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偷窥
温八毫无意外地在淮玉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乖巧到没脾气的小殿下, 竟然也会有这样既气愤又无奈的表情。
淮玉神色复杂地看向他，又看了看他身后被人用铁链牵引着的恶犬，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秋崇明的意思。
温八的此番行为必定是出自秋崇明的授意, 封十九刚送了他一只可爱的小宠物来哄他开心, 秋崇明就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来吓他。
……真是用心良苦呢。
淮玉微微蹙眉，就听温八继续解释：“此犬乃雷州上供的贡品，极为通灵且忠心护主, 皇爷亲自挑了许久, 希望能得小殿下欢心。”
温八这个时候还不忘帮秋崇明使劲拉好感,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 连淮玉差点都信了。
结果淮玉刚一扭头，这只庞然大物就又开始朝他磨牙，配上这幅凶巴巴的面相，活脱脱一个索命罗刹。
忠心护主？
……不了, 淮玉还怕被它一不小心吞了。
怀里的小东西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脖颈，淮玉刚一低头, 这小东西就一骨碌地用小爪子扒着他的衣领, 一溜烟钻到了他的肩头，讨好地舔了舔他的耳垂。
湿热的触感从敏感的耳垂传来，淮玉突然耳根一红，他好像察觉到了这个小东西的不安。
是不是被抛弃过, 流浪过, 所以才这么害怕再次被丢弃？
和封封一样让人心疼。
淮玉微敛神色，半晌才开口道：“麻烦你回去告诉秋崇明，日后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用不着拐弯抹角地膈应我。”
也不用故意送一只恶犬来吓他。
这次的争吵，淮玉确实也有地方做的不对可是他如今知晓是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了秋崇明, 所以去找秋崇明光明正大地道歉。
但如今看来，秋崇明是决心不打算和他好好相处了。
淮玉不禁紧皱双眉。
他虽然以前对秋崇明没什么好的感觉，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怕他，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分明可以察觉到秋崇明的关心和在意。
那么他呢？
一整面墙壁的幼稚笔迹都是秋崇明的名姓，整张桌子都摆着他和秋崇明的面人……淮玉这些时日就在迷茫，他在失去记忆前，对秋崇明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皇叔……
淮玉神游天外，温八却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小殿下这话说的倒是让属下没弄明白什么意思，那您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皇爷送的礼物？”
喜欢就收下，岂不是皆大欢喜？
温八在等淮玉的答案，好结束差事回去给秋崇明报信。
没想这人的问题刚一扔出来，淮玉就觉得肩头上的小东西开始哀哀地嚎叫，叫声又轻又小，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害怕被淮玉抛弃。
才刚被喜欢，不到半天，就有狗来分宠了，这换成哪只狗都觉得晴天霹雳。
淮玉无奈地勾了勾唇，安抚性地摸了摸肩头的小东西，回身开口：“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小东西，他的‘好意’心领了。”
这一下，不仅这小东西一颗心落地，封十九也轻松地呼出一口浊气，莫名其妙就觉得心情舒畅。
温八觉得还能挽救一下，刚打算开口继续劝淮玉收下，没想封十九直接就站在了淮玉的面前，将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分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可这幅姿态和神情，就差把“还不快滚”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温八：“……”嘿我这暴脾气。
皇爷说得对，封十九不处理，必成祸害。
“殿下，院中风大，您先回屋里吧。”封十九微微扭头：“属下替您送他们离开。”
他刚说完话，就扭头眯了眯眼，两手放在胸前象征性的捏了捏骨节。
温八看他这幅蹭蹭的表情，很想放狗咬他。
要和他干架？这个后生对他这个影宫里的前辈真是不尊重。
年轻人不讲武德。
“温八，我的确不会收他的东西，你回去吧。”正在两人胶着时，淮玉的声音再度响起，彻底断了温八的念头。
