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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小说:将死后我成了黑莲花作者:大茶娓娓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3-31 00:24:57
熙熙攘攘的人间市集,  玄衣少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肤色冷白如雪,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引来许多行人侧目。

        纵使阳光强烈刺眼,也仍旧化不开少年面上的寒意。

        有魔早已在黑暗的角落里恭敬等候。

        魔君离开得太突然,甚至连他们这些属下都感到措手不及,  魔族如今虽已投靠神族,  但那些神族其实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仍旧是全然依靠着魔君大人的。

        如今魔君大人不在,  他们登时慌了神,那些说得上的话魔将一边小心伺候着神族的公主,  一边暗中寻觅魔君踪迹。

        直到过了这么多日,  魔君大人的气息突然在人间出现。

        那些魔将飞快地追来,  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将这几日发生的事,  一字不落地说清楚。

        几日不见,魔君看着似乎清瘦了许多,  眼神愈发阴郁,  站在光暗交界处,  侧颜冰凉。

        他笑了一声,“一个姓谢的也就罢了,  还有不知死活的人,  敢打她的主意。”

        那些魔将低着头,  心里暗暗揣摩道:看来魔君是真的很在意那位公主,  既然如此,这几日又消失做什么?而且听这口气,这是要……暗中除掉那位慕家少君?

        其中一只魔试探着,  殷勤笑道:“属下这几日一直为您盯着汐姮公主,您可是不知道,殿下明面上是没有来寻你,实际上并非如此,公主为了您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可见您在殿下心里可重要了。这容清和陵山君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们英明威武的魔君大人想比?”

        卫折玉冷笑,他对除了她之外的人,向来没什么好声色,“茶饭不思?是她真的如此,还是你们不知死活地敢骗我?”

        那几只魔都是一抖,原就是阿谀奉承的话,如今听者却极为在意。卫折玉见他们如此,笑意愈发冰凉,他固然知晓她的淡漠,可是他不需要别人提醒他。

        一想到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腿,仰着头望着他的样子,少年便忍不住闭目冷静。

        她就像是一簇火,从前给了他足以续命的温暖,如今又彻底击碎了他冰封的心。

        还有什么好逃避的?

        逃不掉了。

        他这辈子……向来没什么回头的机会。

        他说:“本君即刻去蓬莱,你们去调查清楚此刻所有在蓬莱的人,一个不落,全都给我看好了。”

        “谁也别想靠近她。”

        他咬牙道。

        -

        “晕……”

        昏暗的密室内,只有石壁上的火把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可隐约有一丝含着酒气的甜香,无声无息地钻进鼻息,引人一阵眩晕。

        谢涔之浑身僵住,双臂接着怀中的少女,垂眸看着她的侧颜。

        这一切又像是在做梦。

        她突然撞进他的怀里,如同寻觅熟悉的梦乡,小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袖,满头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如同海藻,随着身子起伏颤动,显得娇小可爱。

        她醉了。

        醉得难受地蹙着眉心,不住地呢喃着晕。

        他是知晓她的酒量的,当年凡间那一次饮酒,她就醉得人事不省,拉着他那般哭,如此失态,醒来后又全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忘得干干净净。

        今日宴会,也必然是饮了酒,比从前醉得还厉害,纵使清丽小脸施了粉黛,红衣华美张扬,此刻也全无半分冷酷的气场可言。

        她甚至还这样抓着他的衣袖。

        谢涔之满身是血,唇色白得全无血色,身上血痕纵横,都是她给他施加的痛苦。

        他盯着她。

        几乎是含恨地盯着她。

        这个冷漠绝情的女人,予他枷锁,将他贬为奴隶,片刻前还踩着他的尊严,险些将他活活打死,她就这样冷漠地看着他痛、流血、挣扎,如今却又醉了,自己跑过来找他,一副无害的样子。

        她简直就是毒药,加速他的死亡。

        阿姮发间清香几乎冲淡了所有麻木的痛苦,谢涔之眼底血丝弥漫,猛地闭目,抬头急促地呼吸着,许久,颤抖的手指,慢慢抚上她柔软的鬓角。

        他温声道:“明知道酒量不好,何必还饮酒?就算与族人在一起,也当克制些。”

        “好晕……”

        她趴在他的膝上,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偏头躲避他的手指,却把他的衣袖拽得更紧了。

        他又低笑,“阿姮这喜欢拽人袖子的习惯,还是没变。”

