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4、第 734 章
贾敏不是那样拎不清的人, 自然也知道林海这虽然是辛苦了些, 可也只有真正得了程铮意的人才会有这份辛苦，于是再多的心疼也都只能往肚子里吞了。也到底将那些原本想要‘劝’林海别和程铮对着来的话语给一并吞回去了, 想了又想之后不过就轻声道：“瞧你这愁眉不展的模样……也不是我拦着你不叫上进，只眼下你也算是交了差事了, 有什么顾虑的，一并报给太子也就是了，何必一直都放在心里呢？”
——虽已是不愿意再叫林海为难了，但贾敏也终究不愿林海和程铮之间生出间隙来，故想着便有什么, 多交流一二也就是了。
可她又哪里能想得到，林海这并非是不和程铮交流, 偏偏是‘交流太过’的缘故！
故而贾敏这话儿出口, 便林海也不由默然了一下，用巾子交替擦拭双手的动作也止住了，侧脸瞟了一眼贾敏, 颇有些欲言又止。
也看得贾敏分外不解。
单不等她再问出个缘故来，林海忽然就叹息一声：“夫人的苦心我是知道的, 只这有的事儿……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成的。”
话题又是一转：“回来这么久了, 怎么不见玉儿？”
是了, 这也是林海在走之前竭尽脑汁才终于给自家的宝贝女儿想出的名字。
黛玉。
贾敏也是一个颇通文墨的女子，拿到这个名字之后思量了几日, 竟是越思量越觉得欢喜, 只认为天下间仿佛再没有旁的字眼能衬自家的宝贝儿了。
……
不过在这时候听到林海叫女儿的名字……她却是没那般的欢喜了——她亦知道林海这时候提及黛玉, 多半是为了转移话题。
可也不能就拒绝啊？
便笑了一声，这才道：“你才回来多久？连自己都没打理妥当呢，我又如何好叫她来闹你？且如今的天儿你也是尽知的，我怕她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太医也说是药三分毒，能少吃些最好，便就将她圈在暖阁里，轻易不叫出来，你若想见她，却是叫人劳动一回罢。”
林海虽说心疼女儿，但这么久不见也是真心想念，再加上贾敏又是个妥当人，断不会叫黛玉真因此而受了寒，因而也就点头不语，只洗漱更衣的动作却是快了不少。
更叫贾敏看在眼中，那是再有多少的话儿也不好就说了。
可正在她踟蹰难言的时候，林海却是冷不丁的开口：“夫人的意思，我也并非不明白，只这有的事儿并非一味的听从就成了……便看在太子对我们一家的照顾上，我也要多尽心竭力些，才不枉他这番怜下之意啊。”
贾敏：“……”
她几乎都不用再回味，便就明白了林海的意思：林海并不是就要和程铮对着干，只是为了程铮好而不得不说些什么程铮不太爱听的话儿。
有道是‘忠言逆耳’，想来也正是那些劝诫的话叫林海左右为难了。
如此一厘清，贾敏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思登时彻底的偏向了林海，也顾不得追问林海到底对程铮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只精心的继续在林海的身侧转悠着，便林海不敢就叫她再递些什么东西了，目光也止不住就流连在林海身上。
什么家国大义……都暂时边儿去吧！她却是要好好的打理了自己的丈夫，如此夫妻二人才好开开心心的去逗女儿，至于那旁的话儿……也总不急于就在今日吧？
这里林家夫妻是如何放下‘芥蒂’的且不说，只说程铮那里在闹出了不小的‘乌龙’之后，也到底算挑拣着将事情和程曦——还有陪伴着程曦的徐氏坦白了。
不过便如同程铮的犹豫不决一般，这时就连程曦也有些不敢就说自家该选哪条路了。
……至于徐氏？眼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她本就对朝中的事儿不甚了解，之前还能指点程铮一二也是占着韦皇后将‘国事’、‘家事’混做一堆的便宜。而这时韦皇后已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不说，只说皇帝也不敢如以前那样混闹了啊？
而程曦虽说也同样不了解，但人有后世的思维，在‘启发’一途上也真真是不知道比徐氏高到哪里去了——
于是，徐氏就彻底的‘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只好在眼下不止她一人，便她面对的程铮程曦也俱是一副愁眉不展迟疑不定、谁堵不敢开口的模样，于是她也没什么能抱怨的了，甚至还私心有些享受这样全家人一起为一道‘难题’而共同纠结的模样——
