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那是她尤喃喃的身体！她是尤喃喃！从小时候到现在, 十八年！她在那个身体里待了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尤喃喃发生的事情，不说百分之百, 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她记忆里的！
“不行！我还得去见江……江亦！”尤喃喃道。
那个家伙说让她去问江叔叔，那她就去问问, 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天。”闫凌青道，“现在是下班时间。”
坐在前面的林策等后座的对话结束了，这才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回到闫凌青住的地方，尤喃喃就自觉地溜进了电脑里。
这一晚上她都没有睡。
第二天一大早, 林策和司机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闫凌青整个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中。
他没敢多问, 只是趁着闫凌青去楼上的时候朝被留在客厅的手机低声问道：“闫总怎么了？”
黑屏的手机静静躺在那里, 没有丝毫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 林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他是知道那个所谓的阿yo其实就是在闫凌青的手机里, 所以才会出声询问。
“阿yo？”不确定尤喃喃是不是跑去了其他的电子产品里面，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这一喊, 闫凌青手机里立刻响起一声哼唧。
林策：“你怎么不理我？”
“哼……”尤喃喃高傲的一声轻哼, “你以为我是谁喊都会答应的吗？不要拿我跟其他人工智能比。”
她抬了抬小胸脯：“它们没法跟我比。”
林策：“……”
他轻咳了一声, 又把之前那句话问了一遍。
尤喃喃：“我怎么知道。”
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林策信了她。
直到闫凌青站在楼上把林策喊了上去。
片刻后，林策从楼上下来, 从客厅经过的时候朝尤喃喃这边看了好几眼，眼神复杂。
尤喃喃虽然没有身体，但还是被他看得心慌。
她忍不住朝林策问道：“闫凌青喊你上去说什么了？”
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林策脚步一顿，回头面带微笑看了过来：“我是闫总的特助。”
“嗯？所以呢？”尤喃喃茫然，这跟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林策：“不是谁的问题我都必须要回答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稳步离开。
留下尤喃喃气得哼了好几声, 发现闫凌青也从楼上下来了, 她朝闫凌青哼哼唧唧问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记仇？”
“本职工作。”闫凌青将袖扣整理好, 伸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尤喃喃：“本职工作？给你当特助还必须要记仇？”
“不然你之前看戏能看的那么舒服？”
尤喃喃认真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的哦，之前好几次吃瓜看戏的时候她还给林助理鼓过好几次掌呢。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在看戏？”
闫凌青：“你没看？”
“看了啊。”
闫凌青没有再说话，只是轻挑了一下眉梢，神情耐人寻味。
出了门尤喃喃才发现林策不在了，应该是去给闫凌青办事了。
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已经将早上闫凌青的低气压抛在了脑后，直到去了公司。
闫凌青一踏进公司就将手机递给了等在那里的林策。
尤喃喃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到了上次去慈善拍卖会的时候，闫凌青也是这样把手机给了林策，紧接着她就被关了小黑柜子。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点慌，忍不住出声喊已经往专用电梯走去的闫凌青：“闫凌青！”
可闫凌青脚步都没有停一下，直接走进了电梯里。
“林助理，你老板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跟上去？”尤喃喃催促起站在原地没动作的林策。
林策脸上挂着笑，拿着手机走进了另外一部电梯，笑眯眯道：“不急，闫总让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尤喃喃开心不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联想到今天早上她干的事情，她就更加的慌了，要不是她现在没有手，她一定已经扒拉在了慢慢合上的电梯门上。
“我不去！我不要礼物，真的……能让我陪着你们闫总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真的！而且他都送了我几次礼物了，我还没有送过他礼物呢，多不好意思啊，算了算了……”
