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
虞雨从电梯里一路上了三楼, 气喘吁吁地打开了按摩室的后门。
在那一堆宝贝里捧着观音站着打瞌睡的钱正猛地被惊醒，睁大了眼睛看着虞雨，嘴里开始结结巴巴地胡说八道：“你……怎么……我……你从哪儿出来的？！”
虞雨没有理会他, 猛地打开房门，外面张贴的一张符被他撕扯开来, 急得钱正直跳脚：“你你你……你干什么……”
虞雨大步跨出房门, 只剩下半张被扯碎的符纸和半页打开的门。
钱正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虞雨，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 一咬牙跨出那堆宝贝圈, 抱着沉重的大观音就跟着冲了出去。
-
莫白风的双眼瞬间睁大，心头被一阵茫然笼罩。他分开鬼孩，瞪大眼睛重复了几次：“……大秦？大秦？！”
鬼孩抿紧了嘴唇, 看着莫白风没有说话。
莫白风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一个黑色的项圈，不知是何种材质，紧紧箍在鬼孩的脖子上, 将他纤细的脖子都往里勒紧了一寸。
莫白风道：“这是王硕干的？对不对？！”
听到“王硕”的名字，鬼孩的身体又膨胀起来，相比身体本就显得大的脑袋比例更加夸张了。他的怒气被雷音的半个身体同莫白风隔开, 他阴气上涨的同时, 雷音的阴气也膨胀起来, 虎视眈眈地看着鬼孩。
莫白风的脑海里一直在不断思考——王硕为什么要把秦封拘在这儿？如果他面前的人是秦封的魂魄，那当时他在墓地里碰到的那个秦封又是谁？王硕为什么要把秦封的魂魄塑成小虎的模样？
“你是谁……”莫白风思索的时候，鬼孩已经冷笑着同雷音对峙起来。雷音没有回话，鬼孩便狰狞地道：“我……只有我才是……才是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莫白风看着面色狰狞的鬼孩，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秦封的确是莫白风最好的朋友。若是论心目中的地位，兴许小虎也要稍稍靠旁站一站。小时候的秦封在一个富贵安乐的家庭，在私塾里读过一点书, 为人大度开朗，附近的孩子都喜欢他，莫白风也不例外。他爱跟秦封玩儿，但是小虎也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仨就常常玩在一起。
有一年夏天，他们一起在河里抓鱼，秦封抓的是一条泥鳅，滑脱了手，一跤跌在了河里。河水不深，他们站起来最深也就到腰，但是秦封不知怎么的没能站起来。彼式莫白风站在远处抓虾蟹，小虎就在秦封身边。莫白风一直到听到河水扑腾声才扭过头去看，却看到小虎直愣愣地背对他站在那儿，面前两三步距离就是不断挣扎的秦封。
莫白风当时丢下筐就奔了过去。
秦封的脚上缠了一张细小的渔网，让他在水里站不起来，水性好的他才在下面不断挣扎。
莫白风动的时候，小虎才动起来，帮莫白风把秦封脚上的渔网拆了。
秦封在岸上喘着气说：“多亏有你们！”
莫白风当时以为小虎只是吓傻了，才脸色怪异，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同庆幸。
莫白风蓦然想起这一件事，许多事情渐渐浮出了记忆的水面。小虎和秦封之间总有些细小的摩擦，只是因为秦封大度，莫白风大条，什么摩擦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了。
莫白风自己同秦封和小虎之间却是没有生过任何嫌隙，秦封家里出事的那天，小虎还跑来找莫白风玩，莫白风当时挥开了小虎，带着秦封回了家，给他一个安静的处所静静。秦封疲倦地说：“只剩下你了……”
他的眼眶通红，有巨大的悲痛，却落不下泪。莫白风想说你还有大家，但是最终也没能说出口。秦封孤单瘦小的背影躺在莫白风床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就走了。
莫白风没能找到秦封，在整个村子里找了好几日，小虎数次来找他玩耍，他都拒绝了。他搞不懂小虎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秦封的父母都死了，他还能若无其事地来找两人玩耍。
后来不久，莫白风听到有人带秦封离开了村子。
