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她能让我少奋斗20年
顾棠稍微探头看了一眼, 道：“测了。您往后翻两页。a6消化之后很快凋亡了，显微镜下头基本是细胞碎片——我用的无酶的解离液。”
“b9跟e11第一次单点检测响应都在10倍以上。b9长得比较慢，还在等扩增, e11第二次做没有做出曲线来，它只有一个开关效应, 没有剂量曲线, 所以没有再扩增了。”
齐总稍微有点感慨，他这公司开了两年出头，构建质粒转染这块，还有一部分工作是提前在他学校，由他的研究生完成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转染扩增筛选, 不算前头公司刚开始那段比较混乱, 员工培训的时间——
“单克隆是不好挑, 尤其是表达抗体的。”齐总叹息道：“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表达稳定不退化，产量上中试，满足动物实验需求的, 一共就挑出来4株。”
顾棠道：“药物研发就这样, 我记得我刚来的那年，公司大会的时候, 您也讲了，药物研发动辄十年, 整个过程能烧掉数十亿美金。抗体药比化学药的研发还节省时间了呢。”
“没错。”齐总一边说，一边又开始翻她的记录, 前头几页又有个齐总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边缘效应。
也就是在96孔板里培养细胞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一圈孔里的培养基蒸发速度比其他的要快。
基本上16~18小时的培养之后, 四个角里的液体能蒸发掉15，周围一圈其余的孔能蒸发10。
这对挑克隆影响不大，挑克隆的时候，96孔板基本是加到200μl培养基的，培养基蒸不蒸发就那么回事儿。
但是一旦到了检测阶段，蒸发掉10的液体，也就是说药物的浓度变相升高了，会导致结果误差，对最后的数据分析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事儿做过96孔板筛选的人都能观察到，但是正儿八经记录分析的人就没几个了。
尤其是他们还是个新公司，管细胞组的詹明江完全没有做筛选的经验。
齐总饶有兴致看着她下头的分析和解决办法。
她一共写了两条。
第一就是周围一圈加缓冲液不养细胞，但是这个就会造成浪费，提高成本。
第二就是做阴性对照或者阳性对照最高的点。
阴性对照就是什么都不加，单纯养细胞，培养基蒸发一点无伤大雅。
阳性对照的最高点数据本来就是溢出的，等于说已经到了反应的极限，再浓也就这样了。
“你记录做得很好，希望能继续保持——”齐总一顿，又问：“可以复印两页让同事们看看吗？”
不仅如此，他还想带回去让他的研究生看看。
顾棠点头，这个没什么好推辞的。就算被詹明江看见，他也学不会。
这就跟学习一样，初中高中一个班60多个人，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有人能考状元，有人就擦线上民办。
尤其像詹明江这种人，看了也跟没看一样。没有那个意识，详细记录对他来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本子跟纸。
顾棠道：“那我抽空复印？复印几份？”
“两份。”齐总道。
到了现在，连齐总都觉得开场直接问她吵架的事儿有点过了。
但老板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顾棠也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只有詹明江了。
齐总甚至都开始恨屋及乌，觉得国内博士做人有问题了。
“你觉得公司怎么样？在这儿工作还习惯吗？”这个就是例行问题了，每个人都问的，顾棠也能听出来。
顾棠道：“挺好的，我学会了很多东西。”这个时候就要思考公司的政策规章制度，这种东西都是老板定的，果断要挑两样出来说事儿的。
齐总又是个副教授，研发背景。
顾棠道：“我觉得两个部门一起开会的制度非常好。新药研发是个整体，虽然从步骤上分了细胞跟动物，但是这两个实验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有些药物细胞水平表现很好，但是到了动物就是不起效——”
她稍微想了想，“我记得有次开会的时候施博也说了，这里头一般牵扯到两个因素，一个是生物利用度，一个是血清蛋白结合率。当然我们是抗体药物，直接注射的，不用过胃肠道，生物利用度这块就不影响了。”
“我挺喜欢做研究的，这些都是在大公司做螺丝钉学不到的东西。”
从齐总的表情来看，他反正挺满意的。
齐总又问：“你对公司有什么要求？”
顾棠虽然没打算在这儿长干，但是不妨碍她刷好感，同时继续给詹明江挖坑，她继续深入了一点。