“……真的算了，不用这么客气……”
“要不然这礼物给你吧？林助理，早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作为赔礼这份礼物就给你吧……”
“……”
任由尤喃喃想尽借口，眼前的电梯门还是合上了，在电梯往上走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
可林策一声不吭，直到把她带去到了她之前没有来过的楼层。
电梯门一打开，外面的人看见林策时就愣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个连忙跟林策打招呼。
“林助理，早。”
“早啊，林特助。”
“……”
林策带着微笑从办公区域穿过，穿过一扇玻璃门之后，后面的动静就都被隔绝掉了。
但还是有不少人隔着玻璃门往这边若有似无的窥探着。
尤喃喃看着林策走向后面那扇门，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直到门被林策推开，里面的宛如佛堂一样的布置让尤喃喃整个人都快裂开。
“至于吗？！”
“我也想知道你今天早上做了什么，让闫总特意嘱咐我给你准备了这个房间。”林策伸手将身后的门关上。
这里原本是一件空置的小办公室，可就在大概四十几分钟前，林策带着人赶了过来，特意买来的红光假蜡烛，还有香跟香灰炉，这些全都放在那张方方正正的办公桌上面。
最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机支架，角落里有一个小音箱。
小音箱里还在播放着寺庙里特有的佛音。
感觉原地就能升天。
林策将手机往手机支架上一放，往后退了两步，举起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朝尤喃喃道：“闫总说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听佛经，那就好好的听个够，好好的把心静一静。”
“什么时候心静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说完这些，林策转身就往门口走，尤喃喃没想到他来真的，连忙喊他：“我的心已经很静了！真的！过犹不及啊！”
“林助理？”
“林特助？”
“小林？”
“林策！你给我回来！”
可是办公室的门在她面前无情的关上了。
尤喃喃此刻的心情除了后悔就是后悔，早知道今天早上她就不放佛经了！
佛音灌耳，她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遭到了洗涤，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闫凌青办公室外面，林策刚在整理文件，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boss”，他下意识的就要接听，可突然想起来自家老板的手机这会儿应该在楼下那个他亲自守着人布置的佛堂才是，于是伸出去的手往旁边一晃，落在红色电话按钮上，干脆利落的直接挂断。
心情莫名还有点爽，林策，你出息了！有朝一日你也能挂老板的电话了！
打过去的电话被直接挂断，尤喃喃不死心，嘀咕着：“好兄弟，咱们有福同享啊……”
于是又给林策拨了过去。
接连拨过去好几个都没有被接起，尤喃喃只得放弃，翻了一下闫凌青的通讯录，最终选定了其中一个号码。
电话铃声响起一瞬，负责接听电话的刘秘书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一串佛音就先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伴随着一道诡异至极的机械声：“喂？我找闫凌……哦不，我找闫施主。”
刘秘书一愣，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礼貌询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
一边问着，她转头往闫凌青办公室那边看了一眼。
秘书团工作的地方跟闫凌青的办公室就隔了一个林策，平常会打到这个电话的大部分是前台那边，极少数时候是合作方。
但显然，这个来电两者都不是。
刘秘书查了一下来电号码，看见号码的那一刻她更疑惑。
这是闫总的号码，她绝不会认错的。
尤喃喃：“麻烦你帮我跟闫施主说一声，还请他亲自来一趟十三楼，这女鬼十分厉害，不好抓。”
她语气凝重，说的一本正经：“这里阴气也重，还得找一百零八个大汉过来压一压，记住，要……”
“嘟……嘟……”
“啧~”尤喃喃生气气，“话还没有说完呢就挂我电话！”
她又重新拨了过去。
这一次响了一阵子才被接听。
尤喃喃连忙把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接着说了下去：“一定要一百零八个大汉，要身高腿长，至少一米八七往上，眉眼俊朗，腹肌八……六！至少六块，还有！年龄不能超过二十八！”
她咂咂嘴，嘿嘿笑道：“我不喜欢大叔。”
刘秘书：你这是镇压女鬼还是镇压你自己呢？
但她没敢真的说出口，只是迟疑着看向旁边站着的高大男人。
尤喃喃说完这些的时候就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冷嗤，紧接着，闫凌青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了过来：“一米八七？俊朗？腹肌？不能超过二十八？一百零八个？”
“你扛得住？”
闫凌青没说一句，尤喃喃气势就弱一分，心里就虚一分，可当他最后那四个字传过来时，她的气焰腾地一下往上窜。
