子云送来的阶梯下了太和殿，“起身吧。”
随后没再看其他人，就径自离开了。
等到了乾清宫，林莱还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没有发烫，她便轻轻吐了口气。
此时叛党都被暂时羁押了起来，小皇帝也已经穿戴整齐，看到林莱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靠近过来：“轻鸿姐姐此一节大发神威——我不说了，只在心里歌颂便是。”
即便如此，还是被林莱白了一眼。
小皇帝低头偷笑了下，轻鸿姐姐不好意思了，真是太可爱了。
结果下一刻就听得他轻鸿姐姐开了口：“你那御封‘佳人’还在外面呢，要宣他觐见吗？”
小皇帝：“……我那一句话的重点明明在后半句啦后半句。”
林莱语气古怪道：“我相信你。”
小皇帝气结：“轻鸿姐姐！”
林莱只是要扳回一城，没有别的意思，见他要恼羞成怒了就说道：“好啦，我只是那么一说，不过我同样好奇叶孤城为何会和南王父子合谋。”
小皇帝淡淡地说道：“不管原因如何，他们既然造反失败，坐这龙椅的依旧是朕，那他们就是板上钉钉的叛贼。死罪或可逃，活罪不可免。”
林莱单纯地问道：“你是指叶孤城？”
小皇帝有自己的考量，当然了，不管是叶孤城这次死没死，他都有对应的考量。所以，对于他轻鸿姐姐将这次决战化为虚有，小皇帝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相反，他还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考虑好了后续：“南海群岛数代以来，向来以飞仙岛马首是瞻，如今瓦解这一根深蒂固自治制度的大好契机到了。”
林莱不疑有他：“你心中有数就行。”
随后，小皇帝又宣召了叶孤城觐见，还留了陆小凤、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于侧殿安坐，等待宣召。其余人等，都不得再于皇宫内逗留。
木道人等人自是不敢抗旨不遵，可他们离开皇宫后都没有即刻散去，而是等在宫门外，毕竟陆小凤他们还在皇宫内。他们都拿不准皇上留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尤其是司空摘星还被包括在内。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陆小凤还好奇呢。
司空摘星本人根本不想要这荣耀，他在侧殿呆着的时候简直是如坐针毡。
陆小凤见状，就凑了过去悄悄问：“猴精你老实讲，是不是来大内偷过什么御物贡品？”
司空摘星没说话，但陆小凤已经懂了，他很没有朋友爱地说：“你完蛋了。”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啊，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陆小凤：“？”
司空摘星却不好说那件事，毕竟他现在可是在皇宫，难道要他说天子的坏话吗，于是就转移了话题：“你更该好奇地难道不是林轻鸿成了皇后之事吗？”
陆小凤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你好像不惊讶，难道你之前就知道了？”
得，又绕回来了。
司空摘星：“……这件事可说来话长了，所以我就不说了。”
陆小凤笑道：“你很紧张啊？”
司空摘星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这是皇宫，你不紧张吗？”
陆小凤叹道：“是啊，这是皇宫。”他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宫墙，好似要透过那面墙看到南书房，直看到皇上和叶孤城谈得如何了，说到底他是将叶孤城当成了朋友，到最后都不愿意怀疑他竟然参与了谋反这样的大事，可叶孤城参与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他都杀到皇帝的寝宫，要刺王杀驾了。就只是陆小凤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叶孤城不会就此被斩首。
至少能向轻鸿兄说的那般，还能有一个十年，能不负他在剑道上的天赋，走上另一个高峰。
事实上，在南书房内，氛围并不剑拔弩张，相反还有一些平和。
因为作为造反一方的叶孤城，知道事已至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有什么说什么。
而作为被挑衅的一方，小皇帝表现得很豁达，是货真价实的豁达。
林莱没有多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一问一答。
这才知道原来叶孤城是前朝皇族后裔，本来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叶氏一族占据飞仙岛，尽管还记得自己的祖先，记得当年的改朝换代，可要说他们有复国之心？至少在叶孤城这一代是没有多少的。
坏就坏在他的身份，被南王查到了。
南王以此为把柄，还要加上飞仙岛的城民性命为要挟，叫叶孤城加入了他们父子的谋反大业。
现如今对小皇帝而言，南王父子作为这次造反的主谋，是绝对不能饶恕的，尤其是他计划削藩已久了。至于叶孤城这儿，小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将功赎罪，主动让出飞仙岛乃至附近郡县的政权，配合朝廷入驻，另外还要为朝廷镇压四方群岛。之后，朝廷还会以此为中转，剑指交趾。
否则，一个谋反之罪扣下来，仅仅就叶孤城这个城主伏诛，是远远不够的。
白云城中的诸多叶氏及其麾下，都会被连坐。
考虑到南海飞仙岛以及周围，长久以来都处在叶家的治理下，还有朝廷在那边的力量薄弱，非要这样硬碰硬的话，必将引发连绵不断的动乱，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普通百姓。
如今朝廷若是循序渐进地“入侵”南海群岛，将可能有的动乱降低到最小，这样最好。
小皇帝这样提议，叶孤城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或者说，他为了白云城着想，也不能拒绝。