        当年,阿姮那般喜欢他,也似乎怕极了他,拉他衣袖已是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她从未再触碰过他的其他地方。

        明明是外人看起来最亲近的两人,明明是未婚夫妻,却永远隔着距离,连一次手都未曾碰到过。

        从前的每一个细节,都成了他的意难平。

        她难受地蹙着眉心,一时没了动静,像是睡着了,谢涔之小心地拖着腕上的铁链,慢慢将她散乱的发丝理好,她在他的掌心下动了动,像是猫儿被捋顺了毛,顺从地任由他的抚摸。

        他忍着唇齿间弥漫的血腥气,又笑道:“甚少见你这么听话。”

        她挖心后,他便再也未曾见过这般乖顺的神情,即使是她病危的时候,她的眼底也写满了抗拒。

        谢涔之贪恋着,耐心地替她理着鬓发,又将掌心贴在她的后心,强行冲破她亲自布下的禁制,用特殊的心法为她清除体内积压的酒气。

        清凉的气息驱散体内的燥热,她紧蹙的眉心逐渐放松下来,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他抬手,用手背擦去唇边溢出的血,又说:“今夜睡一觉,明日大抵便好了。”

        “日后就算想饮酒,也莫要再喝这么多了,如今你身份特殊,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没人回应他。

        他也丝毫不恼,继续用手指轻轻捏着她的后颈,指尖灵气涌出,只会让她今夜睡得愈发香甜,而他看着她的睡颜,已经觉得足够。

        偏偏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又突然睁开眼睛,抬头看他。

        她水眸清亮,不知是醉着的,还是醒着的。

        “你……”她歪了歪头,有些费力地想了想,目光从他清冷的容颜上下挪,“是血……”

        他抿唇,没有说话。

        她又伸出手指,在他肩侧的伤口上轻轻碰了碰,舔去指尖的血迹,尝了一口说:“是神器伤的……”

        他说:“嗯。”

        汐姮:“很……疼?”

        “不疼。”他下意识回答,又突然想起,从前她受伤,也总是说不疼,不禁掠起苍白的唇,再次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心境。

        伤口又开始疼,他的呼吸沉重了些许,眼前的人逐渐变得模糊,想拉下她作乱的手指,她却又灵活得避开,抓了抓他散落的长发。

        她像个好奇的孩子,突然精神倍增,胡乱抓着他,将他的头发抓散。

        谢涔之语气微沉:“阿姮。”

        “阿姮……”她喃喃着重复一遍,像是不解,费力地纠正他:“我是……汐姮……”

        “汐姮就是阿姮。”

        “不是。”她非要与他争辩:“阿姮已经死了,她早应该死了,只是还放不下,才回去……救人,可是就算救了人,也还是很难过……他们要把她封印起来……”

        “她其实只想解除禁制……平静地告别……成为汐姮……”

        他听着她的话,久久埋藏的心魔再次有了卷土重来之势,他强行闭目,镇压着紊乱的气息,可心却疼得无以复加。

        是啊,她只是想平静地告别。

        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为了留下她,用了那么极端的方式,他知道她不愿意,可无法做到放手,终究逼得她当众自裁。

        他的表情如此痛苦,汐姮又疑惑地看着他,拽着他的手一滞,突然喃喃道:“白……白的……”

        他循声低眸,发现她的掌心上,许多染血的黑发之间,赫然一抹银白。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白发……哥哥……”

        谢涔之似乎想到了什么,睫毛猛地一颤。

        一股腥甜赫然冲上喉咙,他蓦地弯腰开始咳嗽,双手撑在地上,咳得天昏地暗,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少女茫然地跪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瞅着他咳嗽的样子。

        她的眼神全然无害,像是看着他,又像是毫无焦距,轻飘飘地犹如做梦。

        便当是一场梦罢。

        谢涔之喘着气,唇色已被血染红,他抬眼看着身边的女子,许久,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阿姮。”他道:“你不喜欢被逼迫,不喜欢被不信任,也不喜欢依附于他人而活,我从前自负傲慢,不明白这些,以为那样做,既能守住道心,也能与你更加长久,却将你推得更远。”

        “现在我明白了,所以,就算阿姮不在了,谢涔之也还是在爱她。”

        “她活着,我便对她好,她死了,我也会永远记得她。”