“看不起谁呢？！”
闫凌青一声冷笑。
“看来这佛经还没让你静下心。”
话音刚落，尤喃喃这边的佛音正好唱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尤喃喃：……rio。
“你至于吗？”
“你至于这么记仇吗？”尤喃喃震声：“不就是早上放了一下佛经吗？美好的一天从早上开始！静心才能干大事！我只是想让你听听佛经静静心好带领着闫氏走向辉煌，我有错吗？！”
闫凌青：“你几点放的？”
“……七点？”
闫凌青没出声。
尤喃喃心虚：“六……六点半？”
“难……难道是六点？”
“可……可能是五点半吧，虽然早了点，但你要知道这个点已经有人起来工作了，甚至还有人一晚上没睡奋战到这个时候！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尤喃喃越心虚嗓门越洪亮，论起理直气壮来，她敢排第二就没人敢论第一。
闫凌青：“厚颜无耻。”
昨天尤喃喃还在用这个词声讨别人，今天被声讨的人就换成了她自己。
哎嘿~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林策。”闫凌青喊了一声，“把充电器送过去。”
“送充电器干什么？”尤喃喃一懵。
林策好心解释：“闫总也是为你着想，万一手机没电关机，你可能就听不见佛经了。”
尤喃喃：“我不需要，谢谢。”
闫凌青：“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我觉得我的心已经完全静下来了。”尤喃喃严肃道，”佛经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静下心来才能干大事。”闫凌青垂眸看着电话。
尤喃喃：“但我就不是个干大事的料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我倒是想试试，但你确定你扛得住吗？”尤喃喃声音凝重。
林策&刘秘书：明知道不该乱想，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我脏了。
闫凌青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眉心微拧。
尤喃喃不知道有些人思想歪到没边了，还在那里叽叽歪歪：“好吧，我承认了，其实我听佛经是因为我自己，我今天要干一件大事，为了防止我的黑化……”
她一晚上没睡，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见了江亦要怎么问，但又确实想要见江亦问个清楚明白。
以至于心里乱糟糟的，好的坏的她全部都已经预测过了，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她就在网上搜了搜静心的办法，正好某个网页某个网友推荐了一段佛经。
她就小小的试了试，听完之后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听明白，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错了。”尤喃喃真诚的道歉，“对不起。”
知道错了是一回事，改不改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好歹她终于被从那个房间里带了出来，重新回到闫凌青办公室里的时候，她就将那些都抛在了脑后，朝闫凌青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江亦啊？要不然你继续工作，让林助理带我去就行了。”
反正她附身的是这个手机，有闫凌青没闫凌青都一样嘻嘻。
她想的很美，但现实很残忍。
选择权并不在她的手上。
闫凌青抬眼往她这边一瞥：“那个佛堂会一直为你留着。”
“我现在心如止水，只想好好学习。”尤喃喃一头扎进电脑里不吭声了。
她要是真能在这个时候心如止水那才奇怪了，没法静下心来的时候，连带着时间流速好像都变慢了很多。
本以为闫凌青要等下了班之后才会带她去见江亦，以至于江亦进来的时候她都愣了一下，紧接着朝闫凌青看去，正对上闫凌青落在电脑上的目光。
闫凌青道：“还有半个小时下班。”
半个小时内把事情解决完。
尤喃喃莫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下。
但闫凌青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仍旧坐在那里，背靠着椅背，双手交握着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养神。
林策倒是并不在。
尤喃喃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时候，江亦就直接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我……”尤喃喃迟疑着看了闫凌青那边一眼，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得直接道：“找你问一些事情，就是……你知道现在尤喃喃的情况吗？”
她其实有点怕江亦不明白她真正想问的。
但没想到江亦反问了一句：“你记得尤喃喃在被她舅妈带回家之前事情吗？”
“带回家之前？什么意思？”尤喃喃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她被舅妈带回家的时候大概七岁左右，但对于七岁之前的事情确实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说对于更小的时候的记忆有一点混乱，真要让她说，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尤喃喃老实的摇头，又反应过来自己就算是摇头对方也看不见，于是道：“不记得了。”