小皇帝心满意足了，末了他看了眼看似绝世剑客风采依旧的叶孤城，不急不缓地说道：“叶孤城，以守护城民之心继续练剑，对你而言，或许可以是个崭新的开始。”
这话儿一出，叶孤城脸色变了变，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眼这个在他眼中尚且稚嫩的少年天子，沉默片刻后道：“以陛下的心性与悟性，若是习剑，必当成为数一数二的剑客。”
林莱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小皇帝身侧，一字一顿道：“因为皇上练就的是天子之剑，可安百姓，可平叛乱，可守国门，最终为社稷死而后已。”小皇帝说出那句话，饶是林莱都惊讶了下。她自己是看出了叶孤城的消沉，甚至于他之前还存了死志，可这都是在她看了决战现场后，得出的确切结论。然而朱好好可没有亲眼目睹，然而他却一语中的，这样的运筹帷幄，识人识心，不由得让林莱为之叹服。
叶孤城又看了眼林莱，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些不解，她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为何愿意困于这皇宫深处，为何愿意伴君一侧。如今他有些懂了。
当今天子尽管稚嫩，却会成为了不起的明君。
彻底输了啊。
等到叶孤城自愿被押下去后，会成为了不起明君的小皇帝就害羞道：“我哪有轻鸿姐姐说得那么好。”就只是他眼睛亮晶晶的，摆明想听林莱再夸夸他。
林莱满足了他：“是没有，这不是该吹牛皮的还是要吹一吹的嘛。”
小皇帝：“……”
林莱忍不住笑了，在小皇帝瞪过来时，又收了笑说道：“不过叶孤城感慨得对，你没有浸淫于剑道，更不懂武功，若是一对一，江湖中一个三流杀手都能将你打得落水流水，然而你又是强大的。不管是作为一个皇帝来说，还是作为一个男人而言。所以即使没有我做你的靠山，你都不会在这个阴谋中被打败。唔，这大概也是我会喜欢你的原因之一。”
“我会谨记轻鸿姐姐这两段话的，会拿‘安百姓，守国门，死社稷’这句话鞭策自己的。”小皇帝承诺道，接着他又拉住了林莱的手，“所以轻鸿姐姐，就一直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吧。”
“好。”
可惜这家伙帅不过三秒，就赶紧坐了下来说：“不行，轻鸿姐姐，我感觉我现在十分飘飘然，说不得下一刻就飘起来了。”
林莱：“……”
她抬手敲了敲小皇帝的额头，让他别再耍宝了。
随后，他们俩又跑去了侧殿。
小皇帝留下西门吹雪，就只是为了近距离观赏下另一名绝世剑客，等他看完了，就让魏子云将人送出宫了。
所幸西门吹雪荣辱不惊，他现在更多地还是在参悟这次决战的收获——他和叶孤城的决战是没有完成，可林莱的涉入，却带给了他另一层次上的感悟。这同样是弥足珍贵的。
等到西门吹雪离开后，剩下的就都是熟人了。
小皇帝先是拍了拍司空摘星的肩膀：“司空师，朕还欠你一份谢媒礼呢。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叫人将谢媒礼带过来。”
司空摘星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说道：“多谢皇上。”
司空摘星还很不习惯，毕竟可没有苦主要反过来感谢他的，尤其是这个苦主还是当今天子。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林莱，林莱朝他点点头，他这才安心了几分。
陆小凤心里好奇，却知道眼下不是过问的好时机，哪想到小皇帝根本就藏不住话，就要回忆往昔他和他轻鸿姐姐是如何再续前缘的。
林莱可不想听。
主要是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他们俩经历的，是同一件事吗。
滤镜太厚了！
于是，就干脆拿起一旁碟子里的定胜糕，塞到了他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小皇帝只好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啃起了点心。
就只是他每次吃完一块点心，就告诉林莱一声，非得让林莱亲自给他拿下一块不可。
林莱看起来嫌弃他，可还是纵容着他。
这样一看，除却他们两人身上代表着他们身份的冠服，他们俩就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小夫妻。
陆小凤由衷地为他们俩，尤其是林莱感觉到了高兴，还道了一声迟来的恭喜，这次主要是冲着小皇帝去的。
小皇帝不禁开怀大笑道：“陆小凤实乃一大妙人也。”
又聪明又诚心对待朋友，怪不得他朋友那么多，就连轻鸿姐姐都对他赞赏有加。
“皇上谬赞了。”
陆小凤多少还是有些拘束，林莱见状就说起了这次的案件，顺带提到因为觉得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到紫禁之巅决战有些可疑，所以她才隐瞒了她是皇后，还没请他们这些朋友到皇宫观礼，就是想着最后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她能作为隐藏的杀手锏出现。等之后陆小凤见到了花满楼，还请他和花满楼说一声。
陆小凤一点都不介意，便是西门吹雪那边，他都是在孙秀青都有身孕后，才知道他们俩早就成亲了。在他看来，只要朋友们过得开心，那就是最值得高兴的。
司空摘星更是，他好不自在，早就想溜走了。
小皇帝则是嚷嚷着要给他们俩看当日大婚时，画师们画下来的画像，着实是不见外。
林莱拉都拉不住，索性随他去了，不过她自己就免了，之前就看过很多遍了。
司空摘星是被迫跟过去了，但他很快就察觉到天子和陆小凤有话要说，就识趣又迫不及待地撤到了林莱这边来。
林莱瞥了眼那边，随后把他们俩的谈话听了一耳朵，很快就因为他们俩的谈话内容笑了起来——陆小凤这次破解了叶孤城和南王父子的阴谋，最后在关键时刻来到了乾清宫，这怎么都算是救驾有功，那自然是要论功欣赏的。陆小凤却没要这份功劳，而是旁敲侧击了下叶孤城的判决结果，显然是想为他求一求情。也就是说，将他自己的功劳折给叶孤城。林莱是不太清楚陆小凤是怎么和叶孤城成为朋友的，不过有陆小凤这样一个朋友，确实是人生一大幸事。
当然了，对于那些“反派”来说，可就只能算是一半的幸事吧。
林莱再一抬头，就对上了司空摘星狐疑的目光。
