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时代（六）
少年双手背在脑后，不满地抱怨：“哥，你干嘛要向藤原家低头啊。”
“住嘴阿希，你还不知反省！”五条信难得沉下脸，“我不记得有教过你，可以为私仇随意诅咒他人。你要时刻谨记着，你是咒术师不是诅咒师！”
“我、我……”
五条希被兄长大人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阿希，”五条信叹息了一声，“你要明白咒术师日常与诅咒为伍，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内心，迷失了的话，会造成比平常诅咒更严重的后果。你年龄还小，我不指望你现在能完全理解，但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这些话。”
这个五条信意外地还挺会教育弟弟的嘛，刚才看他那副德性，还以为会是很张狂的人，原来竟是演技？
趴在墙上偷听的雪姬心想。
她先前在晴明和叶王那里吃了小亏，此刻将气息收敛得更完美，完美地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我明白了。”
五条希虽还有些不忿，面对兄长的严词教诲，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五条信也是从他这个年龄走过来，一眼就看出刚才的话他过耳没过心，忽然问道：“阿希，你知道道真大人是为何而死的吗？”
提起这位了不起的曾祖，五条希双眼一亮，大声道：“我知道，道真大人是被藤原时平陷害，在流放之地忧愤而死的！”
“答错了~”他伸出手指，以五条希无法反应的速度弹了下他脑门，快步走开几步，沉声道，“道真大人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死的。”
五条希抱着脑瓜子“嗷”了一声，听到兄长所言，迷惑道：“我不明白……”
背对着弟弟的五条信继续问道：“阿希，你觉得这个国家怎么样？”
“啊？就这样吧，”还未成年的咒术师冥思苦想，他日常都在家族之地修炼，偶尔出门也是随兄长去拔除诅咒，很难说明见过多少这个国家的面貌，“诅咒很多倒是真的，就算是我们全族出动去拔除，诅咒也多得除之不尽。”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多诅咒？”
面对兄长的接连发问，五条希只好照搬平时背的文书解释：“诅咒是来自人心的负面情感，会产生这么多……是因为、是因为大多数人都过得不好吧。”
后半句显然是他不知道该背哪句，胡乱编出来的。
然而这样的胡扯却让五条信笑了出来：“正确答案。”
“这个国家，上层奢华腐朽，完全不顾底层百姓的死活，像一个活地狱一样，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新的诅咒，道真大人看到了这一切，励志改变它，他推动改革，想让更多的人，包括底层百姓，生活得更好。但他的改革触动了以藤原时平为首的贵族利益，所以他们联合起来，陷害他谋反，让天皇下令将道真大人流放了……后面的事情，你就很熟悉了。”
五条信对弟弟进一步解释道。
五条希握紧双拳：“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杀光那些贵族，以哥哥你的能力，我们可以……”
“阿希！”五条信厉声喝止，“刚才我的话你都忘了吗！”
五条希咬紧牙关：“没忘！”
但那模样一看就还在忿忿不平。
“笨蛋弟弟，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呢，”五条信扶额，“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产生更多问题。而且你真以为六眼就无敌？”
五条希反问：“难道不是？”语气骄傲到觉得理所当然。
五条信坦然道：“光是这个宅院里，如今就有两个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绝对战胜他们。”
五条希奇道：“这世上居然有哥哥你战胜不了的人？”
“当然会有，”五条信伸手揉了揉弟弟脑袋，“天下之大，强者如云，并不是绝对的。”
“是什么人？”五条希真的有点好奇了。
五条信回身看向旁边寂静的藤原宅：“国家阴阳师，是拥有奇特能力保护着这座城池的人。你该庆幸此次没有闹大，道真大人的怨灵作祟是一回事，人为的谋害贵族是另一回事，一旦越过某个底线，恐惧就会令上层人害怕，他们会下令国家阴阳师，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敌对者。”
五条信此刻不知，他无意中言中了多年后发生的某件事。
“所以收起你冲动下说的话，不要让第三人知晓，就算强大如拥有六眼的我，也只是人类，被世俗的规则所束缚，更不用说你小子了。”五条信教训道。
“我知道了啦，我以后不会出去乱说的……哎哟！谁打我？！”