小殿下都这么说了，温八还能怎么样，只能无功而返。
在回书房的路上，温八就很迷惑。
他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大宝贝，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黑的，块头大的，壮实一点的，好养活的，能在危急时刻救淮玉的——这不都满足嘛？
温八突然停下脚步，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这只藏獒的头，看它也是一副垂头丧气蔫头蔫脑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你也喜欢小殿下？”
眼前的大宝贝果断地摇了摇尾巴，欢喜雀跃地不得了。
温八摸了摸下巴，大抵是因着他爱犬如命，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还真就不知道自己挑的灵宠哪里比不过那只瘦不拉几的短命狗。
一看就活不长久。
“我看着也觉得你很是喜欢小殿下，这满宫上下就没几个不喜欢小殿下的——”温八如是开口。
他摸了摸狗头：“别丧了，是不是你刚才表现得太殷勤了，让小殿下觉得你不怀好意？”
“……”
它一只狗真的不知道，这也太为难狗了。
“一定是你刚才笑得太憨了，再给我笑一下，我看看。”
眼前的藏獒听话地抬起头，竭尽全力地磨了磨牙，张口的时候热气喷洒，发出咔嚓的磨牙声响。
算是咧出了自己狗生里最标准的一个笑容。
温八抬起他的脑袋仔细看了看这个吓晕雯心吓坏淮玉的、人畜无害的“微笑”，郑重开口：
“嗯……确实笑得有些憨，难怪小殿下嫌弃。”
————————
而另一边的书房，服侍的奴仆都被挥退，秋崇明一个人坐在书桌后，半晌后才轻掀眼皮，抬眼扫了一眼面前的不速之客。
他唇角轻勾，漫不经心地开口：“虽然本王做梦都想让你归降，不过本王深知你是一块硬骨头，没那么容易嚼动，还打算和你继续耗下去。”
“——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本王。”
元寄北就站在屋子里，面上没有任何神色，只定定地垂眸，半晌才抬起眼帘，却依旧一言不发。
秋崇明和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知晓元寄北此人素来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一个武将，本来应该是冲动易怒的性子，难得会有这么一个成熟稳重到近乎寡情的人。
大抵是明白少说少错，这样才不会被秋崇明抓住把柄，元寄北静静地等着秋崇明主动迈开两人之间的第一步。
秋崇明没什么好顾虑的，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求见本王，究竟想做什么？”
元寄北喉结微滚，声音低哑而深沉：“元某要出影宫。”
想离开影宫？
秋崇明深思半刻，面色突然凝重：“你想明白了？若你肯臣服本王，为本王鞍前马后，本王不仅准你即日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更给你兵权给你权利，给你如往日一般的荣宠和地位。”
“只要你效忠本王，你可答应？”
秋崇明以为他这头犟牛是苦头吃多了，知晓应该及时行乐了，未想元寄北听完他的话，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元某此生只效忠海皇一脉，让我弃主，绝不可能。”
元寄北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秋崇明被气笑了，他冷了冷神色，只觉这人是来寻死的。
秋崇明：“元寄北，你不会以为本王好心撤了影宫的刑罚，你便蹬鼻子上脸，以为本王会稀罕你们的贱命。本王会撤刑，只是因为淮玉心思单纯，见不得你们这些可怜的亡国奴被本王这个穷凶极恶之人伤害。”
秋崇明猛地闭上眼，竟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比可笑。
他在淮玉的眼里已经是穷凶极恶、阴狠无情之徒，坏到了骨子里，已经无药可救了，哪里是他被迫撤个刑发发善心就能挽回来的？
早知道淮玉如此视他，甚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鲛人影卫同他翻脸，他何必多此无关紧要的举动。
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令人贻笑大方。
元寄北微微蹙眉，不解问道：“你竟然这般在意一个鲛人？”
他话音刚落，空气突然像是凝固了一般，处处透露着一种死气。
下一秒，就有一阵劲风袭来，元寄北察觉到危险，果决地侧身躲过秋崇明投来的一支笔。
那只毛笔携了力道，竟然就这样直直的被秋崇明钉到了对面的柱子上，入木三分，如果不是元寄北反应快及时躲过，怕是现在人已经化成一滩泡沫了。