林莱问：“怎么了？”
司空摘星双手比划了几下，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你的武功未免太高了吧。”
林莱扬眉：“怎么，你要跪下来喊我一声祖奶奶吗？”
司空摘星：“……我就是好奇。”
林莱撑着脸颊，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好吧，看在咱们关系莫逆的份上，我就决定告诉你我如此年轻，武功又如此高绝的真正原因。这可是咱们俩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要透露出去啊。”
司空摘星顿时大喊：“我不要听！！”
他边说还边捂住了耳朵，又一个劲地往后退。他还是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的，所以他宁愿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个半死不活，也不愿意真知道这个秘密。
林莱：“……你这样，我还就非要告诉你了。”
司空摘星：“！！”
他封住耳朵，逃得远远的，也没用。
林莱直接凝音成线，将声音传了过去。
司空摘星听后，挠了挠头，发现好像也没啥。
原来林莱告诉他，她的师父在临驾鹤西游前，将他的毕生功力传给了她。
只是司空摘星转念一想，原来毕生功力还是能说传就传的吗？不怕奇经八脉爆裂而亡？那岂不是变相说明林轻鸿的经脉如此畅通，别人是个碗，她是碗下面还有个湖？同样天赋异禀嘛。
司空摘星就觉得知道这个秘密后，没什么了。退一步说，就算他出了宫门，将她一招就打败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事说给其他人听，他们怕是都不敢相信吧。
‘唔——’司空摘星托着下巴，‘那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下子算是谁赢谁输啊？还是说打平了？那岂不是庄家通吃？’
毕竟大家都知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法，都是出手即死的剑法，没有人觉得他们俩个都能活下来。
‘幸亏我没下注。’司空摘星庆幸地想。
等到半个时辰后，司空摘星带着皇帝给他的谢媒礼，和陆小凤一起离开皇宫，和宫门外焦急等他们的木道人等人汇合后，在没能从他们俩口中问出皇帝留下他们的原因后，木道人等人就识趣地没去追究。一行人就离开皇宫附近，往着其他街道上走去，等走过了一条街，看到了一家赌坊，众人就想起了之前几乎所有江湖人都在打赌的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实和尚先开了口：“要是有人问起决战的结果，我们该怎么说啊？”
说皇后殿下出手，一起将他们俩打倒了？
还是说皇后殿下就是医仙林轻鸿？可这和民间所知的皇后出身姑苏书香门第不符吧？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涉及到皇家，他们也不好往外说啊。
老实和尚和木道人等人，就不由地看向了司空摘星和陆小凤，谁让他们俩是医仙林轻鸿的朋友，他们肯定知道更多。
司空摘星这个小滑头，当即就丢下陆小凤跑了。
陆小凤反应很快地追了上去。
老实和尚和木道人就下意识地去追，于是就有了“他逃，他追，他们追追追”的好笑一幕。
·
乾清宫
夜已经很深了。
小皇帝大手一挥，让他的部下纷纷出动，将南王父子造反一案彻查到底，他自己？
“轻鸿姐姐，我们接着睡觉吧，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林莱可没有什么困意，她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她都做了什么，就坐到龙床上，看着他说道：“是因为我，你才要免除叶孤城的死罪吗？”
小皇帝一副“轻鸿姐姐你才发现”的样子说道：“轻鸿姐姐你终于发现了吗？也是，谁让轻鸿姐姐使出了神仙手段后，还说出了十年之约。考虑到轻鸿姐姐乃是朕册立的皇后，轻鸿姐姐当时那随口一句话，效力和下懿旨差不了多少，而夫妻本一体，我自是要维护轻鸿姐姐作为皇后的威信，所以说为了不让那看不得咱们夫妻恩爱的臣子，借机上书找茬挑刺，咱们就来对一对口供吧——就说这次叛贼作乱，危急时刻，中宫祈得神仙下降，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危机。”
“你怎么不说是你真龙护体？”林莱：“……我都被你带偏了。”
“我哪里说偏了，这次危机可不就是被轻鸿姐姐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何况叶孤城活着，比即刻死了更有用处，怎么看轻鸿姐姐都是功劳多多，不过轻鸿姐姐得记着你相公我的好，记得好好奖励我。”小皇帝边说边不要脸地凑了过去祈求怜爱，被林莱飞了一眼后，他才有了些正行：“不过我是有点好奇啦，当时轻鸿姐姐出手时是怎么想的？当真是觉得高处不胜寒，所以要保下两个可以在武学上追赶你的不世出剑客？”
林莱眨眨眼：“他们都信了我这个说辞，怎么你不这么觉得吗？”
小皇帝越靠越近，这下都要靠近林莱怀里了：“没这么觉得。在我看来，轻鸿姐姐走的是有情道，即使在武功方面天下无敌了，可还是会在其他地方找到乐趣，从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寂寞的——我说的对吗？”
“嗯。”林莱还没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先笑了出来，她还伸手捏了捏小皇帝的耳朵，结果这人得寸进尺，闹得两人嬉闹成了一团，最后都躺在了龙床上，你挨着我，我挨着你。
