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原华归西
殿外斜风细雨，殿内烛火昏黄。
原华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腿上的刀，脸上的表情忽然扭曲。
风是冷的。
雨也是冷的。
这是入秋了吗？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殿外非常寒冷，殿内也不暖和。
“入秋了，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冷的。”
原华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拔起了腿上的刀。
雨还在下。
雨水不分高低贵贱，均匀地洒在大地上，也洒在院内的梧桐树上。
龙五已经走过了长廊，但是却没有走出去。
因为龙五不喜欢淋雨。
卢管子一直跟在龙五身上，片刻不离。
龙五知道卢管子在跟着他，却没有回头，更没有开口说话。
卢管子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着，许久，许久。
当雨水彻底淋湿梧桐树叶的时候，龙五终于说话了。
“原华的确是一个狠心的人，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卢管子淡淡道。
“就因为他无路可走，所以你才放过他？”
“我也是个狠心人，而且比他更狠！”
“你不是。”龙五几乎是脱口而出。
卢管子笑了。
但是卢管子笑的并不是很愉快。
龙五终于回头，看着卢管子：“你至少保全了他的名声。”
“那些名声是他多年奋斗而来的，不是偷来的。”
“我看得出来。”龙五点了点头。
“我和他之间并没有死人恩怨，我不想毁了他。”
“可是你没有逼他去归案，甚至没有让他把赃物交出来。”
“我的确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没必要那么做。”
“为什么？”
“原华是一个上等人；下等人被人逼着做事，中等人受人点化做事，上等人则是自发做事。”
“所以，你是在这里等他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龙五问道。
“是。”
“所以，这个案子并没有真正结束。”
“是。”
龙五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又问了一句：“如果他把赃物全都交了出来，自己再出去自首，这个案子是不是就结束了？”
“不是。”
“为什么？”龙五忍不住道。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龙五知道。
龙五当然知道为什么。
龙五轻轻一叹，遥望着天边的乌云，缓缓道：“你不想放过夏无炎？”
“是。”
卢管子继续道：“无论谁犯了罪，都得受到惩罚。”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追究这件事情？”龙五霍然回头，盯着卢管子。
“我为的当然不是我自己。”
“你为的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龙五追问着。
卢管子沉默了。
“你当然不是你之前说的那种人，你并不想出卖自己，也不会出卖自己！”
卢管子点了点头。
“我查过你的来历，原华肯定也查过你的来历，但是我们都没有查出你在说谎！”
“你想不通？”
“我的确想不通。”
“我如果遇到了想不通的事情，我会用一种办法对付它。”
“什么办法？”
“不去想它。”
“以后呢？”龙五急忙道。
“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迟早会知道的。”
龙五默然。
话的尽头是沉默，沉默的尽头是什么呢？
雨还在下。
长廊里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很沉。
很重！
仿佛每一步，都是在用最后的生命去走。
一个手提灯笼的人，从阴暗的长廊尽头缓缓走了过来。
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也照在他充满刀疤的一张脸上。
他是刀疤老人！
刀疤老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就跟机器人一样。
“两位还没有走？”刀疤老人问道。
“没有。”
“我知道两位在等老爷子，但是老爷子已经走了。”
“他走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人家一病不起，再也没有起来。”刀疤老人望着长廊外的雨丝。
“他是病死的？”
“他有风湿病，而且很老了，能拖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
刀疤老人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但是他的眼睛里面，却有着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不知道是在为原华悲伤，还是在向卢管子乞求。
——乞求卢管子不要向外界透露原华的秘密。
卢管子看着刀疤老人，慢慢点了点头：“不错，他是病死的。”
刀疤老人听后，眼里瞬间流露出感激之色！
然而那种神情很快就消失不见，留下来的，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刀疤老人叹息着，缓缓从卢管子身旁走过，径直走出长廊。
“你要去哪里？”卢管子问道。
“替老爷子报丧。”
“去哪里报丧？”
“夏无炎。”刀疤老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怨恨：“若不是她，老爷子不会病的那么重；现在老爷子走了，她当然得过来看看！”
“她真的回来这里吊丧？”
“她一定会来的。”刀疤老人一字一顿道。
刀疤老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了。
虽然走的很慢，但一直都没有回头。
雨还在下。
而且越下越大。
刀疤老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扑灭。
但是刀疤老人没有扔掉那个灯笼，继续走着。
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雨水也洒便了整个大地。
刀疤老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里。
待龙五完全看不到刀疤老人的背影之后，这才长叹一声：“我不懂，夏无炎为什么一定会来？”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因为我坚信，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卢管子转过身，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句话。”
“哪句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黄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无论是春天的黄昏，还是秋天的黄昏，小情侣们都会出来约会。
然而今天来到这里的人，并不是情侣。
甚至连一对情侣都没有。
今天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原华吊丧的人。
他们有的是原华的门生旧故，有的是原华的亲朋好友，有的则是慕名而来。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来。
——夏无炎并没有来。
卢管子没有着急，更没有找人去问。
夏无炎虽然没有来，但是龙五却走了。
夏无炎是因为不想见到龙五？所以才没有来？
龙五是不是知道自己若在这里，夏无炎就不会来？
所以龙五才会走？
卢管子跟在龙五身后，将龙五送至路的尽头：“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你知道我在哪里？”
“你喜欢喝酒，我当然是去喝酒的地方找你。”
