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乡
年轻男人的相貌有种偏女性化的柔美, 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含着几分随心所欲的肆意。
向年定定看了他一秒, 然后蹲下身来，将掌心按在林建国完好的那条手臂上。
也没见他没有做什么其他动作, 周围环境中的阴冷气息便突然退去，能够明显感觉到温度回升。
余小天茫然坐在旁边, 脑一团混乱，完全不清楚情况。
npc老仆死亡后, 五芒星出现在了林建国的掌心, 面具也随之失去了效果。霎时之间, 好像有万千只冰凉的手同时贴了上来, 就算林建国再怎么要保持镇定, 没办法当做无事发生。
他拼命拍打地下室的门，要喊人出来帮忙。
然而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他的感官之中，就好像有无数尖锐的东西刺入了他的皮肤，开始吸食他的血肉。
他被恐惧攫取了心脏，几乎是下意识的夺命奔逃。
所幸林建国还算有义气，逃跑的时候都没有把人肉包袱丢下, 只不过匆忙慌乱中肯定一路颠簸，各种左磕右碰在所难免。
余小天就是这样被磕醒的。
他受了柳维一记手刀, 虽然晕了过去，却不是晕得特别沉。林建国拽着他踉踉跄跄上了不知道多少级台阶, 又因为五芒星发作摔倒在地，终于让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旁边中年男人的痛苦呻吟, 还发现他的其中一只手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瘪。
然后柳维出现了。
再之后向年也出现了。
林建国渐渐安静下来，诡异的枯萎迹象也没有继续蔓延，反而迅速恢复如初，好像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余小天看了看林建国，又看了看向年，一脸困惑：“阿年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向年还没有出声，年轻男人就已经非常自然地接话道：“大概是你侥幸与死亡擦肩而过……这么回事。”
余小天面色一白：“……诶？”
年轻男人舞动的匕首突然在掌心停住，随即刀尖一转，对准了地上的林建国。
后者还处于对自身异变的恐慌之中，并没有发现瞄准自己的威胁，正抓着向年的手腕急切问道：“你快告诉我，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向年没有回答他，而是抬眸望着年轻男人，沉声道：“你干什么？”
柳维微微一怔。
他和向年认识这些天以来，头一次听见对方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发出质问。
向年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友善的，恰到好处的柔亮嗓音能够让听他说话的人产生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即使偶尔有生气或者烦躁，更多的也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包容。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话音里流露出了某种显而易见的排斥，甚至可以说是敌意。
他们肯定认识，柳维心。
年轻男人仿佛对向年的语气毫无所觉，又或者已经习以为常，嘻嘻笑着解释说：“当然是把他的手给剁下来。”
向年：“……”
林建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在说剁他的手，当即把双手往身后藏，怒道：“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年轻男人：“这怎么算乱来呢？你手里的五芒星是恶鬼留下的标记，只要标记还在，他便能永远锁定着你。当你被恶鬼吸食致死，标记会转移到最后一个看到你的人身上，死亡就将永无止尽延续。”
顿了顿，他唇边笑意更深：“所以说把手剁掉才是最好的，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其他所有玩家。”
林建国：“……你、你胡说！”
男人眼里露出了受伤的神色，摇摇头道：“这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向年，我是不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混蛋？”
林建国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年轻人。
向年：“……”
向年：“是不是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是混蛋。”
男人乐了：“多谢你的肯定。”
随着话音落下，他把手高高一抬，毫无预兆地向下投掷匕首。
凌厉锋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快如闪电的直线，目标直指林建国……边上的向年。
只不过柳维的速度比它还快。
瞬间的碰撞后，偷袭的铁器被狠狠踢飞到了墙上，哐当一声落地。
男人发出一声惊呼。
“ 哎呀，你可真厉害。”他仔细打量了柳维几眼，兴致勃勃对向年说，“你什么时候找到了个身手这么好的保镖？看上去很好玩的样！”
