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033
这几天知青点很热闹, 先是跟叶玉梅住一起的三名女知青，终于磨得谭知礼同意，搬去了新宿舍间。
不管先前和叶玉梅关系怎么好, 这会儿风口浪尖, 她们可不敢和她一间屋子住着了。
现如今年轻人，虽然提倡自由恋爱, 但再自由, 也没有敢在野外就和人苟合的。
女知青们都怕跟叶玉梅走近了, 别人会误以为她们也不是正经人, 让人说闲话也就算了，最怕那些二流子因此缠上来。
再有一个卢晓艳，得空就堵在院子里, 冲叶玉梅房间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她本就眼红村小教师的职位, 和梁志强眉来眼去也是为了这个, 结果却发现，她的招数早就是别人用老了的。
而且小竹林那一出, 虽然名声不好, 但大家也都默认, 叶玉梅跟梁志强从此后就是绑在一块的了，哪儿还有她卢晓艳插足的余地？也难怪她如此恼羞成怒。
知青点外也不平静。
这些年, 梁志强他爸作为大队长，总有徇私的时候，比如大队长的老婆, 挂了个妇女主任的名头，是杨梅岭少有不用上工的妇人, 比如梁志强本人, 也几乎没在地里出现过。
但就算都没人干活, 大队长家的日子，还是杨梅岭最滋润的，听说还打算给他儿子买自行车呢。
大家平时早有不满，这会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唱大戏似的反复说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大队长老婆指桑骂槐好几回，只是没人怕她。
这样沸沸扬扬日子，白小溪依旧该干嘛干嘛，甚至过得比之前更滋润了。
梁盛家的那些票挠得她心痒痒，总想着找个机会奢侈一回，恰巧梁盛近期要去县城，白小溪磨了他两次，终于得以同行。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两人在村口汇合，梁盛空着手来的，经过村子外一处小树林，他钻了进去，没多久出来，身上多了个布袋子。
那袋子看着不大，白小溪好奇道：“里面装了什么？”
梁盛并不隐瞒，拉开口子给她看。
借着微光，可以看见袋子里两株兰花，根叶齐全，品相完好。
“有人要买？”
梁盛点了点头，“之前定的。”
白小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看上次去大杨梅岭，梁盛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少往里钻。
深山虽然危险，资源却不少，药材、名花、鸟兽，光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弄到手。
梁盛显然是有本事的。
“城里人就爱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拧眉说了一句。
白小溪笑着说：“是挺好看的。”
贫富差距在哪里都不会消失，有人还在温饱线挣扎的时候，有人正喝着名茶，赏花逗鸟。
两人到公社坐车，经过近半个多小时颠簸，到了县城。
天已经大亮了，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上班上学的、进城赶集的、买菜卖菜的，小小的县城显露出异样繁荣。
国营早餐店门口，一口大油锅刺啦啦作响，油锅上的铁架子，油条、糖饼、麻球整齐排列，喷香扑鼻，一旁大铁桶里，豆浆咕噜噜冒泡，乳白的颜色看得人食指大动。
白小溪走不动道了。
梁盛看她一眼，自觉排到队伍末尾去。
“我在这里排，你去办正事吧。”白小溪有点不好意思，“你想吃什么？”
“不差这点时间。”梁盛道。
街上人来人往，把她扔这里，总感觉眨眼就会被别人骗走。
白小溪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单纯到傻的形象，深深吸了口空气里的香气，高兴道：“我好久没吃油炸的食物了。”
知青点的伙食缺盐少油，每个月五块钱的伙食费，只够勉强填饱肚子，想改善伙食，最多自己私下找村民买个鸡蛋，或者买点红糖，还得躲起来偷摸着吃，怕叫人看见，却舍不得分享，徒增尴尬。
白小溪虽然时常能吃些糖果饼干，但油炸食品是永远的爱，不管上一次吃了多少，吃得多腻人，下回闻到香味，还是会分泌口水。
油条和糖饼都是一两细粮票加五分钱，豆浆一碗两分钱，两人坐那儿吃得肚皮圆滚滚，才舍得起身离开。
走出早餐店，梁盛指着对面的书店，说：“你去那看书，我办完事来找你。”
带白小溪来县城，他只担心她会不会吵着要一起去黑市，那种地方，实在不是她该去的。
他正想着她要是闹起来，该有多头疼，就听她爽快道：“好啊。”
梁盛诧异地看着她。
白小溪朝他挥挥手，蹦跳着跑过马路，“我不会乱跑的，你放心吧。”