林莱又回想了下，“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得很普通，看到他们各自出招，我就在想‘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最有资格说出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我果然能一打二啊’。”然后，她就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莱确实是有些惜才之心的，尤其是这次决战，本就是早早就脱离了它本来的意义，弄得像是江湖版的娱乐至死，他们家还成了最后的戏台，这叫林莱稍微有点烦躁，觉得他们都输个精光好了。再来，她还是有点点想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后的剑道会怎么样的，尤其是叶孤城。最后就是看到其他人纷纷惊掉下巴的样子，林莱觉得有点爽，好吧，是挺爽的——咦，难道她很恶趣味吗？
小皇帝扯开他的破锣嗓子喊道：“噢——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林莱：“……你给我闭嘴。”她自己说和别人说出来能一样吗！
小皇帝偷笑出声，等林莱过来扯他脸颊肉他才勉强停下来，“轻鸿姐姐别管那么多了，眼下叫其他人知道中宫不仅不体弱，反而武功绝顶，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不是更好玩吗？以后要是有哪个大臣劝我纳妃，我就哭啼啼地说‘爱卿是想看我被皇后锤成肉饼吗？不是，爱卿这分明是在盼着我早早驾崩啊。你居心叵测，该当何罪！’，想想就会很好玩。”
林莱先把他的脸揉成了肉饼，随后就放开了，同时原先的纠结也就被她丢开了。就是说啊，都到权力顶端了，任性一些又怎么了，被说荒唐又如何，反正他们夫妻俩“同甘共苦”才对嘛，而且只要大事不任性荒唐就没任何问题。
这么想着的林莱说道：“先不说我做不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就是我觉得我还是继续隐藏实力好了，总觉得想造你反的，不止南王父子。”
小皇帝摸着下巴：“难道太平王叔也有异心？”
如今的藩王除了平南王外，就只有太平王了，这两人都是先皇的兄弟。
小皇帝是觉得要是这个王叔也有异心，那就太好了，都不用他再费心想其他理由削藩了。就只是吧，“噫，我父皇这么不能服众吗？”
“小心先皇等下到你梦里骂你。”林莱转而又好奇起了另一个问题，“说起来先皇和南王长得像吗？南王妃和先后长相是否相似？不然南王世子怎么就能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清楚皇家还不至于荒唐地出现抢子、换子、鸠占鹊巢的故事，林莱都要往这边开脑洞了。
“这事是很奇怪，我的英俊原来不是我们老朱家独一份的吗，就是不知道太平王叔家的堂哥，又是什么长相了？”因为藩王无诏不能进京，所以这么多年来，小皇帝都没见过他这些个堂兄弟，否则南王的计谋早就不能成行了。
林莱戳了戳他的脸：“你在意的是这个啊？”
小皇帝作势要咬她的手指，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就蹭到了林莱耳朵旁：“轻鸿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在你和叶孤城都离开乾清宫后，又有南王一系的高手出现，来了个出其不意，还是将朕和堂弟调换了。现在的我，其实不是我，而是南王世子。按理，我该叫你一声皇嫂的——怎么了？”
林莱似笑非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可不得看个仔细。”
小皇帝：“……”对哦，光顾着觉得这是一种情趣了，忘记了这是在自己绿自己。
他想了想说：“哎呀，这不是老朱家历来与众不同嘛。”反正他自己没问题，有问题的都是他爹，他爷爷，……他祖宗太-祖。
林莱：“……”不要什么都怪遗传基因啊。
此时的林莱还不知道那太平王世子，又是怎么样一朵奇葩。等她真正见识到了，说不定就会同意小皇帝瞎扯出来的观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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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高悬。
太和殿的琉璃瓦在月光的遍照下, 更显得耀眼光滑，好似人在上面站都站不稳。
林莱心里还想：‘怎么就没滑下去几个高手呢？’
这么想着，林莱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微妙的变化, 她又静静地俯瞰起被她震落在地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
这两人此时都是恍惚的。
不止是因为在参悟刚才那一招，还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
不说西门吹雪, 就说叶孤城。
在场的其他人, 都还不知道他是叛贼，可出手的林皇后已然知晓, 那么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干涉了他和西门吹雪的决战？叶孤城已不愿去想了，他觉得他已经错失了最荣耀的死法，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已经随之死去了。
站在太和殿屋脊上的林莱将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其中就包括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
她面色沉静地开了口：“这场失却本来意思的决战，到此为止了。”
她又凝视向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个剑道天才，“你二人于剑道一途上天资超凡，不出十年，必当更进一步, 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到那时候，再来找我吧。”
