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赌约
太极殿素来是历代羽皇勤政办公之所，自先帝葬身摘星台后，朝堂上的政务就一直积压，这几日都是由秋崇明在亲自处理。
晚间宫门落锁前，又有几个小鲛奴抬了一捆的奏章搬进了太极殿，等温八将这些没处理的奏章放到书桌上收拾好，秋崇明还是没有回来。
眼看殿外的天黑漆漆一片，温八有些担心。
就像封十九是淮玉的贴身影卫，温八则是秋崇明的影卫。
他算是第一批走出影宫的人，是秋崇明亲自挑出来的。这么多年，他跟在秋崇明身边为其卖命，早已成为了秋崇明的心腹。
皇爷是什么性子，他最是知晓。
如今先帝崩殂，帝位悬空，前朝一片动荡，正是亟待新君开创新元的时候，皇爷明明苦心筹谋这么多年，眼看帝位唾手可得，反而迟迟不肯动手，连他也有些摸不透皇爷的心思了。
正在思索间，殿外传来了宫人的躬安声，温八见秋崇明回来，这才迎了上去。
“皇爷……”
温八一句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秋崇明就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也正是这时，温八才注意到秋崇明的脸色不大对劲。
明明不过是初秋时节，秋崇明却早早地穿上了狐裘，晚间风大阴寒，他只身一人也不知道是从宫里的哪个角落走回来，沾了一身的冷气。
他面色灰白，额角逼出了一层冷汗，紧紧攥着狐裘的衣领，连呼出口的气泛着丝丝的冷意，仔细看去，好像睫毛上都凝出了一层冰霜。
可饶是如此，他也未曾展露半分病弱的模样。
“让殿里的人全部出去，本王寒症犯了。”秋崇明冷冷吩咐了一声，转身拐进了天子卧居的后殿
温八一听他说自己寒症发作，连忙将殿里的宫人都挥退，等他端着药走进后殿，秋崇明正抱着暖汤婆子坐在桌前，桌上烛火生辉。
“皇爷……您的寒症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温八走上前，忍不住开口道。
秋崇明扫了一眼桌上的药碗，仰头一口闷掉，腥涩味在口腔四处蔓延，他闭眼蹙眉：“往后让药房的哑巴少放些药材，这药可真苦，骇得人头疼。”
温八闷声不吭，过了半晌才点头应了声诺。
可他心里清楚，药房的人都是听医官的吩咐煎药，看来皇爷的症状已经加重了许多，不得不加大药量来维持了。
“王爷怕苦的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小殿下。”
秋崇明抬起一边的眉尾，别扭地冷哼了一声：“本王才不像那个小鬼，蠢得要命，没有本王在身边护着，能成什么气候。”
对于皇爷的嘴硬，温八笑笑不说话。
“殿下心肠软，整个羽宫上下都宠着哄着，自然天真。皇爷最在意的，不也正是小殿下的这份赤诚之心。”
秋崇明一时语塞，倒是有些烦温八今天太过多嘴。
这小鬼还心肠软，今天在影宫差点把他直接气到坟里，他倒是对谁都肯掏心掏肺，不过是一个影卫，也能护得像块传家宝。
有这良心，怎么不知道向着他，好歹他也将这小鬼养了整整十年。
……
秋崇明想到了以前和淮玉的朝夕相对，那时候淮玉是真的乖，在他面前怂是怂了点，却也不会因为外人而顶撞他，更不会因为外人和他翻脸。
倒是回宫后，同他生分了许多。
药效逐渐发作，体内寒意渐渐被驱逐，秋崇明闷声咳了两声，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他伸手摁了摁肩头，半晌才复坐直身子。
温八担忧道：“皇爷，您肩上的烫伤还没好，也要注意仔细身子。”
秋崇明摆摆手，不屑地轻笑出声：“这伤留着倒也不算差，至少可以时时刻刻提醒本王，本王那位好皇兄究竟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病秧子糊涂了大半辈子，临死了竟然聪明了一回。
他死了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带着淮玉一起死，若是迟去一步，后果他连想也不敢想。
秋崇明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天在火海里，淮玉的鼻息微弱到近乎感受不到，他抱着这个小孩儿，只感觉这小鬼怎么就这么小的一点，抱在怀里一点分量也没有，轻得像张纸，风一刮就要没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小东西会死，以前不允许，日后更是不允许。
淮玉的确不是皇室血脉，可他的身份秋崇明藏着掖着这么多年，当年知道实情的人早就已经处理干净，这老东西又是为何要突然带淮玉到摘星台验明血脉。
摘星台出事后，秋崇明借着权务之便将皇宫上下重新彻查了一番，越发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秋崇明微抬视线，冷声开口道：“摘星台的事继续去查，务必给我查清楚，是谁在那个病秧子面前多了舌头。”
温八颔首应声，半晌过后，突然从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小鲛奴小跑着进了后殿。
秋崇明微微坐直身子，将面上的神色重新端得四平八稳。
温八早就吩咐了不让人进来，看此人明知故犯，刚打算开口训斥，就见那小鲛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爷，小殿下有事求见。”
秋崇明以为自己听错，忍不住笑了：“稀客，这小鬼怎么跑到我这儿了，是觉得今天没把我气死不甘心？”
这小鲛奴哪里知道主子们的想法，他看秋崇明勾了勾手，连忙退了出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殿中才慢吞吞地走进来一个人。
淮玉其实不是很想看到秋崇明。
他也不知道他对秋崇明的敌意是因为什么，毕竟对于他而言，秋崇明就是一个空知道姓名的陌生人，哪怕他清楚对方抚养了他整整十年。