哦，也不是全家，毕竟她和程铮之间还有一个儿子不是？
不过就程旭的年纪看来，便此时被抱来了，怕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
…………
且不说太子府和林府是如何在各自喧嚣了一回之后又渐渐陷入了沉默，只说贾家，可是彻底的‘喧嚣’起来了。
贾政回来了。
带着贾珠棺材的贾政，终于回来了。
王夫人是又盼着这个日子，又害怕这个日子：便再被所有人都告知自己的孩子已经没了，但王夫人却总是止不住的幻想，是不是贾珠没死，是不是自己还能见到自己活着的儿子……
毕竟，她也没看到尸体不是吗？
可这会儿，在连尸体都已然运回来了的现在，她便再骗不了自己了。
一时间，她的心中竟是涌起了一种好似心已成灰，且连灰烬都被吹散了的空寂感觉。又仿若这天地都因此而灰暗下来了，她的人生也自此再是找不到一点的色彩了。
面上的神色，也不由就变得很可怕了。
……
其实要真真论起来，王夫人此时的神情堪称是面无表情的最佳诠释。
可问题在于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活人啊！ 可现在别说是说话动弹了，竟是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眼皮也不眨一下……一动不动宛如尸体，也就止不住的叫人在心中产生出了一种分外毛骨悚股的感觉了。
又因着贾珠身死的缘故，王夫人在这些日子中也可称得上是贾家阖家的重点关注对象——便是身为贾珠妻子又身怀有孕的李纨，也没有她受到的关注多!毕竟，就算丧讯报来那日，李纨因着受惊太过而昏厥过去，可待得外面请的大夫和太医先后赶来并为其诊治之后，不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保住了，便她自己也总算是在强行灌下汤药又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后醒过来了，即使依旧因丈夫的过世而哀恸，也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而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直至今日，虽依旧是足不出户的静养保胎，但听她身边服侍的人说，已是能吃能睡，日日安神保养的药汤喝得无比自觉，有时听得一两句可乐的话儿，也多少有点笑模样了。
只王夫人……却是全然不同了。
从那日去找贾赦大闹却是未果之后，这个癫狂了一时的女人却又忽然就安静了——不，也或者应该用‘安分’这样的字眼才能形容出她眼下诡异又反常的行事作风。
可真要说这人安分了吧，那安分却又仿佛只是一层表皮，只需轻轻一剥，里面就是翻涌又沸腾的岩浆。
也就叫王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自周瑞家的起都叫苦不迭，唯恐哪日这层皮就包不住里面的火了，届时她们这些个近身伺候的，怕也会是最先被‘烧’没的。
只作为下人，他们对此再是心惊胆战也无能为力，又有贾母这时候也自是焦头烂额无力再顾及王夫人的，因而便将这诡异情形报上去了，得到的也不过是贾母的怒叱，想来若不是眼下着实是非常时刻，只怕她们就会被先拿去开刀了。
因而也越发的愁苦，再看王夫人也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炮仗了。
但却是又逃不得。
此时见得她再露出这样叫心惊的神色来，众人虽说也叫苦不迭，但也就一个个的只屏声静气，试图将自己化作高几壁画一类屋子里无知无觉的死物，也好叫这时明显又有几分精神不正常的王夫人注意不到她们。
……
也是她们想多了。
王夫人这时候正是觉得天地都塌陷了贾家也需要一并随之陪葬的时候，又哪里会注意到她们这些个‘无名小卒’？左右等贾家覆灭了，她们也自然是跑不了的。
就非常自然的将她们无视了。
……
可既然有王夫人不上心的，也自然就有她时刻都不忘放在心上的——
贾珠。
就算是死了。
就算是天地都因为这个儿子的死而轰塌了，王夫人也是要在最后再为这个儿子‘撑起一片天地’的。
她已是叫他孤零零的死在外面了，再不能叫他的孤魂回不到故里了！
因而，就算是死，就算是要拉着贾家一起去死，她也要先将儿子的身后事好好的操持了才是！
