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路神仙
作者/盐欢
下午三点正是人最爱犯困的时候。
门卫正在打瞌睡，勾得陆云薄也有点想昏昏欲睡。
“您好，我是来找人的。”陆云薄敲了敲门房的玻璃。
门卫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但是人依旧迷糊，睡眼惺忪地问道：“找人？找谁？你哪个单位的？”
面对门卫的三连问，陆云薄赶紧拿出了介绍信，说道：“我找生产指挥处的徐杰，徐书记。”
门卫拿着介绍信端详了一下，问道：“机械九厂的？”
陆云薄连连点头。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厂里的会计。”
“谁给你开的介绍信？”
“我们厂的科长，唐明亮。”陆云薄指了指信尾的签名。
门卫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但是似乎没打算让他进去，而是继续发问。
“你找徐书记有什么事？”
门卫一句接一句的问话，让陆云薄心里一阵发毛。
他赶忙说道：“我们厂长，马精维，有生产的重要事情要和徐书记汇报，我来先和徐书记接洽一下。”
用介绍信办事的年头，总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马精维好歹是个厂长，也算是重要干部。先报上他的大名，过了小鬼这一关再说。
“马厂长。”门卫重复着，然后又瞄了陆云薄一眼，说，“你刚才说，你是干什么的？”
这刚才不是问过了吗？
陆云薄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保持着礼貌，字字清晰地回答着：“我是机械厂的会计。”
“找徐书记，厂长自己不来，派个会计来？”门卫嗤笑了一下。
陆云薄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派谁来跟你有啥关系？
他其实来之前有点心理准备，人难见事难办。但是没想到还没进厂，在门卫这儿就这么令人窒息。
好在这人总算不发问了，毫无意义地自言自语抱怨了两句，便高抬贵手让陆云薄登记了个人信息，放他进了大门。
“不好意思，请问徐书记在哪栋楼？”陆云薄问了一句。
“中间那个，二层。”门卫挥着手，指了个大致方向。
陆云薄根本没看清他到底在指哪里，但是实在不想再问下去，于是穿过门房，进了大院。
陆云薄按照门卫模糊的指引，来到中间那栋楼的二层，寻找徐杰的办公室。
他在二楼转了几圈，也没弄清徐杰到底应该在哪。
二楼的办公室并不多，按理来说应该很好找。
陆云薄想着，只要看到门牌上写着书记办公室，或者生产部，他推门就进。
结果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他猜测的这两个牌子。
陆云薄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来回饶了两圈，晕头转向，只怪自己刚刚没多问那个门卫一句徐杰在哪个办公室。
“请问，您是在找什么人吗？”一个年轻女声从陆云薄身后传来。
陆云薄转身，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短发，齐刘海，白短袖，高腰黑西裤，打扮得十分利落。
单眼皮，画一道细眉，潇洒中透露着柔美，像是从九十年代画报上扣下来的大美人。
陆云薄难以想象，在机械集团这么死气沉沉的一个地方，还有这样的女孩。
“你好，我是机械九厂来的，我来找徐书记。”陆云薄仿佛看到救星了一样，答道。
“徐书记去外省开会了呀。”女孩说道。
“啊？”陆云薄心凉了一截。
他跋山涉水来找徐杰，结果扑了个空，心里暗暗抱怨：刚才那个门卫怎么也不给我说。
转念一想，书记出去开会又不用向一个门卫报备，门卫自然不可能知道徐杰的具体行程。
“您来得太不巧了，徐书记中午刚刚来电话打招呼，说是要出差。”
“徐书记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一般外省开会大多还要基层视察，一来一回一般七八天吧。”女孩认真解释道。
七八天？！那可不行。
陆云薄一刻也不想等，他需要尽快弄清楚情况——这笔奖金对他很重要，所以技术比武，他要早做准备。
“你有什么事？我和徐书记一个办公室，要是不要紧的话，等他回来，我让他联系你。”
“其实我……”
陆云薄话还没说完，被女孩打断。
“进来办公室说吧，外面太热了。”女孩抬起手，挡了一下迎着她的阳光。
陆云薄跟在女孩后面进了一间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宣传综合办。
怪不得他找不到徐杰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算小，里面有七八个人正在忙碌。
陆云薄走进来，这些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忙碌了。