这就像是一种很深的本能，他看到秋崇明就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抗拒，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也拒绝和他接触。
淮玉走到离秋崇明不近也不远的地方站定，悄悄地呼了一口气，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对方先开了口。
秋崇明的声音淡淡的，可说出来的话就是莫名欠揍。
“本王当是谁，怎么是你个小鬼头，怎么，认识到自己错了？知道错就还是好孩子，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影卫，和皇叔哪有什么隔夜仇？”
秋崇明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味深长，他就像是知道淮玉会恼羞成怒一样，一副看戏的模样。
淮玉也很奇怪，怎么秋崇明一副人模人样，愣是不说人话。
他错开了目光，视线落在了温八的身上，秋崇明看出了他的顾虑，挥挥手让身边的人先退下了。
等殿中只剩下两人，淮玉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自然没错，错在你，是你滥用私刑不通人情。”
“那你还来找本王作何？”秋崇明颇为娴雅的摆摆手，意思就是送客，“话不投机半句多，皇叔尚有要务处理，就不留你过夜了。”
淮玉气结，他来找秋崇明就是想同他好生说话，怎生这人一副欠揍的嘴脸。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淮玉自认自己脾性温良乖顺，也不是容易动怒的性子，可面对这位皇叔，他总是觉得十分暴躁。
秋崇明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十分刺耳。
淮玉被秋崇明的逐客令气得一激灵，想也不想就径直走到了他面前，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责罚我的影卫，不问我的意见，单这一点，你就错得离谱，更何况，影卫本就在影宫受尽折磨，你还定这种灭绝人性的刑罚……”
“本王定这种灭绝人性的刑罚，所以本王也不是个东西，你是这个意思吗？”秋崇明打断他的话。
淮玉不说话，只气鼓鼓地瞪着他。
秋崇明心下明了，原来这小鬼深夜赶来是为了这个，他当是什么呢。
心肠这般软，可不是件好事，也注定做不了一个好君王。
秋崇明在心里叹了口气，难得正了神色，他紧紧盯着淮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鬼，本王是影宫的主，定度量罚都有衡量的标准，你觉得灭绝人性，也不过是你觉得。”
“不罚不赏，何以立威？没有威信，谁还会对你言听计从，你以为封十九为什么会对你俯首称臣，他一介阶下囚，会甘心为一个羽人出生入死都是因为影宫的条例，本王定的条例。”
淮玉听他回答，蹙了蹙眉，他一点也不认同秋崇明的观点。
他不信与人交心而往会一无所获，影卫也是人，只要用心对待，他又怎么不会捧出真心回报。
淮玉这些时日只是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羽族与鲛族的恩怨，羽人看鲛人血统低贱，鲛人亦视羽人为一生宿敌。
可他却觉得，比起冷冰冰的羽族皇室，这宫中任何一个小鲛奴都比他们有温度。
这样温顺的一个种族，一定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才能驯服吗？
淮玉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轻垂眼睫，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许久，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理由去反驳秋崇明。
反而是秋崇明看他一副迷茫的模样率先破了防。
其实在一盏明湖，听到淮玉同封十九说的话，他只是觉得淮玉是对封十九过于信任了。
可现在看他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气冲冲地跑到自己的面前兴师问罪，秋崇明才觉得他还是太过单纯，若是换做往常，他倒是愿意护着这小鬼头一片赤子之心，可往后不行。
帝王之心，讲究权衡之术，从来没有一个皇帝是这般优柔寡断的。
同敌人共情，是天家大忌。
秋崇明淡声开口：“你若是不信，不妨本王同你打一个赌，刑宫里有一处劳工坊，关押的就是不服管教的鲛人，本王什么手段都试过，都没办法让他们臣服。”
“若是你能用你这有人性的方法让他们认你做主，本王便承认，是本王铁石心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立即撤了影宫的刑罚。”
秋崇明将机会给了出去，他其实私心希望淮玉知难而退，影宫关押的都是武鲛，可不似寻常鲛奴一般温柔解人意，劳工坊关押的更是穷凶极恶之徒。
他并不想淮玉亲自涉险。
可淮玉似乎就是要同他过不去。
迎着秋崇明的目光，淮玉点了点头：“好，我和你打赌，就算不用这种暴力的手段，我也一定可以让他们臣服。”
“我一定会让你改了影宫的刑，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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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宫门落锁前，又有几个小鲛奴抬了一捆的奏章搬进了太极殿，等温八将这些没处理的奏章放到书桌上收拾好，秋崇明还是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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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封十九是淮玉的贴身影卫，温八则是秋崇明的影卫。
