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三十小聚
次日, 纷纷扬扬的大雪总算停了。李山跟曾氏给小院挂了两层铜锁，方才赶着牛车回家。李瑜跟李晟两兄弟抱着书篓坐在板车上，他们头上戴了灰兔皮帽子, 身上还盖了层厚棉被，虽不大雅观, 但特别保暖。
这次相见, 李晟态度好了许多，不过他问的更多的则是方云志的事情。
“大山，你走慢些，这雪地路滑，摔着孩子们就不好了。”
“哎，晓得唻。”
牛车在雪地里艰难的走着, 待上了乡间小道, 就更加费力了。有个坡子又陡又滑，李山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扯着缰绳使了命的往前拉, 坐在车后的三人瞧了, 忙也下来帮着推车。这么一折腾，倒弄了一身汗，连被子都不用盖了。
等他们到了村子，已然是半下午了, 李晟背着书篓，磨磨蹭蹭的往家走，刚才还带笑的眼神, 此时也渐渐淡了下来，刘氏大老远瞧了儿子，忙大步的往这边跑, 雪地路滑，她一不小心狠狠的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她一爬起来，就又往儿子这边跑，李晟觉得自己恨透了她，可见她摔了跤，还是担心的皱起了眉头，脚步明显的加快了许多。
李山跟曾氏也没搭理刘氏，直接驾车回了家，走老远了，李瑜还能听见刘氏似哭非哭的声音。他想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在如今还不算太晚，李晟那孩子，是伤了心，倒没绝了情。
“爹，娘，瑜儿，你们回来啦？来来来，快到厨房里头取取暖。你们饿着了吧，来，这是刚蒸的肉包子，先吃两个抵抵饱。”李蜜见了他们，忙将里锅的包子拿了出来，又倒了热水放在桌上，欢喜雀跃道。
“蜜儿，还别说，你这包子做的比外头买的还香。还是你姑奶奶好，晓得找个老师傅带你学手艺。若是跟着娘，估计只晓得拔草堆肥了。”自从女儿回了村里，她就再也没烧过一顿饭了。没办法，谁让小闺女跟大山吃了蜜儿做的好汤好水，就再也不肯吃她做的饭了。
“娘，今个村里的四婶婶还来咱家玩了哩，说要给姐姐找婆家。”李甜两只手捧着白胖胖的肉包子，小小吃了一口后，幸福的眯了眯眼，而后又把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爹娘。
李山听了，皱眉不满道：“四嫂子是怎么回事？咱们长辈不在家，她怎么能跑到孩子面前瞎咧咧，不成，我得去找四哥说道说道，哪家有这样的规矩，当我李山是什么人了？蜜儿，你四婶跟你都说了什么话，你一字不漏的讲给爹听听。”
李蜜红着眼，颇为难为情道：“爹，四婶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就是说要把我许给她娘家侄儿，还让我跟他私下里见个面，看看眼缘。”
“岂有此理，十里八乡也没有这样的规矩，长辈不找，找小辈，还挑唆着私下见面。没有家教的东西，我看她那侄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途不走，就晓得走那些歪门邪道，不是混混，就是懒胚。月娘，我现在就去找四哥，我要问问他，我李山哪里对不住他们家了，要这般羞辱我。他家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儿是不可能过去的。”
李山三两口就把一个肉包子给吃了，一吃完，他就起身要去找本家四哥说道说道，曾氏一把抓住他，“大山，这腊月里，吵嘴打架总归是不好的，你去四哥家的时候，记得先好声好气的说话，若他家率先不讲道理，你再找了四叔四婶问问道理。总归咱们不落人把柄，可也绝不让人给欺负了。”
“哎，我晓得哩。”
李山一走，李蜜颇有些脸红道：“娘，这样会不会不大好。也许四婶只是随口说说哩。”
“什么随口说说？这就不是长辈该说的话。蜜儿，以后你离那些人家远些，省的沾染一身腥。”曾氏也气的要命，若不是为了闺女的名声，她定要撕了四嫂子的嘴。
“姐，以后若是旁人再寻你胡说，你就哭着去找村长奶奶做主。若实在躲不开，你骂难听也没事。你放心好了，爹娘还有我都给你撑着呢，你不要害怕丢了面子。”他姐这温和性子，日后怕是会吃亏。
李甜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下子扑到李瑜的怀里，摇头晃脑道：“哥哥，甜甜也要你撑腰。”
“好好好，哥哥也给你撑腰。”李瑜抱着李甜，见她的小发髻有些松散了，就替她重新扎了一遍。来了古代之后，他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扎头发，如今他闭着眼睛也能弄出个小啾啾出来。