向年却答非所问：“所以你这次还是手滑吗？”
听到这话，男人像是才反应过来，嘴角微微勾起：“当然是手滑，我怎么会伤害你呢，咱们可是好兄弟……”
“陶然，这是你换的第几次身体了？”
陶然话音一顿，眼里笑意逐渐消失，进而变成某种冷淡的讥讽：“怎么，这你也要管吗？”
“我当然不管。”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如果你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那就不能不管了。”
陶然眯了眯眼：“你的人？”
他缓缓把视线转向柳维，眼里有玩味的光芒闪烁，重复道：“什么叫做你的人？”
向年：“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陶然：“你知道我向来很多问题。”
向年：“但我并不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就冲刚才手滑的那一刀，你最好回答我一个问题。”
陶然歪头。
向年：“你没打算在这里搞破坏吧？”
陶然扑哧笑道：“别乱说，我只是在尽情享受副本所带来的乐趣，难道要像你那样守着一间破烂店铺，在初级城区浪费生命么？”
向年：“……”
陶然走过去捡回匕首，又让它在自己的掌心中转了起来。他似乎很擅长这种技巧，即使舞得眼花缭乱，也没有伤到手指分毫。
“我要走了，你们不欢迎我，那我就去找别的乐。”陶然朝林建国努了努下巴，“看在大家认识的份上，要是剁不下去，我可以帮你。”
中年男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尤其当他联到刚才那柄匕首的神出鬼没，就更恐惧了。
尽管竭力要克制，他还是忍不住手脚并用往后连退几步。
向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对陶然冷声道：“你快滚吧。”
陶然耸耸肩：“这就滚了。”
他说到做到，动作依旧悠闲自得，就这么背对着众人原路返回，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陶然走后，凝重的气氛并没有缓和。
这主要是因为林建国，自从得知自己被厉鬼盯上，随时有可能死于非命以后，他就处于极度的焦虑状态之中。
并且他还很担心，其他几人会不会听信了陶然的话，把他的一只手剁掉以绝后患——尽管很不变成干尸，但他没有剁手的勇气和胆量，更不敢考虑剁手以后会不会流血致死的问题。
不过向年也没着要剁林建国的手。
陶然确实不是那种胡说八道的性格，而且他这些年在各个副本里游荡，对古堡副本里的这种诅咒有所了解也实属正常。
但是向年同样很清楚，这家伙通常不会安什么好心，最喜欢见到各种混乱，死亡和鲜血。所以即使断手真能停下诅咒的传播，后面也十有八九会有什么坑在那里等着。
相比之下，断头小姑娘所提供的情报才最有可能是通关这个副本的关键。这个古堡里存留有大量的巫术记载，如果是受到召唤而来的恶鬼，肯定也有办法将其遣返。
所以眼下还是要找到图书馆的地下室。
向年说出了自己的法。
其他三人都没有异议，其中又以林建国最为急切。
“走走走，我们现在去找人问！”
这个副本里没有提供地图，不过余小天对来时的路印象深刻，所以他们还是轻松找回到了餐厅所在的地方。
经过一段折腾，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npc仆人正在餐厅进进出出准备食物。
林建国迫不及待逮住了一个，向他打听古堡图书馆的位置。余小天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肚实在饿得不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走去拿了面包。
于是只剩下向年和柳维在一处。
柳维盯着空气，还是无法忽略心头翻涌的探究欲望——这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缘由的强烈冲动，伴随着某种同样莫名的烦闷阴郁。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向年一愣：“你说陶然？”
柳维：“嗯。”
向年似乎不愿多提，只简单解释：“我们认识挺久了，算是关系很不好的同乡吧。”
不知道为什么，柳维的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向年继续说道：“他打你的主意，你记得离他远点就行。”
这番叮嘱让柳维一下就到了向年那句“我的人”，心头突然有些难以形容的躁动，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这么说？”
向年：“啊？”
柳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如常：“为什么说，我是你的人？”
类似的问题，陶然也曾经问过。
当时的向年根本懒得搭理他，不过当提问的对象换成了柳维，他却没有怎么多，直接解释道：“因为你是和我组队的人。”
柳维：“……”
向年：“和我组队的人，简称不就是我的人吗？”
柳维：“……”
柳维沉默了。
原本不受控制躁动的心潮，此时也彻底沉寂下来。
他的脑海里回起对方之前的生搬硬造式赞美，突然觉得如果是向年的话，会得出这样理所当然的简称——且没有任何延伸含义——似乎也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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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年定定看了他一秒, 然后蹲下身来，将掌心按在林建国完好的那条手臂上。