秋崇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两手支在桌子上，神色古怪：“你知道淮玉的身份？”
他就像是一个惊弓之鸟，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确定这人不是在试探他，是真的知道淮玉是鲛族的事实。
秋崇明记起了裴袖昭当时的叮嘱，淮玉被他的禁印封住了血脉，又安稳避过了前十年的褪尾期，照理来说是不会觉醒血脉。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插手诱发了淮玉体内的鲛人血，这才破了裴袖昭结的印。
秋崇明这么一想，突然开口道：“淮玉会显形，果然是你插得手，你对他做了什么？”
元寄北没隐瞒，如是开口：“他不小心喝了我的血，然后就突然现出了鱼鳞，我才知道他竟然是鲛人……又怎么会成为羽族的皇子。”
秋崇明杀心渐起，虽然元寄北是难得一遇的良将，但是反正他也得不到，还知晓了淮玉的身份，不如毁了。
元寄北敢如实开口，自然不是想要用淮玉的身份要挟秋崇明。
他微微颔首，片刻后沉声开口：“他是鲛人，体弱易卒，自己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将来一旦身份暴露，连逃都逃不走。”
元寄北打蛇打七寸，直接捏住了秋崇明在意淮玉的软肋：“秋崇明，放我出影宫，我可以教他自保，我与他同族，做事知晓分寸，也不会害他，你在宫里决计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秋崇明还当他是用什么来求他将其放出影宫，原来是这个。
淮玉有他保护就足以，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不会让这个小孩儿受伤，有必要学会自保么？
秋崇明微微眯眼，刚思索着怎么杀了眼前的人，突然神色一顿，再开口时却只是让下人先带他离开。
等人走了，秋崇明才抬眼，这时才发现了房梁上坐着的裴袖昭。
裴袖昭依旧戴着一顶垂纱斗笠，衣着打扮是经久不变的皎洁之色，飘飘然得好似一个仙人。
秋崇明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方才为何拦着不让本王动他？”
裴袖昭衣袖轻动，下一刻就化成了一缕青烟，缓缓地飞到了秋崇明的身前，这才复凝聚成人形。
裴袖昭轻声开口，声音温润动听，语调依旧不疾不徐：“自然是因为元寄北对皇爷尚有用处。”
秋崇明不置可否，裴袖昭只好继续解释道：“淮玉喝了他的血突然显形，可见此人的血脉与淮玉的血脉有牵连，皇爷不正是在愁如何在紫薇星盘上动手脚吗？”
秋崇明明白了他的意思。
紫薇星盘是羽族的至宝，向来守护羽族的皇脉。
上承天命，下应帝脉，每一任羽皇登基时都会滴血于星盘上，取霞光照应九州。
秋崇明想助淮玉登基，紫薇星盘这一关就根本过不去——淮玉不是羽族皇脉，紫薇星盘根本不会有反应，当时在摘星台，先帝会拼死也要带淮玉一起死，应当也是发现了淮玉不是他的亲骨肉。
可这个难题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法子。
紫薇星盘原本就不是羽族的东西，当年始帝破鲛洲，九州江山为之易主，紫薇星盘却还只认鲛族皇室的血脉，这让一个夺了天下的人如何忍受？
这天底下明明什么东西都已经臣服，唯独收服不了一件死物？
秋崇明开口道：“就算没有元寄北，本王也有办法改变紫薇星盘的感应。”
“……”裴袖昭突然无话可说，“始帝当年为了令紫薇星盘易主，几乎杀了与自己有血脉牵引的所有子嗣，如此日日用他们的血液影响星盘的运行，才勉强让紫薇星盘改认始帝的血脉为守护的主人。”
“淮玉是孤儿，与他有血脉牵引的人根本找不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元寄北可以与他血脉相应，你不利用，难不成皇爷要杀光鲛族一个一个试？怕是你杀光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淮玉的血脉至亲。”
裴袖昭的话让秋崇明难得沉默了。
裴袖昭微微颔首，半晌才复轻声开口：“皇爷应当明白，淮玉不老不死，在你身殒后，还有没有人护着他可说不准，让他学着保护自己未尝不好……不如答应元寄北的要求，顺便让他帮忙改造星盘。”
裴袖昭的身形越来越淡，他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又快到了，只好最后再提醒一句：
“皇爷不妨认真想想，总归您做任何决定都与裴某无关，裴某只有一个要求——助你新帝登基后，别忘了与我的约定。”
裴袖昭话音刚落，眼前的身形就化成了烟雾，被风一吹，就四散开去，像是从来没有来到过一样。
书房彻底空寂下来，只有秋崇明一个人定定地看着桌上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此时此刻，淮玉正躲在一块屏风后和小爱讨价还价。
“小爱，你这个任务可不可以不接，这个任务你不觉得不合适吗？”