他算是第一批走出影宫的人，是秋崇明亲自挑出来的。这么多年，他跟在秋崇明身边为其卖命，早已成为了秋崇明的心腹。
皇爷是什么性子，他最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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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思索间，殿外传来了宫人的躬安声，温八见秋崇明回来，这才迎了上去。
“皇爷……”
温八一句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秋崇明就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也正是这时，温八才注意到秋崇明的脸色不大对劲。
明明不过是初秋时节，秋崇明却早早地穿上了狐裘，晚间风大阴寒，他只身一人也不知道是从宫里的哪个角落走回来，沾了一身的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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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饶是如此，他也未曾展露半分病弱的模样。
“让殿里的人全部出去，本王寒症犯了。”秋崇明冷冷吩咐了一声，转身拐进了天子卧居的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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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您的寒症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温八走上前，忍不住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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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心里清楚，药房的人都是听医官的吩咐煎药，看来皇爷的症状已经加重了许多，不得不加大药量来维持了。
“王爷怕苦的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小殿下。”
秋崇明抬起一边的眉尾，别扭地冷哼了一声：“本王才不像那个小鬼，蠢得要命，没有本王在身边护着，能成什么气候。”
对于皇爷的嘴硬，温八笑笑不说话。
“殿下心肠软，整个羽宫上下都宠着哄着，自然天真。皇爷最在意的，不也正是小殿下的这份赤诚之心。”
秋崇明一时语塞，倒是有些烦温八今天太过多嘴。
这小鬼还心肠软，今天在影宫差点把他直接气到坟里，他倒是对谁都肯掏心掏肺，不过是一个影卫，也能护得像块传家宝。
有这良心，怎么不知道向着他，好歹他也将这小鬼养了整整十年。
……
秋崇明想到了以前和淮玉的朝夕相对，那时候淮玉是真的乖，在他面前怂是怂了点，却也不会因为外人而顶撞他，更不会因为外人和他翻脸。
倒是回宫后，同他生分了许多。
药效逐渐发作，体内寒意渐渐被驱逐，秋崇明闷声咳了两声，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他伸手摁了摁肩头，半晌才复坐直身子。
温八担忧道：“皇爷，您肩上的烫伤还没好，也要注意仔细身子。”
秋崇明摆摆手，不屑地轻笑出声：“这伤留着倒也不算差，至少可以时时刻刻提醒本王，本王那位好皇兄究竟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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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玉的确不是皇室血脉，可他的身份秋崇明藏着掖着这么多年，当年知道实情的人早就已经处理干净，这老东西又是为何要突然带淮玉到摘星台验明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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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崇明微抬视线，冷声开口道：“摘星台的事继续去查，务必给我查清楚，是谁在那个病秧子面前多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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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八早就吩咐了不让人进来，看此人明知故犯，刚打算开口训斥，就见那小鲛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爷，小殿下有事求见。”
秋崇明以为自己听错，忍不住笑了：“稀客，这小鬼怎么跑到我这儿了，是觉得今天没把我气死不甘心？”