也没见他没有做什么其他动作, 周围环境中的阴冷气息便突然退去，能够明显感觉到温度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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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c老仆死亡后, 五芒星出现在了林建国的掌心, 面具也随之失去了效果。霎时之间, 好像有万千只冰凉的手同时贴了上来, 就算林建国再怎么要保持镇定, 没办法当做无事发生。
他拼命拍打地下室的门，要喊人出来帮忙。
然而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他的感官之中，就好像有无数尖锐的东西刺入了他的皮肤，开始吸食他的血肉。
他被恐惧攫取了心脏，几乎是下意识的夺命奔逃。
所幸林建国还算有义气，逃跑的时候都没有把人肉包袱丢下, 只不过匆忙慌乱中肯定一路颠簸，各种左磕右碰在所难免。
余小天就是这样被磕醒的。
他受了柳维一记手刀, 虽然晕了过去，却不是晕得特别沉。林建国拽着他踉踉跄跄上了不知道多少级台阶, 又因为五芒星发作摔倒在地，终于让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旁边中年男人的痛苦呻吟, 还发现他的其中一只手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瘪。
然后柳维出现了。
再之后向年也出现了。
林建国渐渐安静下来，诡异的枯萎迹象也没有继续蔓延，反而迅速恢复如初，好像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余小天看了看林建国，又看了看向年，一脸困惑：“阿年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向年还没有出声，年轻男人就已经非常自然地接话道：“大概是你侥幸与死亡擦肩而过……这么回事。”
余小天面色一白：“……诶？”
年轻男人舞动的匕首突然在掌心停住，随即刀尖一转，对准了地上的林建国。
后者还处于对自身异变的恐慌之中，并没有发现瞄准自己的威胁，正抓着向年的手腕急切问道：“你快告诉我，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向年没有回答他，而是抬眸望着年轻男人，沉声道：“你干什么？”
柳维微微一怔。
他和向年认识这些天以来，头一次听见对方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发出质问。
向年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友善的，恰到好处的柔亮嗓音能够让听他说话的人产生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即使偶尔有生气或者烦躁，更多的也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包容。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话音里流露出了某种显而易见的排斥，甚至可以说是敌意。
他们肯定认识，柳维心。
年轻男人仿佛对向年的语气毫无所觉，又或者已经习以为常，嘻嘻笑着解释说：“当然是把他的手给剁下来。”
向年：“……”
林建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在说剁他的手，当即把双手往身后藏，怒道：“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年轻男人：“这怎么算乱来呢？你手里的五芒星是恶鬼留下的标记，只要标记还在，他便能永远锁定着你。当你被恶鬼吸食致死，标记会转移到最后一个看到你的人身上，死亡就将永无止尽延续。”
顿了顿，他唇边笑意更深：“所以说把手剁掉才是最好的，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其他所有玩家。”
林建国：“……你、你胡说！”
男人眼里露出了受伤的神色，摇摇头道：“这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向年，我是不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混蛋？”
林建国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年轻人。
向年：“……”
向年：“是不是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是混蛋。”
男人乐了：“多谢你的肯定。”
随着话音落下，他把手高高一抬，毫无预兆地向下投掷匕首。
凌厉锋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快如闪电的直线，目标直指林建国……边上的向年。
只不过柳维的速度比它还快。
瞬间的碰撞后，偷袭的铁器被狠狠踢飞到了墙上，哐当一声落地。
男人发出一声惊呼。