“蜜儿，你弟弟说的对，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都给娘骂回去。人的性子可不能太软了，你想想你爹，当初是多么好的脾气，还不是被那边的人给欺负的差点送了命？你呀，哪哪都好，就是性子随了你爹，连吵架都不会。你说说，你姑奶奶也教了你好几个月，你怎么就不知道学学你姑奶奶呢。”曾氏想了想，没忍住又多多念叨几句。
李蜜咬着唇，颇为羞愧道：“娘，女儿晓得唠，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了。”
李瑜在一旁听了，觉得曾氏跟李山都变了不少，若是按照他们以往息事宁人的性子，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跑出去得罪人的。李瑜觉得都是姑奶奶教育的好，实际上，也是因为他们自身腰杆子硬了，方才敢说这样的硬气话。
家里面，曾氏捡着话教导女儿。家外面，本家四哥讪笑着道着歉，还把他婆娘扯过来好一通骂。没想到他婆娘还挺扛骂，家里男人都要狠揍她了，她还坚持道：“大山弟弟，我这也不是一番好心嘛。我那娘家侄儿生的好，人也机灵，配你家蜜儿不亏。”说实在话，她那娘家侄儿真挺好的，人老实又高挑，就是大嫂子难缠了些。
“四嫂子，若不是看在四哥的份上，我今日定要撕碎你的嘴。我家的事情，可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我实话告诉你，蜜儿还小，我家没打算在这一两年内把她嫁出去。你娘家侄儿这般好，配你家闺女正合适。四哥，你别怪弟弟把丑话说在前头，四嫂要再这么干，咱们兄弟也别做了。那些个小打小闹，我也不敢喊你一道掺和进来，省的日后掰扯不清。”李山铁青着脸，毫不留情的拒绝着。到底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的人，此时面上无笑，还真有几分气势。
李老四听李山这般说，顿时急道：“山子弟，你嫂子嘴笨，你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玩具那生意，你可不能把四哥给撇开了。不看别的，你总得看看长辈的面子，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断了四哥的财路呀。”说到这门玩具生意，李老四心里头是有些后悔的，他想着，若是自个儿也早早跟李山一块儿干，此时哪里还有周凯什么事。
周凯那小子还真是贼的很，闷声不响的就发了大财，听他连襟说，周凯这半年里，至少赚了一百两。如今他家屋子都给扒了重盖了，那青砖绿瓦的，搞的跟镇上的土财主家一样。如今整个李家边的人，谁不骂那小子鸡贼，谁又不在背地里羡慕后悔。
早晓得李山有这样的本事，他们不早早就巴结上去了？听说，村里有人仿着李山家的玩具出去叫卖，还真赚了一点小钱，不过估摸着没赚多少，毕竟那人只跑了两三回，就再也不出门了。
李老四也有发财的心，可没发财的门路，这不，前段日子，李山帮衬村里人，就让本村会木匠手艺的人替他做些零部件，按件收费，小的十五个一文，中等的十个一文，大的五个一文。李老四手艺再慢，一天也能挣个七八十文，这可比出去打零工舒服多了。最主要的是，李山结钱爽快，拿到东西就给钱，半点不拖欠。
当然，正因为李山给钱爽快，李老四偶尔会在自家婆娘面前吐吐酸水，道什么他家发达了，儿子出息，自己有钱云云。李老四婆娘是个有野心的，就琢磨着把李蜜说给她娘家侄儿，她还晓得曾氏跟李山不会同意，就趁他们不在，悄悄的寻了李蜜，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哄人。
她想的倒挺美，以为李蜜是个姑娘家，三两句就能哄住了。到时候李蜜闹死闹活的非要嫁到她娘家去，就是有李山曾氏两人反对也没用。
李蜜脸皮子是薄，但她不是个傻子，李山跟曾氏就更加不傻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越过长辈，直接找人家闺女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
“四哥，我李山正是因为把你当兄弟，才想着拉扯你一把。可嫂子欺人太甚了，她直接找我女儿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着，当我跟月娘是死人不成？今日之事，嫂子若不给我个交代，咱们兄弟也别做了。”李山态度强硬，摆明了不肯退让一步，李老四舍不得钱，自然把火气撒在了自家婆娘身上，逮着她就要打骂，那副恶狠狠的样子，一半是真的，一半也是装的。
怎么办呢，他若不装个样子，没办法跟李山交代呀。