“我就记得后来被舅妈带回去的事情了，舅妈说那是因为我以前生了一场大病，那场大病之前的事情就都忘记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尤喃喃也不再隐瞒，甚至顾不上旁边还有个闫凌青，也不想再去顾虑闫凌青听了这些对话会怎么想。
她只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亦道：“但是她记得，不管是更小的时候，还是长大以后，你记得的，你不记得的，她全部都记得。”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觉得她才是真正的尤喃喃？”尤喃喃脱口而出：“那我呢？我是谁？”
江亦并没有回答尤喃喃的问题，他在神情复杂的看了尤喃喃一眼后起身离开了闫凌青的办公室。
尤喃喃张了张嘴，想要喊住他，让他把话说清楚，可这一刻她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在想，江叔叔觉得那个才是真正的尤喃喃，那舅妈和林圩呢？
或许林圩不会这么认为，否则那天下午她回到身体里的时候林圩不会故意把她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告诉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尤喃喃像是抓住了希望。
但这点希望转瞬即逝。
就算林圩相信她又怎么样？她回不去自己的身体，相反，江亦肯定是有办法的，可如果江亦认定了那个才是真正的尤喃喃，根本就不会帮她。
“他是阿u对不对？”沉默了很久，尤喃喃突然出声问道。
办公室里除了她就只有闫凌青。
闫凌青始终没有吭声，一直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养神，但在尤喃喃出声询问的时候他眉心微微动了动，应了一声：“嗯。”
“他的老师是谁？我爸？当年我爸意外死亡的时候，尤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传闻是因为投资一个项目失败，那个失败和人工智能有关系……”尤喃喃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得到的信息，有些事情其实已经很明朗了。
包括有关于她自己到底是谁的那个答案。
闫凌青没有吭声，尤喃喃也不在意，她急切的想要将自己所有猜测一股脑倾诉出来。
“听贺栩他们说的阿u那么厉害，我爸身为他的老师肯定更加厉害了，尤家那个项目我爸也参与了？但后来我爸意外死亡，同一时间这个项目宣告失败，尤家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朝下坡路走……”
这就意味着她爸爸在这个项目中负责的是核心。
“可是我爸跟尤家关系并不好，已经决裂了，既然已经决裂了，他为什么又会去负责尤家的这个项目，是另有隐情还是说传言有误？”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身体里从一开始就有两个存在，那一个就是真的尤喃喃本人，另外一个是人工智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呢？我爸知道这个事情吗？”
“你也觉得我像是一个人工智能吗？”尤喃喃话音一转朝闫凌青问道。
前面那一大串的问题与其说她是在问闫凌青，倒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她也确实没想能够从闫凌青这里得到答案，除了最后的这个问题。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尤喃喃就从手机上遛到了闫凌青那台电脑里。
闫凌青是面向着落地窗那边坐着的，电脑正好对着他的侧脸，明畅的脸部线条和优秀的下颌线让尤喃喃有一丢丢的恍神。
“你觉得自己和人的区别是什么？”闫凌青踩着地面微一用力，办公椅微微一侧转，他就正面朝向了办公桌上的电脑。
明明尤喃喃是在问完话之后才溜进了他的电脑里，他却没有一点迟疑，直接看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尤喃喃觉得闫凌青其实已经透过电脑看见了她。
“我现在没有了人的身体。”尤喃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身体没有了。”
“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尤喃喃笃定道，回答的没有丝毫迟疑。
除去没有了属于人的身体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跟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恍惚的时候，闫凌青伸手搭在了电脑上方。
尤喃喃觉得他是在rua自己的头，不过她现在的头手感肯定很不好，梆硬梆硬的。闫凌青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也很像是在安慰人时说的话。