“暂时没有。公司的工资水平附和我的预期，在园区也是平均线以上，来了之后也涨了两次工资，福利制度也挺好。人事那边的规章制度也一直都在调整，能看出来是想调动大家的主动性的，也是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总之一切都在积极发展，我很乐意有这个跟公司一起成长的机会。”
齐总再次点头了。
下来就是特别针对詹明江的了。
“当然，如果我有问题，特别是对薪水、职务以及工作内容，我会亲自提出要求的。”
齐总又点头了，“说到工资，我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公司的发展，现在到了关键性的节点，同时也对极其个别表现优秀的员工做出一定的奖励，你从下个月开始，工资往上调整500块。”
极个别三个字齐总读得特别重，这次给顾棠涨工资的确是他刚决定的，说了极个别——其实到现在就她一个，为的就是不要让她骄傲自满。
“谢谢齐总，我会努力的。”涨工资是真的高兴。
齐总又多说了两句，“你工作一年半了，在园区也有不少的校友，你也应该知道，现在不是涨工资的正常时间。”
齐总也说得比较多，虽然顾棠看着挺聪明，不过涨工资的用意还是要说明白的。
“园区里的公司一般一年调整两次工资，第一次是年后的三月份，年终奖也是这个时候发，是对员工上一年工作的肯定。第二次就是九月，新员工入职后，老员工职位调整同时伴随着涨工资。”
顾棠再次道谢，道：“我会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好好工作的。我也知道公司的工资保密原则，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齐总越发地满意了，“挺好，你对自己的职业发展应该是有计划的，希望你能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是结束语了，顾棠起身，“那我去做实验了？”
顾棠出去，齐总在本子上记了一条：挺有野心，小公司留不住她。
不过这个没什么关系。
明年要是能做出东西来，也是上市一锤子买卖，齐总自己手上的股份都会卖掉，然后转向下一个项目。
他的主职依旧是在学校当副教授。
明年要是做不出东西来，也没什么影响，他是技术入股，他依旧是在学校当副教授，然后依旧是寻找下一个项目。
顾棠从会议室出来，决定晚上就去买个芝士蛋糕庆祝一下——要一整块，圆的那种，吃到爽！
齐总花了三天的时间跟公司所有员工谈话，还包括了细胞跟动物的两个实验助手。
到了周五，中午一吃完饭，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会议室里，这次开大会。
齐总坐在唯一的正位，道：“今天我们来开一个大会，刘总提前通知过，所有人都要做汇报，希望你们都准备好了。在你们汇报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说。”
“明年是我们公司关键性的一年。经过这两年的时间，我们已经筛选出了4株具有活性的细胞株，明年的主要任务——”
他看着詹明江，“细胞组负责放大发酵，要生产出足够上动物的抗体。”
接着是施博，“动物组的任务是筛选，两位博士都要认真负责，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
“另外我已经跟所有人都分别谈过话了，也通过刘总还有你们的组长，以及你们的工作内容等等，了解到了大家的表现，明年三月公司会有一次整体调薪，我们一直提供的都是有竞争力的薪水。”
会议室里的人都很兴奋，说到加薪，就没有人不高兴的。
顾棠隐晦地看了詹明江一眼，他应该没听出来。
虽然他的职务是生物研发部主管，但是在齐总嘴里，他就是个小组长。
会议很快开始，齐总道：“一个组一个人这么轮，先是——乐威，你来得最早，你先讲。”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5点，二十几个人都憋在会议室里，空调又开得很足，加上还是脑力活动耗氧量特别大。
到结束的时候，就连顾棠也有点头晕脑胀了。
齐总道：“行。会就开到这儿，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好馆子没有？”
顾棠刚舒了口气，詹明江说话了，他专门留了一手到现在，“齐总，您上回说的离子通道的几个细胞株，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在液氮罐里放着。您什么时候回去，我好订干冰准备。”
齐总道：“辛苦你了。我元旦之后回去，4号的机票。”
虽然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有点头晕，但是听见詹明江这么抢功劳的话，就很让人生气。