小爱在淮玉的脑海深处躺得展展的，闻声开口道：“宿主，我们的任务都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所以您不可以拒绝……您一天不完成这个任务，新的任务就一直不能刷新。”
“没有任务完成，就没有爱意值，没有爱意值，我就没有能量，就要饿肚子，就要关机……严重点甚至要因为任务完成度太低被迫返厂重造，到时候您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明明是冷冰冰的电子机械女音，淮玉愣是听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再度唾弃自己怎么就心太软。
“……小爱，偷看别人洗澡是不道德的。”淮玉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小爱压根不听，继续诡辩：“宿主大人，你们都是男生，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男生之间一起洗澡简直不要太正常，再说也不是让您偷看，您就进去顺眼瞄一下，这任务就啪得结束了，快得很！”
淮玉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来找封封，正巧赶上封封在洗澡，又正巧赶上任务刷新，硬是不让他走，一定要他看着封封洗澡。
有这么不道德的任务嘛！
淮玉缩了缩脖子，隔着屏风，他甚至可以听到这一面屏风后的细小水声。
一想到封封此刻脱得精光正在洗澡，淮玉就觉得一阵头大，这幅场景适合见面吗！
小爱：“适合啊，怎么不适合？”
“……你闭嘴，你还是关机吧。”
小爱委屈巴巴地在屏幕上打了一个╭(╯╰)╮的颜表情，果然不发声了。
淮玉只顾着和系统斗嘴，没注意到屏风后的动静停了下来。他静下心，刚打算豁出去了，身后的屏风突然从中间裂开。
腰间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淮玉愣了一瞬，就听封十九的声音冷冷响起——
“谁躲在那里偷偷摸摸的，还不给我滚出来。”
淮玉第一次听到封十九是用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开口说话，这和印象里说话温柔的封封差距好大。
可惜现在哪里有时间让他想这个，几乎在下一秒，就有一道力道将他拉着往后甩去。
淮玉的肩膀蹭到了裂开的屏风，被撞得闷哼一声，也正是这一声痛哼，让封十九意识到了什么。
封十九看清自己用尾巴缠住的人究竟是谁，连忙停住要甩人的动作，尾巴一卷，将人揽到了自己的身边。
下一瞬，水花四溅，淮玉跌进这一方温池里，突然撞上了某人坚实的胸口，他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对方地胸口，掌心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肌肤。
他惊魂未定，猛地睁开眼，刚睁眼就和封十九来了个四目相对。
封十九的头发垂落下来，湿漉漉地贴在额上和肩头，耳朵处突然变成了蓝黑色鱼鳍，和黑发混在一起，险些看不出来。
淮玉还没大搞懂发生了什么，他猛地低头一看，自己的腰间正缠着一条乌黑的鲛尾，又粗又长，正紧紧的卷在他的腰间。
淮玉：“……”
qaq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直接就进来了？
而且最令他觉得尴尬的是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他现在正紧紧地贴在封十九，因为被卷进来，相当于他整个人都在封十九的身上。
淮玉本来还稍微动了动，结果刚动了一下就察觉到了腿下两人相贴的地方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淮玉瞬间一动不动，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殿下？”
封十九的声音响在头顶，带着满腹的疑惑：“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呃，在屏风后？”
淮玉欲哭无泪。
其实，你可以先把我松开，然后把我们紧贴的部位挪一下，把我放到旁边的台子上，然后再对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了……淮玉的人设不是约了咩，然后还打算约一个攻的人设图，嘿嘿嘿你们想看谁的人设呀，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