闫凌青说：“你会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独一无二的什么？独一无二的人还是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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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还得去见江……江亦！”尤喃喃道。
那个家伙说让她去问江叔叔，那她就去问问, 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天。”闫凌青道，“现在是下班时间。”
坐在前面的林策等后座的对话结束了，这才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回到闫凌青住的地方，尤喃喃就自觉地溜进了电脑里。
这一晚上她都没有睡。
第二天一大早, 林策和司机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闫凌青整个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中。
他没敢多问, 只是趁着闫凌青去楼上的时候朝被留在客厅的手机低声问道：“闫总怎么了？”
黑屏的手机静静躺在那里, 没有丝毫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 林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他是知道那个所谓的阿yo其实就是在闫凌青的手机里, 所以才会出声询问。
“阿yo？”不确定尤喃喃是不是跑去了其他的电子产品里面，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这一喊, 闫凌青手机里立刻响起一声哼唧。
林策：“你怎么不理我？”
“哼……”尤喃喃高傲的一声轻哼, “你以为我是谁喊都会答应的吗？不要拿我跟其他人工智能比。”
她抬了抬小胸脯：“它们没法跟我比。”
林策：“……”
他轻咳了一声, 又把之前那句话问了一遍。
尤喃喃：“我怎么知道。”
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林策信了她。
直到闫凌青站在楼上把林策喊了上去。
片刻后，林策从楼上下来, 从客厅经过的时候朝尤喃喃这边看了好几眼，眼神复杂。
尤喃喃虽然没有身体，但还是被他看得心慌。
她忍不住朝林策问道：“闫凌青喊你上去说什么了？”
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林策脚步一顿，回头面带微笑看了过来：“我是闫总的特助。”
“嗯？所以呢？”尤喃喃茫然，这跟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林策：“不是谁的问题我都必须要回答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稳步离开。
留下尤喃喃气得哼了好几声, 发现闫凌青也从楼上下来了, 她朝闫凌青哼哼唧唧问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记仇？”
“本职工作。”闫凌青将袖扣整理好, 伸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尤喃喃：“本职工作？给你当特助还必须要记仇？”
“不然你之前看戏能看的那么舒服？”
尤喃喃认真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的哦，之前好几次吃瓜看戏的时候她还给林助理鼓过好几次掌呢。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在看戏？”
闫凌青：“你没看？”
“看了啊。”
闫凌青没有再说话，只是轻挑了一下眉梢，神情耐人寻味。
出了门尤喃喃才发现林策不在了，应该是去给闫凌青办事了。
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已经将早上闫凌青的低气压抛在了脑后，直到去了公司。
闫凌青一踏进公司就将手机递给了等在那里的林策。
尤喃喃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到了上次去慈善拍卖会的时候，闫凌青也是这样把手机给了林策，紧接着她就被关了小黑柜子。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点慌，忍不住出声喊已经往专用电梯走去的闫凌青：“闫凌青！”
可闫凌青脚步都没有停一下，直接走进了电梯里。
“林助理，你老板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跟上去？”尤喃喃催促起站在原地没动作的林策。
林策脸上挂着笑，拿着手机走进了另外一部电梯，笑眯眯道：“不急，闫总让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尤喃喃开心不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联想到今天早上她干的事情，她就更加的慌了，要不是她现在没有手，她一定已经扒拉在了慢慢合上的电梯门上。
“我不去！我不要礼物，真的……能让我陪着你们闫总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真的！而且他都送了我几次礼物了，我还没有送过他礼物呢，多不好意思啊，算了算了……”
“……真的算了，不用这么客气……”