细胞株是谁筛的？是他们所有人一起做的，詹明江在里头干嘛了？
找了个实习生，让他负责扩增，然后污染了。詹明江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了。
顾棠直接就道：“詹博，这细胞污染过你知道的吧？”
詹明江没想到顾棠这个时候居然敢出来打他的脸，他粉嫩嫩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连咬字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知道，我跟齐总汇报过——这细胞是又挑过一次单克隆的，你应该知道，稀释到一定程度，是有可能去处细菌的，已经没有污染了。”
旁边王晓凡已经开始小声吐槽了，“我们挑的。”
乐威照例剧烈咳嗽。
顾棠道：“我就是个建议，本来你不说我还想不到的。前两天艾尔芬的人来，他们公司也有卖细胞株的，宣传册下头说【已通过支原体检测】，我查了一下，这个还挺普遍的，咱们那个细胞株不是还被细菌污染过？会不会也带了支原体？”
支原体检测要么送出去测，要么有专门的试剂盒，总之都是一个部门的，顾棠是没见过他买试剂盒，更加没见过有人来取样。
詹明江想努力控制情绪，毕竟当着大老板。
但问题是他涨红的脸出卖了他所有的情绪。
“细胞是8月底污染的——”这都马上一月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支原体检测不麻烦。”齐总打断了他道：“买个试剂盒测一下，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是经常要测的，支原体污染肉眼看不出来，一旦污染了，细胞就慢慢养死了。顺便把抗体的细胞株也检测了，还有宿主细胞。”
齐总站起身来，“去吃饭！”
会议室里的欢腾声稍微刻意了一点。
顾棠跟着她几个同事出来，王晓凡叹道：“你胆子真大。”
旁边几个同事也跟她微笑，乐威更是竖了个大拇指。
顾棠虚弱地装了一把，道：“我就是头晕，会议室太闷了，人一缺氧就冲动。”
大家都笑了起来。
就在会议室门口，都没避这人，总之不仅仅是齐总听见了，詹明江也听见了。
他脸色越发的不好了。
晚饭是在园区的餐馆吃的，二十一个人坐了两桌，一共吃掉齐总5000多，这个价格就让大家都很满意。
吃完这顿饭就是元旦的假期了。
顾棠买了不少好东西，还在家里吃了一顿火锅，还收到药理部一个同事——同时也是她同学给她发的消息。
“我来给小鼠换垫料的时候，看见詹博来加班了。”
顾棠觉得他还挺惨的，元旦放假三天，按照他的计划，怎么也得有一天跟龚丽珊约会的。
但是谁让他问了呢？
齐总四号回阿美莉卡，就只剩下三天时间。
他得先复苏细胞取样，支原体检测是基于pcr的，出来还得跑电泳，如果都是阴性还好，要是有个阳性，他还得复检。
而且一旦有阳性，这细胞就不能用了。
这能怪谁呢？
元旦三天过去，再次上班公司气氛稍显的急躁，因为快过年了。
一月二十一号过年，加上调休两天的假，基本就是两周的事情了。
顾棠早早就交了调休申请，她暑假就要去阿美莉卡读书了，头两年估计不会回来，所以这个过年她打算多休几天。
元旦回来没两天，詹明江就召集生物部门连他在内一共七个员工开会了。
“这次我元旦加了三天班，专门检测了我们所有的细胞株，一共有两株细胞污染了支原体，希望大家在以后的操作里多加注意。”
詹明江其实还想点点几个刺头的名字，但是他现在有点怕，他现在也会站在顾棠的角度上给自己找破绽了。
不得不说，对手就是一个人进步的最大动力。
詹明江看了这两株细胞，它们上一代的母本细胞没有污染，转染之后的细胞池也没有污染，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上个实验室助手操作不当造成的。
所以詹明江不敢点名，他怕顾棠万一又跟疯狗似的出来咬人，她要是问了是哪两株细胞污染，他还得说不是？
詹明江把这事儿放过去，继续道：“齐总回去之前找我单另布置了任务，虽然明年的主要任务是上发酵罐，但是细胞株这块还是要有人专门负责的。”
“你们应该都知道，产抗体的细胞株退化会比较严重，而且我们现在一共就只有四株细胞，所以我打算抽出两个人来继续做细胞株的工作。”
想想齐总的原话，詹明江心情不太好。
齐总是怎么说的呢？
“顾棠观察仔细，适合做研究工作，细胞株交给她来负责，另外你再选一个，两个人做细胞株跟原始的筛选工作。”
詹明江当时就气了个半死，怎么就叫她出头了？
不过顾棠又不知道齐总说了什么，再说她一个研究生，工作一年半，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什么工作最重要？
她不知道！
詹明江微笑，眼神闪烁，语气里故意带了点阴阳怪气，道：“我是这样想的，乐威是咱们部门最老的员工，经验比较丰富，顾棠工作一直认真仔细，就由你们两个负责细胞株方面的工作，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投入到中试放大的工作中来。”