月光倾洒而下, 落在了穿着红色鞠衣的林莱身上，这一刻，她看上去就像是要羽化登仙而去。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陆小凤突然想到了她说过的这句话，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陆小凤从没有在林轻鸿这个朋友身上，看到他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个绝世剑客身上看到的孤傲，还有如雪寂寞。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她, 恍然地想着自己真的了解她吗？知道在她那绝世武功下的孤寂吗？从没有想过她是不是一直等着有人, 能够奋而崛起, 到达她所处的境界，好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够和她一起欣赏到那高处风景的？
平常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没了这样的期待，所以才不愿意表露出那种孤傲？
“高处不胜寒啊。”木道人跟着感叹道。
其他几个来观战的人，亦是心有戚戚然。
司空摘星挠了挠头，是这样吗？可他又看了眼不远处负手望天的林轻鸿，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真就看出了一点寂寞如雪的味道。
就连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默然沉思了起来。
实际上呢？
负手望天的林莱：‘…………这就是装逼如风吗？好羞耻。’
等听到陆小凤和木道人的感慨，林莱欲哭无泪了：‘别过度解读了，好吗？’
不过自己装的逼，要一装到底。
很快，魏子云带着更多大内侍卫井然有序地来到了太和殿下。
魏子云对眼前的场景很是困惑，不过他稍微一想就大致猜到了，当下更是恭敬有加地跪了下来：“皇后殿下。”
其他大内侍卫齐刷刷地跟着跪了下来。
陆小凤：“啊。”
他光顾着决战的事情了，把先前在乾清宫看到的那一幕幕给暂时抛到了脑后，如今被魏子云这么一提醒，陆小凤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司空摘星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并没有很意外。
其他来观战的人就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下，之后再看了下太和殿上的那抹倩影才彻底反应过来。
林莱此时穿着的鞠衣上，还绣着云龙纹，光是这件衣服就能昭显她如今是何身份。
林莱在心里松了口气，就着魏子云送来的阶梯下了太和殿，“起身吧。”
随后没再看其他人，就径自离开了。
等到了乾清宫，林莱还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没有发烫，她便轻轻吐了口气。
此时叛党都被暂时羁押了起来，小皇帝也已经穿戴整齐，看到林莱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靠近过来：“轻鸿姐姐此一节大发神威——我不说了，只在心里歌颂便是。”
即便如此，还是被林莱白了一眼。
小皇帝低头偷笑了下，轻鸿姐姐不好意思了，真是太可爱了。
结果下一刻就听得他轻鸿姐姐开了口：“你那御封‘佳人’还在外面呢，要宣他觐见吗？”
小皇帝：“……我那一句话的重点明明在后半句啦后半句。”
林莱语气古怪道：“我相信你。”
小皇帝气结：“轻鸿姐姐！”
林莱只是要扳回一城，没有别的意思，见他要恼羞成怒了就说道：“好啦，我只是那么一说，不过我同样好奇叶孤城为何会和南王父子合谋。”
小皇帝淡淡地说道：“不管原因如何，他们既然造反失败，坐这龙椅的依旧是朕，那他们就是板上钉钉的叛贼。死罪或可逃，活罪不可免。”
林莱单纯地问道：“你是指叶孤城？”
小皇帝有自己的考量，当然了，不管是叶孤城这次死没死，他都有对应的考量。所以，对于他轻鸿姐姐将这次决战化为虚有，小皇帝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相反，他还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考虑好了后续：“南海群岛数代以来，向来以飞仙岛马首是瞻，如今瓦解这一根深蒂固自治制度的大好契机到了。”
林莱不疑有他：“你心中有数就行。”
随后，小皇帝又宣召了叶孤城觐见，还留了陆小凤、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于侧殿安坐，等待宣召。其余人等，都不得再于皇宫内逗留。
木道人等人自是不敢抗旨不遵，可他们离开皇宫后都没有即刻散去，而是等在宫门外，毕竟陆小凤他们还在皇宫内。他们都拿不准皇上留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尤其是司空摘星还被包括在内。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陆小凤还好奇呢。
司空摘星本人根本不想要这荣耀，他在侧殿呆着的时候简直是如坐针毡。
陆小凤见状，就凑了过去悄悄问：“猴精你老实讲，是不是来大内偷过什么御物贡品？”
司空摘星没说话，但陆小凤已经懂了，他很没有朋友爱地说：“你完蛋了。”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啊，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陆小凤：“？”
司空摘星却不好说那件事，毕竟他现在可是在皇宫，难道要他说天子的坏话吗，于是就转移了话题：“你更该好奇地难道不是林轻鸿成了皇后之事吗？”
陆小凤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你好像不惊讶，难道你之前就知道了？”
得，又绕回来了。
司空摘星：“……这件事可说来话长了，所以我就不说了。”
陆小凤笑道：“你很紧张啊？”
司空摘星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这是皇宫，你不紧张吗？”
陆小凤叹道：“是啊，这是皇宫。”他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宫墙，好似要透过那面墙看到南书房，直看到皇上和叶孤城谈得如何了，说到底他是将叶孤城当成了朋友，到最后都不愿意怀疑他竟然参与了谋反这样的大事，可叶孤城参与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他都杀到皇帝的寝宫，要刺王杀驾了。就只是陆小凤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叶孤城不会就此被斩首。