还有，我终于把文案上的这个部分写下来了！偷看封封洗澡已经有了，强吻皇叔还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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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乖巧到没脾气的小殿下, 竟然也会有这样既气愤又无奈的表情。
淮玉神色复杂地看向他，又看了看他身后被人用铁链牵引着的恶犬，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秋崇明的意思。
温八的此番行为必定是出自秋崇明的授意, 封十九刚送了他一只可爱的小宠物来哄他开心, 秋崇明就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来吓他。
……真是用心良苦呢。
淮玉微微蹙眉，就听温八继续解释：“此犬乃雷州上供的贡品，极为通灵且忠心护主, 皇爷亲自挑了许久, 希望能得小殿下欢心。”
温八这个时候还不忘帮秋崇明使劲拉好感,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 连淮玉差点都信了。
结果淮玉刚一扭头，这只庞然大物就又开始朝他磨牙，配上这幅凶巴巴的面相，活脱脱一个索命罗刹。
忠心护主？
……不了, 淮玉还怕被它一不小心吞了。
怀里的小东西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脖颈，淮玉刚一低头, 这小东西就一骨碌地用小爪子扒着他的衣领, 一溜烟钻到了他的肩头，讨好地舔了舔他的耳垂。
湿热的触感从敏感的耳垂传来，淮玉突然耳根一红，他好像察觉到了这个小东西的不安。
是不是被抛弃过, 流浪过, 所以才这么害怕再次被丢弃？
和封封一样让人心疼。
淮玉微敛神色，半晌才开口道：“麻烦你回去告诉秋崇明，日后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用不着拐弯抹角地膈应我。”
也不用故意送一只恶犬来吓他。
这次的争吵，淮玉确实也有地方做的不对可是他如今知晓是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了秋崇明, 所以去找秋崇明光明正大地道歉。
但如今看来，秋崇明是决心不打算和他好好相处了。
淮玉不禁紧皱双眉。
他虽然以前对秋崇明没什么好的感觉，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怕他，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分明可以察觉到秋崇明的关心和在意。
那么他呢？
一整面墙壁的幼稚笔迹都是秋崇明的名姓，整张桌子都摆着他和秋崇明的面人……淮玉这些时日就在迷茫，他在失去记忆前，对秋崇明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皇叔……
淮玉神游天外，温八却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小殿下这话说的倒是让属下没弄明白什么意思，那您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皇爷送的礼物？”
喜欢就收下，岂不是皆大欢喜？
温八在等淮玉的答案，好结束差事回去给秋崇明报信。
没想这人的问题刚一扔出来，淮玉就觉得肩头上的小东西开始哀哀地嚎叫，叫声又轻又小，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害怕被淮玉抛弃。
才刚被喜欢，不到半天，就有狗来分宠了，这换成哪只狗都觉得晴天霹雳。
淮玉无奈地勾了勾唇，安抚性地摸了摸肩头的小东西，回身开口：“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小东西，他的‘好意’心领了。”
这一下，不仅这小东西一颗心落地，封十九也轻松地呼出一口浊气，莫名其妙就觉得心情舒畅。
温八觉得还能挽救一下，刚打算开口继续劝淮玉收下，没想封十九直接就站在了淮玉的面前，将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分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可这幅姿态和神情，就差把“还不快滚”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温八：“……”嘿我这暴脾气。
皇爷说得对，封十九不处理，必成祸害。
“殿下，院中风大，您先回屋里吧。”封十九微微扭头：“属下替您送他们离开。”
他刚说完话，就扭头眯了眯眼，两手放在胸前象征性的捏了捏骨节。
温八看他这幅蹭蹭的表情，很想放狗咬他。
要和他干架？这个后生对他这个影宫里的前辈真是不尊重。
年轻人不讲武德。
“温八，我的确不会收他的东西，你回去吧。”正在两人胶着时，淮玉的声音再度响起，彻底断了温八的念头。
小殿下都这么说了，温八还能怎么样，只能无功而返。