“四哥，你如何教育嫂子，我这个当弟弟的不问也不看。我今个儿把话撂在你这儿，日后嫂子再跑我家里胡诌诌，我是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说话的。”李山实在不想看李老四夫妻吵嘴干架，撂完狠话之后，他就板着脸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着，年后还是少分点活计给四哥，省的他家赚了钱，还把主意打到他的儿女身上。
李山一走，李四嫂顿时呸了一口，叉腰道：“呸，什么玩意儿，不就是挣了两个臭钱么，有什么了不得的。瞧他那架势，我呸，真把自己当地主老爷子了？”
李老四脸色阴沉沉的没有说话，李四嫂又骂道：“都说他家儿子聪明，我是看不出来的。外头一辈子考不中秀才的人多的很哩，瞧他家得意的，呸，小心得意没了福气。”
李四嫂骂的爽快，李老四则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刚才是装模作样，如今却是真打了，打完了之后，他还骂道：“给老子收拾收拾滚回娘家。我老李家的后辈还轮不到你来逼逼歪歪。”没成算的傻逼婆子，瑜儿考中秀才，那是全村的大喜事，岂能由她在这儿说晦气话。
李老四是嫉妒李山，可他还算分的清楚轻重，李瑜的存在对整个李家边来说，那都是大好事。李四嫂骂李瑜，那真是踢到了墙板上，不仅仅被自家男人揍了一顿，还被公婆骂了一顿，当天夜里，还真被送回了娘家。
村里其他人多少听了点风声，不由暗暗道：“李山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可不能随意得罪他们。”当然也有人暗骂李老四一家子蠢，自己作死，可千万不要连累了他们，若是害的他们没钱挣，哼哼，弄不死他家那个傻婆子。
次日，李山跟曾氏亦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先是一愣，而后都有些痛快道：“四哥这次做的对，四嫂那个人，不吃点教训，怕是连好歹都分不清楚的。”
“成了，他们家的事情，咱们少管。我算是看出来，好人难当。大山，姑奶奶说的对，人要是不狠些，人家就都把你当软柿子捏，把你捏烂了不说，还要捏你的亲人。往后你做事情，得稍微厉害些，有气势些，不是要你欺负人，但也不能太老实好欺负了。”曾氏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痛快道。
“月娘，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让外人欺负你们了。过年边上的，你也不要生气，咱家都和和气气的，来年日子才红火。”李山跟曾氏一边打扫屋子，一边说着。
按照习俗，过了腊月二十四，整个正月里是不准再打扫屋子的，李山跟曾氏拿着长长的竹棍，把屋子边角的蜘蛛网都给缠了下来。而后又拿着抹布，把屋子里里外外给擦了一遍。
在李瑜看来，现在的习俗跟后世相比，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恭敬程度。
年三十这日，李山两口子烧了满满一桌子好菜祭祖。说来，这还是他们家第一年单独祭祖，李山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点燃了香，拉着儿女跪在地上磕了九个响头，他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爹，娘，儿子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犯糊涂了，您们在地底下的时候，千万不要挂念儿子，若是缺吃缺喝，尽管跟儿子托梦。儿子如今手里有些小钱了，能供的起你们。爷爷，奶奶，瑜儿这孩子又孝顺又懂事，求求你们保佑瑜儿早日高中，平平安安。”
信仰祖先，可能是华夏人留在血液里的传统了。纵然是李瑜，他也不能例外，此时的他跪在八仙桌下位，心里头还是有些虚虚的，不由悄悄的替原身烧了些纸钱。
拜祭完祖先之后，李山跟李瑜又去烧了些纸钱给门神老爷。曾氏则跟李蜜去厨房做团圆饭菜。祭祀的菜多是白水煮的，且因为放置的时间久，很快就变凉了起来。曾氏跟李蜜将白肉切块，又放了些盐油等调料重新烧一遍。至于那条鲤鱼，则被李山贴了红纸放在了灶顶上，等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动筷子。
去年在那边过年的时候，八仙桌都不够坐，李蜜跟李甜都是站在爹娘身后蹭些小菜。今年自家一家人过年，一人一个位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提多舒服了。李甜小小的人儿还叹了口气道：“这才叫过年嘛。”
李瑜听了觉得好笑，不由逗她道:“那什么不叫过年？”
