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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 16 章

小说:穿成邪神之后作者:一口果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10-29 16:32:27
难道,  就再没有办法了吗?

        高大伟岸的神庙立在茫茫大雪当中,在无尽的白里孤寂寥落。

        像这样壮观的神庙,也有被废弃的一日。

        大玄走出了神庙,  墨黑的衣角在冷风里划过。

        他所等待的,  已经到了。

        ……

        浑沌小世界。

        生机盎然的巨木舒展枝叶,  显化出的根系深深扎进大天地的道之缺里。

        向更深的、更富养分的地方开拓,  是根的天性。

        但这些根却被一种坚固的力量所阻,  只能在这力量的限制之内生长。就像种在琉璃盆里的植物,根系密密麻麻地攀在琉璃壁上不得而出。

        钻破阻路的壁障,  也是根的天性。

        白帝为世间刚猛最定之道,是无常中的恒常。他的定,  的确是这世间最坚固严密的禁锢。

        可他现在,  还能像从前那般,一心入定刚猛不动吗?

        道之缺的根源,亦是天神之缺。

        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啊,早已不自知地落了下来。

        那轮回众生尝尽了的苦滋味,  也已被他们品进了唇间。

        浑沌正在筹备,筹备这一举撕开裂痕与平衡,以绝对的力量奠定未来,这还需要一段时日,但已不会太远。

        ……

        浑沌之木,  无数晶莹的蝶在向上飞舞。

        树干虬结、树叶碧翠,  闪烁迷离的蝶围绕着树盘旋上升。

        胥桓坐在一枚藤叶的阴影下,  仰头看这奇景。

        他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重生。

        现在这个位置足够高,高到不再像底层那样需要没日没夜的拼杀,高到他可以坐在这里悠闲看一看蝶蛊梦幻的鳞粉。

        藤萝编织的软椅很舒适,恰适合他此时奇异的身躯,  酒盏一样的花朵里盛着蜜露,垂下的藤蔓上挂着各色果子。

        只要他想,这里还能更舒适。但这样就够了,他只是需要休息片刻。

        浑沌之木越上层便越悠闲,就像看得见的饵,吊着下方的人拼命往上勾,也让终于爬到高处的人尝到甜头,于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起这种道理来。

        多甜美的蜜酒啊,能蚀去人的骨头。

        胥桓掐碎了花盏,香甜的蜜露淋漓一地,淌在他还没愈合的伤口上,带来些许刺痛。

        还不够。

        他还要爬得更高一些。

        但只靠他自己,已经几乎不可能再向上了。更上层的,都是被浑沌看中的存在。

        胥桓伸出指长如刀一样的手,一只蝶像是被他伤口上的血与蜜吸引了一样,向他翩翩落来。

        在这些鳞粉所化的蝴蝶自大天地归来时,没有谁会招惹它们,高位的存在都知晓,蝶蛊的举动背后是此方世界之主的意志,而那些没有资格知晓的存在,也没有能力把这些鳞粉怎么样。

        虽然鳞粉化蝶主要是为了从大天地中寻找梦境,但蝶蛊也不介意顺手狩猎几个不长眼的存在。

        它现在好像又寻到猎物了。

        刀片一样的手指一拦,化作一座苍白的骨笼,胥桓看着被困在指间的蝴蝶:“梦境之主,做个交易怎么样?”

        ……

        大天地中,诸天神忽然同时收到了水相的传讯。

        “我觉得有些不对。”

        小世界中,无数飞舞的蝶簇拥着一个身影上升。

        “记住你允诺我的,如果你做不到,我要你此后的每一世,都成为我的食粮。”蝶蛊的声音在胥桓耳边响起。

        蝶蛊不记得他,但他还记得蝶蛊告诉他的那些事,想要找个理由骗过蝶蛊并不难。

        “放心吧,我只是要到上面……看一眼而已。”胥桓轻声道,他仰头看着叶片缝隙里透出的混沌天空,刀片似的手指颤动着。

        ……

        浑沌忽然自冥冥当中感到了强烈的不安,神念追索源头,在……小世界当中!

        胥桓站在树顶,头顶所谓的“天”上并没有日月星辰,只是一片混蒙蒙的边际,脚下的树冠广袤如一片林海,蹁跹的蝶在叶间飞舞。

        奇异、美丽、生机勃发。

        胥桓这一世的古怪身躯上露出个像笑似的的表情,一直在轻微颤动的手忽然一震,如柳叶窄刃般的骨指忽然断裂,对着树心向下飞射。

        “你做什么?!”蝶蛊惊怒道。

        无数飞舞的蝶如水分流,一半迎上刺向巨树的骨刃,另一半围向胥桓。

        一枚枚骨刃击穿飞舞的蝶,毫不受阻地钉向巨木。

        而那些围向胥桓的蝶,不必它们攻击,这具身躯已经自己开始溃散。

        怪异的身躯片片破碎,剥落出的魂魄仍是旧日的模样,那被神明掩盖了一切因果之下,他仍保存有过去的自己。

        像一座没有生机的玉像,但那张冰白的脸孔却显出一分生动。

        他确实是在笑。

        “怎么?难道你不恨他、不想报复他吗?”他对蝶蛊道。

        漫天蝴蝶忽然一滞,深藏的恨意如野火一样勃发,心中的畏惧死死牵着他。在这片刻的迟疑当中,第一枚骨刃已击中了巨木,撕开它的皮,刺入树身、钻入树心,向下、向下!