至少能向轻鸿兄说的那般，还能有一个十年，能不负他在剑道上的天赋，走上另一个高峰。
事实上，在南书房内，氛围并不剑拔弩张，相反还有一些平和。
因为作为造反一方的叶孤城，知道事已至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有什么说什么。
而作为被挑衅的一方，小皇帝表现得很豁达，是货真价实的豁达。
林莱没有多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一问一答。
这才知道原来叶孤城是前朝皇族后裔，本来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叶氏一族占据飞仙岛，尽管还记得自己的祖先，记得当年的改朝换代，可要说他们有复国之心？至少在叶孤城这一代是没有多少的。
坏就坏在他的身份，被南王查到了。
南王以此为把柄，还要加上飞仙岛的城民性命为要挟，叫叶孤城加入了他们父子的谋反大业。
现如今对小皇帝而言，南王父子作为这次造反的主谋，是绝对不能饶恕的，尤其是他计划削藩已久了。至于叶孤城这儿，小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将功赎罪，主动让出飞仙岛乃至附近郡县的政权，配合朝廷入驻，另外还要为朝廷镇压四方群岛。之后，朝廷还会以此为中转，剑指交趾。
否则，一个谋反之罪扣下来，仅仅就叶孤城这个城主伏诛，是远远不够的。
白云城中的诸多叶氏及其麾下，都会被连坐。
考虑到南海飞仙岛以及周围，长久以来都处在叶家的治理下，还有朝廷在那边的力量薄弱，非要这样硬碰硬的话，必将引发连绵不断的动乱，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普通百姓。
如今朝廷若是循序渐进地“入侵”南海群岛，将可能有的动乱降低到最小，这样最好。
小皇帝这样提议，叶孤城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或者说，他为了白云城着想，也不能拒绝。
小皇帝心满意足了，末了他看了眼看似绝世剑客风采依旧的叶孤城，不急不缓地说道：“叶孤城，以守护城民之心继续练剑，对你而言，或许可以是个崭新的开始。”
这话儿一出，叶孤城脸色变了变，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眼这个在他眼中尚且稚嫩的少年天子，沉默片刻后道：“以陛下的心性与悟性，若是习剑，必当成为数一数二的剑客。”
林莱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小皇帝身侧，一字一顿道：“因为皇上练就的是天子之剑，可安百姓，可平叛乱，可守国门，最终为社稷死而后已。”小皇帝说出那句话，饶是林莱都惊讶了下。她自己是看出了叶孤城的消沉，甚至于他之前还存了死志，可这都是在她看了决战现场后，得出的确切结论。然而朱好好可没有亲眼目睹，然而他却一语中的，这样的运筹帷幄，识人识心，不由得让林莱为之叹服。
叶孤城又看了眼林莱，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些不解，她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为何愿意困于这皇宫深处，为何愿意伴君一侧。如今他有些懂了。
当今天子尽管稚嫩，却会成为了不起的明君。
彻底输了啊。
等到叶孤城自愿被押下去后，会成为了不起明君的小皇帝就害羞道：“我哪有轻鸿姐姐说得那么好。”就只是他眼睛亮晶晶的，摆明想听林莱再夸夸他。
林莱满足了他：“是没有，这不是该吹牛皮的还是要吹一吹的嘛。”
小皇帝：“……”
林莱忍不住笑了，在小皇帝瞪过来时，又收了笑说道：“不过叶孤城感慨得对，你没有浸淫于剑道，更不懂武功，若是一对一，江湖中一个三流杀手都能将你打得落水流水，然而你又是强大的。不管是作为一个皇帝来说，还是作为一个男人而言。所以即使没有我做你的靠山，你都不会在这个阴谋中被打败。唔，这大概也是我会喜欢你的原因之一。”
“我会谨记轻鸿姐姐这两段话的，会拿‘安百姓，守国门，死社稷’这句话鞭策自己的。”小皇帝承诺道，接着他又拉住了林莱的手，“所以轻鸿姐姐，就一直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吧。”
“好。”
可惜这家伙帅不过三秒，就赶紧坐了下来说：“不行，轻鸿姐姐，我感觉我现在十分飘飘然，说不得下一刻就飘起来了。”
林莱：“……”
她抬手敲了敲小皇帝的额头，让他别再耍宝了。
随后，他们俩又跑去了侧殿。
小皇帝留下西门吹雪，就只是为了近距离观赏下另一名绝世剑客，等他看完了，就让魏子云将人送出宫了。
所幸西门吹雪荣辱不惊，他现在更多地还是在参悟这次决战的收获——他和叶孤城的决战是没有完成，可林莱的涉入，却带给了他另一层次上的感悟。这同样是弥足珍贵的。
等到西门吹雪离开后，剩下的就都是熟人了。
小皇帝先是拍了拍司空摘星的肩膀：“司空师，朕还欠你一份谢媒礼呢。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叫人将谢媒礼带过来。”
司空摘星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赶紧说道：“多谢皇上。”
司空摘星还很不习惯，毕竟可没有苦主要反过来感谢他的，尤其是这个苦主还是当今天子。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林莱，林莱朝他点点头，他这才安心了几分。
陆小凤心里好奇，却知道眼下不是过问的好时机，哪想到小皇帝根本就藏不住话，就要回忆往昔他和他轻鸿姐姐是如何再续前缘的。
林莱可不想听。
主要是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他们俩经历的，是同一件事吗。
滤镜太厚了！