女孩带着陆云薄来到她的位置。
“请坐吧，我给您倒杯水。”女孩说道。
“谢谢。”陆云薄应着，在外面徘徊了半天，确实渴了。
女孩端了一杯水，递给陆云薄，说道：“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陆云薄报上自己大名。
“姜谷雨。”女孩回应道。
“是二十四节气的那个谷雨吗？”陆云薄问。
“是的。”
陆云薄心中默数了一下十二节气，下意识地自言自语：“不是白羊座就是金牛座……”
这话被姜谷雨听到，她笑了一下，说：“你还懂星座？”
陆云薄一惊，心想：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吧？
他诧异于姜谷雨对星座的反应。九五年的时候，星座应该还不算流行，他刚才随口一说，姜谷雨却表现得很了解的样子。
“我是金牛座的。”姜谷雨说道。
“金牛座，金牛座好啊……”陆云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随口附和道。
“那个，为什么徐书记会在宣传办公室？”陆云薄总算是回到了正题。
“徐书记也只是临时在我们这里办公。半个月前，集团请了个工程队，来翻新几个老办公室，最近刚好轮到徐书记和另外一些同事的办公室，他就暂时搬到我们宣传部了。”
陆云薄刚才确实看到有几个没有牌子的办公室，门口一股油漆味。
“那个桌子，”姜谷雨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大桌子，“那就是徐书记的办公桌。”
姜谷雨几句话解释了陆云薄的疑问，继续说道：“您今天来找徐书记是什么事？”
“其实，我是来问技术比武的事情。”
陆云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对技术比武的疑惑，一一向姜谷雨说明。
“技术比武的事情我知道，昨天徐书记还和几个领导说这件事。应该是为了机械厂生产效率的问题。”姜谷雨说道。
“嗯。”
“昨天他们在那边的时候，我听了个大概，应该是说采购商的购买量越来越大，机械厂的生产量跟不上。徐书记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从技术入手，所以想要动员大家，搞个技术比武，看能不能把生产效率提上去。”
陆云薄点了点头。
“其他的我就听不太明白了。”姜谷雨笑了一下。
陆云薄沉默了一下，说道：“没事，我大致听明白了。”
姜谷雨察觉陆云薄似乎没有获得满意的答案，继续说：“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的事情，可以去一厂问一问。”
“一厂？”陆云薄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今天早上徐书记去找一厂厂长了，应该就是为这个事情。”
“真的？那我现在就去。”陆云薄激动地站了起来。
“哎哎，你这么去怎么行？我给你写封介绍信。”姜谷雨拦住陆云薄。
陆云薄：“……”
介绍信可真是害死人。
姜谷雨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了些东西。
陆云薄在旁边看着，介绍信上前因后果写得清清楚楚，任谁看了都一下能明白。
再看看唐明亮那封介绍信，打发门卫都成问题……不过想来也合理，唐明亮平时的工作都在机械厂，就算是要与其他单位联络工作，也大多都是平级单位。
姜谷雨写完介绍信，径直走向徐杰的桌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枚印章，盖了上去。
姜谷雨就这么毫不顾忌地取徐杰的公章用，让陆云薄当场就傻了眼。
“你知道一厂在哪吗？”姜谷雨问道。
陆云薄点点头。
“给，拿去吧。去了就找沈志明沈厂长。”姜谷雨把盖好公章的介绍信递给陆云薄，右下角的红印印着：西联集团公司。
“还有这个，我的电话。我估计按照你的级别，是不太方便给徐书记打电话的，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姜谷雨笑着，给了陆云薄一张写着电话的小纸片。
这姑娘给陆云薄解释问题时井井有条，办事时又细腻周道，很多问题还没等陆云薄开口就先想到了。
同时，她似乎又深谙西联集团这种大单位上下级的门道，知道什么是方便做的事情和不方便做的事情。
还可以随意取用书记的印章。
对了，还懂星座。
姜谷雨绝对不是凡人。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呢？
陆云薄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不过这也不是他此时需要斟酌的事情。
在姜谷雨的指点下，他总算是有了方向。
谢别了姜谷雨，陆云薄起身前往机械一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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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正是人最爱犯困的时候。