梁盛要去的地方，肯定需要避开其他人，她要是一起去的话，两个人太显眼，给他惹上麻烦可不好，所以虽然有点好奇，但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梁盛皱紧的眉头都没来得及松开，她人已经钻进书院不见了。
她意外的好说话，可梁盛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因此放心多少，脑中不时闪现一些画面，一下是他办完事找来，却不见她的人影，一下是她到处乱逛跑丢了，被人卖到山里去，甚至还有她被人用几颗糖哄走的。
梁盛站在路边用力甩了下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老妈子附身了。
“啧，城里小孩就是麻烦。”他皱眉嘀咕着，又看了书店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还是早点办完事，早点来找她吧，省得那小孩找不着他哭鼻子。
现在的书店，数目种类不算丰富，但有不少白小溪从前没读过的书，她拿了本《水稻栽培技术》，站在书架前翻阅。
才看了半小时，梁盛就来了，白小溪花三毛钱把书买下，两人出了书店开始逛街。
手里有钱又有票，白小溪逛起来底气十足，要不是考虑到东西太多，带回去扎眼，她能买一麻袋。
中午在饭店吃饭，梁盛问白小溪：“想吃什么？”
“有肉吗？”白小溪眼巴巴。
吃肉也得肉票，梁盛手上的票她没看完，不知道有没有。
“有。”
于是梁盛就点了红烧肉、炖肘子、老鸭汤，一点素菜都没有，特别土豪。
饭菜上桌，白小溪先夹了块肉，红烧肉入口，顿时幸福地眼睛都弯了起来。
“好好吃，我可以吃三碗饭！”她许下豪言壮语。
梁盛没说话，只是暗自计较，她吃三碗，那他不能比这个数少，不然男子汉吃不过小姑娘，不得被她笑话？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连肉汤都拌了饭吃，最后是扶着肚子出门的。
“好饱啊。”白小溪感叹。
梁盛：“……”
他不能说话，感觉饭顶住了嗓子眼，一开口就会跑出来。
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两人体型相差那么多，为什么她吃的不比他少？食物都装哪里去了？
磨磨蹭蹭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儿，终于没那么饱了，两人才坐车回公社，再走路返回杨梅岭。
下了车后，他们就没有一起走，白小溪在前头，梁盛后面远远缀着。
今天买的东西大部分在梁盛那，白小溪随身只带了一点，回到知青点，她给了黄萍萍两块绿豆糕。
黄萍萍有些窘迫，“总是吃你的东西……”
“这有什么，”白小溪摆了下手，“是我运气好，捡到何首乌，才有钱买吃的，如果换成是你捡到的，难道你会不分我吃吗？”
黄萍萍仍旧不好意思，只是她囊中羞涩，现在没什么能回赠的，只好先记在心里。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白小溪冲院子里努了下嘴，卢晓艳竟然没在。
“叶同志不在屋里。”黄萍萍暂时舍不得吃，小心将绿豆糕收起来，而后又皱眉不赞同道，“不管叶同志做了什么，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不知道晓艳为什么说得那么难听。”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白小溪都懒得说出来污染她的耳朵，只道：“你也看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以后要离她们远一点，省得下次火烧到我们身上。”
黄萍萍想想叶玉梅的经历，打了个抖，忙点头说好。
吃过晚饭，趁天还没黑下来，白小溪溜进梁盛家里。
她来的时候梁盛正记账，听到动静赶紧把账本甩到桌角，若无其事的起来走了两步。
只不过白小溪来了他家几次，已经很熟悉了，对他房里的摆设也了如指掌，因此，她一眼看到桌上那本先前没有的本子。
“这是什么？”她走近些，弯腰用手指戳了戳。
本子有点旧，封面磨得起毛边，上面用铅笔写的名字也年代久远，勉强看得出梁盛两个字，她猜测是梁盛读书时候用过的。
不等她再看得仔细些，旁边伸出一只手，嗖地一下将本子抽走了。
“没什么好看的。”梁盛干巴巴道，语气听着还有点凶。
然而等他转身将本子塞在枕头下的时候，白小溪却看到他耳朵有点红。
小狐狸很有理由怀疑，里面说不定有他八岁时写给小姑娘的情书！