在回书房的路上，温八就很迷惑。
他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大宝贝，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黑的，块头大的，壮实一点的，好养活的，能在危急时刻救淮玉的——这不都满足嘛？
温八突然停下脚步，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这只藏獒的头，看它也是一副垂头丧气蔫头蔫脑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你也喜欢小殿下？”
眼前的大宝贝果断地摇了摇尾巴，欢喜雀跃地不得了。
温八摸了摸下巴，大抵是因着他爱犬如命，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还真就不知道自己挑的灵宠哪里比不过那只瘦不拉几的短命狗。
一看就活不长久。
“我看着也觉得你很是喜欢小殿下，这满宫上下就没几个不喜欢小殿下的——”温八如是开口。
他摸了摸狗头：“别丧了，是不是你刚才表现得太殷勤了，让小殿下觉得你不怀好意？”
“……”
它一只狗真的不知道，这也太为难狗了。
“一定是你刚才笑得太憨了，再给我笑一下，我看看。”
眼前的藏獒听话地抬起头，竭尽全力地磨了磨牙，张口的时候热气喷洒，发出咔嚓的磨牙声响。
算是咧出了自己狗生里最标准的一个笑容。
温八抬起他的脑袋仔细看了看这个吓晕雯心吓坏淮玉的、人畜无害的“微笑”，郑重开口：
“嗯……确实笑得有些憨，难怪小殿下嫌弃。”
————————
而另一边的书房，服侍的奴仆都被挥退，秋崇明一个人坐在书桌后，半晌后才轻掀眼皮，抬眼扫了一眼面前的不速之客。
他唇角轻勾，漫不经心地开口：“虽然本王做梦都想让你归降，不过本王深知你是一块硬骨头，没那么容易嚼动，还打算和你继续耗下去。”
“——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本王。”
元寄北就站在屋子里，面上没有任何神色，只定定地垂眸，半晌才抬起眼帘，却依旧一言不发。
秋崇明和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知晓元寄北此人素来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一个武将，本来应该是冲动易怒的性子，难得会有这么一个成熟稳重到近乎寡情的人。
大抵是明白少说少错，这样才不会被秋崇明抓住把柄，元寄北静静地等着秋崇明主动迈开两人之间的第一步。
秋崇明没什么好顾虑的，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求见本王，究竟想做什么？”
元寄北喉结微滚，声音低哑而深沉：“元某要出影宫。”
想离开影宫？
秋崇明深思半刻，面色突然凝重：“你想明白了？若你肯臣服本王，为本王鞍前马后，本王不仅准你即日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更给你兵权给你权利，给你如往日一般的荣宠和地位。”
“只要你效忠本王，你可答应？”
秋崇明以为他这头犟牛是苦头吃多了，知晓应该及时行乐了，未想元寄北听完他的话，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元某此生只效忠海皇一脉，让我弃主，绝不可能。”
元寄北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秋崇明被气笑了，他冷了冷神色，只觉这人是来寻死的。
秋崇明：“元寄北，你不会以为本王好心撤了影宫的刑罚，你便蹬鼻子上脸，以为本王会稀罕你们的贱命。本王会撤刑，只是因为淮玉心思单纯，见不得你们这些可怜的亡国奴被本王这个穷凶极恶之人伤害。”
秋崇明猛地闭上眼，竟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比可笑。
他在淮玉的眼里已经是穷凶极恶、阴狠无情之徒，坏到了骨子里，已经无药可救了，哪里是他被迫撤个刑发发善心就能挽回来的？
早知道淮玉如此视他，甚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鲛人影卫同他翻脸，他何必多此无关紧要的举动。
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令人贻笑大方。
元寄北微微蹙眉，不解问道：“你竟然这般在意一个鲛人？”
他话音刚落，空气突然像是凝固了一般，处处透露着一种死气。
下一秒，就有一阵劲风袭来，元寄北察觉到危险，果决地侧身躲过秋崇明投来的一支笔。
那只毛笔携了力道，竟然就这样直直的被秋崇明钉到了对面的柱子上，入木三分，如果不是元寄北反应快及时躲过，怕是现在人已经化成一滩泡沫了。