于是，就干脆拿起一旁碟子里的定胜糕，塞到了他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小皇帝只好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啃起了点心。
就只是他每次吃完一块点心，就告诉林莱一声，非得让林莱亲自给他拿下一块不可。
林莱看起来嫌弃他，可还是纵容着他。
这样一看，除却他们两人身上代表着他们身份的冠服，他们俩就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小夫妻。
陆小凤由衷地为他们俩，尤其是林莱感觉到了高兴，还道了一声迟来的恭喜，这次主要是冲着小皇帝去的。
小皇帝不禁开怀大笑道：“陆小凤实乃一大妙人也。”
又聪明又诚心对待朋友，怪不得他朋友那么多，就连轻鸿姐姐都对他赞赏有加。
“皇上谬赞了。”
陆小凤多少还是有些拘束，林莱见状就说起了这次的案件，顺带提到因为觉得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到紫禁之巅决战有些可疑，所以她才隐瞒了她是皇后，还没请他们这些朋友到皇宫观礼，就是想着最后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她能作为隐藏的杀手锏出现。等之后陆小凤见到了花满楼，还请他和花满楼说一声。
陆小凤一点都不介意，便是西门吹雪那边，他都是在孙秀青都有身孕后，才知道他们俩早就成亲了。在他看来，只要朋友们过得开心，那就是最值得高兴的。
司空摘星更是，他好不自在，早就想溜走了。
小皇帝则是嚷嚷着要给他们俩看当日大婚时，画师们画下来的画像，着实是不见外。
林莱拉都拉不住，索性随他去了，不过她自己就免了，之前就看过很多遍了。
司空摘星是被迫跟过去了，但他很快就察觉到天子和陆小凤有话要说，就识趣又迫不及待地撤到了林莱这边来。
林莱瞥了眼那边，随后把他们俩的谈话听了一耳朵，很快就因为他们俩的谈话内容笑了起来——陆小凤这次破解了叶孤城和南王父子的阴谋，最后在关键时刻来到了乾清宫，这怎么都算是救驾有功，那自然是要论功欣赏的。陆小凤却没要这份功劳，而是旁敲侧击了下叶孤城的判决结果，显然是想为他求一求情。也就是说，将他自己的功劳折给叶孤城。林莱是不太清楚陆小凤是怎么和叶孤城成为朋友的，不过有陆小凤这样一个朋友，确实是人生一大幸事。
当然了，对于那些“反派”来说，可就只能算是一半的幸事吧。
林莱再一抬头，就对上了司空摘星狐疑的目光。
林莱问：“怎么了？”
司空摘星双手比划了几下，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你的武功未免太高了吧。”
林莱扬眉：“怎么，你要跪下来喊我一声祖奶奶吗？”
司空摘星：“……我就是好奇。”
林莱撑着脸颊，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好吧，看在咱们关系莫逆的份上，我就决定告诉你我如此年轻，武功又如此高绝的真正原因。这可是咱们俩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要透露出去啊。”
司空摘星顿时大喊：“我不要听！！”
他边说还边捂住了耳朵，又一个劲地往后退。他还是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的，所以他宁愿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个半死不活，也不愿意真知道这个秘密。
林莱：“……你这样，我还就非要告诉你了。”
司空摘星：“！！”
他封住耳朵，逃得远远的，也没用。
林莱直接凝音成线，将声音传了过去。
司空摘星听后，挠了挠头，发现好像也没啥。
原来林莱告诉他，她的师父在临驾鹤西游前，将他的毕生功力传给了她。
只是司空摘星转念一想，原来毕生功力还是能说传就传的吗？不怕奇经八脉爆裂而亡？那岂不是变相说明林轻鸿的经脉如此畅通，别人是个碗，她是碗下面还有个湖？同样天赋异禀嘛。
司空摘星就觉得知道这个秘密后，没什么了。退一步说，就算他出了宫门，将她一招就打败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事说给其他人听，他们怕是都不敢相信吧。
‘唔——’司空摘星托着下巴，‘那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下子算是谁赢谁输啊？还是说打平了？那岂不是庄家通吃？’
毕竟大家都知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法，都是出手即死的剑法，没有人觉得他们俩个都能活下来。
‘幸亏我没下注。’司空摘星庆幸地想。
等到半个时辰后，司空摘星带着皇帝给他的谢媒礼，和陆小凤一起离开皇宫，和宫门外焦急等他们的木道人等人汇合后，在没能从他们俩口中问出皇帝留下他们的原因后，木道人等人就识趣地没去追究。一行人就离开皇宫附近，往着其他街道上走去，等走过了一条街，看到了一家赌坊，众人就想起了之前几乎所有江湖人都在打赌的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实和尚先开了口：“要是有人问起决战的结果，我们该怎么说啊？”
说皇后殿下出手，一起将他们俩打倒了？
还是说皇后殿下就是医仙林轻鸿？可这和民间所知的皇后出身姑苏书香门第不符吧？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涉及到皇家，他们也不好往外说啊。
老实和尚和木道人等人，就不由地看向了司空摘星和陆小凤，谁让他们俩是医仙林轻鸿的朋友，他们肯定知道更多。
司空摘星这个小滑头，当即就丢下陆小凤跑了。
陆小凤反应很快地追了上去。
老实和尚和木道人就下意识地去追，于是就有了“他逃，他追，他们追追追”的好笑一幕。
·
乾清宫
夜已经很深了。
小皇帝大手一挥，让他的部下纷纷出动，将南王父子造反一案彻查到底，他自己？
“轻鸿姐姐，我们接着睡觉吧，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林莱可没有什么困意，她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她都做了什么，就坐到龙床上，看着他说道：“是因为我，你才要免除叶孤城的死罪吗？”