“ 哎呀，你可真厉害。”他仔细打量了柳维几眼，兴致勃勃对向年说，“你什么时候找到了个身手这么好的保镖？看上去很好玩的样！”
向年却答非所问：“所以你这次还是手滑吗？”
听到这话，男人像是才反应过来，嘴角微微勾起：“当然是手滑，我怎么会伤害你呢，咱们可是好兄弟……”
“陶然，这是你换的第几次身体了？”
陶然话音一顿，眼里笑意逐渐消失，进而变成某种冷淡的讥讽：“怎么，这你也要管吗？”
“我当然不管。”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如果你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那就不能不管了。”
陶然眯了眯眼：“你的人？”
他缓缓把视线转向柳维，眼里有玩味的光芒闪烁，重复道：“什么叫做你的人？”
向年：“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陶然：“你知道我向来很多问题。”
向年：“但我并不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就冲刚才手滑的那一刀，你最好回答我一个问题。”
陶然歪头。
向年：“你没打算在这里搞破坏吧？”
陶然扑哧笑道：“别乱说，我只是在尽情享受副本所带来的乐趣，难道要像你那样守着一间破烂店铺，在初级城区浪费生命么？”
向年：“……”
陶然走过去捡回匕首，又让它在自己的掌心中转了起来。他似乎很擅长这种技巧，即使舞得眼花缭乱，也没有伤到手指分毫。
“我要走了，你们不欢迎我，那我就去找别的乐。”陶然朝林建国努了努下巴，“看在大家认识的份上，要是剁不下去，我可以帮你。”
中年男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尤其当他联到刚才那柄匕首的神出鬼没，就更恐惧了。
尽管竭力要克制，他还是忍不住手脚并用往后连退几步。
向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对陶然冷声道：“你快滚吧。”
陶然耸耸肩：“这就滚了。”
他说到做到，动作依旧悠闲自得，就这么背对着众人原路返回，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陶然走后，凝重的气氛并没有缓和。
这主要是因为林建国，自从得知自己被厉鬼盯上，随时有可能死于非命以后，他就处于极度的焦虑状态之中。
并且他还很担心，其他几人会不会听信了陶然的话，把他的一只手剁掉以绝后患——尽管很不变成干尸，但他没有剁手的勇气和胆量，更不敢考虑剁手以后会不会流血致死的问题。
不过向年也没着要剁林建国的手。
陶然确实不是那种胡说八道的性格，而且他这些年在各个副本里游荡，对古堡副本里的这种诅咒有所了解也实属正常。
但是向年同样很清楚，这家伙通常不会安什么好心，最喜欢见到各种混乱，死亡和鲜血。所以即使断手真能停下诅咒的传播，后面也十有八九会有什么坑在那里等着。
相比之下，断头小姑娘所提供的情报才最有可能是通关这个副本的关键。这个古堡里存留有大量的巫术记载，如果是受到召唤而来的恶鬼，肯定也有办法将其遣返。
所以眼下还是要找到图书馆的地下室。
向年说出了自己的法。
其他三人都没有异议，其中又以林建国最为急切。
“走走走，我们现在去找人问！”
这个副本里没有提供地图，不过余小天对来时的路印象深刻，所以他们还是轻松找回到了餐厅所在的地方。
经过一段折腾，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npc仆人正在餐厅进进出出准备食物。
林建国迫不及待逮住了一个，向他打听古堡图书馆的位置。余小天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肚实在饿得不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走去拿了面包。
于是只剩下向年和柳维在一处。
柳维盯着空气，还是无法忽略心头翻涌的探究欲望——这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缘由的强烈冲动，伴随着某种同样莫名的烦闷阴郁。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向年一愣：“你说陶然？”
柳维：“嗯。”
向年似乎不愿多提，只简单解释：“我们认识挺久了，算是关系很不好的同乡吧。”
不知道为什么，柳维的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向年继续说道：“他打你的主意，你记得离他远点就行。”
这番叮嘱让柳维一下就到了向年那句“我的人”，心头突然有些难以形容的躁动，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这么说？”
向年：“啊？”
柳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如常：“为什么说，我是你的人？”
类似的问题，陶然也曾经问过。
当时的向年根本懒得搭理他，不过当提问的对象换成了柳维，他却没有怎么多，直接解释道：“因为你是和我组队的人。”
柳维：“……”
向年：“和我组队的人，简称不就是我的人吗？”
柳维：“……”
柳维沉默了。
原本不受控制躁动的心潮，此时也彻底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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