龙五笑了：“你说的没错，我喜欢喝酒，而且常常在听雨楼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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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华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腿上的刀，脸上的表情忽然扭曲。
风是冷的。
雨也是冷的。
这是入秋了吗？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殿外非常寒冷，殿内也不暖和。
“入秋了，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冷的。”
原华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拔起了腿上的刀。
雨还在下。
雨水不分高低贵贱，均匀地洒在大地上，也洒在院内的梧桐树上。
龙五已经走过了长廊，但是却没有走出去。
因为龙五不喜欢淋雨。
卢管子一直跟在龙五身上，片刻不离。
龙五知道卢管子在跟着他，却没有回头，更没有开口说话。
卢管子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着，许久，许久。
当雨水彻底淋湿梧桐树叶的时候，龙五终于说话了。
“原华的确是一个狠心的人，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卢管子淡淡道。
“就因为他无路可走，所以你才放过他？”
“我也是个狠心人，而且比他更狠！”
“你不是。”龙五几乎是脱口而出。
卢管子笑了。
但是卢管子笑的并不是很愉快。
龙五终于回头，看着卢管子：“你至少保全了他的名声。”
“那些名声是他多年奋斗而来的，不是偷来的。”
“我看得出来。”龙五点了点头。
“我和他之间并没有死人恩怨，我不想毁了他。”
“可是你没有逼他去归案，甚至没有让他把赃物交出来。”
“我的确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没必要那么做。”
“为什么？”
“原华是一个上等人；下等人被人逼着做事，中等人受人点化做事，上等人则是自发做事。”
“所以，你是在这里等他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龙五问道。
“是。”
“所以，这个案子并没有真正结束。”
“是。”
龙五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又问了一句：“如果他把赃物全都交了出来，自己再出去自首，这个案子是不是就结束了？”
“不是。”
“为什么？”龙五忍不住道。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龙五知道。
龙五当然知道为什么。
龙五轻轻一叹，遥望着天边的乌云，缓缓道：“你不想放过夏无炎？”
“是。”
卢管子继续道：“无论谁犯了罪，都得受到惩罚。”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追究这件事情？”龙五霍然回头，盯着卢管子。
“我为的当然不是我自己。”
“你为的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龙五追问着。
卢管子沉默了。
“你当然不是你之前说的那种人，你并不想出卖自己，也不会出卖自己！”
卢管子点了点头。
“我查过你的来历，原华肯定也查过你的来历，但是我们都没有查出你在说谎！”
“你想不通？”
“我的确想不通。”
“我如果遇到了想不通的事情，我会用一种办法对付它。”
“什么办法？”
“不去想它。”
“以后呢？”龙五急忙道。
“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迟早会知道的。”
龙五默然。
话的尽头是沉默，沉默的尽头是什么呢？
雨还在下。
长廊里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很沉。
很重！
仿佛每一步，都是在用最后的生命去走。
一个手提灯笼的人，从阴暗的长廊尽头缓缓走了过来。
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也照在他充满刀疤的一张脸上。
他是刀疤老人！
刀疤老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就跟机器人一样。
“两位还没有走？”刀疤老人问道。
“没有。”
“我知道两位在等老爷子，但是老爷子已经走了。”
“他走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人家一病不起，再也没有起来。”刀疤老人望着长廊外的雨丝。
“他是病死的？”
“他有风湿病，而且很老了，能拖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
刀疤老人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但是他的眼睛里面，却有着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不知道是在为原华悲伤，还是在向卢管子乞求。
——乞求卢管子不要向外界透露原华的秘密。
卢管子看着刀疤老人，慢慢点了点头：“不错，他是病死的。”
刀疤老人听后，眼里瞬间流露出感激之色！
然而那种神情很快就消失不见，留下来的，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刀疤老人叹息着，缓缓从卢管子身旁走过，径直走出长廊。
“你要去哪里？”卢管子问道。
“替老爷子报丧。”
“去哪里报丧？”
“夏无炎。”刀疤老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怨恨：“若不是她，老爷子不会病的那么重；现在老爷子走了，她当然得过来看看！”
“她真的回来这里吊丧？”
“她一定会来的。”刀疤老人一字一顿道。
刀疤老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了。
虽然走的很慢，但一直都没有回头。
雨还在下。
而且越下越大。
刀疤老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扑灭。
但是刀疤老人没有扔掉那个灯笼，继续走着。
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雨水也洒便了整个大地。
刀疤老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里。
待龙五完全看不到刀疤老人的背影之后，这才长叹一声：“我不懂，夏无炎为什么一定会来？”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因为我坚信，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卢管子转过身，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句话。”
“哪句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黄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无论是春天的黄昏，还是秋天的黄昏，小情侣们都会出来约会。
然而今天来到这里的人，并不是情侣。
甚至连一对情侣都没有。
今天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原华吊丧的人。
他们有的是原华的门生旧故，有的是原华的亲朋好友，有的则是慕名而来。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来。
——夏无炎并没有来。
卢管子没有着急，更没有找人去问。
夏无炎虽然没有来，但是龙五却走了。
夏无炎是因为不想见到龙五？所以才没有来？
龙五是不是知道自己若在这里，夏无炎就不会来？
所以龙五才会走？
卢管子跟在龙五身后，将龙五送至路的尽头：“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你知道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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