五条信悻悻地应到，忽然惊呼一声，捂着脑门大喊。
“啧，看在你哥哥刚才的教育还算得我心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了。”
二人循着清脆的女声向墙上望去，发现了——
发现了一只狗？！
雪姬仍是毫无威慑力的幼犬外形，可此刻浑身散发出的气势，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五条信感受到威胁，立刻挡在弟弟身前，眼罩后的眼睛眯了眯：“你是……先前麻仓叶王抱着的……妖怪？”
雪姬不知他是怎样透过眼罩识别外界，转向五条希龇牙道：
“这一下是为节子打你的，小子，你应该庆幸节子没事，否则你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狗是知恩图报的生物。
白犬大妖也不例外。
雪姬至今仍记得那天的大雨中，节子将浑身是血的她抱起来，轻声问：“是受伤了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鲜血染红了她杏色的衣裳，她浑然不在意地把她抱在怀里，带回了藤原宅。
虽然节子不救助她，她也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既然受了恩，以她任性护短的性子，就绝不允许节子受到任何伤害。
稍稍有些理解了原著里，他哥为什么会允许那个小女孩跟随的心情了……
五条信看向地面，那里静静躺着一颗松果，而刚才松果攻击的轨迹，最终砸到的位置正是他弹阿希脑门的地方。
巧合？
不，这是威胁。
表明她有能力正中要害，对阿希一击致命。
看来这妖怪比外表要不容小觑得多。
咒术师对战妖怪，专业不对口，并无绝对的优势，但家人同样是五条信的逆鳞，他沉声对雪姬道：“想伤害阿希，先过我这关。”
雪姬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打不过你。”
如果她妖力正常，早就将熊孩子拖出来打一顿了，还会在这里口头威胁吗？
“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以后她妖力肯定能恢复的，“你们与藤原家的恩怨我听说了，那些我不管，只要你们不牵连节子。”
就刚才她听到的内容来说，咒术师兄长显然没有仗着能力，直接灭掉仇家满门的打算。
五条信快速在心底计较了一遍得失，原以为犬妖是叶王所有，但见她言语间处处，都在维护藤原家小姐，其中必有渊源，刚才麻仓叶王与安倍晴明两位阴阳师就在藤原宅，却并没有将她退治，可见她的存在已经被阴阳师默许了。
妖怪说此刻打不过他，他亦自傲于自身实力，杀灭她的可能性很大，但只要有千分之一失败的可能，彻底得罪一个长生种并不是好事。他的对手是诅咒，并不想额外增添莫名的仇敌。
所以五条信干脆利落地道：“对于舍弟的鲁莽行为，我表示很抱歉，请代我向藤原小姐致歉。”
雪姬睁着灿金的眸子凝视了五条信几秒，忽而笑了：“狡猾的人类，如果我们不是因为节子之事相遇，我想我会愿意结识你。”
说完，她从墙上朝内一跃而下，彻底消失在五条信的视野里。
“等等，别跑！”
五条希这才反应过来，冲动地想□□追过去，却被兄长一把抓住肩膀。
“不用追了。”
“哎，哥，那是什么，狗会说话？”
五条信一个栗子敲下去，“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这是妖怪。”
“哥，你干嘛又打我……”五条希抱着脑袋委委屈屈道。
“让你长点记性。”
“可是越打会越傻啊。”
“你还知道自己傻啊。”
五条信看向白犬消失的墙头，感叹道：“看来这次拜访藤原家，我选择对了。”
如果他没有主动前来，这只妖怪未来一定会找上阿希，那就不像现在这么好收场了，他有预感。
三日之后，节子的面色就已经大为好转，在源源不断地补药之下，基本恢复了被诅咒前的水平。
她与源和的婚约，取消了。
正如同藤原夫人私下里和丈夫抱怨的那般：“他若是早说有心上人，让源家推拒这门婚事，我们还会强迫他不成？明明是他嵯峨源家舍不得联姻的利益，他自己不对情人解释清楚，反倒怪到我们头上来了，也不想想要是为了利益，我们怎么会选他。可怜我的节子啊，平白受了这番折磨……”
幸好婚约尚且只在两家口头商议阶段，外人并不知情，解除了也不会对节子名誉有影响。
只是短时间内，藤原夫妇想再为女儿择一门恰当的婚事，就不那么容易了。
但藤原节子本人对解除婚约，没有任何感觉。
她不认识源和，自然不会因为对方喜欢清原幸子而非自己，产生失落和攀比心。
生命如此短暂，仿佛枝头飘零的樱花，每多活一天，她都觉得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怀抱着感恩的心情，她只想尽力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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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阿希，你还不知反省！”五条信难得沉下脸，“我不记得有教过你，可以为私仇随意诅咒他人。你要时刻谨记着，你是咒术师不是诅咒师！”