这般，她的心中竟是就涌起了一股子的生机来，原本晦暗得如同石仔儿一般的眼眸也遽然就爆发出夺目的光彩来，奕奕如星子生辉——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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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是不愿意再叫林海为难了，但贾敏也终究不愿林海和程铮之间生出间隙来，故想着便有什么, 多交流一二也就是了。
可她又哪里能想得到，林海这并非是不和程铮交流, 偏偏是‘交流太过’的缘故！
故而贾敏这话儿出口, 便林海也不由默然了一下，用巾子交替擦拭双手的动作也止住了，侧脸瞟了一眼贾敏, 颇有些欲言又止。
也看得贾敏分外不解。
单不等她再问出个缘故来，林海忽然就叹息一声：“夫人的苦心我是知道的, 只这有的事儿……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成的。”
话题又是一转：“回来这么久了, 怎么不见玉儿？”
是了, 这也是林海在走之前竭尽脑汁才终于给自家的宝贝女儿想出的名字。
黛玉。
贾敏也是一个颇通文墨的女子，拿到这个名字之后思量了几日, 竟是越思量越觉得欢喜, 只认为天下间仿佛再没有旁的字眼能衬自家的宝贝儿了。
……
不过在这时候听到林海叫女儿的名字……她却是没那般的欢喜了——她亦知道林海这时候提及黛玉, 多半是为了转移话题。
可也不能就拒绝啊？
便笑了一声，这才道：“你才回来多久？连自己都没打理妥当呢，我又如何好叫她来闹你？且如今的天儿你也是尽知的，我怕她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太医也说是药三分毒，能少吃些最好，便就将她圈在暖阁里，轻易不叫出来，你若想见她，却是叫人劳动一回罢。”
林海虽说心疼女儿，但这么久不见也是真心想念，再加上贾敏又是个妥当人，断不会叫黛玉真因此而受了寒，因而也就点头不语，只洗漱更衣的动作却是快了不少。
更叫贾敏看在眼中，那是再有多少的话儿也不好就说了。
可正在她踟蹰难言的时候，林海却是冷不丁的开口：“夫人的意思，我也并非不明白，只这有的事儿并非一味的听从就成了……便看在太子对我们一家的照顾上，我也要多尽心竭力些，才不枉他这番怜下之意啊。”
贾敏：“……”
她几乎都不用再回味，便就明白了林海的意思：林海并不是就要和程铮对着干，只是为了程铮好而不得不说些什么程铮不太爱听的话儿。
有道是‘忠言逆耳’，想来也正是那些劝诫的话叫林海左右为难了。
如此一厘清，贾敏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思登时彻底的偏向了林海，也顾不得追问林海到底对程铮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只精心的继续在林海的身侧转悠着，便林海不敢就叫她再递些什么东西了，目光也止不住就流连在林海身上。
什么家国大义……都暂时边儿去吧！她却是要好好的打理了自己的丈夫，如此夫妻二人才好开开心心的去逗女儿，至于那旁的话儿……也总不急于就在今日吧？
这里林家夫妻是如何放下‘芥蒂’的且不说，只说程铮那里在闹出了不小的‘乌龙’之后，也到底算挑拣着将事情和程曦——还有陪伴着程曦的徐氏坦白了。
不过便如同程铮的犹豫不决一般，这时就连程曦也有些不敢就说自家该选哪条路了。
……至于徐氏？眼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她本就对朝中的事儿不甚了解，之前还能指点程铮一二也是占着韦皇后将‘国事’、‘家事’混做一堆的便宜。而这时韦皇后已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不说，只说皇帝也不敢如以前那样混闹了啊？
而程曦虽说也同样不了解，但人有后世的思维，在‘启发’一途上也真真是不知道比徐氏高到哪里去了——
于是，徐氏就彻底的‘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只好在眼下不止她一人，便她面对的程铮程曦也俱是一副愁眉不展迟疑不定、谁堵不敢开口的模样，于是她也没什么能抱怨的了，甚至还私心有些享受这样全家人一起为一道‘难题’而共同纠结的模样——
哦，也不是全家，毕竟她和程铮之间还有一个儿子不是？
不过就程旭的年纪看来，便此时被抱来了，怕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