梁盛则暗地抹了把汗，记菜钱的账本什么的，要是被她看见，他威武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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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知青点很热闹, 先是跟叶玉梅住一起的三名女知青，终于磨得谭知礼同意，搬去了新宿舍间。
不管先前和叶玉梅关系怎么好, 这会儿风口浪尖, 她们可不敢和她一间屋子住着了。
现如今年轻人，虽然提倡自由恋爱, 但再自由, 也没有敢在野外就和人苟合的。
女知青们都怕跟叶玉梅走近了, 别人会误以为她们也不是正经人, 让人说闲话也就算了，最怕那些二流子因此缠上来。
再有一个卢晓艳，得空就堵在院子里, 冲叶玉梅房间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她本就眼红村小教师的职位, 和梁志强眉来眼去也是为了这个, 结果却发现，她的招数早就是别人用老了的。
而且小竹林那一出, 虽然名声不好, 但大家也都默认, 叶玉梅跟梁志强从此后就是绑在一块的了，哪儿还有她卢晓艳插足的余地？也难怪她如此恼羞成怒。
知青点外也不平静。
这些年, 梁志强他爸作为大队长，总有徇私的时候，比如大队长的老婆, 挂了个妇女主任的名头，是杨梅岭少有不用上工的妇人, 比如梁志强本人, 也几乎没在地里出现过。
但就算都没人干活, 大队长家的日子，还是杨梅岭最滋润的，听说还打算给他儿子买自行车呢。
大家平时早有不满，这会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唱大戏似的反复说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大队长老婆指桑骂槐好几回，只是没人怕她。
这样沸沸扬扬日子，白小溪依旧该干嘛干嘛，甚至过得比之前更滋润了。
梁盛家的那些票挠得她心痒痒，总想着找个机会奢侈一回，恰巧梁盛近期要去县城，白小溪磨了他两次，终于得以同行。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两人在村口汇合，梁盛空着手来的，经过村子外一处小树林，他钻了进去，没多久出来，身上多了个布袋子。
那袋子看着不大，白小溪好奇道：“里面装了什么？”
梁盛并不隐瞒，拉开口子给她看。
借着微光，可以看见袋子里两株兰花，根叶齐全，品相完好。
“有人要买？”
梁盛点了点头，“之前定的。”
白小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看上次去大杨梅岭，梁盛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少往里钻。
深山虽然危险，资源却不少，药材、名花、鸟兽，光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弄到手。
梁盛显然是有本事的。
“城里人就爱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拧眉说了一句。
白小溪笑着说：“是挺好看的。”
贫富差距在哪里都不会消失，有人还在温饱线挣扎的时候，有人正喝着名茶，赏花逗鸟。
两人到公社坐车，经过近半个多小时颠簸，到了县城。
天已经大亮了，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上班上学的、进城赶集的、买菜卖菜的，小小的县城显露出异样繁荣。
国营早餐店门口，一口大油锅刺啦啦作响，油锅上的铁架子，油条、糖饼、麻球整齐排列，喷香扑鼻，一旁大铁桶里，豆浆咕噜噜冒泡，乳白的颜色看得人食指大动。
白小溪走不动道了。
梁盛看她一眼，自觉排到队伍末尾去。
“我在这里排，你去办正事吧。”白小溪有点不好意思，“你想吃什么？”
“不差这点时间。”梁盛道。
街上人来人往，把她扔这里，总感觉眨眼就会被别人骗走。
白小溪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单纯到傻的形象，深深吸了口空气里的香气，高兴道：“我好久没吃油炸的食物了。”
知青点的伙食缺盐少油，每个月五块钱的伙食费，只够勉强填饱肚子，想改善伙食，最多自己私下找村民买个鸡蛋，或者买点红糖，还得躲起来偷摸着吃，怕叫人看见，却舍不得分享，徒增尴尬。
白小溪虽然时常能吃些糖果饼干，但油炸食品是永远的爱，不管上一次吃了多少，吃得多腻人，下回闻到香味，还是会分泌口水。
油条和糖饼都是一两细粮票加五分钱，豆浆一碗两分钱，两人坐那儿吃得肚皮圆滚滚，才舍得起身离开。
走出早餐店，梁盛指着对面的书店，说：“你去那看书，我办完事来找你。”
带白小溪来县城，他只担心她会不会吵着要一起去黑市，那种地方，实在不是她该去的。
他正想着她要是闹起来，该有多头疼，就听她爽快道：“好啊。”
梁盛诧异地看着她。
白小溪朝他挥挥手，蹦跳着跑过马路，“我不会乱跑的，你放心吧。”