这一次詹明江的确是做准备了，虽然动机不纯。
他不是为了好好工作，他是为了打击顾棠，顺带打击乐威，让他们两个产生落差感，以为公司不器重他们。
詹明江得意极了，他才是生物研发部门的主管，只要他在一天，谁都翻不了身。
现在不过是小小的玩弄一下话术，就能造成相反的结果。
顾棠绝对不能知道齐总器重她，不然她还不得翻了天去？
詹明江把他提前打印好的资料给剩下四个人一人发了一份，道：“希望大家过年的时候抽空看一看，等一回来咱们就要上发酵罐了。”
说着他还笑了一声，开玩笑道：“当然是5l的小型发酵罐，不用担心。”
接下来的话就跟顾棠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关系了。詹明江笑眯眯地看着剩下的人，道：“这个是咱们公司明年的重中之重，我选你们也是看中你们的能力。”
“正像齐总说的那样，在小公司的好处，就是能接触到很多的新药研发程序，发酵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公司都能走到中试放大这一步的。有了这个经验，对你们未来的发展非常有好处，有助于继续在公司进一步高升，就算将来去了别的公司，多一份经验就是多一点竞争力。”
詹明江想了一晚上的漂亮话，顾棠觉得他这么吹下去，发酵就要一跃超过信息金融电力石油还有烟草，成为本世纪最有前途、发展最好的工作了。
等小会开完，詹明江再次恢复了自信，他道：“顾棠留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顾棠没起身，其余几个人都走了。
詹明江扫了她一眼，她又换了一身新衣服，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钱。
打扮成这样，还不是恨嫁？
詹明江清了清嗓子，道：“齐总还是很看中你的，他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也跟我说了不少。”
顾棠没让自己脸上表现出“你是个傻叉”的微笑来，而是正儿八经道：“我知道。我也觉得我的工作很出色。”
这下轮到詹明江惊慌了，他又战术性咳了两声，道：“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最近这两个月加班有点少，你刚来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但是最近你加班还没有付丽丽多。”
“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今年已经快过年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回去好好过个年，好好放松一下，我知道你也挺累的。明年来了好好工作，你放心，这就是个私人谈话，不会提现在明年的调薪上的。”
顾棠现在敢100肯定了，詹明江不知道齐总已经给她涨过一次工资了，所以詹明江……已经是个工具人了。
詹明江都敢在细胞房说什么“我喜欢过你”这种狗屁话题，她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棠吸了一口气，道：“你没上过mba吧？”
詹明江被她这不合常理的问题搞得一脸错愕。
顾棠接着自问自答，“你肯定没上过mba，不用想那么久，我就是问了个白痴问题，这是你博士毕业的第一份工作，你才毕业两年，不管是时间上还是规定上，你都不可能上过mba的。”
詹明江从错愕中感受到了一丝屈辱。
“是我问题表述的不对，我是想问，你没有接触过现代管理的核心理念吧？我直白地说，如果一个岗位的工作需要15个人才能完成，这就是表明这个岗位需要两个人，你该招人了。”
“哦，对不起，你没有招人的权利。你只能提意见。”
詹明江觉得自己快疯了，虽然就只有他们两个，但是他从来没想过顾棠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你——你怎么敢！我是你的主管！你要是这个态度，我是可以开除你的！”
“我有点不明白。”顾棠假笑，声音甜腻腻的，“我是你的下属，我的工作内容是你安排的，如果你觉得我的工作安排不合理，你觉得这应该是谁的问题？”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得上楼处理细胞了。有两株细胞长得特别慢，想在年前冻存还是有点困难的。我得去问一下我的同事们有没有谁过年来加班的，我好决定传代比例。”
