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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其道

小说:入赘作者:请君莫笑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2-22 13:12:11
大可爱你前面都订阅了吗?林府之所以能累富三代,生意遍布整个大燕,靠的就是严苛克己的家规,其中有一条便是:“有客无类。”不论贵贱贤愚,只要踏入林府的产业,就要把对方当做客人来热情招待,绝不可因身份不同而差别对待。

        可云安刚出当铺,就被林福当街踹了一脚,林福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林府的家规。

        “董掌柜可还记得林家先祖定下的规矩?”

        董掌柜暗道不妙,他本想借此在林四小姐面前邀功,却不想弄巧成拙。

        不等董掌柜有所表示,林不羡的声音又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董掌柜是陪着林家经历过风浪的元老了,想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林不羡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表情也隐藏在轻纱之后,让人无从揣摩。

        董掌柜收起了轻慢之心,由衷地说道:“四小姐教训的是,是小的疏忽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林不羡起身,一旁的由仪扶住了林不羡的胳膊,走出内堂前,林不羡再次嘱咐道:“约定期限内那人来赎,定要完璧归赵。若是过了当期没能来,他日见了人家,支一百两银子给他。”

        “是。”

        上了马车,由仪不解地问道:“小姐,奴婢不明白,当期过了不能赎回与当铺有何相干?小姐为什么嘱咐董掌柜补一百两银子给那个乞丐?”

        林不羡沉默须臾,耐心地解释道:“一两银子的确是轻贱了此等宝物,对方开出这个价钱,定是万般无奈之举,寄希日后能赎回此剑,可正如董掌所言,那人很可能无力赎回。能用此兵器者,未必是等闲之辈,用区区百两银子安抚了他,也倒省事儿了。再者……若有心,这百两银子够他东山再起,重振家业。咱们林家之所以能屹立百年而不衰,靠的就是祖祖辈辈结下的善缘,我虽为女子,这份传统却不能传到我这里就断了。”

        由仪听完,眼中皆是崇敬之情,赞道:“小姐人美心慈,机智无双,就是一万个奴婢怕是也追不上呢!”

        林不羡难道露出笑颜,无奈地看了由仪一眼,说道:“你我虽为主仆,但自幼一起长大,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也改不了你这跳脱的性子。”

        ……

        且说云安离开当铺后,火急火燎地往市集赶去,适才的那个小插曲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云安的心情。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白白亮亮,冒着热气的面条,再撒上一把绿油油的小嫩菜,肯定很美味。

        走过一个无人的街角,云安手中的包袱凭空消失,只剩下十几枚铜板攥在手里,财不外漏的道理云安还是明白的,她已经把其他的钱放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回到热闹的市集,云安直奔面摊,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将手中的铜板放到了桌子上。

        云安突然笑了起来,由自己的行为,联想到了“孔乙己”,只怪今日发生的插曲太多,她可不想再被老板斥责一顿,扫了胃口。

        果然,面摊老板看到桌上的铜板笑着问道:“客官吃点什么?”说着指了指棚沿上挂着的一串木牌。

        云安摸了摸鼻子:“我不识字,你这有阳春面吗?”

        “有的,五文钱一碗。”

        “面里都有什么?”

        “素面,猪油,一把青菜。”

        “加蛋多少钱?”

        “一个鸡蛋两文钱。”

        “麻烦帮我在面里加……两个鸡蛋。”

        “好嘞!”

        云安砸了咂嘴,问道:“老板,你这……有肉吗?”

        “熟鸡,熟鸭都是有的,不过要论整只卖。”

        云安看了看桌面上的铜板,猜想应该是自己的钱不够,便没有再说什么。

        老板来到案板前开始为云安擀面,老板的妻子则穿梭在摊位中收拾碗筷,云安打开摄像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夫妻,面摊老板娘并未遮面,云安想着:大抵是成了婚的妇人,这方面的限制会少很多。

        夫妻二人皆是黝黑的脸庞,应是做农活所致……云安记得史学家的授课内容,在古代:“士农工商”界限分明,商人的身份较低,一入商籍便再难翻身,有些严苛的王朝还会禁止商人之子入学,入仕,像这种每十五天一次的大集,是专门为“农”“工”群体开设的,在市集上互通有无,并不算行商贾之事,不会被计入商籍。