小皇帝一副“轻鸿姐姐你才发现”的样子说道：“轻鸿姐姐你终于发现了吗？也是，谁让轻鸿姐姐使出了神仙手段后，还说出了十年之约。考虑到轻鸿姐姐乃是朕册立的皇后，轻鸿姐姐当时那随口一句话，效力和下懿旨差不了多少，而夫妻本一体，我自是要维护轻鸿姐姐作为皇后的威信，所以说为了不让那看不得咱们夫妻恩爱的臣子，借机上书找茬挑刺，咱们就来对一对口供吧——就说这次叛贼作乱，危急时刻，中宫祈得神仙下降，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危机。”
“你怎么不说是你真龙护体？”林莱：“……我都被你带偏了。”
“我哪里说偏了，这次危机可不就是被轻鸿姐姐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何况叶孤城活着，比即刻死了更有用处，怎么看轻鸿姐姐都是功劳多多，不过轻鸿姐姐得记着你相公我的好，记得好好奖励我。”小皇帝边说边不要脸地凑了过去祈求怜爱，被林莱飞了一眼后，他才有了些正行：“不过我是有点好奇啦，当时轻鸿姐姐出手时是怎么想的？当真是觉得高处不胜寒，所以要保下两个可以在武学上追赶你的不世出剑客？”
林莱眨眨眼：“他们都信了我这个说辞，怎么你不这么觉得吗？”
小皇帝越靠越近，这下都要靠近林莱怀里了：“没这么觉得。在我看来，轻鸿姐姐走的是有情道，即使在武功方面天下无敌了，可还是会在其他地方找到乐趣，从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寂寞的——我说的对吗？”
“嗯。”林莱还没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先笑了出来，她还伸手捏了捏小皇帝的耳朵，结果这人得寸进尺，闹得两人嬉闹成了一团，最后都躺在了龙床上，你挨着我，我挨着你。
林莱又回想了下，“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得很普通，看到他们各自出招，我就在想‘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最有资格说出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我果然能一打二啊’。”然后，她就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莱确实是有些惜才之心的，尤其是这次决战，本就是早早就脱离了它本来的意义，弄得像是江湖版的娱乐至死，他们家还成了最后的戏台，这叫林莱稍微有点烦躁，觉得他们都输个精光好了。再来，她还是有点点想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后的剑道会怎么样的，尤其是叶孤城。最后就是看到其他人纷纷惊掉下巴的样子，林莱觉得有点爽，好吧，是挺爽的——咦，难道她很恶趣味吗？
小皇帝扯开他的破锣嗓子喊道：“噢——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林莱：“……你给我闭嘴。”她自己说和别人说出来能一样吗！
小皇帝偷笑出声，等林莱过来扯他脸颊肉他才勉强停下来，“轻鸿姐姐别管那么多了，眼下叫其他人知道中宫不仅不体弱，反而武功绝顶，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不是更好玩吗？以后要是有哪个大臣劝我纳妃，我就哭啼啼地说‘爱卿是想看我被皇后锤成肉饼吗？不是，爱卿这分明是在盼着我早早驾崩啊。你居心叵测，该当何罪！’，想想就会很好玩。”
林莱先把他的脸揉成了肉饼，随后就放开了，同时原先的纠结也就被她丢开了。就是说啊，都到权力顶端了，任性一些又怎么了，被说荒唐又如何，反正他们夫妻俩“同甘共苦”才对嘛，而且只要大事不任性荒唐就没任何问题。
这么想着的林莱说道：“先不说我做不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就是我觉得我还是继续隐藏实力好了，总觉得想造你反的，不止南王父子。”
小皇帝摸着下巴：“难道太平王叔也有异心？”
如今的藩王除了平南王外，就只有太平王了，这两人都是先皇的兄弟。
小皇帝是觉得要是这个王叔也有异心，那就太好了，都不用他再费心想其他理由削藩了。就只是吧，“噫，我父皇这么不能服众吗？”
“小心先皇等下到你梦里骂你。”林莱转而又好奇起了另一个问题，“说起来先皇和南王长得像吗？南王妃和先后长相是否相似？不然南王世子怎么就能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清楚皇家还不至于荒唐地出现抢子、换子、鸠占鹊巢的故事，林莱都要往这边开脑洞了。
“这事是很奇怪，我的英俊原来不是我们老朱家独一份的吗，就是不知道太平王叔家的堂哥，又是什么长相了？”因为藩王无诏不能进京，所以这么多年来，小皇帝都没见过他这些个堂兄弟，否则南王的计谋早就不能成行了。
林莱戳了戳他的脸：“你在意的是这个啊？”
小皇帝作势要咬她的手指，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就蹭到了林莱耳朵旁：“轻鸿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在你和叶孤城都离开乾清宫后，又有南王一系的高手出现，来了个出其不意，还是将朕和堂弟调换了。现在的我，其实不是我，而是南王世子。按理，我该叫你一声皇嫂的——怎么了？”
林莱似笑非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可不得看个仔细。”
小皇帝：“……”对哦，光顾着觉得这是一种情趣了，忘记了这是在自己绿自己。
他想了想说：“哎呀，这不是老朱家历来与众不同嘛。”反正他自己没问题，有问题的都是他爹，他爷爷，……他祖宗太-祖。
林莱：“……”不要什么都怪遗传基因啊。
此时的林莱还不知道那太平王世子，又是怎么样一朵奇葩。等她真正见识到了，说不定就会同意小皇帝瞎扯出来的观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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