“我、我……”
五条希被兄长大人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阿希，”五条信叹息了一声，“你要明白咒术师日常与诅咒为伍，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内心，迷失了的话，会造成比平常诅咒更严重的后果。你年龄还小，我不指望你现在能完全理解，但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这些话。”
这个五条信意外地还挺会教育弟弟的嘛，刚才看他那副德性，还以为会是很张狂的人，原来竟是演技？
趴在墙上偷听的雪姬心想。
她先前在晴明和叶王那里吃了小亏，此刻将气息收敛得更完美，完美地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我明白了。”
五条希虽还有些不忿，面对兄长的严词教诲，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五条信也是从他这个年龄走过来，一眼就看出刚才的话他过耳没过心，忽然问道：“阿希，你知道道真大人是为何而死的吗？”
提起这位了不起的曾祖，五条希双眼一亮，大声道：“我知道，道真大人是被藤原时平陷害，在流放之地忧愤而死的！”
“答错了~”他伸出手指，以五条希无法反应的速度弹了下他脑门，快步走开几步，沉声道，“道真大人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死的。”
五条希抱着脑瓜子“嗷”了一声，听到兄长所言，迷惑道：“我不明白……”
背对着弟弟的五条信继续问道：“阿希，你觉得这个国家怎么样？”
“啊？就这样吧，”还未成年的咒术师冥思苦想，他日常都在家族之地修炼，偶尔出门也是随兄长去拔除诅咒，很难说明见过多少这个国家的面貌，“诅咒很多倒是真的，就算是我们全族出动去拔除，诅咒也多得除之不尽。”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多诅咒？”
面对兄长的接连发问，五条希只好照搬平时背的文书解释：“诅咒是来自人心的负面情感，会产生这么多……是因为、是因为大多数人都过得不好吧。”
后半句显然是他不知道该背哪句，胡乱编出来的。
然而这样的胡扯却让五条信笑了出来：“正确答案。”
“这个国家，上层奢华腐朽，完全不顾底层百姓的死活，像一个活地狱一样，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新的诅咒，道真大人看到了这一切，励志改变它，他推动改革，想让更多的人，包括底层百姓，生活得更好。但他的改革触动了以藤原时平为首的贵族利益，所以他们联合起来，陷害他谋反，让天皇下令将道真大人流放了……后面的事情，你就很熟悉了。”
五条信对弟弟进一步解释道。
五条希握紧双拳：“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杀光那些贵族，以哥哥你的能力，我们可以……”
“阿希！”五条信厉声喝止，“刚才我的话你都忘了吗！”
五条希咬紧牙关：“没忘！”
但那模样一看就还在忿忿不平。
“笨蛋弟弟，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呢，”五条信扶额，“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产生更多问题。而且你真以为六眼就无敌？”
五条希反问：“难道不是？”语气骄傲到觉得理所当然。
五条信坦然道：“光是这个宅院里，如今就有两个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绝对战胜他们。”
五条希奇道：“这世上居然有哥哥你战胜不了的人？”
“当然会有，”五条信伸手揉了揉弟弟脑袋，“天下之大，强者如云，并不是绝对的。”
“是什么人？”五条希真的有点好奇了。
五条信回身看向旁边寂静的藤原宅：“国家阴阳师，是拥有奇特能力保护着这座城池的人。你该庆幸此次没有闹大，道真大人的怨灵作祟是一回事，人为的谋害贵族是另一回事，一旦越过某个底线，恐惧就会令上层人害怕，他们会下令国家阴阳师，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敌对者。”
五条信此刻不知，他无意中言中了多年后发生的某件事。
“所以收起你冲动下说的话，不要让第三人知晓，就算强大如拥有六眼的我，也只是人类，被世俗的规则所束缚，更不用说你小子了。”五条信教训道。
“我知道了啦，我以后不会出去乱说的……哎哟！谁打我？！”
五条信悻悻地应到，忽然惊呼一声，捂着脑门大喊。