        老板擀好了面,将面皮放到了另一张案板上,老板娘停了刷碗的动作,拿过净布擦了擦手,手持菜刀将面皮细细切丝。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又立刻转过头,做起各自手中的活计。

        这是一场眨眼间就完成的互动,夫妻二人的笑容也是极其含蓄的,却让云安陷入了沉默。

        云安垂下头用视线操控摄像机调出了回放,将画面定格在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的那个瞬间。

        广口黑锅里升腾着热气,夫妻二人皆穿着粗面麻布的衣衫,男子的双肩还打着补丁,长期饱受紫外线照射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

        可就是这样一对平凡的夫妻,云安却从那匆匆一瞥中读到了幸福的滋味。

        云安不禁想起自己的前女友孟文来,与这对夫妻相比,自己和孟文爱很张扬,可以旁若无人地牵手,拥抱,甚至亲吻。

        可云安恍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在孟文眼中见过类似的情愫,这种幸福感。

        是自己错了,还是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错了?

        云安看着视线中定格的这个画面,久久不愿关闭,她好羡慕,好羡慕这样慢慢的爱情。

        没有手机,电脑和朝发夕至的交通工具,人类一样可以很幸福。

        “客官,您的面好了,请慢用。”

        一个比脸还要大的碗出现在了云安的视线中,素面,青菜,两个圆滚滚的鸡蛋,面汤中飘着几朵油花。

        “谢谢。”云安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面条有些粗,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味。

        腹中不再饥饿云安也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她不禁在心中问自己:人类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时代和科技的进步,到底是增加了幸福感,还是提高了幸福的门槛儿?

        云安想:等自己回到蓝星,一定要就这个论题写一篇论文。

        云安轻叹一声,脑海中闪过了孟文的倩影,回想起自己走进时光机前的那个电话,云安的心情有些沉重。

        自己还爱孟文吗?

        这个问题云安不知道偷偷问过自己多少次,在时光岛的时候,无数个疲惫至极却因为肌肉疼痛而无法入睡的夜里,云安都会忍不住想起孟文。

        答案是什么呢?云安不敢深究,云安明白:自己和孟文这辈子绝无可能了。

        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这一年来的折腾,想着和孟文分手以后,自己的日子过的一地鸡毛,有时候甚至阴暗地期待着,死在时光岛上其实也挺好的。

        孟文是云安的初恋,云安在孟文的身上知道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责任,同样也品尝到了奇耻大辱的滋味。

        孟文和佟影的事情人尽皆知,只有云安这个当事人是最后知道的,这种绿帽子从头戴到脚的感觉,即便是置身在这个异域时空,再回忆朋友同学那时候看自己的目光,云安依旧觉得很耻辱,很想逃离。

        云安家虽然没什么钱,但云安小学和中学跳过两次级,中考高考的成绩名列前茅,一直是家长和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由于年纪小,班级的同学都很照顾她。

        这段爱情给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打击,云安难以承受。

        云安希望孟文只是说说而已,可要是她真的等了自己三年呢?又怎么说?

        云安长叹一声,端起面碗将里面的汤喝了个精光。

        吃完了饭,云安收起思绪,打开摄像机慢悠悠地走在市集上,还遇到一个斗鸡的摊子,看了好一会儿。

        把几条街都逛遍,天已经蒙蒙黑了,街边的小贩陆续收摊,街上的人却不见减少。

        华灯初上的洛城,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燕国大抵是个太平盛世,至少洛城是没有宵禁的,反而夜里要比白天热闹不少,大街小巷,包括胡同里头都挂着灯笼。

        洛城的夜市云安已经逛过很多次,今天不打算去。她回到了自己栖身的树下,抱住树干,三两下就攀上了每夜睡上的树杈。

        躺在上面,一条腿悬着,一荡一荡的,听着远处传来的隐隐喧嚣,云安摸了摸肚子,用视线打开相册回看来到燕国后记录的一切。

        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云安也会跟着笑起来,那笑容很干净,干净的像个孩子。

        记录跳转到尾声部分,有一段记录着今天遇到的那位姑娘,云安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记录那位姑娘的片段居然只有短短的三秒钟?

        “怎么这么短?我怎么记得我看了人家好长一眼呢?”云安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了。

        居然才三秒就挨了一脚?这家人也太过分了,有钱了不起是不是啊!仗势欺人!