…………
且不说太子府和林府是如何在各自喧嚣了一回之后又渐渐陷入了沉默，只说贾家，可是彻底的‘喧嚣’起来了。
贾政回来了。
带着贾珠棺材的贾政，终于回来了。
王夫人是又盼着这个日子，又害怕这个日子：便再被所有人都告知自己的孩子已经没了，但王夫人却总是止不住的幻想，是不是贾珠没死，是不是自己还能见到自己活着的儿子……
毕竟，她也没看到尸体不是吗？
可这会儿，在连尸体都已然运回来了的现在，她便再骗不了自己了。
一时间，她的心中竟是涌起了一种好似心已成灰，且连灰烬都被吹散了的空寂感觉。又仿若这天地都因此而灰暗下来了，她的人生也自此再是找不到一点的色彩了。
面上的神色，也不由就变得很可怕了。
……
其实要真真论起来，王夫人此时的神情堪称是面无表情的最佳诠释。
可问题在于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活人啊！ 可现在别说是说话动弹了，竟是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眼皮也不眨一下……一动不动宛如尸体，也就止不住的叫人在心中产生出了一种分外毛骨悚股的感觉了。
又因着贾珠身死的缘故，王夫人在这些日子中也可称得上是贾家阖家的重点关注对象——便是身为贾珠妻子又身怀有孕的李纨，也没有她受到的关注多!毕竟，就算丧讯报来那日，李纨因着受惊太过而昏厥过去，可待得外面请的大夫和太医先后赶来并为其诊治之后，不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保住了，便她自己也总算是在强行灌下汤药又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后醒过来了，即使依旧因丈夫的过世而哀恸，也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而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直至今日，虽依旧是足不出户的静养保胎，但听她身边服侍的人说，已是能吃能睡，日日安神保养的药汤喝得无比自觉，有时听得一两句可乐的话儿，也多少有点笑模样了。
只王夫人……却是全然不同了。
从那日去找贾赦大闹却是未果之后，这个癫狂了一时的女人却又忽然就安静了——不，也或者应该用‘安分’这样的字眼才能形容出她眼下诡异又反常的行事作风。
可真要说这人安分了吧，那安分却又仿佛只是一层表皮，只需轻轻一剥，里面就是翻涌又沸腾的岩浆。
也就叫王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自周瑞家的起都叫苦不迭，唯恐哪日这层皮就包不住里面的火了，届时她们这些个近身伺候的，怕也会是最先被‘烧’没的。
只作为下人，他们对此再是心惊胆战也无能为力，又有贾母这时候也自是焦头烂额无力再顾及王夫人的，因而便将这诡异情形报上去了，得到的也不过是贾母的怒叱，想来若不是眼下着实是非常时刻，只怕她们就会被先拿去开刀了。
因而也越发的愁苦，再看王夫人也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炮仗了。
但却是又逃不得。
此时见得她再露出这样叫心惊的神色来，众人虽说也叫苦不迭，但也就一个个的只屏声静气，试图将自己化作高几壁画一类屋子里无知无觉的死物，也好叫这时明显又有几分精神不正常的王夫人注意不到她们。
……
也是她们想多了。
王夫人这时候正是觉得天地都塌陷了贾家也需要一并随之陪葬的时候，又哪里会注意到她们这些个‘无名小卒’？左右等贾家覆灭了，她们也自然是跑不了的。
就非常自然的将她们无视了。
……
可既然有王夫人不上心的，也自然就有她时刻都不忘放在心上的——
贾珠。
就算是死了。
就算是天地都因为这个儿子的死而轰塌了，王夫人也是要在最后再为这个儿子‘撑起一片天地’的。
她已是叫他孤零零的死在外面了，再不能叫他的孤魂回不到故里了！
因而，就算是死，就算是要拉着贾家一起去死，她也要先将儿子的身后事好好的操持了才是！
这般，她的心中竟是就涌起了一股子的生机来，原本晦暗得如同石仔儿一般的眼眸也遽然就爆发出夺目的光彩来，奕奕如星子生辉——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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