“以前的都不叫过年。吃也吃不好，喝也不喝不好，还没新衣裳穿。哥哥，你看甜甜的银镯子，叮叮叮的，还会响哩。”这个银镯子还是姑奶奶送的，曾氏以前害怕甜甜把她戴丢掉了，就给收了起来。今日过年，她见女儿穿了一身新衣跟个小仙童似的，没忍住就把银镯子给她戴上了，没想到她这般欢喜，逢人就要摇摇镯子上的小铃铛。
“娘，甜甜吃完了，可以出去玩咩？”她得跟小伙伴们炫耀炫耀自己的新衣裳，银镯子。
“去吧去吧，记得别把衣裳弄脏了。银镯子也得收收好了，若是丢了，娘就罚你一年不准吃肉肉。”
年三十这日，村子里的人大多会聚在一块儿聊聊天，有那爱起哄的人家，还会玩两把骰子。大伙儿晓得李山家里有钱，就派了好几个人过来喊他出去摇两把，热闹热闹，还道：“山子哥，你放心好了，咱们来的小，玩一夜也不过十几文的输赢，你家这么有钱，还怕这十几文钱的输赢么？”
若是以前，李山抹不开面子，还真会硬着头皮去玩两把。如今李山才不会为了别人委屈了自己，他直接道：“多谢大伙的好意，不过我实在不喜欢摇骰子，听那声音我就犯困，就不跟你们一道儿玩了。”
大伙儿左哄右哄，见李山死活不肯同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妥协道：“这一年累到头，山子哥咋还不犒劳犒劳自己。罢了罢了，我们自个人先玩去，你若是想玩了，尽管来找我们。”说完就跑到李老头家，把李河喊了出去。
李山没玩骰子，又烦了那些三请四请的人，最后拿着把瓜子去陪村长一道守祖宗灵位。至于曾氏，她则跟花婶子等几位交好的朋友，一块儿纳着鞋底，聊着东家长李家短。这会儿就有人说了刘氏，“听说今天祭祖，刘香还跟沈婆子干了一架哩。”
“她家里，还不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这可没啥好稀奇的。”
“哪里不稀奇了？自从李晟回来之后，你们见刘香跟沈婆子吵过嘴没？她天天围在儿子后面直转悠，哪有功夫跟沈婆子吵嘴。不过我看沈婆子老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前几天，我还看见她拎着一大篮子衣服，摇摇晃晃的去塘边上锤衣裳哩，我还真怕她给跌塘里头去，就站在旁边等了会儿。”
“哎，你们说，今年李梅还会回娘家拜年么？”
“我看是不会回来了。我听人说，她跟她大嫂彻底闹掰了，天天闹着要分家。最后被她男人揍了一顿才老实。”
“怎么可能？李梅不是有了身子了么”听到此处，曾氏没忍住插嘴问道。这个时候，李梅也该显怀了吧。
“屁的身子，说是人家大夫误诊了。不过我听人说，大夫当初没误诊，只是说有可能怀有身子，让她稍微注意下，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把把脉。也就李梅，还没确诊呢，就闹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我看她是故意的，想要以此拿捏刘香跟沈婆子。”
“我跟你猜的一样。刘香吃了个哑巴亏，怕是恨透了她。当初李梅裤子上的血，八成是事先准备好的鸡血，糊弄人的。”
“所以老古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刘香厉害的，碰着了李梅，也只能吃哑巴亏。李梅在娘家威风的紧，可去了婆家，比乖乖还乖。所以说做人还是应该跟月娘一样，心肠好，人地道，瞧瞧，这福气不就都来了么。”众人说着说着，又把曾氏夸了一通。倒叫曾氏有些不好意的摆了摆手道：“哪有的事情。”
“月娘呀，你儿子在县里学的怎么样了？”大伙儿没忍住打探道。
“我听瑜儿说，明年要参加官学的入院考试。若是考中了，就能正儿八经的上学了。如今他都是跟在周先生后面学学基本知识。”曾氏也没藏着掖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瑜儿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的。月娘呀，你就等着享福吧，保不齐以后就是戏文里唱的老封君了。乖乖，到时候月娘一出门，左边右边各占两个小丫头，那个气派的，估计县令夫人都比不了你。”
大伙儿越说越欢喜，整个厨房里头全是哈哈的笑声。而李瑜的书房内也挤满了人，都是玩的较好的小伙伴，他们对李瑜满墙的书一点兴趣都没有，全围在一块儿玩玩具哩。
“大瑜哥，你这是什么东西，瞧着挺好玩的哩。”众人见李瑜手上拿了个花花绿绿的方块，不由围在他身边看了起来。
“这是魔方，把同个颜色弄到一个面，就算赢了。”说着李瑜就把玩法一一交给了他们。周德最先玩，玩了半天也没成功，不由泄气道：“这个没意思，不好玩。”