        虽然在吐槽,云安还是将画面定格,女子穿着碧色的襦裙,脸上覆着半面轻纱,右眼下面有一颗泪痣,不过小米粒大的一点,还是被超清摄像头捕捉到了。

        女子如墨般的长眉蹙起,深邃黝黑的眼眸中跳动着怒意,即便是相片,依旧颇具震慑力。

        云安的小心肝微颤,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只有短短的三秒钟……

        她关了画面,许是恼自己居然被相片中的目光吓到了,低声嘟囔道:“的确是个大美人,只可惜是个小心眼!哼,才三秒钟……你瞪什么瞪啊,有什么了不起,你有的东西我都有,我要是换上女装也未必没你好看……”云安虽然说的愤愤的,但最后这半句明显没什么底气。

        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林府,累富三代后出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

        当代家主林威,林老爷——膝下无子。

        林老爷已过天命之年,纳了七房姬妾却无一子,与嫡妻李氏曾孕有一嫡长子,但未到十三岁便早夭,之后又与嫡妻生了两个女儿都没能养大,林老爷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纳妾,先后生了几个都是女儿,后来林老爷的嫡妻李氏在林老爷三十岁那年再度有了身孕,不想又是一个女儿,正是这位嫡出小姐,林不羡。

        林老爷夫妻恩爱,所以给爱女起了这个名字,希望夫人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

        一转眼二十年光阴转瞬过,林老爷过了天命之年,身体大不如前,已于前年起逐渐将林府的大权移交到林不羡的肩上。

        第一年林老爷为主,林不羡为辅。

        第二年反之。

        如今到了第三年,林老爷几乎不露面,府内一切大小事宜不必请示,皆决于四小姐。

        无怪林老爷身子骨差,只能怪林府家大业大,诸事繁多。

        姑且算一笔粗账,每逢晦日,洛城几十家铺号的掌柜入府报账,林不羡辰时一刻起,辰时三刻开始接待各大掌柜,报账,核对,点银,记账,入库……

        这几十人均一套程序下来就能忙上一个白天。

        逢,三,六,九月,整个陇东,共七省,四十余州府,两百多家铺号的掌柜陆续带着账本和银票入府,就算林不羡每天接待三十人,也要整整忙上七八个大白天。

        九月一过,从十月开始,其余各地的掌柜们陆续登门,数量大概是整个陇东的三四倍,林不羡几乎从十月望日后开始忙,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才能彻底清静。

        平时还要面对各类应酬,打点官府,出席各方宴席……

        算下来,林不羡一年到头真正能清闲的日子,唯有腊月二十八到来年的上元节,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林老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世祖,年轻的时候最喜纵情山水,虽然没盼到儿子,好不容易等到唯一的嫡女长大成人,毫不犹豫地甩了摊子,年初以休养身体为由,带着夫人云游四海去了,大概年底才能回来。

        ……

        忙碌了一天,林不羡已是疲惫至极,在丫鬟的服侍下沐了浴,回到房间却并未直接睡下,而是坐到圆桌旁,亲了起来。

        尚未干透的长发尽数披在脑后,烛光将林四小姐曼妙的身姿投映出长长的影,顺着光可鉴人的地砖一路蔓到窗栏上,如剪影般映在窗子上。

        燕国不设女子私塾,男女一起读书更是有伤风化,女子若想读书只能请先生入府,入府先生的束脩是极高的,所以绝大多数女子至多认识几个字也就罢了。

        这些困难放到林府自是不值一提,林不羡自七岁开蒙,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先后师从数位名师鸿儒,至十七岁接管家业才逐渐停了课业,接管林府家业两年多来,平日里看的最多的就是账本,像这般夜读已算是一种偷闲享受。

        林四小姐虽不能入仕,却正儿八经地经历过十载苦读,腹有诗书气自华,胸含沟壑,做起决断来更显运筹帷幄。

        相比于林府的奢华,林四小姐的闺房极简,房内家具不过一床,一圆桌,几张月牙凳,一张梳妆台,两张柜子而已。

        在窗边斜放着一尾古琴,琴台旁边摆着一尊香炉,香炉中正缓缓飘出几柱白烟,焚的是凝神静气的安眠香,在琴台对面的墙壁前立着两张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

        房间里摆的只是林四小姐藏书的极少一部分,用作睡前消遣。

        一个身影从月亮门进了东院儿,此人并未提灯,却能快速穿过院内的假山和竹林,看样子是对院子的地形十分熟悉。

        走近卧房方显出身形,正是白日里服侍在林四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由仪。由仪与立在门口守夜的丫鬟低语了几句才入了厢房。

        林不羡听到声音并未抬眼,等丫鬟走到身边才将视线从书卷上挪开。

        “何事?”