梁盛要去的地方，肯定需要避开其他人，她要是一起去的话，两个人太显眼，给他惹上麻烦可不好，所以虽然有点好奇，但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梁盛皱紧的眉头都没来得及松开，她人已经钻进书院不见了。
她意外的好说话，可梁盛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因此放心多少，脑中不时闪现一些画面，一下是他办完事找来，却不见她的人影，一下是她到处乱逛跑丢了，被人卖到山里去，甚至还有她被人用几颗糖哄走的。
梁盛站在路边用力甩了下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老妈子附身了。
“啧，城里小孩就是麻烦。”他皱眉嘀咕着，又看了书店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还是早点办完事，早点来找她吧，省得那小孩找不着他哭鼻子。
现在的书店，数目种类不算丰富，但有不少白小溪从前没读过的书，她拿了本《水稻栽培技术》，站在书架前翻阅。
才看了半小时，梁盛就来了，白小溪花三毛钱把书买下，两人出了书店开始逛街。
手里有钱又有票，白小溪逛起来底气十足，要不是考虑到东西太多，带回去扎眼，她能买一麻袋。
中午在饭店吃饭，梁盛问白小溪：“想吃什么？”
“有肉吗？”白小溪眼巴巴。
吃肉也得肉票，梁盛手上的票她没看完，不知道有没有。
“有。”
于是梁盛就点了红烧肉、炖肘子、老鸭汤，一点素菜都没有，特别土豪。
饭菜上桌，白小溪先夹了块肉，红烧肉入口，顿时幸福地眼睛都弯了起来。
“好好吃，我可以吃三碗饭！”她许下豪言壮语。
梁盛没说话，只是暗自计较，她吃三碗，那他不能比这个数少，不然男子汉吃不过小姑娘，不得被她笑话？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连肉汤都拌了饭吃，最后是扶着肚子出门的。
“好饱啊。”白小溪感叹。
梁盛：“……”
他不能说话，感觉饭顶住了嗓子眼，一开口就会跑出来。
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两人体型相差那么多，为什么她吃的不比他少？食物都装哪里去了？
磨磨蹭蹭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儿，终于没那么饱了，两人才坐车回公社，再走路返回杨梅岭。
下了车后，他们就没有一起走，白小溪在前头，梁盛后面远远缀着。
今天买的东西大部分在梁盛那，白小溪随身只带了一点，回到知青点，她给了黄萍萍两块绿豆糕。
黄萍萍有些窘迫，“总是吃你的东西……”
“这有什么，”白小溪摆了下手，“是我运气好，捡到何首乌，才有钱买吃的，如果换成是你捡到的，难道你会不分我吃吗？”
黄萍萍仍旧不好意思，只是她囊中羞涩，现在没什么能回赠的，只好先记在心里。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白小溪冲院子里努了下嘴，卢晓艳竟然没在。
“叶同志不在屋里。”黄萍萍暂时舍不得吃，小心将绿豆糕收起来，而后又皱眉不赞同道，“不管叶同志做了什么，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不知道晓艳为什么说得那么难听。”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白小溪都懒得说出来污染她的耳朵，只道：“你也看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以后要离她们远一点，省得下次火烧到我们身上。”
黄萍萍想想叶玉梅的经历，打了个抖，忙点头说好。
吃过晚饭，趁天还没黑下来，白小溪溜进梁盛家里。
她来的时候梁盛正记账，听到动静赶紧把账本甩到桌角，若无其事的起来走了两步。
只不过白小溪来了他家几次，已经很熟悉了，对他房里的摆设也了如指掌，因此，她一眼看到桌上那本先前没有的本子。
“这是什么？”她走近些，弯腰用手指戳了戳。
本子有点旧，封面磨得起毛边，上面用铅笔写的名字也年代久远，勉强看得出梁盛两个字，她猜测是梁盛读书时候用过的。
不等她再看得仔细些，旁边伸出一只手，嗖地一下将本子抽走了。
“没什么好看的。”梁盛干巴巴道，语气听着还有点凶。
然而等他转身将本子塞在枕头下的时候，白小溪却看到他耳朵有点红。
小狐狸很有理由怀疑，里面说不定有他八岁时写给小姑娘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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