詹明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等顾棠出去他才又恶狠狠来了一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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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总稍微有点感慨，他这公司开了两年出头，构建质粒转染这块，还有一部分工作是提前在他学校，由他的研究生完成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转染扩增筛选, 不算前头公司刚开始那段比较混乱, 员工培训的时间——
“单克隆是不好挑, 尤其是表达抗体的。”齐总叹息道：“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表达稳定不退化，产量上中试，满足动物实验需求的, 一共就挑出来4株。”
顾棠道：“药物研发就这样, 我记得我刚来的那年，公司大会的时候, 您也讲了，药物研发动辄十年, 整个过程能烧掉数十亿美金。抗体药比化学药的研发还节省时间了呢。”
“没错。”齐总一边说，一边又开始翻她的记录, 前头几页又有个齐总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边缘效应。
也就是在96孔板里培养细胞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一圈孔里的培养基蒸发速度比其他的要快。
基本上16~18小时的培养之后, 四个角里的液体能蒸发掉15，周围一圈其余的孔能蒸发10。
这对挑克隆影响不大，挑克隆的时候，96孔板基本是加到200μl培养基的，培养基蒸不蒸发就那么回事儿。
但是一旦到了检测阶段，蒸发掉10的液体，也就是说药物的浓度变相升高了，会导致结果误差，对最后的数据分析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事儿做过96孔板筛选的人都能观察到，但是正儿八经记录分析的人就没几个了。
尤其是他们还是个新公司，管细胞组的詹明江完全没有做筛选的经验。
齐总饶有兴致看着她下头的分析和解决办法。
她一共写了两条。
第一就是周围一圈加缓冲液不养细胞，但是这个就会造成浪费，提高成本。
第二就是做阴性对照或者阳性对照最高的点。
阴性对照就是什么都不加，单纯养细胞，培养基蒸发一点无伤大雅。
阳性对照的最高点数据本来就是溢出的，等于说已经到了反应的极限，再浓也就这样了。
“你记录做得很好，希望能继续保持——”齐总一顿，又问：“可以复印两页让同事们看看吗？”
不仅如此，他还想带回去让他的研究生看看。
顾棠点头，这个没什么好推辞的。就算被詹明江看见，他也学不会。
这就跟学习一样，初中高中一个班60多个人，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有人能考状元，有人就擦线上民办。
尤其像詹明江这种人，看了也跟没看一样。没有那个意识，详细记录对他来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本子跟纸。
顾棠道：“那我抽空复印？复印几份？”
“两份。”齐总道。
到了现在，连齐总都觉得开场直接问她吵架的事儿有点过了。
但老板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顾棠也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只有詹明江了。
齐总甚至都开始恨屋及乌，觉得国内博士做人有问题了。
“你觉得公司怎么样？在这儿工作还习惯吗？”这个就是例行问题了，每个人都问的，顾棠也能听出来。
顾棠道：“挺好的，我学会了很多东西。”这个时候就要思考公司的政策规章制度，这种东西都是老板定的，果断要挑两样出来说事儿的。
齐总又是个副教授，研发背景。
顾棠道：“我觉得两个部门一起开会的制度非常好。新药研发是个整体，虽然从步骤上分了细胞跟动物，但是这两个实验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有些药物细胞水平表现很好，但是到了动物就是不起效——”
她稍微想了想，“我记得有次开会的时候施博也说了，这里头一般牵扯到两个因素，一个是生物利用度，一个是血清蛋白结合率。当然我们是抗体药物，直接注射的，不用过胃肠道，生物利用度这块就不影响了。”
“我挺喜欢做研究的，这些都是在大公司做螺丝钉学不到的东西。”
从齐总的表情来看，他反正挺满意的。
齐总又问：“你对公司有什么要求？”
顾棠虽然没打算在这儿长干，但是不妨碍她刷好感，同时继续给詹明江挖坑，她继续深入了一点。