秋崇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两手支在桌子上，神色古怪：“你知道淮玉的身份？”
他就像是一个惊弓之鸟，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确定这人不是在试探他，是真的知道淮玉是鲛族的事实。
秋崇明记起了裴袖昭当时的叮嘱，淮玉被他的禁印封住了血脉，又安稳避过了前十年的褪尾期，照理来说是不会觉醒血脉。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插手诱发了淮玉体内的鲛人血，这才破了裴袖昭结的印。
秋崇明这么一想，突然开口道：“淮玉会显形，果然是你插得手，你对他做了什么？”
元寄北没隐瞒，如是开口：“他不小心喝了我的血，然后就突然现出了鱼鳞，我才知道他竟然是鲛人……又怎么会成为羽族的皇子。”
秋崇明杀心渐起，虽然元寄北是难得一遇的良将，但是反正他也得不到，还知晓了淮玉的身份，不如毁了。
元寄北敢如实开口，自然不是想要用淮玉的身份要挟秋崇明。
他微微颔首，片刻后沉声开口：“他是鲛人，体弱易卒，自己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将来一旦身份暴露，连逃都逃不走。”
元寄北打蛇打七寸，直接捏住了秋崇明在意淮玉的软肋：“秋崇明，放我出影宫，我可以教他自保，我与他同族，做事知晓分寸，也不会害他，你在宫里决计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秋崇明还当他是用什么来求他将其放出影宫，原来是这个。
淮玉有他保护就足以，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不会让这个小孩儿受伤，有必要学会自保么？
秋崇明微微眯眼，刚思索着怎么杀了眼前的人，突然神色一顿，再开口时却只是让下人先带他离开。
等人走了，秋崇明才抬眼，这时才发现了房梁上坐着的裴袖昭。
裴袖昭依旧戴着一顶垂纱斗笠，衣着打扮是经久不变的皎洁之色，飘飘然得好似一个仙人。
秋崇明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方才为何拦着不让本王动他？”
裴袖昭衣袖轻动，下一刻就化成了一缕青烟，缓缓地飞到了秋崇明的身前，这才复凝聚成人形。
裴袖昭轻声开口，声音温润动听，语调依旧不疾不徐：“自然是因为元寄北对皇爷尚有用处。”
秋崇明不置可否，裴袖昭只好继续解释道：“淮玉喝了他的血突然显形，可见此人的血脉与淮玉的血脉有牵连，皇爷不正是在愁如何在紫薇星盘上动手脚吗？”
秋崇明明白了他的意思。
紫薇星盘是羽族的至宝，向来守护羽族的皇脉。
上承天命，下应帝脉，每一任羽皇登基时都会滴血于星盘上，取霞光照应九州。
秋崇明想助淮玉登基，紫薇星盘这一关就根本过不去——淮玉不是羽族皇脉，紫薇星盘根本不会有反应，当时在摘星台，先帝会拼死也要带淮玉一起死，应当也是发现了淮玉不是他的亲骨肉。
可这个难题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法子。
紫薇星盘原本就不是羽族的东西，当年始帝破鲛洲，九州江山为之易主，紫薇星盘却还只认鲛族皇室的血脉，这让一个夺了天下的人如何忍受？
这天底下明明什么东西都已经臣服，唯独收服不了一件死物？
秋崇明开口道：“就算没有元寄北，本王也有办法改变紫薇星盘的感应。”
“……”裴袖昭突然无话可说，“始帝当年为了令紫薇星盘易主，几乎杀了与自己有血脉牵引的所有子嗣，如此日日用他们的血液影响星盘的运行，才勉强让紫薇星盘改认始帝的血脉为守护的主人。”
“淮玉是孤儿，与他有血脉牵引的人根本找不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元寄北可以与他血脉相应，你不利用，难不成皇爷要杀光鲛族一个一个试？怕是你杀光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淮玉的血脉至亲。”
裴袖昭的话让秋崇明难得沉默了。
裴袖昭微微颔首，半晌才复轻声开口：“皇爷应当明白，淮玉不老不死，在你身殒后，还有没有人护着他可说不准，让他学着保护自己未尝不好……不如答应元寄北的要求，顺便让他帮忙改造星盘。”
裴袖昭的身形越来越淡，他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又快到了，只好最后再提醒一句：
“皇爷不妨认真想想，总归您做任何决定都与裴某无关，裴某只有一个要求——助你新帝登基后，别忘了与我的约定。”
裴袖昭话音刚落，眼前的身形就化成了烟雾，被风一吹，就四散开去，像是从来没有来到过一样。
书房彻底空寂下来，只有秋崇明一个人定定地看着桌上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此时此刻，淮玉正躲在一块屏风后和小爱讨价还价。
“小爱，你这个任务可不可以不接，这个任务你不觉得不合适吗？”