鬼孩的攻击将莫白风猛地惊醒。雷音带着他向后撞去，莫白风的身体再次撞到电梯壁，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雷音低吼着向鬼孩扑去，身躯因为用力过猛再度开裂，露出了血腥的形状。莫白风冷汗涔涔地捡起地上的金刚结，绑在手腕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古币。这枚古币同他先前放在外面的那些铜钱不同，是唐初的钱币，上面早已锈迹斑斑。莫白风盯着那钱币犹豫了好几番，最终咬了咬牙。
他咬开舌尖血猛地喷洒在那枚铜钱上，本已在阴气里浸泡了许久的古币在染上献血的刹那现出了诡异的青色光泽。
正在搏斗的鬼孩动作忽然停滞，不待它回过神，莫白风手里的铜钱已是激射而去，半空浮空的大量阴气像是被庞大的吸力笼罩，瞬间统统收缩进了那枚钱币里。就连一旁的雷音都骇得后退了几步一直贴到了墙壁上。
莫白风本来就阳气不足，现在又损了精血，脸色苍白如纸。只见那钱币在空中笔直地掉落下来，在地面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莫白风冷汗涔涔，气喘吁吁地挪向那枚钱币，一面将一张符纸咬进嘴里嚼着，一面将那放进双手交叠手掌里默念，待他再次张嘴，口中的符纸已变成了一片飞灰，随着他向手中钱币一吐出口，那带血的符灰纷纷落在他掌心，覆盖了钱币，只是小半刻，符灰便都消失不见了。那古币上的青光也淡化了下去。
电梯此时再度发出了“叮”的一声。莫白风浑身酸软地坐在地上，向门口扭过头去，只见虞雨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瞪大了双眼，而他身边的钱正抱着一尊巨大的观音。钱正在开门看到雷音的第二秒，忽然直登登地向后倒了下去。
虞雨没有捞上他，他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虞雨没有看到鬼孩，反看到了身体支离破碎的雷音。然而他没有被雷音的外形吓到，他一步向内，要去搀扶莫白风，就感到一股阴风从他胸前钻过，身体从头到脚凉了一下。
雷音先前克制地抽取了莫白风的阳气，本就饥渴至极，看到虞雨仿佛看到了一顿大餐，血红着眼睛大肆掠夺了一番虞雨和地上昏过去的钱正的阳气，化作一团黑烟回到了莫白风的口袋里。莫白风脸色青白，有气无力，乍一眼看上去竟如同那个鬼孩一般。
虞雨身上阳气重，被雷音掠夺了一番只半步就恢复了过来，他将莫白风搀起来，见他腿软得不成样子，干脆打横抱了起来。
莫白风的手里紧攥着那枚铜钱，脸色很不好看，几乎是下意识地贴紧了虞雨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谢了……”莫白风低低地说。
有鬼孩在的电梯，如果没有别人在外面按键，永远走不到尽头。虞雨若是不按，莫白风要一整晚都呆在那个电梯里，卡在一楼到三楼之间的某个位置。
虞雨只觉得莫白风先前好不容易捂暖的身体又降到了冰点，忍不住怒从中来，却又只能生自己的气——如果他遵从了莫白风先前的话，他一早就能按下按钮，何至于此。
“他在哪儿？”虞雨一边走一边问莫白风。
莫白风的视线往下，落在了手里的古币上。虞雨猛地想起莫白风第一次将抓的鬼给梅潇潇看的场景。当时他只能用红绳绑起鬼来交给梅潇潇处置，现在他的本事似乎是变大了。
莫白风没有多回答，他靠在虞雨怀里发出了低低的呼吸，慢慢地睡着了。这么折腾了一整宿，就算是虞雨都觉得肾上腺激素飙升得太多，有些疲惫，别说一直在大耗体力与阳气的莫白风。虞雨将莫白风安顿下来才去拖昏倒在地的钱正。他给钱正拍了两巴掌钱正就醒了，一醒来就吱哇乱叫，惨得像是他被鬼掐住了喉咙似的。
直到发现四周只有虞雨一个人，钱正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满头是汗地问：“他、他他……他们呢？”
虞雨指了指按摩室的方向：“休息。”他说着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钱正往回走去。钱正的观音在他摔倒的时候砸在他的胸口，一边磕在地上撞碎了一个角。钱正只觉得胸口闷痛，也不管那观音了，上前两步一把抓住虞雨的衣角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后，不断往电梯的方向看。电梯门已经紧闭，没有任何怪异的现象。在钱正第六次回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电梯上方的数字不见了——断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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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堆宝贝里捧着观音站着打瞌睡的钱正猛地被惊醒，睁大了眼睛看着虞雨，嘴里开始结结巴巴地胡说八道：“你……怎么……我……你从哪儿出来的？！”