“要不然这礼物给你吧？林助理，早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作为赔礼这份礼物就给你吧……”
“……”
任由尤喃喃想尽借口，眼前的电梯门还是合上了，在电梯往上走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
可林策一声不吭，直到把她带去到了她之前没有来过的楼层。
电梯门一打开，外面的人看见林策时就愣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个连忙跟林策打招呼。
“林助理，早。”
“早啊，林特助。”
“……”
林策带着微笑从办公区域穿过，穿过一扇玻璃门之后，后面的动静就都被隔绝掉了。
但还是有不少人隔着玻璃门往这边若有似无的窥探着。
尤喃喃看着林策走向后面那扇门，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直到门被林策推开，里面的宛如佛堂一样的布置让尤喃喃整个人都快裂开。
“至于吗？！”
“我也想知道你今天早上做了什么，让闫总特意嘱咐我给你准备了这个房间。”林策伸手将身后的门关上。
这里原本是一件空置的小办公室，可就在大概四十几分钟前，林策带着人赶了过来，特意买来的红光假蜡烛，还有香跟香灰炉，这些全都放在那张方方正正的办公桌上面。
最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机支架，角落里有一个小音箱。
小音箱里还在播放着寺庙里特有的佛音。
感觉原地就能升天。
林策将手机往手机支架上一放，往后退了两步，举起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朝尤喃喃道：“闫总说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听佛经，那就好好的听个够，好好的把心静一静。”
“什么时候心静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说完这些，林策转身就往门口走，尤喃喃没想到他来真的，连忙喊他：“我的心已经很静了！真的！过犹不及啊！”
“林助理？”
“林特助？”
“小林？”
“林策！你给我回来！”
可是办公室的门在她面前无情的关上了。
尤喃喃此刻的心情除了后悔就是后悔，早知道今天早上她就不放佛经了！
佛音灌耳，她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遭到了洗涤，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闫凌青办公室外面，林策刚在整理文件，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boss”，他下意识的就要接听，可突然想起来自家老板的手机这会儿应该在楼下那个他亲自守着人布置的佛堂才是，于是伸出去的手往旁边一晃，落在红色电话按钮上，干脆利落的直接挂断。
心情莫名还有点爽，林策，你出息了！有朝一日你也能挂老板的电话了！
打过去的电话被直接挂断，尤喃喃不死心，嘀咕着：“好兄弟，咱们有福同享啊……”
于是又给林策拨了过去。
接连拨过去好几个都没有被接起，尤喃喃只得放弃，翻了一下闫凌青的通讯录，最终选定了其中一个号码。
电话铃声响起一瞬，负责接听电话的刘秘书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一串佛音就先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伴随着一道诡异至极的机械声：“喂？我找闫凌……哦不，我找闫施主。”
刘秘书一愣，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礼貌询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
一边问着，她转头往闫凌青办公室那边看了一眼。
秘书团工作的地方跟闫凌青的办公室就隔了一个林策，平常会打到这个电话的大部分是前台那边，极少数时候是合作方。
但显然，这个来电两者都不是。
刘秘书查了一下来电号码，看见号码的那一刻她更疑惑。
这是闫总的号码，她绝不会认错的。
尤喃喃：“麻烦你帮我跟闫施主说一声，还请他亲自来一趟十三楼，这女鬼十分厉害，不好抓。”
她语气凝重，说的一本正经：“这里阴气也重，还得找一百零八个大汉过来压一压，记住，要……”
“嘟……嘟……”
“啧~”尤喃喃生气气，“话还没有说完呢就挂我电话！”
她又重新拨了过去。
这一次响了一阵子才被接听。
尤喃喃连忙把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接着说了下去：“一定要一百零八个大汉，要身高腿长，至少一米八七往上，眉眼俊朗，腹肌八……六！至少六块，还有！年龄不能超过二十八！”
她咂咂嘴，嘿嘿笑道：“我不喜欢大叔。”
刘秘书：你这是镇压女鬼还是镇压你自己呢？
但她没敢真的说出口，只是迟疑着看向旁边站着的高大男人。
尤喃喃说完这些的时候就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冷嗤，紧接着，闫凌青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了过来：“一米八七？俊朗？腹肌？不能超过二十八？一百零八个？”
“你扛得住？”
闫凌青没说一句，尤喃喃气势就弱一分，心里就虚一分，可当他最后那四个字传过来时，她的气焰腾地一下往上窜。
“看不起谁呢？！”
闫凌青一声冷笑。
“看来这佛经还没让你静下心。”