        由仪胸口起伏,想来是适才走的急了,她先是双手叠在身侧行了一个万福礼,才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双手捧着交给林不羡,低声道:“小姐,京城有信来!”

        桌上的烛心摇曳,林不羡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也荡起了微光,却是一闪而过。

        林不羡拿过信封端在掌心一瞧,信封正中间写着六个大字:林四小姐芳启。

        字迹工整,笔力苍劲,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由仪向后退了几步,林不羡翻过信封,见封口处的封泥完好无损才撕开,取出了里面的信。

        四小姐雅鉴,不亲懿表,瞬已浃旬。自提笔时,吾已于京城寻得居所,幸得四小姐高义,一路顺畅。

        昔,临别会晤,四小姐一席拳拳之言,吾夙夜思之,不敢忘怀。

        今,春闱在即,虽手不释卷,悬梁刺股,未曾懈怠。奈何资质鲁钝,常叹时不假人。

        唯有竭尽全力,力搏及第,方不负四小姐垂怜之恩,青眼之谊。

        归心似箭,不知所云。

        谨颂文褀。

        愚兄,钟箫廷。

        短短几行字,林不羡看了两遍,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却将信纸举到了烛火上……

        “呀!小姐,你怎么把姑爷的信给烧了?”

        由仪端了盆子来,林不羡将烧的看不出字的残信丢到盆中,看着残纸彻底化为灰烬,淡淡道:“休得胡言,我与钟公子并无媒妁之言,何来姑爷一说?”

        由仪吐了吐舌头,改口道:“钟公子惹小姐生气了?”

        “未曾。”

        由仪不解,追问道:“那小姐怎么把信给烧了?”

        林不羡垂下眼眸沉吟须臾,脸上的表情不见变化,说道:“我乏了,熄灯睡下吧。”

        “是。”由仪将盆子端走,回来伺候林不羡宽衣,躺下,熄了灯,退到耳房去了。

        躺在床上,林不羡回忆起钟箫廷来,对方的模样却有些模糊了。

        燕国极重视男女大防,未出阁的女子几乎没有单独私会外男的机会,纵然是肩负偌大家业的林四小姐,平日里也需由家仆陪同才能当众露面。

        认识钟箫廷,完全是个偶然。

        钟箫廷与林不羡算是同门师兄妹,林不羡的第二任授业师傅:杜先生,曾是钟箫廷的开蒙恩师,杜先生带过几篇钟箫廷的文章到林府,给林不羡品读。

        在杜先生的引荐下,二人见过一面,隔着珠帘讨论学问,林不羡觉得钟箫廷文采斐然,又听说他家境贫寒连赴考的路费都凑不出来,便通过杜先生资助了钟箫廷。

        钟箫廷不负众望,在秋闱中考了个举人回来,回到洛城便到林府登门道谢,钟箫廷虽出身寒门,但有了功名便不同了,彼时林不羡刚刚接管家业,林老爷便让林不羡出面招待了钟箫廷,那是二人的第二次见面。

        那年林不羡已经十八岁了,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宴席后林不羡的母亲旁敲侧击地询问起来,林不羡想:身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婚姻之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其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倒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钟箫廷,便默许了。

        春闱之前,林老爷又亲自宴请了钟箫廷,算是初步把二人的婚事定了下来,林不羡听说:钟箫廷答应了自己的父亲,让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姓林,承起林府的香火,只待大考归来便请媒人来登门下聘。

        想到林府偌大的家业终不至旁落,林不羡再无拒绝的道理,为此她还破例去送了钟箫廷一程,赠他盘缠,祝他金榜题名。

        之后的每个月,林不羡都能收到一封钟箫廷的信,除了这一封,之前的信她都留着。

        至于这封信为何烧了?是因为林不羡觉得:相比于其他来信,这封信的措辞太过亲密,他们毕竟没有成亲,连定亲也不曾,于理不合。

        钟箫廷已离开洛城四月有余,他们相识近三年,总共也就见了三面,以至于钟箫廷在林四小姐的心中只留下一个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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