虞雨没有理会他, 猛地打开房门，外面张贴的一张符被他撕扯开来, 急得钱正直跳脚：“你你你……你干什么……”
虞雨大步跨出房门, 只剩下半张被扯碎的符纸和半页打开的门。
钱正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虞雨，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 一咬牙跨出那堆宝贝圈, 抱着沉重的大观音就跟着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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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风的双眼瞬间睁大，心头被一阵茫然笼罩。他分开鬼孩，瞪大眼睛重复了几次：“……大秦？大秦？！”
鬼孩抿紧了嘴唇, 看着莫白风没有说话。
莫白风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一个黑色的项圈，不知是何种材质，紧紧箍在鬼孩的脖子上, 将他纤细的脖子都往里勒紧了一寸。
莫白风道：“这是王硕干的？对不对？！”
听到“王硕”的名字，鬼孩的身体又膨胀起来，相比身体本就显得大的脑袋比例更加夸张了。他的怒气被雷音的半个身体同莫白风隔开, 他阴气上涨的同时, 雷音的阴气也膨胀起来, 虎视眈眈地看着鬼孩。
莫白风的脑海里一直在不断思考——王硕为什么要把秦封拘在这儿？如果他面前的人是秦封的魂魄，那当时他在墓地里碰到的那个秦封又是谁？王硕为什么要把秦封的魂魄塑成小虎的模样？
“你是谁……”莫白风思索的时候，鬼孩已经冷笑着同雷音对峙起来。雷音没有回话，鬼孩便狰狞地道：“我……只有我才是……才是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莫白风看着面色狰狞的鬼孩，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秦封的确是莫白风最好的朋友。若是论心目中的地位，兴许小虎也要稍稍靠旁站一站。小时候的秦封在一个富贵安乐的家庭，在私塾里读过一点书, 为人大度开朗，附近的孩子都喜欢他，莫白风也不例外。他爱跟秦封玩儿，但是小虎也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仨就常常玩在一起。
有一年夏天，他们一起在河里抓鱼，秦封抓的是一条泥鳅，滑脱了手，一跤跌在了河里。河水不深，他们站起来最深也就到腰，但是秦封不知怎么的没能站起来。彼式莫白风站在远处抓虾蟹，小虎就在秦封身边。莫白风一直到听到河水扑腾声才扭过头去看，却看到小虎直愣愣地背对他站在那儿，面前两三步距离就是不断挣扎的秦封。
莫白风当时丢下筐就奔了过去。
秦封的脚上缠了一张细小的渔网，让他在水里站不起来，水性好的他才在下面不断挣扎。
莫白风动的时候，小虎才动起来，帮莫白风把秦封脚上的渔网拆了。
秦封在岸上喘着气说：“多亏有你们！”
莫白风当时以为小虎只是吓傻了，才脸色怪异，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同庆幸。
莫白风蓦然想起这一件事，许多事情渐渐浮出了记忆的水面。小虎和秦封之间总有些细小的摩擦，只是因为秦封大度，莫白风大条，什么摩擦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了。
莫白风自己同秦封和小虎之间却是没有生过任何嫌隙，秦封家里出事的那天，小虎还跑来找莫白风玩，莫白风当时挥开了小虎，带着秦封回了家，给他一个安静的处所静静。秦封疲倦地说：“只剩下你了……”
他的眼眶通红，有巨大的悲痛，却落不下泪。莫白风想说你还有大家，但是最终也没能说出口。秦封孤单瘦小的背影躺在莫白风床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就走了。
莫白风没能找到秦封，在整个村子里找了好几日，小虎数次来找他玩耍，他都拒绝了。他搞不懂小虎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秦封的父母都死了，他还能若无其事地来找两人玩耍。
后来不久，莫白风听到有人带秦封离开了村子。