话音刚落，尤喃喃这边的佛音正好唱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尤喃喃：……rio。
“你至于吗？”
“你至于这么记仇吗？”尤喃喃震声：“不就是早上放了一下佛经吗？美好的一天从早上开始！静心才能干大事！我只是想让你听听佛经静静心好带领着闫氏走向辉煌，我有错吗？！”
闫凌青：“你几点放的？”
“……七点？”
闫凌青没出声。
尤喃喃心虚：“六……六点半？”
“难……难道是六点？”
“可……可能是五点半吧，虽然早了点，但你要知道这个点已经有人起来工作了，甚至还有人一晚上没睡奋战到这个时候！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尤喃喃越心虚嗓门越洪亮，论起理直气壮来，她敢排第二就没人敢论第一。
闫凌青：“厚颜无耻。”
昨天尤喃喃还在用这个词声讨别人，今天被声讨的人就换成了她自己。
哎嘿~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林策。”闫凌青喊了一声，“把充电器送过去。”
“送充电器干什么？”尤喃喃一懵。
林策好心解释：“闫总也是为你着想，万一手机没电关机，你可能就听不见佛经了。”
尤喃喃：“我不需要，谢谢。”
闫凌青：“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我觉得我的心已经完全静下来了。”尤喃喃严肃道，”佛经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静下心来才能干大事。”闫凌青垂眸看着电话。
尤喃喃：“但我就不是个干大事的料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我倒是想试试，但你确定你扛得住吗？”尤喃喃声音凝重。
林策&刘秘书：明知道不该乱想，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我脏了。
闫凌青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眉心微拧。
尤喃喃不知道有些人思想歪到没边了，还在那里叽叽歪歪：“好吧，我承认了，其实我听佛经是因为我自己，我今天要干一件大事，为了防止我的黑化……”
她一晚上没睡，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见了江亦要怎么问，但又确实想要见江亦问个清楚明白。
以至于心里乱糟糟的，好的坏的她全部都已经预测过了，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她就在网上搜了搜静心的办法，正好某个网页某个网友推荐了一段佛经。
她就小小的试了试，听完之后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听明白，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错了。”尤喃喃真诚的道歉，“对不起。”
知道错了是一回事，改不改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好歹她终于被从那个房间里带了出来，重新回到闫凌青办公室里的时候，她就将那些都抛在了脑后，朝闫凌青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江亦啊？要不然你继续工作，让林助理带我去就行了。”
反正她附身的是这个手机，有闫凌青没闫凌青都一样嘻嘻。
她想的很美，但现实很残忍。
选择权并不在她的手上。
闫凌青抬眼往她这边一瞥：“那个佛堂会一直为你留着。”
“我现在心如止水，只想好好学习。”尤喃喃一头扎进电脑里不吭声了。
她要是真能在这个时候心如止水那才奇怪了，没法静下心来的时候，连带着时间流速好像都变慢了很多。
本以为闫凌青要等下了班之后才会带她去见江亦，以至于江亦进来的时候她都愣了一下，紧接着朝闫凌青看去，正对上闫凌青落在电脑上的目光。
闫凌青道：“还有半个小时下班。”
半个小时内把事情解决完。
尤喃喃莫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下。
但闫凌青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仍旧坐在那里，背靠着椅背，双手交握着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养神。
林策倒是并不在。
尤喃喃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时候，江亦就直接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我……”尤喃喃迟疑着看了闫凌青那边一眼，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得直接道：“找你问一些事情，就是……你知道现在尤喃喃的情况吗？”
她其实有点怕江亦不明白她真正想问的。
但没想到江亦反问了一句：“你记得尤喃喃在被她舅妈带回家之前事情吗？”
“带回家之前？什么意思？”尤喃喃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她被舅妈带回家的时候大概七岁左右，但对于七岁之前的事情确实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说对于更小的时候的记忆有一点混乱，真要让她说，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尤喃喃老实的摇头，又反应过来自己就算是摇头对方也看不见，于是道：“不记得了。”