一整个屋子里，除了李瑜，竟然只有李晟弄成了，他又把魔方弄散玩了几把，喃喃道：“咦，这个好像也有规律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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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相见, 李晟态度好了许多，不过他问的更多的则是方云志的事情。
“大山，你走慢些，这雪地路滑，摔着孩子们就不好了。”
“哎，晓得唻。”
牛车在雪地里艰难的走着, 待上了乡间小道, 就更加费力了。有个坡子又陡又滑，李山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扯着缰绳使了命的往前拉, 坐在车后的三人瞧了, 忙也下来帮着推车。这么一折腾，倒弄了一身汗，连被子都不用盖了。
等他们到了村子，已然是半下午了, 李晟背着书篓，磨磨蹭蹭的往家走，刚才还带笑的眼神, 此时也渐渐淡了下来，刘氏大老远瞧了儿子，忙大步的往这边跑, 雪地路滑，她一不小心狠狠的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她一爬起来，就又往儿子这边跑，李晟觉得自己恨透了她，可见她摔了跤，还是担心的皱起了眉头，脚步明显的加快了许多。
李山跟曾氏也没搭理刘氏，直接驾车回了家，走老远了，李瑜还能听见刘氏似哭非哭的声音。他想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在如今还不算太晚，李晟那孩子，是伤了心，倒没绝了情。
“爹，娘，瑜儿，你们回来啦？来来来，快到厨房里头取取暖。你们饿着了吧，来，这是刚蒸的肉包子，先吃两个抵抵饱。”李蜜见了他们，忙将里锅的包子拿了出来，又倒了热水放在桌上，欢喜雀跃道。
“蜜儿，还别说，你这包子做的比外头买的还香。还是你姑奶奶好，晓得找个老师傅带你学手艺。若是跟着娘，估计只晓得拔草堆肥了。”自从女儿回了村里，她就再也没烧过一顿饭了。没办法，谁让小闺女跟大山吃了蜜儿做的好汤好水，就再也不肯吃她做的饭了。
“娘，今个村里的四婶婶还来咱家玩了哩，说要给姐姐找婆家。”李甜两只手捧着白胖胖的肉包子，小小吃了一口后，幸福的眯了眯眼，而后又把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爹娘。
李山听了，皱眉不满道：“四嫂子是怎么回事？咱们长辈不在家，她怎么能跑到孩子面前瞎咧咧，不成，我得去找四哥说道说道，哪家有这样的规矩，当我李山是什么人了？蜜儿，你四婶跟你都说了什么话，你一字不漏的讲给爹听听。”
李蜜红着眼，颇为难为情道：“爹，四婶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就是说要把我许给她娘家侄儿，还让我跟他私下里见个面，看看眼缘。”
“岂有此理，十里八乡也没有这样的规矩，长辈不找，找小辈，还挑唆着私下见面。没有家教的东西，我看她那侄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途不走，就晓得走那些歪门邪道，不是混混，就是懒胚。月娘，我现在就去找四哥，我要问问他，我李山哪里对不住他们家了，要这般羞辱我。他家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儿是不可能过去的。”
李山三两口就把一个肉包子给吃了，一吃完，他就起身要去找本家四哥说道说道，曾氏一把抓住他，“大山，这腊月里，吵嘴打架总归是不好的，你去四哥家的时候，记得先好声好气的说话，若他家率先不讲道理，你再找了四叔四婶问问道理。总归咱们不落人把柄，可也绝不让人给欺负了。”
“哎，我晓得哩。”
李山一走，李蜜颇有些脸红道：“娘，这样会不会不大好。也许四婶只是随口说说哩。”
“什么随口说说？这就不是长辈该说的话。蜜儿，以后你离那些人家远些，省的沾染一身腥。”曾氏也气的要命，若不是为了闺女的名声，她定要撕了四嫂子的嘴。
“姐，以后若是旁人再寻你胡说，你就哭着去找村长奶奶做主。若实在躲不开，你骂难听也没事。你放心好了，爹娘还有我都给你撑着呢，你不要害怕丢了面子。”他姐这温和性子，日后怕是会吃亏。
李甜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下子扑到李瑜的怀里，摇头晃脑道：“哥哥，甜甜也要你撑腰。”
“好好好，哥哥也给你撑腰。”李瑜抱着李甜，见她的小发髻有些松散了，就替她重新扎了一遍。来了古代之后，他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扎头发，如今他闭着眼睛也能弄出个小啾啾出来。