“暂时没有。公司的工资水平附和我的预期，在园区也是平均线以上，来了之后也涨了两次工资，福利制度也挺好。人事那边的规章制度也一直都在调整，能看出来是想调动大家的主动性的，也是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总之一切都在积极发展，我很乐意有这个跟公司一起成长的机会。”
齐总再次点头了。
下来就是特别针对詹明江的了。
“当然，如果我有问题，特别是对薪水、职务以及工作内容，我会亲自提出要求的。”
齐总又点头了，“说到工资，我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公司的发展，现在到了关键性的节点，同时也对极其个别表现优秀的员工做出一定的奖励，你从下个月开始，工资往上调整500块。”
极个别三个字齐总读得特别重，这次给顾棠涨工资的确是他刚决定的，说了极个别——其实到现在就她一个，为的就是不要让她骄傲自满。
“谢谢齐总，我会努力的。”涨工资是真的高兴。
齐总又多说了两句，“你工作一年半了，在园区也有不少的校友，你也应该知道，现在不是涨工资的正常时间。”
齐总也说得比较多，虽然顾棠看着挺聪明，不过涨工资的用意还是要说明白的。
“园区里的公司一般一年调整两次工资，第一次是年后的三月份，年终奖也是这个时候发，是对员工上一年工作的肯定。第二次就是九月，新员工入职后，老员工职位调整同时伴随着涨工资。”
顾棠再次道谢，道：“我会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好好工作的。我也知道公司的工资保密原则，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齐总越发地满意了，“挺好，你对自己的职业发展应该是有计划的，希望你能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是结束语了，顾棠起身，“那我去做实验了？”
顾棠出去，齐总在本子上记了一条：挺有野心，小公司留不住她。
不过这个没什么关系。
明年要是能做出东西来，也是上市一锤子买卖，齐总自己手上的股份都会卖掉，然后转向下一个项目。
他的主职依旧是在学校当副教授。
明年要是做不出东西来，也没什么影响，他是技术入股，他依旧是在学校当副教授，然后依旧是寻找下一个项目。
顾棠从会议室出来，决定晚上就去买个芝士蛋糕庆祝一下——要一整块，圆的那种，吃到爽！
齐总花了三天的时间跟公司所有员工谈话，还包括了细胞跟动物的两个实验助手。
到了周五，中午一吃完饭，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会议室里，这次开大会。
齐总坐在唯一的正位，道：“今天我们来开一个大会，刘总提前通知过，所有人都要做汇报，希望你们都准备好了。在你们汇报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说。”
“明年是我们公司关键性的一年。经过这两年的时间，我们已经筛选出了4株具有活性的细胞株，明年的主要任务——”
他看着詹明江，“细胞组负责放大发酵，要生产出足够上动物的抗体。”
接着是施博，“动物组的任务是筛选，两位博士都要认真负责，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
“另外我已经跟所有人都分别谈过话了，也通过刘总还有你们的组长，以及你们的工作内容等等，了解到了大家的表现，明年三月公司会有一次整体调薪，我们一直提供的都是有竞争力的薪水。”
会议室里的人都很兴奋，说到加薪，就没有人不高兴的。
顾棠隐晦地看了詹明江一眼，他应该没听出来。
虽然他的职务是生物研发部主管，但是在齐总嘴里，他就是个小组长。
会议很快开始，齐总道：“一个组一个人这么轮，先是——乐威，你来得最早，你先讲。”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5点，二十几个人都憋在会议室里，空调又开得很足，加上还是脑力活动耗氧量特别大。
到结束的时候，就连顾棠也有点头晕脑胀了。
齐总道：“行。会就开到这儿，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好馆子没有？”
顾棠刚舒了口气，詹明江说话了，他专门留了一手到现在，“齐总，您上回说的离子通道的几个细胞株，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在液氮罐里放着。您什么时候回去，我好订干冰准备。”
齐总道：“辛苦你了。我元旦之后回去，4号的机票。”
虽然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有点头晕，但是听见詹明江这么抢功劳的话，就很让人生气。
细胞株是谁筛的？是他们所有人一起做的，詹明江在里头干嘛了？
找了个实习生，让他负责扩增，然后污染了。詹明江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了。