        整个小世界忽然一震,此中生灵忽然感受到了无法忍受的痛苦。

        好像那枚骨刃是刺在他们身上一样,撕开他们麻木坚固的外皮、破开他们因欲望而生的身躯,最终抵达那颗,几乎被遗忘的、最柔软的心。

        “苦吗?”胥桓问道。

        蝴蝶变幻着色彩,忽然急速振翅飞向树的创口,疯狂地撕咬起来。

        第一枚骨刃崩裂,第二枚骨刃沿着它开出的口子,继续向下撕裂。

        那些在树上厮打的、挣扎的、死去的、重生的、痛嚎的、狂笑的、汲取的众生,忽然都停了下来。

        苦啊。为什么如此的苦?

        苦从何来?不从那骨刃而来,从他们自己的心而来。

        痴妄之心无引导,以足贪嗔为神圣。

        那被欲望与麻木深深包裹的心一直在悲泣,却透不出声音来。

        一直都是苦的,一直都没有办法满足。

        因为这里的道,就是如此的道!

        此方世界之主已经惊怒而来。

        胥桓却仍在笑。

        浑沌之道的缺在哪里?

        生苦。

        这建立在众生欲念之上的世界,当众生意识到这是永无解脱的大苦,宁可彻底舍弃一切以求离苦之时,还能够续存下去吗?

        ……

        太阳星落,鸦归巢,地反阴。

        夜色暝暝,劫气笼了整个冀地,不见星月。

        神除庙,仙归狱,偌大的冀地,只剩下了凡尘当中的众生,与鬼。

        枉死的骷髅从荒草里拔起身躯,破损的旧衣里寄进了冤魂,半透明的鬼物在风里飘荡着身躯。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迷茫而哀苦的不知该向谁祈祷。

        笃笃的敲门声在夜色里清晰得让人心惊肉跳。屋内的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等到敲门声终于停下,那发抖的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时,就听见门外响起的苍老声音:“儿啊,娘回来了。”“儿啊,给爹开门啊。”

        “不是我、不怪我!别找我!”惊恐的男人瑟缩道,“我不是故意不给你们治病的,我供神了!我供神了!不然神会发怒的!”

        门外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男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被子。

        阴冷的气息从缝隙里吹进来:“儿啊……”

        远处的惨叫声惊得屋内的人一个哆嗦。他们还没有睡,但并不敢点灯。

        现在的夜里总是很热闹,但他们这里又有些太安静了,安静得好像之前没有出现各种鬼怪一样。

        一个胆大的悄悄靠近窗边,从缝隙里往外看。

        什么都看不见。太黑了。

        今天晚上,丁点月亮和星星的光都没有。

        可是渐渐的,他却好像瞧见了一些雾气。

        雾气当中藏着晦暗的影。

        滴答。

        他恍惚似听见一滴水落下的声音,接着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在这没有星月的夜色里看见了——那声响的地方,地面生出了微光盈盈的霜,白色的霜痕生长漫延,很快就覆盖了远处的地面,向着这里越靠越近。

        雾气向远处凝聚,逐渐变得薄淡,那些晦暗的影逐渐显露出真貌,可怖的骸骨、巨大的妖异、阴冷的鬼物……他们安静地藏在雾里,垂下头颅。

        而那些凝聚的雾气,在霜痕生长之处,化作了威沉势重的影——那是地狱的影子。

        在那浩大威严的影下,一个身着玄衣的身影踏着霜痕,在诸鬼的避让与静默当中走来,黑邃如渊的双目投来一瞥。

        躲在窗后偷看的人呼吸一屏,身着玄衣的神明已经移开了目光,他心中却突然出现一个名字。

        久远轮回之前,他也曾向这个名字祈祷,也曾与神明结契。蒙在心上的迷障忽然被这个名字撞破,所有靠着自欺欺人才能忍受的苦翻涌上来,让人身体震动,几若疼痛,喉咙里快要涌出悲号来,可最后却只发出了一声气音。

        人茫然地看着行走的神明,那些无法忍受的苦,好像都从他身上被取走了一样,只剩下还可以承受的悲苦。

        他的苦,与冀地无数众生的苦,皆化作墨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勾勒出地狱的形状。

        大玄在冀地行走,霜色随着他的脚步生长,在这诸多怨鬼乱行的夜,开辟出一条孤行的道。

        汇聚而来的苦色越多,那浩大威严的狱影便越清晰。

        大玄的嘴角似乎含着一个笑,殷红的血色从唇间渗出,染成这霜冷天地间唯一一抹红。

        滴答。

        大玄低低咳了一声,地面上绽开一点红痕。

        地狱非公允,事后的惩戒永远无法弥补无辜者的创伤;律条非因果,法网无法保证众生不受不该承受的苦难。

        故,怨横生,苦无度。

        谁能承受这多出来的怨与苦?谁能担负这毁伤的因果?

        整个冀地都已陷入黑暗,唯有那遥远雪原上的神庙中,还有一点不肯熄灭的焰光。但这焰光太微小了,照不亮天地间的暗。

        长阳、长阳。

        众生的因果接在他的笔上,众生的契念着他的名。

        大玄抬起笔,画下一道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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