“蜜儿，你弟弟说的对，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都给娘骂回去。人的性子可不能太软了，你想想你爹，当初是多么好的脾气，还不是被那边的人给欺负的差点送了命？你呀，哪哪都好，就是性子随了你爹，连吵架都不会。你说说，你姑奶奶也教了你好几个月，你怎么就不知道学学你姑奶奶呢。”曾氏想了想，没忍住又多多念叨几句。
李蜜咬着唇，颇为羞愧道：“娘，女儿晓得唠，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了。”
李瑜在一旁听了，觉得曾氏跟李山都变了不少，若是按照他们以往息事宁人的性子，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跑出去得罪人的。李瑜觉得都是姑奶奶教育的好，实际上，也是因为他们自身腰杆子硬了，方才敢说这样的硬气话。
家里面，曾氏捡着话教导女儿。家外面，本家四哥讪笑着道着歉，还把他婆娘扯过来好一通骂。没想到他婆娘还挺扛骂，家里男人都要狠揍她了，她还坚持道：“大山弟弟，我这也不是一番好心嘛。我那娘家侄儿生的好，人也机灵，配你家蜜儿不亏。”说实在话，她那娘家侄儿真挺好的，人老实又高挑，就是大嫂子难缠了些。
“四嫂子，若不是看在四哥的份上，我今日定要撕碎你的嘴。我家的事情，可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我实话告诉你，蜜儿还小，我家没打算在这一两年内把她嫁出去。你娘家侄儿这般好，配你家闺女正合适。四哥，你别怪弟弟把丑话说在前头，四嫂要再这么干，咱们兄弟也别做了。那些个小打小闹，我也不敢喊你一道掺和进来，省的日后掰扯不清。”李山铁青着脸，毫不留情的拒绝着。到底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的人，此时面上无笑，还真有几分气势。
李老四听李山这般说，顿时急道：“山子弟，你嫂子嘴笨，你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玩具那生意，你可不能把四哥给撇开了。不看别的，你总得看看长辈的面子，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断了四哥的财路呀。”说到这门玩具生意，李老四心里头是有些后悔的，他想着，若是自个儿也早早跟李山一块儿干，此时哪里还有周凯什么事。
周凯那小子还真是贼的很，闷声不响的就发了大财，听他连襟说，周凯这半年里，至少赚了一百两。如今他家屋子都给扒了重盖了，那青砖绿瓦的，搞的跟镇上的土财主家一样。如今整个李家边的人，谁不骂那小子鸡贼，谁又不在背地里羡慕后悔。
早晓得李山有这样的本事，他们不早早就巴结上去了？听说，村里有人仿着李山家的玩具出去叫卖，还真赚了一点小钱，不过估摸着没赚多少，毕竟那人只跑了两三回，就再也不出门了。
李老四也有发财的心，可没发财的门路，这不，前段日子，李山帮衬村里人，就让本村会木匠手艺的人替他做些零部件，按件收费，小的十五个一文，中等的十个一文，大的五个一文。李老四手艺再慢，一天也能挣个七八十文，这可比出去打零工舒服多了。最主要的是，李山结钱爽快，拿到东西就给钱，半点不拖欠。
当然，正因为李山给钱爽快，李老四偶尔会在自家婆娘面前吐吐酸水，道什么他家发达了，儿子出息，自己有钱云云。李老四婆娘是个有野心的，就琢磨着把李蜜说给她娘家侄儿，她还晓得曾氏跟李山不会同意，就趁他们不在，悄悄的寻了李蜜，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哄人。
她想的倒挺美，以为李蜜是个姑娘家，三两句就能哄住了。到时候李蜜闹死闹活的非要嫁到她娘家去，就是有李山曾氏两人反对也没用。
李蜜脸皮子是薄，但她不是个傻子，李山跟曾氏就更加不傻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越过长辈，直接找人家闺女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
“四哥，我李山正是因为把你当兄弟，才想着拉扯你一把。可嫂子欺人太甚了，她直接找我女儿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着，当我跟月娘是死人不成？今日之事，嫂子若不给我个交代，咱们兄弟也别做了。”李山态度强硬，摆明了不肯退让一步，李老四舍不得钱，自然把火气撒在了自家婆娘身上，逮着她就要打骂，那副恶狠狠的样子，一半是真的，一半也是装的。
怎么办呢，他若不装个样子，没办法跟李山交代呀。