这小鲛奴哪里知道主子们的想法，他看秋崇明勾了勾手，连忙退了出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殿中才慢吞吞地走进来一个人。
淮玉其实不是很想看到秋崇明。
他也不知道他对秋崇明的敌意是因为什么，毕竟对于他而言，秋崇明就是一个空知道姓名的陌生人，哪怕他清楚对方抚养了他整整十年。
这就像是一种很深的本能，他看到秋崇明就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抗拒，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也拒绝和他接触。
淮玉走到离秋崇明不近也不远的地方站定，悄悄地呼了一口气，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对方先开了口。
秋崇明的声音淡淡的，可说出来的话就是莫名欠揍。
“本王当是谁，怎么是你个小鬼头，怎么，认识到自己错了？知道错就还是好孩子，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影卫，和皇叔哪有什么隔夜仇？”
秋崇明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味深长，他就像是知道淮玉会恼羞成怒一样，一副看戏的模样。
淮玉也很奇怪，怎么秋崇明一副人模人样，愣是不说人话。
他错开了目光，视线落在了温八的身上，秋崇明看出了他的顾虑，挥挥手让身边的人先退下了。
等殿中只剩下两人，淮玉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自然没错，错在你，是你滥用私刑不通人情。”
“那你还来找本王作何？”秋崇明颇为娴雅的摆摆手，意思就是送客，“话不投机半句多，皇叔尚有要务处理，就不留你过夜了。”
淮玉气结，他来找秋崇明就是想同他好生说话，怎生这人一副欠揍的嘴脸。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淮玉自认自己脾性温良乖顺，也不是容易动怒的性子，可面对这位皇叔，他总是觉得十分暴躁。
秋崇明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十分刺耳。
淮玉被秋崇明的逐客令气得一激灵，想也不想就径直走到了他面前，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责罚我的影卫，不问我的意见，单这一点，你就错得离谱，更何况，影卫本就在影宫受尽折磨，你还定这种灭绝人性的刑罚……”
“本王定这种灭绝人性的刑罚，所以本王也不是个东西，你是这个意思吗？”秋崇明打断他的话。
淮玉不说话，只气鼓鼓地瞪着他。
秋崇明心下明了，原来这小鬼深夜赶来是为了这个，他当是什么呢。
心肠这般软，可不是件好事，也注定做不了一个好君王。
秋崇明在心里叹了口气，难得正了神色，他紧紧盯着淮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鬼，本王是影宫的主，定度量罚都有衡量的标准，你觉得灭绝人性，也不过是你觉得。”
“不罚不赏，何以立威？没有威信，谁还会对你言听计从，你以为封十九为什么会对你俯首称臣，他一介阶下囚，会甘心为一个羽人出生入死都是因为影宫的条例，本王定的条例。”
淮玉听他回答，蹙了蹙眉，他一点也不认同秋崇明的观点。
他不信与人交心而往会一无所获，影卫也是人，只要用心对待，他又怎么不会捧出真心回报。
淮玉这些时日只是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羽族与鲛族的恩怨，羽人看鲛人血统低贱，鲛人亦视羽人为一生宿敌。
可他却觉得，比起冷冰冰的羽族皇室，这宫中任何一个小鲛奴都比他们有温度。
这样温顺的一个种族，一定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才能驯服吗？
淮玉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轻垂眼睫，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许久，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理由去反驳秋崇明。
反而是秋崇明看他一副迷茫的模样率先破了防。
其实在一盏明湖，听到淮玉同封十九说的话，他只是觉得淮玉是对封十九过于信任了。
可现在看他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气冲冲地跑到自己的面前兴师问罪，秋崇明才觉得他还是太过单纯，若是换做往常，他倒是愿意护着这小鬼头一片赤子之心，可往后不行。
帝王之心，讲究权衡之术，从来没有一个皇帝是这般优柔寡断的。
同敌人共情，是天家大忌。
秋崇明淡声开口：“你若是不信，不妨本王同你打一个赌，刑宫里有一处劳工坊，关押的就是不服管教的鲛人，本王什么手段都试过，都没办法让他们臣服。”
“若是你能用你这有人性的方法让他们认你做主，本王便承认，是本王铁石心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立即撤了影宫的刑罚。”
秋崇明将机会给了出去，他其实私心希望淮玉知难而退，影宫关押的都是武鲛，可不似寻常鲛奴一般温柔解人意，劳工坊关押的更是穷凶极恶之徒。
他并不想淮玉亲自涉险。
可淮玉似乎就是要同他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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