门卫正在打瞌睡，勾得陆云薄也有点想昏昏欲睡。
“您好，我是来找人的。”陆云薄敲了敲门房的玻璃。
门卫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但是人依旧迷糊，睡眼惺忪地问道：“找人？找谁？你哪个单位的？”
面对门卫的三连问，陆云薄赶紧拿出了介绍信，说道：“我找生产指挥处的徐杰，徐书记。”
门卫拿着介绍信端详了一下，问道：“机械九厂的？”
陆云薄连连点头。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厂里的会计。”
“谁给你开的介绍信？”
“我们厂的科长，唐明亮。”陆云薄指了指信尾的签名。
门卫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但是似乎没打算让他进去，而是继续发问。
“你找徐书记有什么事？”
门卫一句接一句的问话，让陆云薄心里一阵发毛。
他赶忙说道：“我们厂长，马精维，有生产的重要事情要和徐书记汇报，我来先和徐书记接洽一下。”
用介绍信办事的年头，总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马精维好歹是个厂长，也算是重要干部。先报上他的大名，过了小鬼这一关再说。
“马厂长。”门卫重复着，然后又瞄了陆云薄一眼，说，“你刚才说，你是干什么的？”
这刚才不是问过了吗？
陆云薄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保持着礼貌，字字清晰地回答着：“我是机械厂的会计。”
“找徐书记，厂长自己不来，派个会计来？”门卫嗤笑了一下。
陆云薄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派谁来跟你有啥关系？
他其实来之前有点心理准备，人难见事难办。但是没想到还没进厂，在门卫这儿就这么令人窒息。
好在这人总算不发问了，毫无意义地自言自语抱怨了两句，便高抬贵手让陆云薄登记了个人信息，放他进了大门。
“不好意思，请问徐书记在哪栋楼？”陆云薄问了一句。
“中间那个，二层。”门卫挥着手，指了个大致方向。
陆云薄根本没看清他到底在指哪里，但是实在不想再问下去，于是穿过门房，进了大院。
陆云薄按照门卫模糊的指引，来到中间那栋楼的二层，寻找徐杰的办公室。
他在二楼转了几圈，也没弄清徐杰到底应该在哪。
二楼的办公室并不多，按理来说应该很好找。
陆云薄想着，只要看到门牌上写着书记办公室，或者生产部，他推门就进。
结果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他猜测的这两个牌子。
陆云薄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来回饶了两圈，晕头转向，只怪自己刚刚没多问那个门卫一句徐杰在哪个办公室。
“请问，您是在找什么人吗？”一个年轻女声从陆云薄身后传来。
陆云薄转身，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短发，齐刘海，白短袖，高腰黑西裤，打扮得十分利落。
单眼皮，画一道细眉，潇洒中透露着柔美，像是从九十年代画报上扣下来的大美人。
陆云薄难以想象，在机械集团这么死气沉沉的一个地方，还有这样的女孩。
“你好，我是机械九厂来的，我来找徐书记。”陆云薄仿佛看到救星了一样，答道。
“徐书记去外省开会了呀。”女孩说道。
“啊？”陆云薄心凉了一截。
他跋山涉水来找徐杰，结果扑了个空，心里暗暗抱怨：刚才那个门卫怎么也不给我说。
转念一想，书记出去开会又不用向一个门卫报备，门卫自然不可能知道徐杰的具体行程。
“您来得太不巧了，徐书记中午刚刚来电话打招呼，说是要出差。”
“徐书记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一般外省开会大多还要基层视察，一来一回一般七八天吧。”女孩认真解释道。
七八天？！那可不行。
陆云薄一刻也不想等，他需要尽快弄清楚情况——这笔奖金对他很重要，所以技术比武，他要早做准备。
“你有什么事？我和徐书记一个办公室，要是不要紧的话，等他回来，我让他联系你。”
“其实我……”
陆云薄话还没说完，被女孩打断。
“进来办公室说吧，外面太热了。”女孩抬起手，挡了一下迎着她的阳光。
陆云薄跟在女孩后面进了一间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宣传综合办。
怪不得他找不到徐杰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算小，里面有七八个人正在忙碌。
陆云薄走进来，这些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忙碌了。