“四哥，你如何教育嫂子，我这个当弟弟的不问也不看。我今个儿把话撂在你这儿，日后嫂子再跑我家里胡诌诌，我是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说话的。”李山实在不想看李老四夫妻吵嘴干架，撂完狠话之后，他就板着脸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着，年后还是少分点活计给四哥，省的他家赚了钱，还把主意打到他的儿女身上。
李山一走，李四嫂顿时呸了一口，叉腰道：“呸，什么玩意儿，不就是挣了两个臭钱么，有什么了不得的。瞧他那架势，我呸，真把自己当地主老爷子了？”
李老四脸色阴沉沉的没有说话，李四嫂又骂道：“都说他家儿子聪明，我是看不出来的。外头一辈子考不中秀才的人多的很哩，瞧他家得意的，呸，小心得意没了福气。”
李四嫂骂的爽快，李老四则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刚才是装模作样，如今却是真打了，打完了之后，他还骂道：“给老子收拾收拾滚回娘家。我老李家的后辈还轮不到你来逼逼歪歪。”没成算的傻逼婆子，瑜儿考中秀才，那是全村的大喜事，岂能由她在这儿说晦气话。
李老四是嫉妒李山，可他还算分的清楚轻重，李瑜的存在对整个李家边来说，那都是大好事。李四嫂骂李瑜，那真是踢到了墙板上，不仅仅被自家男人揍了一顿，还被公婆骂了一顿，当天夜里，还真被送回了娘家。
村里其他人多少听了点风声，不由暗暗道：“李山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可不能随意得罪他们。”当然也有人暗骂李老四一家子蠢，自己作死，可千万不要连累了他们，若是害的他们没钱挣，哼哼，弄不死他家那个傻婆子。
次日，李山跟曾氏亦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先是一愣，而后都有些痛快道：“四哥这次做的对，四嫂那个人，不吃点教训，怕是连好歹都分不清楚的。”
“成了，他们家的事情，咱们少管。我算是看出来，好人难当。大山，姑奶奶说的对，人要是不狠些，人家就都把你当软柿子捏，把你捏烂了不说，还要捏你的亲人。往后你做事情，得稍微厉害些，有气势些，不是要你欺负人，但也不能太老实好欺负了。”曾氏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痛快道。
“月娘，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让外人欺负你们了。过年边上的，你也不要生气，咱家都和和气气的，来年日子才红火。”李山跟曾氏一边打扫屋子，一边说着。
按照习俗，过了腊月二十四，整个正月里是不准再打扫屋子的，李山跟曾氏拿着长长的竹棍，把屋子边角的蜘蛛网都给缠了下来。而后又拿着抹布，把屋子里里外外给擦了一遍。
在李瑜看来，现在的习俗跟后世相比，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恭敬程度。
年三十这日，李山两口子烧了满满一桌子好菜祭祖。说来，这还是他们家第一年单独祭祖，李山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点燃了香，拉着儿女跪在地上磕了九个响头，他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爹，娘，儿子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犯糊涂了，您们在地底下的时候，千万不要挂念儿子，若是缺吃缺喝，尽管跟儿子托梦。儿子如今手里有些小钱了，能供的起你们。爷爷，奶奶，瑜儿这孩子又孝顺又懂事，求求你们保佑瑜儿早日高中，平平安安。”
信仰祖先，可能是华夏人留在血液里的传统了。纵然是李瑜，他也不能例外，此时的他跪在八仙桌下位，心里头还是有些虚虚的，不由悄悄的替原身烧了些纸钱。
拜祭完祖先之后，李山跟李瑜又去烧了些纸钱给门神老爷。曾氏则跟李蜜去厨房做团圆饭菜。祭祀的菜多是白水煮的，且因为放置的时间久，很快就变凉了起来。曾氏跟李蜜将白肉切块，又放了些盐油等调料重新烧一遍。至于那条鲤鱼，则被李山贴了红纸放在了灶顶上，等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动筷子。
去年在那边过年的时候，八仙桌都不够坐，李蜜跟李甜都是站在爹娘身后蹭些小菜。今年自家一家人过年，一人一个位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提多舒服了。李甜小小的人儿还叹了口气道：“这才叫过年嘛。”
李瑜听了觉得好笑，不由逗她道:“那什么不叫过年？”
“以前的都不叫过年。吃也吃不好，喝也不喝不好，还没新衣裳穿。哥哥，你看甜甜的银镯子，叮叮叮的，还会响哩。”这个银镯子还是姑奶奶送的，曾氏以前害怕甜甜把她戴丢掉了，就给收了起来。今日过年，她见女儿穿了一身新衣跟个小仙童似的，没忍住就把银镯子给她戴上了，没想到她这般欢喜，逢人就要摇摇镯子上的小铃铛。