顾棠直接就道：“詹博，这细胞污染过你知道的吧？”
詹明江没想到顾棠这个时候居然敢出来打他的脸，他粉嫩嫩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连咬字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知道，我跟齐总汇报过——这细胞是又挑过一次单克隆的，你应该知道，稀释到一定程度，是有可能去处细菌的，已经没有污染了。”
旁边王晓凡已经开始小声吐槽了，“我们挑的。”
乐威照例剧烈咳嗽。
顾棠道：“我就是个建议，本来你不说我还想不到的。前两天艾尔芬的人来，他们公司也有卖细胞株的，宣传册下头说【已通过支原体检测】，我查了一下，这个还挺普遍的，咱们那个细胞株不是还被细菌污染过？会不会也带了支原体？”
支原体检测要么送出去测，要么有专门的试剂盒，总之都是一个部门的，顾棠是没见过他买试剂盒，更加没见过有人来取样。
詹明江想努力控制情绪，毕竟当着大老板。
但问题是他涨红的脸出卖了他所有的情绪。
“细胞是8月底污染的——”这都马上一月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支原体检测不麻烦。”齐总打断了他道：“买个试剂盒测一下，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是经常要测的，支原体污染肉眼看不出来，一旦污染了，细胞就慢慢养死了。顺便把抗体的细胞株也检测了，还有宿主细胞。”
齐总站起身来，“去吃饭！”
会议室里的欢腾声稍微刻意了一点。
顾棠跟着她几个同事出来，王晓凡叹道：“你胆子真大。”
旁边几个同事也跟她微笑，乐威更是竖了个大拇指。
顾棠虚弱地装了一把，道：“我就是头晕，会议室太闷了，人一缺氧就冲动。”
大家都笑了起来。
就在会议室门口，都没避这人，总之不仅仅是齐总听见了，詹明江也听见了。
他脸色越发的不好了。
晚饭是在园区的餐馆吃的，二十一个人坐了两桌，一共吃掉齐总5000多，这个价格就让大家都很满意。
吃完这顿饭就是元旦的假期了。
顾棠买了不少好东西，还在家里吃了一顿火锅，还收到药理部一个同事——同时也是她同学给她发的消息。
“我来给小鼠换垫料的时候，看见詹博来加班了。”
顾棠觉得他还挺惨的，元旦放假三天，按照他的计划，怎么也得有一天跟龚丽珊约会的。
但是谁让他问了呢？
齐总四号回阿美莉卡，就只剩下三天时间。
他得先复苏细胞取样，支原体检测是基于pcr的，出来还得跑电泳，如果都是阴性还好，要是有个阳性，他还得复检。
而且一旦有阳性，这细胞就不能用了。
这能怪谁呢？
元旦三天过去，再次上班公司气氛稍显的急躁，因为快过年了。
一月二十一号过年，加上调休两天的假，基本就是两周的事情了。
顾棠早早就交了调休申请，她暑假就要去阿美莉卡读书了，头两年估计不会回来，所以这个过年她打算多休几天。
元旦回来没两天，詹明江就召集生物部门连他在内一共七个员工开会了。
“这次我元旦加了三天班，专门检测了我们所有的细胞株，一共有两株细胞污染了支原体，希望大家在以后的操作里多加注意。”
詹明江其实还想点点几个刺头的名字，但是他现在有点怕，他现在也会站在顾棠的角度上给自己找破绽了。
不得不说，对手就是一个人进步的最大动力。
詹明江看了这两株细胞，它们上一代的母本细胞没有污染，转染之后的细胞池也没有污染，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上个实验室助手操作不当造成的。
所以詹明江不敢点名，他怕顾棠万一又跟疯狗似的出来咬人，她要是问了是哪两株细胞污染，他还得说不是？
詹明江把这事儿放过去，继续道：“齐总回去之前找我单另布置了任务，虽然明年的主要任务是上发酵罐，但是细胞株这块还是要有人专门负责的。”
“你们应该都知道，产抗体的细胞株退化会比较严重，而且我们现在一共就只有四株细胞，所以我打算抽出两个人来继续做细胞株的工作。”
想想齐总的原话，詹明江心情不太好。
齐总是怎么说的呢？
“顾棠观察仔细，适合做研究工作，细胞株交给她来负责，另外你再选一个，两个人做细胞株跟原始的筛选工作。”
詹明江当时就气了个半死，怎么就叫她出头了？
不过顾棠又不知道齐总说了什么，再说她一个研究生，工作一年半，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什么工作最重要？
她不知道！
詹明江微笑，眼神闪烁，语气里故意带了点阴阳怪气，道：“我是这样想的，乐威是咱们部门最老的员工，经验比较丰富，顾棠工作一直认真仔细，就由你们两个负责细胞株方面的工作，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投入到中试放大的工作中来。”
这一次詹明江的确是做准备了，虽然动机不纯。