小爱在淮玉的脑海深处躺得展展的，闻声开口道：“宿主，我们的任务都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所以您不可以拒绝……您一天不完成这个任务，新的任务就一直不能刷新。”
“没有任务完成，就没有爱意值，没有爱意值，我就没有能量，就要饿肚子，就要关机……严重点甚至要因为任务完成度太低被迫返厂重造，到时候您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明明是冷冰冰的电子机械女音，淮玉愣是听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再度唾弃自己怎么就心太软。
“……小爱，偷看别人洗澡是不道德的。”淮玉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小爱压根不听，继续诡辩：“宿主大人，你们都是男生，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男生之间一起洗澡简直不要太正常，再说也不是让您偷看，您就进去顺眼瞄一下，这任务就啪得结束了，快得很！”
淮玉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来找封封，正巧赶上封封在洗澡，又正巧赶上任务刷新，硬是不让他走，一定要他看着封封洗澡。
有这么不道德的任务嘛！
淮玉缩了缩脖子，隔着屏风，他甚至可以听到这一面屏风后的细小水声。
一想到封封此刻脱得精光正在洗澡，淮玉就觉得一阵头大，这幅场景适合见面吗！
小爱：“适合啊，怎么不适合？”
“……你闭嘴，你还是关机吧。”
小爱委屈巴巴地在屏幕上打了一个╭(╯╰)╮的颜表情，果然不发声了。
淮玉只顾着和系统斗嘴，没注意到屏风后的动静停了下来。他静下心，刚打算豁出去了，身后的屏风突然从中间裂开。
腰间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淮玉愣了一瞬，就听封十九的声音冷冷响起——
“谁躲在那里偷偷摸摸的，还不给我滚出来。”
淮玉第一次听到封十九是用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开口说话，这和印象里说话温柔的封封差距好大。
可惜现在哪里有时间让他想这个，几乎在下一秒，就有一道力道将他拉着往后甩去。
淮玉的肩膀蹭到了裂开的屏风，被撞得闷哼一声，也正是这一声痛哼，让封十九意识到了什么。
封十九看清自己用尾巴缠住的人究竟是谁，连忙停住要甩人的动作，尾巴一卷，将人揽到了自己的身边。
下一瞬，水花四溅，淮玉跌进这一方温池里，突然撞上了某人坚实的胸口，他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对方地胸口，掌心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肌肤。
他惊魂未定，猛地睁开眼，刚睁眼就和封十九来了个四目相对。
封十九的头发垂落下来，湿漉漉地贴在额上和肩头，耳朵处突然变成了蓝黑色鱼鳍，和黑发混在一起，险些看不出来。
淮玉还没大搞懂发生了什么，他猛地低头一看，自己的腰间正缠着一条乌黑的鲛尾，又粗又长，正紧紧的卷在他的腰间。
淮玉：“……”
qaq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直接就进来了？
而且最令他觉得尴尬的是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他现在正紧紧地贴在封十九，因为被卷进来，相当于他整个人都在封十九的身上。
淮玉本来还稍微动了动，结果刚动了一下就察觉到了腿下两人相贴的地方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淮玉瞬间一动不动，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殿下？”
封十九的声音响在头顶，带着满腹的疑惑：“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呃，在屏风后？”
淮玉欲哭无泪。
其实，你可以先把我松开，然后把我们紧贴的部位挪一下，把我放到旁边的台子上，然后再对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了……淮玉的人设不是约了咩，然后还打算约一个攻的人设图，嘿嘿嘿你们想看谁的人设呀，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
还有，我终于把文案上的这个部分写下来了！偷看封封洗澡已经有了，强吻皇叔还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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