“娘，甜甜吃完了，可以出去玩咩？”她得跟小伙伴们炫耀炫耀自己的新衣裳，银镯子。
“去吧去吧，记得别把衣裳弄脏了。银镯子也得收收好了，若是丢了，娘就罚你一年不准吃肉肉。”
年三十这日，村子里的人大多会聚在一块儿聊聊天，有那爱起哄的人家，还会玩两把骰子。大伙儿晓得李山家里有钱，就派了好几个人过来喊他出去摇两把，热闹热闹，还道：“山子哥，你放心好了，咱们来的小，玩一夜也不过十几文的输赢，你家这么有钱，还怕这十几文钱的输赢么？”
若是以前，李山抹不开面子，还真会硬着头皮去玩两把。如今李山才不会为了别人委屈了自己，他直接道：“多谢大伙的好意，不过我实在不喜欢摇骰子，听那声音我就犯困，就不跟你们一道儿玩了。”
大伙儿左哄右哄，见李山死活不肯同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妥协道：“这一年累到头，山子哥咋还不犒劳犒劳自己。罢了罢了，我们自个人先玩去，你若是想玩了，尽管来找我们。”说完就跑到李老头家，把李河喊了出去。
李山没玩骰子，又烦了那些三请四请的人，最后拿着把瓜子去陪村长一道守祖宗灵位。至于曾氏，她则跟花婶子等几位交好的朋友，一块儿纳着鞋底，聊着东家长李家短。这会儿就有人说了刘氏，“听说今天祭祖，刘香还跟沈婆子干了一架哩。”
“她家里，还不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这可没啥好稀奇的。”
“哪里不稀奇了？自从李晟回来之后，你们见刘香跟沈婆子吵过嘴没？她天天围在儿子后面直转悠，哪有功夫跟沈婆子吵嘴。不过我看沈婆子老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前几天，我还看见她拎着一大篮子衣服，摇摇晃晃的去塘边上锤衣裳哩，我还真怕她给跌塘里头去，就站在旁边等了会儿。”
“哎，你们说，今年李梅还会回娘家拜年么？”
“我看是不会回来了。我听人说，她跟她大嫂彻底闹掰了，天天闹着要分家。最后被她男人揍了一顿才老实。”
“怎么可能？李梅不是有了身子了么”听到此处，曾氏没忍住插嘴问道。这个时候，李梅也该显怀了吧。
“屁的身子，说是人家大夫误诊了。不过我听人说，大夫当初没误诊，只是说有可能怀有身子，让她稍微注意下，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把把脉。也就李梅，还没确诊呢，就闹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我看她是故意的，想要以此拿捏刘香跟沈婆子。”
“我跟你猜的一样。刘香吃了个哑巴亏，怕是恨透了她。当初李梅裤子上的血，八成是事先准备好的鸡血，糊弄人的。”
“所以老古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刘香厉害的，碰着了李梅，也只能吃哑巴亏。李梅在娘家威风的紧，可去了婆家，比乖乖还乖。所以说做人还是应该跟月娘一样，心肠好，人地道，瞧瞧，这福气不就都来了么。”众人说着说着，又把曾氏夸了一通。倒叫曾氏有些不好意的摆了摆手道：“哪有的事情。”
“月娘呀，你儿子在县里学的怎么样了？”大伙儿没忍住打探道。
“我听瑜儿说，明年要参加官学的入院考试。若是考中了，就能正儿八经的上学了。如今他都是跟在周先生后面学学基本知识。”曾氏也没藏着掖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瑜儿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的。月娘呀，你就等着享福吧，保不齐以后就是戏文里唱的老封君了。乖乖，到时候月娘一出门，左边右边各占两个小丫头，那个气派的，估计县令夫人都比不了你。”
大伙儿越说越欢喜，整个厨房里头全是哈哈的笑声。而李瑜的书房内也挤满了人，都是玩的较好的小伙伴，他们对李瑜满墙的书一点兴趣都没有，全围在一块儿玩玩具哩。
“大瑜哥，你这是什么东西，瞧着挺好玩的哩。”众人见李瑜手上拿了个花花绿绿的方块，不由围在他身边看了起来。
“这是魔方，把同个颜色弄到一个面，就算赢了。”说着李瑜就把玩法一一交给了他们。周德最先玩，玩了半天也没成功，不由泄气道：“这个没意思，不好玩。”
一整个屋子里，除了李瑜，竟然只有李晟弄成了，他又把魔方弄散玩了几把，喃喃道：“咦，这个好像也有规律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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