“我就记得后来被舅妈带回去的事情了，舅妈说那是因为我以前生了一场大病，那场大病之前的事情就都忘记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尤喃喃也不再隐瞒，甚至顾不上旁边还有个闫凌青，也不想再去顾虑闫凌青听了这些对话会怎么想。
她只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亦道：“但是她记得，不管是更小的时候，还是长大以后，你记得的，你不记得的，她全部都记得。”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觉得她才是真正的尤喃喃？”尤喃喃脱口而出：“那我呢？我是谁？”
江亦并没有回答尤喃喃的问题，他在神情复杂的看了尤喃喃一眼后起身离开了闫凌青的办公室。
尤喃喃张了张嘴，想要喊住他，让他把话说清楚，可这一刻她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在想，江叔叔觉得那个才是真正的尤喃喃，那舅妈和林圩呢？
或许林圩不会这么认为，否则那天下午她回到身体里的时候林圩不会故意把她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告诉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尤喃喃像是抓住了希望。
但这点希望转瞬即逝。
就算林圩相信她又怎么样？她回不去自己的身体，相反，江亦肯定是有办法的，可如果江亦认定了那个才是真正的尤喃喃，根本就不会帮她。
“他是阿u对不对？”沉默了很久，尤喃喃突然出声问道。
办公室里除了她就只有闫凌青。
闫凌青始终没有吭声，一直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养神，但在尤喃喃出声询问的时候他眉心微微动了动，应了一声：“嗯。”
“他的老师是谁？我爸？当年我爸意外死亡的时候，尤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传闻是因为投资一个项目失败，那个失败和人工智能有关系……”尤喃喃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得到的信息，有些事情其实已经很明朗了。
包括有关于她自己到底是谁的那个答案。
闫凌青没有吭声，尤喃喃也不在意，她急切的想要将自己所有猜测一股脑倾诉出来。
“听贺栩他们说的阿u那么厉害，我爸身为他的老师肯定更加厉害了，尤家那个项目我爸也参与了？但后来我爸意外死亡，同一时间这个项目宣告失败，尤家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朝下坡路走……”
这就意味着她爸爸在这个项目中负责的是核心。
“可是我爸跟尤家关系并不好，已经决裂了，既然已经决裂了，他为什么又会去负责尤家的这个项目，是另有隐情还是说传言有误？”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身体里从一开始就有两个存在，那一个就是真的尤喃喃本人，另外一个是人工智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呢？我爸知道这个事情吗？”
“你也觉得我像是一个人工智能吗？”尤喃喃话音一转朝闫凌青问道。
前面那一大串的问题与其说她是在问闫凌青，倒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她也确实没想能够从闫凌青这里得到答案，除了最后的这个问题。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尤喃喃就从手机上遛到了闫凌青那台电脑里。
闫凌青是面向着落地窗那边坐着的，电脑正好对着他的侧脸，明畅的脸部线条和优秀的下颌线让尤喃喃有一丢丢的恍神。
“你觉得自己和人的区别是什么？”闫凌青踩着地面微一用力，办公椅微微一侧转，他就正面朝向了办公桌上的电脑。
明明尤喃喃是在问完话之后才溜进了他的电脑里，他却没有一点迟疑，直接看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尤喃喃觉得闫凌青其实已经透过电脑看见了她。
“我现在没有了人的身体。”尤喃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身体没有了。”
“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尤喃喃笃定道，回答的没有丝毫迟疑。
除去没有了属于人的身体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跟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恍惚的时候，闫凌青伸手搭在了电脑上方。
尤喃喃觉得他是在rua自己的头，不过她现在的头手感肯定很不好，梆硬梆硬的。闫凌青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也很像是在安慰人时说的话。
闫凌青说：“你会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独一无二的什么？独一无二的人还是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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