        “嗯……”她茫然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又像是困了,眼皮子打着架。

        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也不指望她能听懂,慢慢引导着她,让她重新靠在他的膝头睡觉,他怀抱清冷又温暖,她第二次贴近,并且很适应这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在无垠之海。

        那时她昏睡在他的怀里,尚未动心的白衣少年,全然不知这是他亲手捡回来的死劫。

        谢涔之回忆着过去,又淡淡笑了。

        他已经不奢望能重来了,今夜这一遭,大概就像是死刑前的断头酒罢。

        醉着离去,倒也无妨。

        她又有要玩闹的架势,他按着她的头,低声哄道:“乖,睡觉。”

        -

        汐姮公主在谢涔之那过了一夜,第二日,消息传了开,很快又被几位神族下令,强行压了下去。

        容清清晨第一个来寻汐姮,却在殿中扑了个空,直到寻到那密室,看到谢涔之怀中沉睡的阿姐,少年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险些没站稳。

        谢涔之说:“下次,别让她喝这么多了。”

        男人神色平静,眉宇间透着清冷疏离,容清到底曾是藏云宗弟子,对他仍有些许忌惮,只抿紧唇,口气不善道:“你没对阿姐做什么吧?”

        谢涔之没有再理会他。

        容清又忍不住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心里闷着一口气,让他越想越觉得憋屈。

        早知道昨晚就不走了。

        就算守在阿姐门外,也不能便宜了这人。

        身后的侍从上前,小心地将沉睡的少女从谢涔之膝头拖离,容清走过去,在谢涔之的注视下,将汐姮打横抱起,转身离去。

        容清把她带回昔日的寝殿,又出去向赤言神君说了来龙去脉,但是去掉了她主动去找谢涔之的细节,赤言闻言,眼底又有了几分杀意,“这谢涔之,果然是个大祸害。”

        容清道:“晚辈只怕阿姐仍念旧情。”

        赤言嘲讽道:“旧情?他也配与小殿下论旧情?”

        就在此时,屋内传来动静,汐姮醒了。

        容清和赤言匆忙进去,醒过来的汐姮站在窗边,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只是抬手按着额角,叹息道:“看来我是沾不得酒。”

        大清早一醒来,就觉得很疲惫,还有点喝断片了。

        赤言抱臂,瞅了她一眼,幽幽道:“是喝不得,昨夜那副模样,应该用留影珠记录下来,回头让帝君好好瞧瞧,他那懂事乖巧的好妹妹能醉成什么样子。”

        汐姮:“……”

        哥哥从前就不许她随便饮酒,她瞪了赤言一眼,眼底有淡淡的警告。

        赤言又笑道:“行了,逗你玩的,我怎么会跑去告状?再说了,这儿都是自己人,你就算醉了也没什么,就是昨夜青羽不在,容清把你带回来,你……”

        汐姮打断他,漠然道:“昨夜之事,不必再提。”

        发生了就算了,她性情骄傲,并不想回忆自己发酒疯的瞬间,也不感兴趣。

        容清深知阿姐如今的秉性,只是拍了拍手,外面恭候的慕家侍从端来醒酒汤,少年亲自端着汤药,放在桌上,笑得清风霁月,道:“阿姐,这是容清今日亲自为阿姐熬的汤,用的是千年灵药,阿姐喝了,就不会再感到不适了。”

        汐姮过去,试探着尝了一口,点头道:“不错。”

        容清露齿腼腆一笑。

        汐姮又看了看窗外,随口问道:“我昨夜醉得太狠,今日虽有些困倦,倒也没别的不适,实在蹊跷。你昨夜熬汤了么?难道是因为你的醒酒汤?”

        若是如此,熬汤需要几个时辰,他岂不是一夜未睡?

        汐姮觉得她没这么娇贵,不必让容清这样惦记着她,只是看到容清眼下的青黑,还是想多关心一句。

        她这么问,容清险些脱口而出,说昨夜他并未为她熬汤,这是谢涔之为她醒的酒。

        这少年向来实诚,几乎从未撒过谎,也不想隐瞒阿姐。

        但身边的赤言对他略使眼色,容清一想到阿姐依偎在谢涔之怀里的模样,便觉得憋闷极了。

        谢涔之负了她,何必还这样抱着她?

        他凭什么还有资格挽回阿姐?

        他凝视着阿姐安静喝汤的侧颜,突然轻轻道:“昨夜,容清一直在阿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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