女孩带着陆云薄来到她的位置。
“请坐吧，我给您倒杯水。”女孩说道。
“谢谢。”陆云薄应着，在外面徘徊了半天，确实渴了。
女孩端了一杯水，递给陆云薄，说道：“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陆云薄报上自己大名。
“姜谷雨。”女孩回应道。
“是二十四节气的那个谷雨吗？”陆云薄问。
“是的。”
陆云薄心中默数了一下十二节气，下意识地自言自语：“不是白羊座就是金牛座……”
这话被姜谷雨听到，她笑了一下，说：“你还懂星座？”
陆云薄一惊，心想：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吧？
他诧异于姜谷雨对星座的反应。九五年的时候，星座应该还不算流行，他刚才随口一说，姜谷雨却表现得很了解的样子。
“我是金牛座的。”姜谷雨说道。
“金牛座，金牛座好啊……”陆云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随口附和道。
“那个，为什么徐书记会在宣传办公室？”陆云薄总算是回到了正题。
“徐书记也只是临时在我们这里办公。半个月前，集团请了个工程队，来翻新几个老办公室，最近刚好轮到徐书记和另外一些同事的办公室，他就暂时搬到我们宣传部了。”
陆云薄刚才确实看到有几个没有牌子的办公室，门口一股油漆味。
“那个桌子，”姜谷雨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大桌子，“那就是徐书记的办公桌。”
姜谷雨几句话解释了陆云薄的疑问，继续说道：“您今天来找徐书记是什么事？”
“其实，我是来问技术比武的事情。”
陆云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对技术比武的疑惑，一一向姜谷雨说明。
“技术比武的事情我知道，昨天徐书记还和几个领导说这件事。应该是为了机械厂生产效率的问题。”姜谷雨说道。
“嗯。”
“昨天他们在那边的时候，我听了个大概，应该是说采购商的购买量越来越大，机械厂的生产量跟不上。徐书记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从技术入手，所以想要动员大家，搞个技术比武，看能不能把生产效率提上去。”
陆云薄点了点头。
“其他的我就听不太明白了。”姜谷雨笑了一下。
陆云薄沉默了一下，说道：“没事，我大致听明白了。”
姜谷雨察觉陆云薄似乎没有获得满意的答案，继续说：“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的事情，可以去一厂问一问。”
“一厂？”陆云薄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今天早上徐书记去找一厂厂长了，应该就是为这个事情。”
“真的？那我现在就去。”陆云薄激动地站了起来。
“哎哎，你这么去怎么行？我给你写封介绍信。”姜谷雨拦住陆云薄。
陆云薄：“……”
介绍信可真是害死人。
姜谷雨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了些东西。
陆云薄在旁边看着，介绍信上前因后果写得清清楚楚，任谁看了都一下能明白。
再看看唐明亮那封介绍信，打发门卫都成问题……不过想来也合理，唐明亮平时的工作都在机械厂，就算是要与其他单位联络工作，也大多都是平级单位。
姜谷雨写完介绍信，径直走向徐杰的桌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枚印章，盖了上去。
姜谷雨就这么毫不顾忌地取徐杰的公章用，让陆云薄当场就傻了眼。
“你知道一厂在哪吗？”姜谷雨问道。
陆云薄点点头。
“给，拿去吧。去了就找沈志明沈厂长。”姜谷雨把盖好公章的介绍信递给陆云薄，右下角的红印印着：西联集团公司。
“还有这个，我的电话。我估计按照你的级别，是不太方便给徐书记打电话的，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姜谷雨笑着，给了陆云薄一张写着电话的小纸片。
这姑娘给陆云薄解释问题时井井有条，办事时又细腻周道，很多问题还没等陆云薄开口就先想到了。
同时，她似乎又深谙西联集团这种大单位上下级的门道，知道什么是方便做的事情和不方便做的事情。
还可以随意取用书记的印章。
对了，还懂星座。
姜谷雨绝对不是凡人。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呢？
陆云薄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不过这也不是他此时需要斟酌的事情。
在姜谷雨的指点下，他总算是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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