鬼孩的攻击将莫白风猛地惊醒。雷音带着他向后撞去，莫白风的身体再次撞到电梯壁，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雷音低吼着向鬼孩扑去，身躯因为用力过猛再度开裂，露出了血腥的形状。莫白风冷汗涔涔地捡起地上的金刚结，绑在手腕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古币。这枚古币同他先前放在外面的那些铜钱不同，是唐初的钱币，上面早已锈迹斑斑。莫白风盯着那钱币犹豫了好几番，最终咬了咬牙。
他咬开舌尖血猛地喷洒在那枚铜钱上，本已在阴气里浸泡了许久的古币在染上献血的刹那现出了诡异的青色光泽。
正在搏斗的鬼孩动作忽然停滞，不待它回过神，莫白风手里的铜钱已是激射而去，半空浮空的大量阴气像是被庞大的吸力笼罩，瞬间统统收缩进了那枚钱币里。就连一旁的雷音都骇得后退了几步一直贴到了墙壁上。
莫白风本来就阳气不足，现在又损了精血，脸色苍白如纸。只见那钱币在空中笔直地掉落下来，在地面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莫白风冷汗涔涔，气喘吁吁地挪向那枚钱币，一面将一张符纸咬进嘴里嚼着，一面将那放进双手交叠手掌里默念，待他再次张嘴，口中的符纸已变成了一片飞灰，随着他向手中钱币一吐出口，那带血的符灰纷纷落在他掌心，覆盖了钱币，只是小半刻，符灰便都消失不见了。那古币上的青光也淡化了下去。
电梯此时再度发出了“叮”的一声。莫白风浑身酸软地坐在地上，向门口扭过头去，只见虞雨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瞪大了双眼，而他身边的钱正抱着一尊巨大的观音。钱正在开门看到雷音的第二秒，忽然直登登地向后倒了下去。
虞雨没有捞上他，他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虞雨没有看到鬼孩，反看到了身体支离破碎的雷音。然而他没有被雷音的外形吓到，他一步向内，要去搀扶莫白风，就感到一股阴风从他胸前钻过，身体从头到脚凉了一下。
雷音先前克制地抽取了莫白风的阳气，本就饥渴至极，看到虞雨仿佛看到了一顿大餐，血红着眼睛大肆掠夺了一番虞雨和地上昏过去的钱正的阳气，化作一团黑烟回到了莫白风的口袋里。莫白风脸色青白，有气无力，乍一眼看上去竟如同那个鬼孩一般。
虞雨身上阳气重，被雷音掠夺了一番只半步就恢复了过来，他将莫白风搀起来，见他腿软得不成样子，干脆打横抱了起来。
莫白风的手里紧攥着那枚铜钱，脸色很不好看，几乎是下意识地贴紧了虞雨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谢了……”莫白风低低地说。
有鬼孩在的电梯，如果没有别人在外面按键，永远走不到尽头。虞雨若是不按，莫白风要一整晚都呆在那个电梯里，卡在一楼到三楼之间的某个位置。
虞雨只觉得莫白风先前好不容易捂暖的身体又降到了冰点，忍不住怒从中来，却又只能生自己的气——如果他遵从了莫白风先前的话，他一早就能按下按钮，何至于此。
“他在哪儿？”虞雨一边走一边问莫白风。
莫白风的视线往下，落在了手里的古币上。虞雨猛地想起莫白风第一次将抓的鬼给梅潇潇看的场景。当时他只能用红绳绑起鬼来交给梅潇潇处置，现在他的本事似乎是变大了。
莫白风没有多回答，他靠在虞雨怀里发出了低低的呼吸，慢慢地睡着了。这么折腾了一整宿，就算是虞雨都觉得肾上腺激素飙升得太多，有些疲惫，别说一直在大耗体力与阳气的莫白风。虞雨将莫白风安顿下来才去拖昏倒在地的钱正。他给钱正拍了两巴掌钱正就醒了，一醒来就吱哇乱叫，惨得像是他被鬼掐住了喉咙似的。
直到发现四周只有虞雨一个人，钱正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满头是汗地问：“他、他他……他们呢？”
虞雨指了指按摩室的方向：“休息。”他说着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钱正往回走去。钱正的观音在他摔倒的时候砸在他的胸口，一边磕在地上撞碎了一个角。钱正只觉得胸口闷痛，也不管那观音了，上前两步一把抓住虞雨的衣角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后，不断往电梯的方向看。电梯门已经紧闭，没有任何怪异的现象。在钱正第六次回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电梯上方的数字不见了——断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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