“啧，看在你哥哥刚才的教育还算得我心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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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仍是毫无威慑力的幼犬外形，可此刻浑身散发出的气势，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五条信感受到威胁，立刻挡在弟弟身前，眼罩后的眼睛眯了眯：“你是……先前麻仓叶王抱着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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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是为节子打你的，小子，你应该庆幸节子没事，否则你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狗是知恩图报的生物。
白犬大妖也不例外。
雪姬至今仍记得那天的大雨中，节子将浑身是血的她抱起来，轻声问：“是受伤了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鲜血染红了她杏色的衣裳，她浑然不在意地把她抱在怀里，带回了藤原宅。
虽然节子不救助她，她也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既然受了恩，以她任性护短的性子，就绝不允许节子受到任何伤害。
稍稍有些理解了原著里，他哥为什么会允许那个小女孩跟随的心情了……
五条信看向地面，那里静静躺着一颗松果，而刚才松果攻击的轨迹，最终砸到的位置正是他弹阿希脑门的地方。
巧合？
不，这是威胁。
表明她有能力正中要害，对阿希一击致命。
看来这妖怪比外表要不容小觑得多。
咒术师对战妖怪，专业不对口，并无绝对的优势，但家人同样是五条信的逆鳞，他沉声对雪姬道：“想伤害阿希，先过我这关。”
雪姬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打不过你。”
如果她妖力正常，早就将熊孩子拖出来打一顿了，还会在这里口头威胁吗？
“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以后她妖力肯定能恢复的，“你们与藤原家的恩怨我听说了，那些我不管，只要你们不牵连节子。”
就刚才她听到的内容来说，咒术师兄长显然没有仗着能力，直接灭掉仇家满门的打算。
五条信快速在心底计较了一遍得失，原以为犬妖是叶王所有，但见她言语间处处，都在维护藤原家小姐，其中必有渊源，刚才麻仓叶王与安倍晴明两位阴阳师就在藤原宅，却并没有将她退治，可见她的存在已经被阴阳师默许了。
妖怪说此刻打不过他，他亦自傲于自身实力，杀灭她的可能性很大，但只要有千分之一失败的可能，彻底得罪一个长生种并不是好事。他的对手是诅咒，并不想额外增添莫名的仇敌。
所以五条信干脆利落地道：“对于舍弟的鲁莽行为，我表示很抱歉，请代我向藤原小姐致歉。”
雪姬睁着灿金的眸子凝视了五条信几秒，忽而笑了：“狡猾的人类，如果我们不是因为节子之事相遇，我想我会愿意结识你。”
说完，她从墙上朝内一跃而下，彻底消失在五条信的视野里。
“等等，别跑！”
五条希这才反应过来，冲动地想□□追过去，却被兄长一把抓住肩膀。
“不用追了。”
“哎，哥，那是什么，狗会说话？”
五条信一个栗子敲下去，“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这是妖怪。”
“哥，你干嘛又打我……”五条希抱着脑袋委委屈屈道。
“让你长点记性。”
“可是越打会越傻啊。”
“你还知道自己傻啊。”
五条信看向白犬消失的墙头，感叹道：“看来这次拜访藤原家，我选择对了。”
如果他没有主动前来，这只妖怪未来一定会找上阿希，那就不像现在这么好收场了，他有预感。
三日之后，节子的面色就已经大为好转，在源源不断地补药之下，基本恢复了被诅咒前的水平。
她与源和的婚约，取消了。
正如同藤原夫人私下里和丈夫抱怨的那般：“他若是早说有心上人，让源家推拒这门婚事，我们还会强迫他不成？明明是他嵯峨源家舍不得联姻的利益，他自己不对情人解释清楚，反倒怪到我们头上来了，也不想想要是为了利益，我们怎么会选他。可怜我的节子啊，平白受了这番折磨……”
幸好婚约尚且只在两家口头商议阶段，外人并不知情，解除了也不会对节子名誉有影响。
只是短时间内，藤原夫妇想再为女儿择一门恰当的婚事，就不那么容易了。
但藤原节子本人对解除婚约，没有任何感觉。
她不认识源和，自然不会因为对方喜欢清原幸子而非自己，产生失落和攀比心。
生命如此短暂，仿佛枝头飘零的樱花，每多活一天，她都觉得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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