他不是为了好好工作，他是为了打击顾棠，顺带打击乐威，让他们两个产生落差感，以为公司不器重他们。
詹明江得意极了，他才是生物研发部门的主管，只要他在一天，谁都翻不了身。
现在不过是小小的玩弄一下话术，就能造成相反的结果。
顾棠绝对不能知道齐总器重她，不然她还不得翻了天去？
詹明江把他提前打印好的资料给剩下四个人一人发了一份，道：“希望大家过年的时候抽空看一看，等一回来咱们就要上发酵罐了。”
说着他还笑了一声，开玩笑道：“当然是5l的小型发酵罐，不用担心。”
接下来的话就跟顾棠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关系了。詹明江笑眯眯地看着剩下的人，道：“这个是咱们公司明年的重中之重，我选你们也是看中你们的能力。”
“正像齐总说的那样，在小公司的好处，就是能接触到很多的新药研发程序，发酵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公司都能走到中试放大这一步的。有了这个经验，对你们未来的发展非常有好处，有助于继续在公司进一步高升，就算将来去了别的公司，多一份经验就是多一点竞争力。”
詹明江想了一晚上的漂亮话，顾棠觉得他这么吹下去，发酵就要一跃超过信息金融电力石油还有烟草，成为本世纪最有前途、发展最好的工作了。
等小会开完，詹明江再次恢复了自信，他道：“顾棠留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顾棠没起身，其余几个人都走了。
詹明江扫了她一眼，她又换了一身新衣服，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钱。
打扮成这样，还不是恨嫁？
詹明江清了清嗓子，道：“齐总还是很看中你的，他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也跟我说了不少。”
顾棠没让自己脸上表现出“你是个傻叉”的微笑来，而是正儿八经道：“我知道。我也觉得我的工作很出色。”
这下轮到詹明江惊慌了，他又战术性咳了两声，道：“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最近这两个月加班有点少，你刚来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但是最近你加班还没有付丽丽多。”
“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今年已经快过年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回去好好过个年，好好放松一下，我知道你也挺累的。明年来了好好工作，你放心，这就是个私人谈话，不会提现在明年的调薪上的。”
顾棠现在敢100肯定了，詹明江不知道齐总已经给她涨过一次工资了，所以詹明江……已经是个工具人了。
詹明江都敢在细胞房说什么“我喜欢过你”这种狗屁话题，她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棠吸了一口气，道：“你没上过mba吧？”
詹明江被她这不合常理的问题搞得一脸错愕。
顾棠接着自问自答，“你肯定没上过mba，不用想那么久，我就是问了个白痴问题，这是你博士毕业的第一份工作，你才毕业两年，不管是时间上还是规定上，你都不可能上过mba的。”
詹明江从错愕中感受到了一丝屈辱。
“是我问题表述的不对，我是想问，你没有接触过现代管理的核心理念吧？我直白地说，如果一个岗位的工作需要15个人才能完成，这就是表明这个岗位需要两个人，你该招人了。”
“哦，对不起，你没有招人的权利。你只能提意见。”
詹明江觉得自己快疯了，虽然就只有他们两个，但是他从来没想过顾棠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你——你怎么敢！我是你的主管！你要是这个态度，我是可以开除你的！”
“我有点不明白。”顾棠假笑，声音甜腻腻的，“我是你的下属，我的工作内容是你安排的，如果你觉得我的工作安排不合理，你觉得这应该是谁的问题？”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得上楼处理细胞了。有两株细胞长得特别慢，想在年前冻存还是有点困难的。我得去问一下我的同事们有没有谁过年来加班的，我好决定传代比例。”
詹明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等顾棠出去他才又恶狠狠来了一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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